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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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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蕭仰並不是空手來的,給她帶了許多果幹,甚至跟她聊天的時候手中也沒閑著,在剝著瓜果,果殼堆成了個小堆,果仁全都幹幹爽爽擺在托盤裏。

起初姜依以為是蕭仰給她剝得,現在看來,倒也不像。

這讓姜依有些搞不懂了,不就是沒有搭理她嗎,她至於將難過掛在皮囊上嗎,難道原身不理她的時間還少嗎,若是時時刻刻都想著這件事,怕是一天都沒有開心的時候了。

蕭仰將剝好的果仁朝著姜依的方向推了推,下巴點了點。雖然沒有說話,但分明有一種催促她享用的感覺。

姜依伸手試探拿起了果仁放入嘴中,蕭仰頓時眉開眼笑,如同一朵鮮花綻放,令姜依都有些吞咽不得,懷疑其中是不是加了什麽料。

就在疑心剛起,就見蕭仰抓了一小把放在了手中:“我剝的,那我也吃點沒問題吧?”

“當、當然。”嘴裏嚼著東西,姜依的回答有些含混不清。

“若你喜歡,我宮裏還有些,要是你喜歡冷些的,還可用冰鎮。”

“冰給我了,要是你宮裏不夠怎麽辦?”

蕭仰滿不在乎:“再不夠也不能緊了陛下吧,有陛下的就有我一份,內宮監會送上來的,不用掛心。”

姜依心中感慨,老皇帝還真是寵愛這位貴妃,卻也不知道貴妃與他早已離心離德,喜歡的也不是他。

蕭仰往嘴裏塞著幹果,一顆一顆猶如松鼠,似是感受到了姜依的視線,百忙之中抽空擡起了頭,朝著她笑了一下,琥珀色的瞳仁也像極了果幹。

姜依突然有一種匪夷所思的念頭劃過心間,難不成原身被棄置冷宮並不是因為蕭仰的挑撥,她雖枕邊吹了風,但吹的也不一定是原身的壞話啊,說不定是因為楊年的原因。

會是這樣嗎……姜依咽了咽口水,手於袖中緊張地攥成了拳頭。

書中寫兩人在楊年的後宮中常會面,蕭仰溫婉仁厚,原身咄咄逼人常甩臉色給蕭仰,蕭仰不但沒有怨念,還常往原身宮中送各種奇珍異寶,無論是被扔被砸都無介懷,凡有讒言進上均被蕭仰責罰,連皇帝都未見蕭仰如此上心對待。

不久後原身便被打入冷宮,蕭仰仍如從前一樣對待原身,終日不輟,原身卻只是想要再見楊年一面,留給蕭仰的只有惡語相向。

世人多道蕭皇後的賢良淑德,唾原身刁蠻任性,自打如此流言傳出時,兩人才漸漸沒了往來。書中對兩人的情況寥寥帶過,多側重於楊年在尋國朝中之事。

只知道蕭仰雖不看望原身,但一應用度仍悉心關照著,後更是因為原身故去後大病一場。

原身在楊年的授意下葬的極簡,蕭仰更像是沒盼頭一般頗有渾渾噩噩之感。

姜依撥弄著碟子裏的堅果,莫不是原身被打入冷宮實際上是因為楊年感到了不悅,並不是因為蕭仰挑撥?

細細回味了書中的內容,姜依覺得脖頸一涼,似乎發現了什麽,卻又從心間飛快溜走了,不敢再思忖下去。

姜依將堅果往蕭仰那裏推了推:“娘娘若喜歡下次留著自己吃就好。”

蕭仰動作一頓:“我原記得你最愛吃這個。”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姜依拖著下顎,“小孩子總會長大的是吧?長大了就會變的。”

蕭仰點頭,無措:“是啊,公主說得有理,哪有人不會變呢。”

“貴妃娘娘找我還有什麽別的事嗎,有什麽事我能幫上忙嗎。”

“沒有的。”蕭仰搖頭,問道,“公主可是有什麽事要忙?”

姜依原要說沒有,但她驀然想到了一個人獨自在黑暗中的婁持聲,改口道:“有的……”婁持聲之前還朝她要了些宣紙,雖然她沒有多問,但不要以為她不知道他寫字,拿去讓身邊的小童去宮外賣錢去了。

她想到這,頓時覺得有趣,缺錢朝她說一句的事,明明身子還難受著卻想起來掙錢的事了。

“看殿下笑這麽開心是遇到喜事了吧,那我就不多打擾了。”蕭仰起身,眉眼彎彎。

姜依這才恍然發覺自己笑了起來,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腦子空白了一瞬,身子倒是模仿著蕭仰也站了起來,只得假裝平常心的同她一同離了春陽殿。

婁持聲正緩緩在屋內走動著,旁人知道了都對他嘖嘖稱奇,如今的天氣可不是什麽養傷的好日子,還是這種要命的傷,可婁持聲不但活下來了,甚至還能拖著身子走路了,雖然走得很慢,但也算是一個好的開始了。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趨勢著他有了求生的欲望,但就是在那一晚之後,縈繞在他心頭的屈辱和不甘剎那間像是消散了大半,總能讓他的心跳不再那麽沈重,讓他也有喘幾口好氣的機會了。

雖尚不能沐浴,但那帕子擦拭身子總還是要有的,他素來喜凈,這幾日對他來講不僅是身體上的折磨,還有心靈上的。他動作慢,特意起了個大早,但打好水到如今已經到了辰時,不但沒有擦拭上身子,反而還折騰出了一身汗。

正當他脫了外衣的時候,突然的敲門聲驚得他又將帕子掉在了地上,扶著桌子去撿的時候,還將茶盞掃到了地上,茶水四濺,碎片一地。讓他從鼻腔裏痛苦地長出了一口悶氣,簡直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壞事成雙。

“進,不過現在記得當心別踩到碎片。”婁持聲以為是叫他去見掌印太監的小太監楊理,每次過來遞話總是丟三落四,不知道又要找什麽東西。

他頭也未回,他不關心人家要找什麽,還是要從他這裏順走什麽,只關心他的梔子花有沒有被碰掉,有沒有枯萎。

“這、這是怎麽個事?”

稍微有些變音的疑惑讓他渾身一僵,他逃也似的將插花的花瓶推至了桌子的角落才回身,一顆心臟砰砰跳得紊亂,猛地轉過身去,卻見那人已經背過身去,一身錦緞華服,雖未戴任何頭飾,也已經不是他能多看一二的了。

“抱歉,我以為……以為是別人來著。”他的聲音有著他沒察覺的顫抖,他未拾起的手帕已經被撿起來放在了椅子上,她的溫柔讓他自慚形穢。

姜依也沒想到會碰上這樣的場景,一時間腦子都懵起來了,她見著他修長的脖頸,專註地神思,縱在一地狼藉中也頗有出塵之姿態,與馬車上那個角落裏像蝙蝠一般隱藏自己的簡直判若兩人。

“那個……”

“我……”

兩個人同時出聲,又同時歸於寂靜。姜依咽了咽口水,對於這樣尷尬的境地實在是有些忍不了了。

“抱歉。”她悄聲說道,然後慌裏慌張踏出了門檻。

等到走出去的時候才發現帶給婁持聲的肉脯還沒送出去。回頭正看見婁持聲躬身拿起手帕,裏衣雖系的完好,但姜依還是透過領口的縫隙看見了他的胸膛。

縱橫交錯的疤痕,鋪於美玉之上。

“不是……。”姜依手在胸前慌亂的揮了揮,看著婁持聲無措捏緊衣領的手,她心中淚流滿面,瞇縫著眼睛放下了肉鋪。

這都是什麽個事啊……

她好像個采花大盜,婁持聲像個手足無措的小娘子。

婁持聲捏緊手帕,惱怒和羞怯全都湧上了心頭,一時間熏得他臉頰泛紅。他慢吞吞移到了桌邊,腦中不斷循環播放著剛才的那一幕,越是不想細想,越是回放的更清晰,令炎炎夏日更添了一絲燥熱。

他將帕子放置下腹,手帕微涼,激得他渾身一抖,連著傷處也傳來了隱痛。紹國的公主殿下,對他可真是上心,就算是怕他死了的施舍,也讓他無福消受。

敲門聲再度傳來,婁持聲慌張披上外衣,緊張到喉嚨都幹燥了起來,吞咽了好幾個回合才艱難說了句進。

“今日講學的翰林病了,只得等明日了。嘿嘿,謝謝你拿錢幫我湊來手帕和龍桂香,不然我家窮都湊不齊束脩。對了,你要是傷養得差不多了就去見見我幹爹,幹爹可說了總不能活在宮中不幹事。”

楊理一蹦一跳而來,手中拋著兩塊石子,聲音稚嫩,七八歲的模樣。

婁持聲點頭,心中既有遺憾,也長出了一口氣,不是她就好。

尋國設有內書堂供太監們學習字,紹國也不例外。太監們多於少時便被選進宮凈身,富貴人家哪舍得兒子為奴做仆還要被去勢,所以小太監們多位窮苦人家,不識得幾個字。宮中又不是盡為挑水賣力的活計,總需要些識文斷字的,便由幾位學士輪番值守教小太監們習字。

雖是陛下的意思,但也要湊束脩才得學上,一般為白蠟、手帕、龍掛香為束脩。

他曾見過畫有翰林教太監們習字的畫像,坐於上方的學士鶴發笑眼,下方小童咿咿呀呀,一片祥和美滿之景。

但沖著那些學士三天兩頭告假也能感覺到事實恐怕並不是如此。

楊理與他說了幾句,還順帶著灑掃了他屋裏的碎片,便有閑不住地蹦跳而走,走的時候還將盤得圓潤的石子落了下來。婁持聲將兩顆石子撿來放在桌角,希望下次小童前來看見後記得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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