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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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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君入甕

蘇州無主已久,昔日繁華的街道,人流也不再聚集,莫名縈繞著一股蕭瑟之意。

自從出了禪城幻境,連依遲遲沒有收到十九的回音,心中疑慮重重。

十九是生魂所化,雖不如自己的影兵相通,但卻是影兵之中最有靈性的那個。當時把它留在時瑤月身邊,便是相信它能看住她,如今一點回音都沒有,她心中不免有些不安——若是十九出了事該怎麽辦?

她遁進親王府,將手撫上梧桐樹,卻沒有感受到半點氣息。

憶起先前同時瑤月一同躲在樹中之時,那術士分明已經發現了他們所在,卻沒有揭穿他們,那個眼神,分明是認識時瑤月的。

她又拍了拍樹幹,試探著問道:“時瑤月,你還在這兒嗎?”

等了片刻,依舊是一片死寂。

連依捏指吹了一哨,影兵從四面八方遁來。

榆葉笛還有一只在時瑤月手上,若是沒有離身,那影兵必然能追著榆葉笛的蹤跡而去。

從見到時瑤月的第一面起,她便從來沒有對她打消過疑慮。梁州幻境之中,為何偏偏只有她安然無恙?親王府抄家之時,又為何偏偏她能逃過一劫?還有梧桐子中時玥的聲音,若是他早就料到禪城是陷阱,又怎麽可能會讓她和時遷前去?

千般萬般,明面上指向的是季思懷,可是真正躲在暗處的,更像是時瑤月。

可時瑤月又有什麽理由去操縱這一切呢?難道只是因為她是季思懷的女兒,便讓她寧願傷害生他養他的時玥,也要替季思懷做事嗎?

這樣想著,背後倒是莫名生起一股寒涼。

再怎麽說,時瑤月不過是個孩子,千頭萬緒不過都是她自己的猜測,未經證實的猜想也不能斷定一人的罪行。

影兵排列在院內,半點十九或是榆葉笛的氣息都感受不到。

季思懷影子化作的影兵早已消逝在太康山密室之中,若那年師父將其影兵封印,如今的季思懷是萬萬不可能再動用影兵的才對。

師父教她影術之時,從來沒有告訴她影兵是否認主,所以她一直都是默認影兵是認主的。可先是飛升之劫之中師父動用血陣控制她的影兵,再到柳渡的回憶之中被榆葉笛驅散的季思懷的影兵,分明都告訴她——影兵是不認主的。

原本安靜的影兵莫名暴動起來,向著蘇州城郊的地方游走去,似是感受到了什麽。她猶豫了片刻,再度感受了一番親王府內的氣息,確認沒有之後,才足尖輕點,跟著影兵而去。

*

時遷與連依分開之後,很快便抵達了京城。

當初比武選相之時,他用的雖是本名,但卻易了容,故此番到了京城,也沒有人得知他的行蹤。想著師傅還在地牢之中,便片刻都不敢耽擱,直往地牢探去。

他落在皇宮墻頭處,卻驚訝地發現,原本皇宮裏裏外外都有著結界,可如今,卻幾乎沒了。

可若是本就沒有結界,又怎麽困得住師傅呢?這更像是有人知道他們會來。

連依雖未與他說明究竟為何折返蘇州,但她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柳渡回憶中的季思懷癲狂如魔,想從她口中得知真相,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師父縱是對他們有所欺瞞,但如今卻是最後一位得知過往之事的人了。

還有季念白……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他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決定直接到地牢之處先救下師父和親王府一幹人等。

他揮手喚出寒翼,握住冰冷的劍柄之時,他有種說不出的忐忑。寒翼化作屏障隱匿身形,他就這樣往地牢之處探去。

地牢陰暗潮濕,充斥著黴味。奇怪的是,他沿途並未接觸到任何結界,甚至偌大的地牢都找不出一個看守。

他瞬間覺得自己很可能又陷入了別人早已設下的陷阱之中,靜待他的到來。

雖是如此,但已經身處此地,便已經沒了回頭再考慮的餘地。他走到半途,看見了一處牢房之中,挨挨擠擠的親王府眾人。

他走過去,收起寒翼化作的屏障,敲了敲牢房生銹的柵欄,眾人擡頭看見是他,便要叫出聲來。

“噓!”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眾人不要聲張,擡手用劍斬斷了牢房的巨鎖。

“大家聽我說,”他用靈力探查到無人,才小聲道,“此事萬不可聲張,如今鐵鎖雖除,但是牢房之外恐有埋伏,故我將嘗試開啟傳送之陣將大家送回蘇州。如今親王府已不是可留之地,大家回到蘇州便各自散去吧!”

眾人含淚點頭同意。時遷將寒翼揮至半空之中化作屏障,隔絕外界聲音,以防驚動他人,隨後一手捏起雙指,一手不知從何處摸出一顆梧桐子,小聲道:“開陣。”

時遷雖學過傳送之陣,可少有使用,靠他一人必然是做不到的。但如今形勢,唯有傳送陣才是最好能將眾人送離此處的辦法,幸得師父留下了梧桐子,才助他一臂之力。

傳送陣開,將此間牢房罩住,他對眾人行了一禮道:“這段日子對諸位而言,實屬無妄之災,山高路遠,大家離開王府,總會有緣相會的。”

眾人紛紛回禮,時遷就這樣目送眾人離開。

他轉身向地牢深處探去,終於探得稀薄的靈力,快步向其遁去。

地牢最深處,層層疊疊的結界已經稀薄至極,時玥正閉目調息。

自從胸前梧桐子碎裂之時,時玥總覺得自己身上的靈力時時刻刻都在被消耗,心中不免有些擔憂昔日渡到季思懷身上的靈力,起初是為了保她一命,而如今卻成了她胡作非為的資本。

季思懷,終究是一錯再錯了。

他嘆息一聲,擡眼卻發覺了隱匿了身形而來的時遷。

“遷兒,你不該來此的。”他道。

時遷收起寒翼握在手中,就要揮劍劈向地牢中的結界,卻被時玥攔了下來,他擔憂地問道:“師父,你還好嗎?”

時玥點了點頭,勸道:“你快走吧,結界雖稀薄,但必然就是在等著你來,不用管我,我自會想辦法出去的。”

“師父,此番已經身處此地,斷然沒有先走的道理。來的時候我已探過,地牢無人,親王府諸位已經救下送回蘇州,我們一同出去。”

時遷揮動寒翼,結界一層層慢慢破去,但又很快覆原。

“沒用的,”時玥搖搖頭,像是早就料到了什麽一般,“你看,已經來了。”

話音剛落,魏珂的聲音傳來:“看來我們的親王,救兵來得有些晚呢!”

時遷回頭看去,只見魏珂拍著手大笑著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黑衣術士。

眼前囂張跋扈的魏珂與柳渡回憶中的他重疊,時遷不由得喉嚨發緊,寒翼一揮,將他們隔絕開來。

那黑衣術士捏指就要打碎時遷的屏障,還未動手就瞬間被彈了出去,倒在地上,臉上的黑紗也掉落下來。

時玥不知何時打碎結界走了出來,手中捏著梧桐子,順手將時遷護在身後,冷聲道:“季思懷,收手吧。”

那黑衣術士哼了一聲,支起身子,捏指吹了一哨,影兵從狹小的地牢口湧了進來,原本昏暗無光的地牢,此刻更添陰森寒冷。

時玥望著這一個個具有人形的影兵,心中也有了答案,將梧桐子拋出,化作屏障罩在他和時遷身上。

魏珂轉頭望著身後的影兵,忽然間一柄匕首用力架在他脖頸之處,他失態道:“映源,你在做什麽?”

季思懷在影兵的簇擁下,手持匕首制住魏珂,厲聲道:“誰是映源,你個蠢貨,你連身邊人被換了都不知道,要不是你這條命還有價值,你就等著死吧!”

時玥死死捏住手中梧桐子,冷眼看著這一切,沒有說話。

時遷捏緊寒翼,看著這混亂的局面,道:“季思懷,禪城你所希望之事,已再無可能,如今你講我們堵在此處,究竟想幹什麽?”

“當然是讓你們都死,”她手上用力,匕首深入魏珂脖頸,她又在他耳邊低聲道,“告訴我季念白在哪裏,我保你不死。”

時玥高聲打斷道:“季念白早就死了,十三年前就死了!”

“不,她沒死,”魏珂突然暴怒起來,尖聲喊道,“誰跟你說她死了,時玥,你再胡言亂語,朕定當將你挫骨揚灰!誰跟你說她死了!”

“季念白的確死了!”

“季念白究竟在哪?”

時遷和季思懷同時說道。

魏珂受了刺激一般,壓根不管脖頸之上橫著的匕首,邊掙紮邊喊道:“不,念白怎麽會死……不可能!不可能!”

“季思懷,你究竟想做什麽?”時玥皺著眉,往後退了幾步。影兵已經慢慢游動過來,只差攻破時玥的結界。

季思懷死死制住魏珂,依舊不死心道:“告訴我季念白在哪,我立刻放你走!”

魏珂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自顧自地念著:“不……念白沒死……沒死……”

“究竟在哪?”她逼問道,魏珂的血已經順著匕首流到了她的手上。

時玥閉上眼,嘆道:“原來如此!”

“你說什麽?”季思懷聽得他的話,有那麽一瞬間的晃神,魏珂也就此掙脫了她的鉗制,但她一個手刀將他劈倒在地,狠狠地踹了一腳。

她在影兵的簇擁之下,一步步向時玥走去,問道:“你說什麽?”

“蘇州地宮,季念白在蘇州地宮。”

季思懷甚至沒有質疑和思考,聽得此話,瞬間飛遁離開,影兵無主很快便散去。

時玥收起屏障,抓起倒在地上的魏珂,鄙夷地繞了過去,側過頭對著時遷說:“遷兒,走吧!”

“師父,我們要追著過去嗎?”

“不,是有人在請我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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