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子衿，今日聽朝臣說，聖人又摔了不少的奏折。”

山間一座小屋外頭，挺著大肚子的素清綰坐在樹蔭下啃著蘋果，刺眼的陽光教她有些晃了神，語氣呢喃著問一旁正削木做小車的許嘉述。

許嘉述並未擡頭，手上的佛珠串打在木頭上發出鐺鐺的聲響，隨即聽他道：“那怎麽了，江山給他了，外邦替他打跑了，朝局替他穩定了，他反倒是來了脾氣了。”

“他好歹是你親弟弟，真不去瞧瞧？”素清綰如今一身的豪邁氣，說起話來有些行軍打仗之人的調侃意味，“不然你就真看著他，整日和那些大胡子老頭爭論？”

許嘉述輕哼一聲，回了句隨他，而後擡頭便看到了素清綰正倚在太師椅上翹著小小的二郎腿，圓滾滾的肚子隨著她的點腳一跳一跳的，生生嚇得許嘉述差點劃了手。

“萱萱！你你你乖……把腿放下來……”許嘉述焦急的上去把素清綰攙扶下來。

如今可不能亂動了，再過幾日就要臨盆，經不起這般的驚嚇了。

正待許嘉述要扶著素清綰回小屋子的時候，院子木門被人打開，然後一個雪白雪白的小影子朝著他們二人襲來，還含著黏膩稚嫩的哭腔：“爹！娘！舅父欺負人！”

許嘉述生怕這個小肉團子沖撞了素清綰，連忙低身把小丫頭抱起來：“怎麽欺負我家萱兒了？你與爹爹說說，爹爹去替你報仇。”

他自顧說著，沒察覺到素清綰用手肘懟他，仍嬉笑著與自己的乖女兒玩鬧。

“嗯？妹夫你說說，怎麽報仇？”素閔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隨即還有著秦詩茵的笑聲，“清綰，小萱兒如今越發會誇大其詞了，著實該打。”

許萱兒把埋在許嘉述懷裏的腦袋探出來，然後手指扯著嘴巴給素閔與秦詩茵做了個鬼臉，教幾個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四人寒暄幾句進了屋子，圍在許嘉述自己做的小木桌前嘮著家常。

素閔先開了口同素清綰道：“小妹，阿娘說你許是這幾日要臨盆，讓我們夫妻二人喊你們回城中，接生穩婆都已經找好了。”

“我和子衿也是打算這兩日回去呢，左右也出來玩夠了，小萱兒也該回去上私塾了。”素清綰摸著肚子看了一眼許嘉述，眉目間的狡黠掩都掩不住，“況且呀，我瞧著我這個夫君，對朝堂上的事情，可還惦記著呢。”

幾人齊齊朝著安靜喝茶的許嘉述看去，三雙眼睛的打量，讓他不禁輕咳一聲，摩挲著手上的佛珠並不言語。

真是的……他可不想再去管那爛攤子事。

然而瞧見素清綰笑的花枝亂顫，許嘉述也只能不做聲的默認了，然後伸手抵在她後頭，防止她一不小心摔了過去。

秦詩茵掩著帕子輕輕笑出了聲，然後這才挪到素清綰一側，悄聲同她道：“還有就是，我前些日子剛教府醫把脈，說我已經有了身孕了，這次你回府接生，也正好教我沾沾喜氣。”

“當真！？”素清綰眼睛閃亮亮的，看到秦詩茵羞澀的點了點頭後，這才喜笑顏開的道，“好好好，那咱們這就回城，也不去王府了，直接回將軍府！”

許嘉述：……媳婦開心就好，畢竟從軍營裏頭騙回來不容易。

新歷七月十二日，將軍府的淮水院門前，焦急的站著許多人。

素擎峰與謝蕓相執著手立在樹下，滿臉都是焦急；素閔也是一直在來來回回的轉悠著，直看到院中其他人腦袋都要暈了；秦詩茵也是緊緊擰著手帕，額頭的汗液津津往下淌著；就連許萱兒都一改嘰嘰喳喳的性子，安靜的窩在許嘉述的懷裏，一聲都不敢吭。

院中眾人，無一不是驚慌的，屋子裏頭還傳著常寧撕心裂肺的喊叫，到最後聲音竟也慢慢小了下去。

這一次的臨盆，要比上一次久多了，也更讓人心驚膽戰。

天空也是烏雲密集，陰冷冷的仿佛要下雨，更給如今的狀態填了一抹心慌的色彩。

但是眾人去看許嘉述，卻見他仍是一臉淡然，單手抱著許萱兒，另一只手摩挲著手上的佛珠，頻率甚至都與佛堂內為素清綰祈福的林琴芳手上的佛珠，對上了。

然而實際上，他都要嚇過去了，心裏頭一個勁的打著鼓，不知道在害怕什麽。

屋子裏頭慢慢減小的聲音勾著所有人的心緒，直到素清綰一聲含著哭腔的大喊：“許嘉述，本將軍再也不踏馬生了！”而隨之是一聲極其震耳的嬰兒哭嚎聲一起響起，天邊的烏雲隨著這聲嚎叫慢慢散開，金色的陽光懶洋洋的打在屋頂上，鍍上了一層柔和又莊重的光暈。

這一聲哭嚎就好像是解開封印的枷鎖，院中的眾人神情立刻一松，聽到接生穩婆大喊道：“是位小公子！”的時候，素擎峰的眼角慢慢淌下了淚水。

許嘉述定住的身形終於一動，隨即便將許萱兒放在地上，頭也不回的沖進了屋子裏頭找素清綰去了。

許萱兒：……

而此時皇宮裏頭，曾經的十二皇子，如今的聖人，正負手立在高高的觀樓上。

他看著將軍府那邊金燦燦的陽光和撥開雲霧的光明，慢慢勾起了一抹難以壓抑的笑意。

四哥，我就再替你坐幾年皇位奧，等那個娃子長大了，我也要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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