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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雙眼,那冷香無孔不入,全部鉆入鼻息間,就好似謝無虞這個人,無時無刻都在影響她。

旁邊的美人榻上時不時傳來幾句壓抑的低咳,唯恐驚擾床上睡覺之人。

寇蔻翻來覆去睡不著,起身“唰”的一聲掀開床簾,看著美人榻上衣衫單薄的謝無虞。

現下雖是夏日,但已快入秋,晚上明顯要比白日冷得多。

寇蔻氣哼哼瞪了一眼謝無虞。

“上來睡,你這樣一直咳嗽我可睡不著,到時出了問題可別賴在我這裏不走。”

謝無虞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寇蔻就起身拽他來到床上。

寇蔻往裏邊兒一滾,給他騰出位置,留下圓圓的後腦勺對著他。

嘀嘀咕咕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可憐你罷了。”

謝無虞自是順著她的話說,“我知曉,寇蔻只是心地善良。”

寇蔻輕哼一聲,“那是,換做別人,我也會這樣做。”

謝無虞臉上的淺笑掛不住了,溫聲叮囑她,“日後切莫再如此,哪怕是我也不行,若是旁人有非分之想,你很難應付。”

寇蔻嗆他一句,“旁人有非分之想?你說的是你自個兒吧。”

半晌,身後再無聲響,四周很靜,寇蔻心裏不得勁兒,輕輕挪動腦袋,偷偷瞄了一眼身後。

謝無虞仰面而眠,幽幽燭光映在他如玉臉龐上,像是一副久遠的畫,令人心生向往。

看到他為了不碰到她,大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面,寇蔻悶悶不樂地扯過一些被子給他蓋上。

身子重心不穩,突然一下撲到他身上。

謝無虞身上硬邦邦的,寇蔻細皮嫩肉,疼得齜牙咧嘴,半撐起身子後,伸手“啪”一聲打到他胸膛上。

“沒事兒長那麽硬做什麽?”

謝無虞其實在她轉過小腦袋時,就已經醒了,他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些什麽。

這下,她這樣一鬧,他是想裝睡也不行了。

謝無虞右手手肘半支撐起身子,盡量讓她靠的舒服些,少費些力。

寇蔻的手慌亂地從他身上縮回來,又躲到角落裏,氣勢囂張極了。

“我可不想占你便宜,要不是看你沒蓋被子,不然我才不會碰你。”

謝無虞無奈長長嘆口氣,心下澀然,“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啟程會盛京,屆時你可要回來看壞人繩之以法?”

他說的是李若晴。

寇蔻轉過頭,眼神一錯不錯地盯著他。

“你這般,就不怕有人罵你大逆不道、六親不認?”

謝無虞毫迎著她的目光,專註地凝著她。

“我自小便沒母親,她生下我也是因為她自己,這樣的人,怎配為人母。”

“況且……”

思緒又飛到大雪日,他找到謝靈時,謝靈已經沒有氣息,全身凍結成冰,而那所謂的母親,冷眼旁觀地看著這一切,連外人都不如。

氣氛沈默下來,寇蔻發現謝無虞眼中的掙紮與痛苦,伸手輕推他一下。

“難受的話你就不要講了,你自己難受就就夠了,別帶著我一起難受。”

說完,寇蔻更苦惱了,她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她只是不想讓他再回憶那些痛苦的過去。

謝無虞聲音放的很低,飄飄的。

“是啊,不能讓你也跟著傷心落淚,這些我一人承擔足矣。”

寇蔻聞言嘟囔一句,“你知曉就好。”

翌日,天色未明,陳英輕輕叩響窗框,謝無虞動作極輕地起身穿衣,又給滾到床裏邊兒的人揶揶被角,方才往外走去。

行至珠簾處,謝無虞又驀地偏頭看向床上的人兒,一副無知無覺模樣,有她在的地方,似乎也溫暖許多。

片刻,扭頭往下走去。

屋外,陳英低聲道,“世子,您真的不打算將夫人接回去?”

謝無虞冷靜道,“待一切塵埃落定再說,盛京那邊並沒想象中安穩,這天,要變了。”

陳英點點頭,跟在他身後,兩人向外走去,在經過西廂房時,謝無虞看到半掩的門扉。

朝陳英揮揮手,謝無虞來到西廂房門口,顧禮開門出來,然後又關上,裏面阿梓正在睡覺。

謝無虞冷冷道,“不管你有何心思,都收起來,她只能是我的,別妄想得到不屬於你的東西,若你傷害到她,我可不敢保證有什麽後果。”

說完,謝無虞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屋內。

他並非善人,更沒有什麽善心,從前他不對所有人或事都不在意,如今有在意的人,他自不會輕而易舉放手。

顧禮心裏一驚,他這是在敲打他。

顧禮不敢拿阿梓和自己的生命作賭,苦笑道,“公子放心,在下不是那種人,我只是看寇姑娘一個女兒家,出門在外,多有不易,才想幫助一二,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謝無虞滿意地點點頭,大步向外走去,“如此,再好不過。”

寇蔻醒來時,謝無虞和陳英不見人影,床的另一側,早就沒有餘溫,想必已經走了很久,這人還真沒吵醒她。

起身在鏡臺旁梳妝時,妝奩匣中放著整整齊齊的一摞銀票,嶄新的,沒有一絲卷折。

看到這銀票,寇蔻心裏不是滋味兒,她也不知她在煩擾些什麽。

阿芙也不好多說些什麽,偷偷看了一眼寇蔻,默默替她收好這銀票,以備不時之需。

時間一晃而過,短短幾月過去,已然入冬。

寇蔻這幾月來,又在院裏種上各種花草,以保證四時各有應景之物,山高水遠,她時不時也會想起謝無虞。

也不知李氏有沒有被繩之以法,也不知他現下是否有娶了妻,是不是早就忘了答應她的事,忙著與妻子甜甜蜜蜜、恩恩愛愛。

真是越想越有這可能。

用午膳時,寇蔻夾菜時,一筷子夾了個空。

可桌上的飯菜都是她平日裏最愛吃的。

阿芙有些擔心,忍不住問她,“姑娘,可是有哪裏不適?要去醫館麽?”

寇蔻蔫蔫兒的,筷子戳著碗裏的米粒。

“阿芙,要不咱們回盛京一趟?我想看看那壞女人的下場。”

其實每隔不久,阿芙都會收到一封來信。

信自然是謝無虞寫的,問的無非都是寇蔻的近況,以及還有沒有所缺之物。

謝無虞走時留下那麽多銀票,南江雖是個縣,可吃穿用度的物資應有盡有,只要是能用錢買到的東西,並不會缺。

信上謝無虞叮囑阿芙,讓她不要將兩人通信的事告訴寇蔻。

其實前不久,謝無虞剛來過信,盛京正亂,讓兩人不要輕舉妄動、四處亂跑,免得惹火上身。

阿芙不知該如何開口。

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寇蔻就一錘定音。

“嗯,今日我們收拾東西,明日就雇車前往盛京。”

註意到阿芙欲言又止的模樣,寇蔻疑惑道,“怎麽了?是出什麽事兒了嗎?”

阿芙試探道,“姑娘,若不然等來年開春咱們再去,你看這天寒地凍的,路上多冷啊?”

寇蔻毫不在意道,“就是因為天寒地凍我更完去盛京,南江這裏從不下雪,我想去盛京看雪,開春的話,哪裏還會下雪呢?”

阿芙不敢將信的事告訴寇蔻,她怕寇蔻一氣之下,連她也不要了,只得答應。

兩人輕車從簡,並未帶多少東西。

第二日臨走時,寇蔻將宅子鑰匙交給顧禮。

顧禮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寇姑娘,你這是?”

“顧大哥,我打算去盛京一段時日,短時間內可能回不來,我把鑰匙交給你,你得空的話,替我給院子裏的花兒澆澆水、驅驅蟲。”

“嗯,天兒實在冷的話,你和阿梓搬到西廂房去住,可別冷著自個兒。”

寇蔻絮絮叨叨說了一堆。

顧禮楞在原地,良久才問她。

“寇姑娘是不會再回南江麽?”

寇蔻搖搖頭,“不會的,我很喜歡這裏,舍不得的,我只是暫時去盛京,會回來的。”

“對了,這些銀票你先拿著,就當是我雇你照看這宅子的錢了。”

說完又遞給他幾張銀票。

顧禮本不想收,可寇蔻執意要給,沒法,他只得手下。

雇的車夫很快就趕著馬兒來到宅前,寇蔻坐上馬車,阿芙緊隨其後。

寇蔻朝顧禮揮揮手,“你快回去吧,天冷,別凍壞了,宅子就勞煩你啦!”

少女笑靨如花,顧禮心裏一陣酸澀,她雖說會回來,可顧禮卻覺得她永遠也不會再回來,這個像花兒一樣的少女,奔流不屬於他,於他來說,不過是個奢望。

馬車漸行漸遠,很快消失在眼前。

顧禮握著那枚梅花形的鑰匙,上面還帶著寇蔻手上的餘溫,他緊緊地握著,想攥緊這抹屬於少女的餘溫,不讓它溜走。

他,也該搬走罷……

馬車一路疾行,大概過了七八日,離盛京越來越近。

離盛京越近,風雪越大。

午時,寇蔻蜷縮在馬車裏,手中香爐裏的碳火早就冷成一塊兒一塊兒的,沒有一絲溫度。

趕車的車夫也冷得受不住,在車外問她。

“姑娘,我們找間驛站歇一夜,給馬兒餵些吃的,明兒個再趕路,這風雪太大,不宜趕路。”

寇蔻想了想,“那好,勞煩小哥帶路。”

半晌,馬車一動不動,外面沒了小哥的聲音,只有寒風的呼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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