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娜在獨自踏進人流室的那一剎那，從門縫裏看到那些冰冷的器械一會兒可能就會用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整顆心都是拔涼的。腳步都不由後退了兩步。

“一會兒給你打好麻藥，睡一覺就好了。不要怕”邊上的護士像是看出了於娜的不安，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

“好”

於娜假裝淡定的點點頭，可是心底裏的委屈卻又在一瞬間爆發。

“你是自己一個人來的？沒有家屬嗎”護士又一次確認了一遍。很少有人自己一個人來做人流。

於娜再次點點頭，扭過頭沒有說話。

護士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沒有再詢問，將於娜帶進一個小房間，做完備皮後就掛上了一袋鹽水，等待著時間。

屋子裏十分安靜，於娜仰起頭看著鹽水一滴一滴慢慢滴下來。

打開手機翻到了韓引峰的對話框，他這幾天發來的消息，於娜一條都沒有回覆，每天都會打來很多次電話，於娜也一次都沒有理睬。

但是卻沒有親自來找過於娜。

一想到這裏，於娜又忍不住苦笑。他當真要被動到這種狀態嗎？

準備打下的字又被刪除，本想告訴他今天做人流的事情，可想想還是沒有什麽必要，將微信界面關閉。

“於娜”

護士在門口喊著於娜，隨後一個護士進來幫於娜提著鹽水袋子扶著她進入手術室。還一邊溫柔安慰著她不要緊張。

一進入手術室就是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房間裏很明亮，站著幾個護士還有一個帶著口罩的醫生，還有站在後邊的麻醉師。

每個人很嚴肅的模樣，讓於娜又打了次寒戰。

雖然工作時候也進入過自己所在醫院人流室，但這次輪到了自己做，卻感覺無比恐懼。

被護士扶著躺在床上後，跟著指揮脫掉了褲子。這一刻於娜的心都砰砰直跳，快的要跳出喉嚨口似得，手開始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有一種踏上刑場的感覺。

“放松，一會兒就沒感覺的”醫生再一次安撫於娜。可是一點用也沒有。

麻醉師詢問了幾個問題之後讓於娜簽下一個同意書，然後開始註射麻藥。感受得到冰涼的液體通過靜脈進入著自己身體。

於娜的心七上八下。雖然屋子裏空調打的很足但是雙手還是冰涼。眼睛緊閉著，牙齒咬著下唇都咬出了壓印。

意識開始模糊，只聽到護士來回走動的腳步聲還是談話聲，但是一切都開始漸漸的模糊起來。慢慢的就一點都聽不到了。

眼前一片發白，隨後就沒了意識。

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裏邊又夢到了韓引峰。和他在一起的那些開心的時光，他說喜歡自己的時候，還有初識那天的模樣。

等夢結束的時候，也就是手術結束的時候了。

於娜睜開雙眼意識還是有些模糊，天花板都好像在旋轉。邊上的護士拍打著於娜喊著她的名字叫她醒來。

“結束了？”於娜從嗓子口擠出了這幾個字。

“做好了，帶你去邊上休息室休息一下然後回去吧”護士扶於娜起身。然後將她扶到一個輪椅上帶進一件休息室。

休息室裏邊也有一個女生，看上去和於娜年齡相仿，也是一個人，臉色煞白，雙唇沒有一絲血色，皺著眉頭側身躺在床上，還能看到眼角的淚水。

於娜自顧自躺在病床上。下半身的疼痛讓於娜直不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覺經歷了一次生死一樣。

可是一切終究還是自己選擇的，怪不得別人。

“我剛剛做好人流，這次真的互不相欠了，再見了，我的韓叔叔”於娜編輯完消息之後就發送給了韓引峰，然後將手機開啟了飛行模式。

在打下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於娜心口又是猛的一陣疼痛。這是最後一次叫他韓叔叔了。這個把她傷的徹頭徹尾的人。還是恨不起來。

於娜準備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好累。

韓引峰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還是在急救車上，急救車呼啦呼啦的聲音直接無視了紅綠燈穿梭在街道上。

可是他的耳邊瞬間好像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只能看到手機屏幕上這幾個字，像是炸開了似得。

這些天一直聯系不到於娜，因為這些天工作太忙碌準備過兩天請假去陪她，但是沒想到她居然……

韓引峰一瞬間心急心疼還有煩躁的情緒都湧上心頭。完全沒有任何心思在工作上面。

“我有點急事，一會兒我先走開會兒”韓引峰反應過來後轉過頭拉住了邊上其他同事的手腕，表情十分嚴肅。

“這……”

“求你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韓引峰再次懇求著同事

“好吧好吧，如果等會兒忙起來我再喊你，快去快回”同事最後還是答應了韓引峰。韓引峰讓司機在路上停下車，他脫下了急救服立馬飛奔到路邊打車。

於娜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提示已關機。

韓引峰心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第一反應是去於娜上班的醫院，去程也要三四十分鐘，一路上一直讓司機加速，加錢上了高速開回去後。直接沖到了人流室，但是護士卻告訴他說今天並沒有於娜這個人來過。

他這才一拍腦袋，於娜也不會那麽傻，在自己工作的醫院做人流。

一瞬間無助感蔓延全身。雙腿像灌了鉛似得挪不動腳步。電話還是一直在打，但是始終是關機狀態。

微信消息發了很多條也沒有一條回覆。

只能立即跑到了下一家醫院，希望能碰碰運氣。第一家，第二家，第三家……韓引峰幾乎在一個下午要將這座城市所有的醫院都跑遍，可還是沒有找到於娜。

這是最後一家。

韓引峰擡起頭看了看醫院的招牌，這是這座城市最角落的一家醫院了。也是最後的希望，如果這裏也沒有，韓引峰恐怕就真的無能為力了。

正當韓引峰飛奔的穿過大廳準備電梯上樓，卻看到從不遠處扶著樓梯一步步走下來的女生，是於娜。

韓引峰揉了揉眼睛差點以為是自己看錯，確認了沒有看錯之後便飛快的擠過人群往於娜那個方向沖過去。

於娜低著頭，好像很吃力的樣子在走路。扶住樓梯後全身都在顫抖。

“於娜！”韓引峰氣喘籲籲的跑到了樓梯下，喊了於娜的名字，然後小跑著上樓，一只手抓住了於娜。另一只手將於娜擁入懷中。

於娜背著突如其來的擁抱給驚嚇到了，下意識的掙紮後擡起頭發現時韓引峰，居然更加抗拒。

為什麽是他，他是怎麽找到自己的。

於娜心裏想著，她不想讓韓引峰看到自己如此疲倦醜陋的模樣。努力的想推開他，但是好像於娜越是用力的推開，韓引峰就越抱越緊。

“對不起，對不起……”

韓引峰緊緊的摟住於娜，下巴抵在他的頸部一個勁兒道歉。發現於娜這些天似乎瘦了很多。

於娜沒有說話。雙唇緊抿著。

“於娜，對不起，我這幾天想了很多，我不是不理你也不是不在乎你，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很抱歉我膽小的躲避。”

韓引峰說了很多很多，但是雙手還是一秒都沒有松開。好像生怕一松開於娜就會溜走一樣。

於娜還是沒有說話。

“於娜，說句話好嗎，我那天在電話裏說的是真的，相信我”

韓引峰扶住了於娜的肩膀，看著於娜的雙眼說道。於娜因為太過疲倦，頭發顯得很淩亂，秀長的雙眉皺著，眼睛微微瞇起，好像在忍受著什麽疼痛。

“於娜……”

韓引峰再一次喊著於娜的名字，一直看著她。

於娜雙唇輕啟，但是嗓子口像是壓什麽東西似的說不出話，最後在哽咽的吐出幾個字：“我沒事”

“你發給我的消息上面意思，什麽叫互不相欠，我還欠你那麽多”

韓引峰捏著於娜肩膀的手不自覺的開始用力。

於娜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切，嘲諷的笑了笑，努力擡起頭對韓引峰說道：“其實你不喜歡的我，沒必要因為這件事情而有壓力，如果你喜歡別人，就去追吧，真的沒必要這樣子”

“你在說什麽？”

韓引峰聽得一頭霧水。

“我不是傻子，我能看得出來你喜不喜歡我。喜歡我的人，不會像你這樣對我漠不關心晚上還和其他人拉拉扯扯”

於娜最後還是忍不住拿這件事情來質問。

“什麽？你到底在說什麽？”韓引峰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但是後來轉念一想才想起來：“你說那天晚上？你來過了？你誤會了……”

韓引峰苦笑著搖搖頭，又一次抱住了於娜，力氣很大。於娜身體十分虛弱沒有辦法抗拒他的擁抱。

韓引峰的語氣變的溫柔。耐心的和於娜講述了那天的事情經過：“我和她真的沒什麽，我和她說的很清楚了”

但是當韓引峰說完，卻發現於娜已經倒在他肩膀上睡著了。看著於娜蒼白的面色。韓引峰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好像被人捅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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