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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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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相認

連依轉頭看著季思懷離開的背影,擡腳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追上去。

若是傷了她,時玥的靈力也會被耗盡,屆時就算出了這個地方,也救不出時玥。

思及此,她又暗自嘲笑著自己的矛盾:一直以來不是都恨著他嗎?為何現在,卻要救他?

可她得救,她必須救。

照季思懷所說,她和時遷,現在都處在柳渡的回憶之中,那麽唯一能打破僵局的辦法,就是推翻既定的事實。

現實之中楚國已亡,若是能改變楚國滅亡的結局,那他們也一定能走出這個地方。

可如今將何去何從?師父早已前往靈脈之處,而靈脈所在之處又怎是她一個外人能得知?師父飛升之時,除了遷影和焰鳥沒有留下更多的線索,想從師父這裏破局的路終究還是斷了。

時遷也沒有任何消息,估計與她一樣,也化作了其他的身份,若是如此,想直接認出恐怕也是難事。這般蹉跎,恐怕這回憶結束,她都改變不了這局面。

既然她從禪城入局,那麽破解之處,必定也在禪城。

對,回去!去禪城!既然這個回憶的主人是柳渡,那她就去找柳渡!

她一步化作兩步往臺階下奔走著,直到走到門口,她才想起以她現在的腳程根本沒辦法快速回到禪城。

她看著門口睡得東倒西歪的小童,心生一計。

*

時遷此方正被柳渡驅使著,身不由己地看著府中亂象。

柳渡開邊界結界引狼入室,以一城之人靈力換得魏珂口中承諾的高位,本以為魏珂得到靈力之後便會收手,沒想到其愈發貪婪,將主意打到了靈脈之上。

可當他發現自己犯下彌天大錯之時,他和魏珂已然是一艘賊船上的人了。

若是承認自己的罪行,必然萬劫不覆;可若是不承認,一城之難不解,註定化作一國之難難擋。

原來楚國真正滅亡的原因,真的和晉國有關。只怕這靈脈被汙,便是楚地地動的真正緣由。

時遷望著府中被索取著靈力的靈修,卻死都沒辦法阻止,內心掙紮萬分——柳渡啊柳渡,你已身居高位,卻還是不知足!

他就這樣站著,看著被幾個靈果的獎賞就騙來的靈修的靈力被抽進玉瓶之中,而後不省人事地癱倒在地。

見他到來,負責抽取靈力的靈修誠惶誠恐地跪下,將玉瓶捧高過頭。

時遷沒有伸手,看著那幾個倒地的靈修很快被幾個人擡了下去,馬上又有靈修補了上來,如此往覆著,靈修換了一批又一批。

“那些擡下去的修士,”他良久終於能夠開口,“會怎麽處理呢?”

那跪著的修士顫抖著聲音,不敢擡眼看他,道:“有的靈修會直接死去,有的靈修靈力被抽盡之後,便已經是將熄之燭,不久之後便會死去,我們把所有的修士都帶到隱蔽的偏院,那裏有專門的人士處理。”

“專門的人士,是誰?”他冷聲問道。

那修士戰戰兢兢道:“這……小人也不知道……但是還請城主放心,我們找的修士都是無親之人,就算消失了,也不會有人註意到的。”

瘋了!真的是瘋了!

他開口就要下令,讓這一切都停下,可是柳渡的聲音搶先他一步,止住了他的行動:“站起來,繼續。”

靈修哀嚎著倒地的聲音又開始充斥在耳邊,他不忍地閉上眼睛。

世間最殘酷之事,無異於眼睜睜看著苦難加之人身,而自己卻無力阻止。

柳渡似是通了他的感受,驅使著他離開此處,往自己的寢室走去。

如今魂困他身,縱是他萬般不忍,縱是他心如火焚,都沒辦法做任何事。

連依也不知所蹤,如若她也同他一般什麽都做不了,那破局之事遙遙無期,只怕這禪城,變成了他們有來無回之處。

師父仍在地牢之中,若兩人在此蹉跎,不知師父會不會遭遇不測。

若柳渡鐵了心想讓他感受這一切,那麽唯一能破局的途徑,那便是沖破他的回憶,改變既定的結局!

對!改變!他什麽都做不了,但是他人可以!

只要想辦法將柳渡勾結魏珂之事暴露,百姓必然群起而攻之,季長銘也不會縱容叛國之人!只要柳渡身死,靈脈可救,那必然能打碎這結局!

那現在唯一要做的,便是揭穿柳渡所做的齷齪之事。

他踏進門的一剎那,就被人狠狠用不知什麽東西勒住脖子,那人動作很快,將其倒著拖入室內,還順帶著一腳將門關了。

“別動。”冰冷的語調,語氣裏卻全是威脅。

“你是誰?”時遷問道,但半分掙紮的意思也沒有,若是柳渡身死於此,何嘗不是一種改變?

難道是連依?她也在此地?

“你召喚靈修到府中,究竟想做什麽?晉國太子魏珂,與你可是暗中勾結?”

勒上脖子的力道越收越緊,見時遷沒有半分反應,柳渡終於出聲:“你是誰?”

“你管我是誰?”那人手上力道分毫不減,“若你還有一點良心,那就收手吧,償命還是贖罪,你自己選一個!”

“你一個普通至極的靈修,”柳渡已經探到那人的靈力,死死壓制住時遷想要掌握身體的欲望,冷聲道,“憑這種凡物,更是傷不到我分毫。”

“是嗎?”連依收緊了手中死死勒住的長布,用力到手都有些顫抖。

時遷在柳渡的體內,深深感受到了窒息之感,意識也快瀕死過去,可他還是借著柳渡的眼向身後望去。

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可眼中的果斷狠厲他卻在熟悉不過。

是她嗎?

他囁嚅著嘴唇,艱難地想從口中呼喚她的名字,試圖證明自己的猜測,可越是掙紮著向後看,那人手上的力道便是收得越緊,眼前一陣陣發黑。

那人身軀比起柳渡實在是嬌小,幾乎是半拖著不斷退後,直到他感受到那人已經退無可退,重重地抵上墻。

柳渡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時遷還沒真正問出任何一句話,意識便迷散了過去。

柳渡終於掌控住了整副身軀,反手運起靈力擊向連依開口道:“你究竟是誰?”

連依手上還用著長布勒著他,猝不及防受了一掌,本來背後就抵著後墻,兩相夾擊,四肢百骸就要碎了一般,手上的長布也悄然落地,喉間湧上血的腥甜。

阿昔的身體已是極限,如今也只不過是靠著她的意識在強撐著。

柳渡沒有再動手,只是漠然盯著她。

連依背靠著墻支起身子,道:“柳渡,若我今天,偏要揭穿你的面目,你又當如何?”

柳渡後退幾步,有什麽東西從他袖中掉了出來,“叮當”一聲脆響,可他並沒有往下看,只是道:“我是禪城眾人推舉的城主,你覺得,眾人會信你一個不知名的靈修,還是我這樣的城主?”

連依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看著那從他袖子之中掉出來的東西,艱難地想要看清那是什麽東西。

可是看清之後,她卻萬分震驚。

——那是她留給時遷的榆葉笛。

她擡手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之後,目光從榆葉笛上,一點點向上移,最終停在那張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冷漠至極的臉。

時遷?

可是時遷若是同她一般,換了身份處在柳渡的回憶之中,他這樣的人,又怎麽可能什麽都不做,眼睜睜地看著柳渡毀掉一切呢?

難道……他也認同柳渡的做法?難道走上了高位,就沒辦法保持初心了?

柳渡沒再動手,只是氣勢淩人地站在她面前。她張嘴想要叫出時遷的名字,卻最終遲遲不知如何開口。

時遷的意識回到柳渡身上之時,便看見了這個滿身血汙、滿眼震驚的女子。

他伸手就要去扶起她,動作卻被柳渡截在了半途。目光向下移,便看到了地上散著柔光的榆葉笛,而那女子的目光就在榆葉笛和他之間飄忽不定。

是她,一定是她。

他張口就要叫出她的名字,柳渡卻在心中惡狠狠地提醒道:“你們就是相認了,也改變不了結局,這是我的回憶,兜兜轉轉都是一樣的,你若是現在和她相認,那我就會立馬殺了她,屆時她若是身死魂滅,你便是殺人兇手。”

時遷沒有再動彈,彎著腰撞上她的目光。

僅僅是一瞬,她便認出了這道目光,這道分明是俯視著,卻帶著幾分猶豫自下而上擡眼,擔憂而又膽怯的目光。

——這才是真正的時遷。

她在心裏思索了片刻,有些釋懷地閉上眼,苦笑道:“你說得對,比起柳城主,我確實沒有威信。”

時遷心中掙紮萬分,他既怕她沒有認出她,又怕她早已認出她。

柳渡冰冷道:“自不量力。”

她聽到這話,輕微點點頭,擡眼堅定地看了過去,語氣卻全是頹喪:“對,你殺了我吧,趁我沒把所有的事情揭發出來的時候,用你能想到的最殘忍的方式,殺了我。”

柳渡沒再發話,似是想讓時遷抉擇。

時遷透過柳渡的眼,感受到她灼熱的目光,猛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信他。

他別過頭去,高聲喊道:“來人,把這私闖城主府的靈修拖下去,告訴禪城諸位,此靈修通敵叛國,將於城內公開行刑。”

連依滿意地閉上眼睛。

柳渡也滿意地讚許道:“君蘭公子,這便是我要你知道的第一件事——殺伐果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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