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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記得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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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記得想我

三只老鼠,一大兩小,橫屍在床板上。

雖然沒有什麽味道,但是耿陽還是一手捏著鼻子,一手拿著掃帚,長腿一伸,將一個垃圾袋送到床邊,然後用掃把把老鼠屍體掃下來。

全程站在門口,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樣子。

向夏見耿陽如臨大敵又嫌棄又害怕的樣子,擼起短袖,直接走進去,提起袋子打一個結然後打開門丟在一邊,等著下午散步的時候丟到垃圾桶裏。

回頭看見耿陽站在門口松了一口氣,朝他豎起大拇指。

向夏微微一笑,眼睛彎成月牙的樣子,又聽見耿陽嘀嘀咕咕:“這老鼠屍體是什麽垃圾?有害?”

客臥一直就沒用過,床上家具什麽都缺,只有一個空蕩蕩的木板。

再加之床板都被老鼠玷汙過了,耿陽覺得這一整張床都應該丟了。

雜物很多,大多是之前父母留下,耿陽目光掃視一周,有些溫馨的回憶在腦海裏翻湧,口中略有苦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客房四處都落了灰,可在耿陽眼裏,那兒的時光從未流淌過,依舊原封不動待著。

那是一直封存在回憶深處,不願意改動一絲一毫的地方。

向夏見他定定地看著屋內,神情憂傷卻又帶著點點笑意,邁步走過去,順著耿陽的目光打量了這個客房。

許多紙箱子,被封存這好好的,摞到半人高,占了許多空間。

“我們不打掃這裏了吧,清理掉老鼠就好了。”耿陽側頭和向夏說。

向夏點頭:“好。”

握住門把,耿陽緩緩關上門。

“那就得你和我繼續共用一張床了。”耿陽低眸註視向夏,眼睫是下垂的弧度,長而平,收攏了睫毛下所有的光芒。

向夏擡頭望進他的眼眸,剎那間覺得進入了他的心底。

可以感知到他的灰塵飛揚的落寞。

向夏動了動垂在身側的手,輕輕地握住了耿陽微涼的手掌。

/

傍晚存好稿子之後,耿陽和向夏如常下樓去散步,順便餵餵白白。

游樂場的氣球已經沒有氣了,完完全全飛不起,耿陽就沒有牽著氣球下樓,向夏悉心地將氣球折好,收好,說是哪天找到打氣筒再給它充氣。

最近傍晚特別涼快,白天的雲朵都是羽毛狀或馬尾狀,可天光暗下來的時候,大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既視感。

閉關寫文的耿陽很少關註天氣預報,或者說是很少關註時事。

覺著奇怪,這還是六月底,怎麽這幾天突然有了入秋的感覺。

小白狗被向夏餵得胖嘟嘟的,耳朵逐漸立起來,耿陽大概看出是個什麽品種。

毛又白又多,眼睛圓圓,笑起來治愈,現在是個猴子臉蛋。

十有八九是個薩摩耶。

它是除了耿陽之外,還可以看見向夏觸碰向夏的存在,耿陽自然對它上心不少,網購了不少狗零食。

看著向夏和胖成一團棉花一樣的小狗追逐嬉鬧著,耿陽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他坐在長椅上,驟然想起向夏剛來的時候。

怯懦,害怕,瘦小,臉色發白,嘴唇缺少血色,習慣性的縮著背脊,渾然是一個營養不良的小可憐。

而現在雖說一點兒也沒有胖,但是逐漸喜歡笑,開朗起來,可還有些拘束,至少比之前好多了。

夜晚,兩人和白白告別之後回家。

向夏去洗漱,耿陽拿著《性別問題》這本書,敲響穆寧直的家門。

開門的是十分頹廢,穿著皺巴睡衣,精神萎靡的穆寧直,顯然還沒從夢中情人不舉這個事實走出來。

“幹嘛。”穆寧直喪了吧唧地問,眼皮都耷拉下來。

“還書。”耿陽把手裏的書丟到他的懷裏,“還有一件事情要麻煩你。”

穆寧直兩眼無神地靠在門口,“你看看我都這樣了,你居然還舍得來麻煩我。”

“你這樣怎麽了,不挺好的,依舊帥氣逼人光彩奪目。”有求於人的耿陽毫不吝嗇地給予誇獎。

“不就是個男人嘛,我相信你的醫學水平,任何病在你手裏一定會迎刃而解的。”

穆寧直悲涼地說:“借你吉言吧。”

耿陽抄手,見兄弟這般萎靡不振的樣子,還是同情地給他寬慰:“你想想,這可是和席政親密接觸的好機會。你可以在治療途中使勁散發你的魅力,撩他,撩到心動。要是治好了,你就是恩人,到時候你追到他的幾率就更大了。”

“嗯……”穆寧直慢吞吞點點頭,算是讚同他的說法,擡眼看向耿陽,問,“說吧,有什麽要我幫忙的?”

“我明天要去何奶奶家,得待兩天,就麻煩你明天多買些菜放我家冰箱冰著。”

“明天?”穆寧直眨了眨眼,“聽新聞上說,延遲幾天登陸的臺風大概率會在這幾天登陸,最好別出門……再說你去何奶奶家幹什麽還要買菜?”

耿陽擡眉,有些驚訝:“臺風?我怎麽沒聽說過?”

“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一開文就與世隔絕只知道碼字碼字,不知道很正常。”穆寧直攤手,“你沒有發現今天的菜已經很難買了嗎?”

他頓了頓,又說,“哦……反正也是我買菜的。”

耿陽有點犯難了,撓了撓後腦勺,“那我明天早上同城網購水果和蔬菜吧……”

“你別覺得我煩,那些個說了千遍萬遍的話,我今天又得說給你聽。”穆寧直將書夾在胳膊下,抱著手臂,語重心長地說,“這些年來,你欠何家的,你也算還清楚了,就別老是讓自己陷入這種愧疚之中了。”

“他們家孫女,大學學費你出一半,時不時還轉個兩百塊錢給她當生活費。他們家那兩個孫子,不也是你出錢繳的學雜費麽?”

“這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耿陽緩緩低下頭,眉頭緊鎖,咬著嘴唇保持緘默。

“你心腸軟,他們在你面前掉一滴眼淚你就什麽都順著,說難聽點就是聖母心,什麽時候改改?你又不是他們的兒子,還真打算給他們養老送終?”

一些被烈火包圍的記憶帶著熱浪,滾燙的翻湧而來。

耿陽喉嚨哽了哽,“你說的我都明白,可是,我良心真的過不去。可能真的要等何爺爺倆口子走了,我才放得下。”

穆寧直皺起眉頭,淺淺地吸了口氣,還欲說些什麽,卻見耿陽這副樣子,又噎回了喉嚨裏。

他只好擡手拍拍耿陽的肩膀。

/

第二天一大早,耿陽在床上一醒來就摸出手機,在網上訂好了新鮮的食材和水果,還順帶買了零食。

因為是同城送,所以中午之前就會送到家門口。

耿陽特地備註:送到放在門口,敲兩下門就可以了。

向夏早早起床在做早餐,剛剛煎好雞蛋,轉頭就看見耿陽在已經穿戴洗漱好,坐在餐桌邊,修長的手指轉著筷子。

奶白色的筷子在他指尖旋轉,落地窗外的光亮在上面跳躍,一眼看過去竟然沒有耿陽的手白。

香噴噴地早餐端上來,耿陽一邊吃一邊告知向夏:“今天我要去探望老人,明天才能回來,我已經買好菜了,等一下會有人送到門口,敲了門等外賣員走了之後你再去拿。”

向夏驟然握緊手裏的筷子,迷茫地眨著眼,眉頭微微蹙起來,“明天才回來?”

“嗯,因為去那兒只能坐公交車,來回就要一天多了。”耿陽立刻寬慰道,“我一定盡早回來,你一個人在家裏可以的吧?”

向夏嘴巴張了張,又抿起來,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不想離開耿陽身邊。

要是可以他也想跟著耿陽一起去,但是由於他的奇怪的身體狀況,會給耿陽添麻煩的。

所以還是安安靜靜地待在家裏吧。

耿陽迅速扒完碟子上的早餐,看了眼墻上的手表,起身去簡單地收拾了一下。

向夏扒在臥室門口,看著耿陽走來走去拿衣物,嘴巴不自覺地扁起來。

頭上那串數字,都上升地緩慢起來,就連紅色的熒光,都暗淡了一點。

耿陽匆忙背起包,走到玄關處穿上鞋子,握住門把打開門,動作忽然頓了頓,轉身望向向夏。

向夏站在不遠處,手背在後面,眼巴巴地看著他,抿著嘴不說話。

顯然有些不開心,還有點委屈。

耿陽無奈地笑了笑,朝他招手:“過來。”

向夏挪著步子,很快就走到他跟前。

耿陽彎腰將向夏抱在懷裏,雙手摟過他的肩膀,一手拍著他的後背,一手揉著他的毛絨絨的小腦袋。

嗓音溫柔又清澈,在他耳邊哄道:“你在家要註意用電安全,要好好做飯做菜給自己吃,不要忘了餵白白,也不要看書看到很晚才睡覺。能做到嗎?”

向夏下巴抵在耿陽的肩上,溫熱的肌膚隔著單薄的布料,耳邊是濕潤的氣息,他忍不住紅了耳尖。

上下輕輕點動腦袋,又軟乎乎地嗯了一聲。

很輕易就可以被哄好。

其實沒有人這樣溫柔又親密地哄過他。

也沒有人會在意他的情緒。

好像從向夏的有記憶以來,就很貧瘠地活著。

什麽都缺,無論是物質上的,還是精神上的。

向夏擡手輕輕拉住耿陽的衣角,也學著他的語氣囑咐道:“那哥哥你要註意安全,也要好好吃飯,要早點回來……不要亂花錢。”

有點小感動的耿陽忽略後面那句話,笑彎了眼。

耿陽松開他,對他揮手,提了一下包,轉身出門。

門還沒有關上,又被耿陽打開,只見從門後探出腦袋,笑瞇瞇地對向夏補充了一句:“要記得想我。”

向夏一楞,還沒回過神來,就看見門合上了。

他怔怔地站在門口,許久,才對著空蕩蕩地房間,輕輕地嗯了一聲。

過後,又兀自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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