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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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黑暗之中, 響起淩亂的腳步聲和粗喘聲。
“哥，你能不能虛空畫符照亮這兒？什麽鬼地方，一絲燈光也沒有！”
“這裏是幕後黑手的咒域, 我的乾系異能受到影響，它限制我畫某些符文, 包括光明符。”
“靠啊！卑鄙無恥！”
跑樓梯的聲音此起彼伏, 在黑暗中, 分不清身邊有誰。
“甜甜, 你記不記得進樓梯間前，誰在你身後？”
聞雨情的話使空氣凝滯。
“呃, 小瑩吧。”
小瑩就是收到詛咒短信的室友，寢室裏的破碎手機是她的。
“不是吧，我感覺在你前面呀，旁邊是楊銳。”
“小瑩你的聲音……在我前面？那我後面是……”
“快跑！”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混亂的腳步聲重疊一塊。
“我後面還有腳步聲！？”
“別說話快跑！”
咚咚咚——
腳步聲陸續停止。
來自前方的腳步聲也停下。
“前面的是什麽人？”
另一邊。
耳邊盡是熟悉的敲打鍵盤之聲, 南梔茫然醒來。
泛白光的電腦顯示屏立在眼前。
屏幕展示短信編輯軟件, 發送人是4444XXXXXXXXXXXX。
短信編輯器內一片空白，輸入文字的光標閃爍不停。
脖子處偶然碰到粗糙的東西，她狐疑地摸一下, 然後難以置信地擡頭。
靠。
上吊用的麻繩繯套著她的脖子，麻繩的另一端系著天花板的金屬環。只要她低頭就會被勒脖子。
這樣的金屬環遍布天花板。
一條條毒蛇般的麻繩垂吊下來，套著一個個男女老少的脖子。
他們面帶微笑，坐在電腦前面敲打鍵盤。
昏暗的辦公室裏, 唯一的光源是顯示屏，映照每一張白慘慘的笑臉。
一列又一列，座位井然有序。
人數幾十。
全部笑容滿面。
張零同樣被套著脖子, 坐在她的對面。
南梔轉頭觀察右邊鄰座的大爺。
他穿著寬松的老人襯衫，嘴角吊起笑著, 顯示屏的白光浸染他灰白的臉，點亮黑溜溜的眼珠。
人笑的時候，咬肌的肌肉會牽動眼輪匝肌，眼角出現細紋。大爺的咬肌雖然鼓起，但眼角並沒拉起皺紋。
皮笑肉不笑。
他正給某個人編輯短信。
【這一次考不好不要緊，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爺爺來帶你去玩。】
對方回覆：不用了，爺爺你該休息了。
【爺爺會來陪你的。還記得你小時候，爺爺經常帶你去的游樂場嗎？穿上你最喜歡的那套衣服，等爺爺回來。】
大爺敲鍵盤敲得起勁，啪噠啪噠，周圍作響的鍵盤按鍵像琴鍵，演奏人鬼情未了的旋律。
大爺的坐姿有些奇怪，南梔不動聲色地往他的腿看。
他的雙腿稍微曲起。
南梔不能低頭，便挪動椅子橫移，側頭俯視大爺的雙腳。
他鞋尖著地。
鞋跟踮起。
奶奶曾經提過，鬼魂的腳不能沾地，如果哪個人鬼上身，那個人的腳跟不著地。
果然，大爺已經不是活人。
南梔顧著側身，手肘不小心碰到冰冷的東西。
她一回頭，對上左邊鄰座大媽的笑臉。
大媽暗紅的嘴唇笑成弧形，襯得周邊的皮膚是死人灰。
大媽瞅她，死氣沈沈的眼珠充斥濃濃的不滿，嘴卻笑著。
南梔也揚起笑臉，乖乖地挪開辦公椅。
餘光一瞥，鍵盤托板下面，大媽的睡裙隱約染紅。
南梔視若不見，雙手放在鍵盤上。
這兒沒人說話。
她貿然說話會暴露自己是活人。
該先想方法摘掉麻繩繯。
而對面的張零似乎一直托腮看她出糗，她朝對方吐舌頭。
張零勾唇，無聲嗤笑。
啪噠！
大爺敲鍵盤突然用力，她嚇得縮回舌頭。
【為什麽不要爺爺陪呢？你不想念爺爺嗎？】
對方：當然想念，可能爺爺你已經死了啊！
【爺爺沒死！爺爺很快就會來帶你去游樂場。我們去玩旋轉木馬好嗎？】
笑著的大爺當鍵盤是仇人般，用力敲，一層暗紅的液體流進按鍵之間的空隙。
他越敲，手指頭越短，按鍵空隙裏的血快要溢出來。
【你在家嗎？爺爺來了。】
對方：不要，你不要過來！
【爺爺很想你！】
大爺的十根手指像被鍵盤磨碎，沒了兩個關節。
他正用斷了兩節的指骨敲鍵盤。
南梔聞到濃濃的腥味。
下一秒，大爺把腦袋鉆進電腦顯示屏裏，雙手竟然仍然打字。
【爺爺回家了】
【你不在一樓是嗎？】
【爺爺上二樓了】
【你在臥室嗎】
……
不敢呼吸的南梔盯著驚悚的這一幕。
【真調皮，居然躲在衣櫃裏】
大爺的雙腿亂蹬，雙手還能啪啪打字。
【別怕，爺爺來帶你去玩】
不止大爺，部分電腦前面的笑面人也把腦袋鉆進屏幕裏，有的甚至全身爬進屏幕，穿越到三次元殺人。
想到冰兒和他們一樣，宛如偷看裙底的癡/漢偷窺她和陶桃，她一陣惡寒。
青鳳蝶翩翩起舞，飛進大爺的體內。
對面的張零依舊托腮看戲，喉嚨處悄然伸出螳螂的鐮刀前肢，偷偷地割斷麻繩繯。
他興趣缺缺地打哈欠。
不知不覺間，地面多了一群烏泱泱之物。
所有打字的笑面人忽而僵直身軀，此起彼伏的敲鍵盤聲戛然而止。
他們一陣抽搐。
南梔則條件反射地打冷顫。
密密刺刺的不適感爬上脊背，對昆蟲的惡寒鉆入她每個毛孔。
她不敢低頭，死死地盯著身影越來越淡的大爺。
大爺的腦袋卡在屏幕裏，身體鉆不進去，沒法殺人和說話，雙腿瘋狂地亂蹬。
不到兩秒，大爺的身影消失無蹤。
青鳳蝶飛回來繞著南梔盤旋，看樣子它意猶未盡，舍不得回她的腦子裏。
察覺四周的笑面人身形變淡，南梔的膽子大起來。
她站起，令繃直的麻繩松動。
對面的張零剛想說話，但見她抄起電腦顯示屏砸電腦桌。
乒乒乓乓，巨響震耳欲聾。
末了，她拿起一塊碎片，割斷麻繩繯。
張零吞回詢問她需要幫忙否的話。
長方形的辦公室剩下他們倆，空蕩蕩的麻繩繯依舊懸吊，等待下一批任勞任怨的“員工”。
砰砰。
南梔使勁踹主機，踹破機箱。“利用別人感情的渣滓！幫梁叔出氣，哼！”
末了，她解氣地一甩長發。“我們到辦公室外面看看。”
張零瞅她腦袋旁邊的青鳳蝶，一聲不吭地站起來。
外面是黑漆漆的走廊。
辦公室有門沒有窗，傾出門外的顯示屏光芒十分微弱，勉強照亮門外的方寸之地。
走廊每隔一段，便有微弱的白光傾瀉出來。
這一層有五個辦公室，將走廊割成五段。
原文裏，boss的咒域很特別，她不確定boss在不在這一棟。
張零晃了下手，便飛出一只純黑色的蝴蝶。它朝走廊飛去，與黑暗融為一體。
她非常好奇他之前把蝴蝶藏哪兒。
“敢不敢跟來？”張零側眸。
“誰怕誰！”
兩人並肩而行，闖入驅不散的黑暗。經過隔壁的辦公室，他們往裏頭張望。
出乎意料，裏面空無半個鬼影，幾十條垂吊的麻繩繯套著空氣。
每一塊電腦顯示屏則依舊散發白光，顯示短信編輯器的界面。
再往前走，另一個辦公室裏面同樣空蕩蕩。
南梔暗道糟糕。
原文裏，男女主角一旦除去部分鬼魂，其他鬼魂會圍攻主角團。
眼下一個室的鬼魂沒了，boss肯定氣死，會不擇手段獵殺他們倆。
轉念一想，她和張零不脫困，怎麽尋找男女主角？男女主角不脫困，誰來拯救世界？
幹都幹了，還怕個毛線。
“前面應該有樓梯，我們去瞅瞅。”
張零懶懶散散地應一聲。
果不其然，走廊的盡頭是樓梯口。
只是樓梯間伸手不見五指，人一進去準沒了身影。
張零饒有趣味地觀察她抿嘴的表情。“上樓還是下樓？”
“下樓！”
“跟緊了，走丟我可不管你。”
“放心，丟不了。”
言畢，南梔上手拉他的衣角。
他垂眸看拉衣角的手，神色不明，立刻朝向樓梯口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死寂的黑暗將他們吞噬。
咚咚咚……
腳步聲一前一後交響。
南梔不曉得他走在前面有沒有壓力，走在後面的她冷汗涔涔，尤其當汗珠劃過她的後頸時，產生陰風陣陣的錯覺。
臺階一級一級往下，她小心翼翼地邁開腿，背後始終靜謐。
咚咚咚……
她仔細聽，確認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
幸好。
她生怕背後出現多餘的腳步聲。
她生怕背後有鬼貼著她一起走。
等等，前面的張零還是張零不？
她拉一下前面的衣角。
“嗯？”
這拽拽的鼻音絕對出自張零。
“咳，沒事。”她輕聲說，鞋尖戰戰兢兢地摸索下一級階梯。
鞋底似乎有些……比尋常的階梯軟一丁點。
失神間，兩側亮起綠瑩瑩的小光團。微光連成一片，勉強照亮腳下的階梯。
南梔錯愕。
居然是螢火蟲。
它們陪伴在兩側，微薄的光芒與黑暗抗衡。
“它們好美。”她忍不住讚嘆。
當幾許星光連成一片，便成了指引的燈塔。
張零輕笑。“不怕了？”
“它們沒蟑螂醜，而且不咬人。”
張零沈默數秒。“底下的更醜。”
南梔頓時步伐僵硬，不動聲色地向下看。
一層層的階梯是蜷縮、匍匐的脊背，鋪上一層幽綠的光。
另一棟大樓。
一樓衛生間，黑燈瞎火，卻是一個安全區。
相遇的兩撥人躲在衛生間商議。
“顧先生，你們怎麽進入咒域的？”聞雨情對於遇到收容人員不算意外，但這裏是興城，遇到顧雅棠時她難以置信。
顧雅棠掃過幾名大學生的面孔，心情覆雜。“我們找到詛咒短信幕後黑手的匿藏地點，中了精神攻擊，在一個辦公室裏醒來。”
“我們也是遭受精神攻擊。你們找到方法離開了嗎？”楊銳無措地搔頭發。
“還沒。”
幾名大學生一臉失望。
範海補充道：“你們別這樣。咒域設置在精神世界中，幕後黑手的精神力非常強大，當然不容易出去。”
顧雅棠點頭。“沒錯，對方的精神力可能達到罕見的S級。據我所知，擁有S級精神力的人屈指可數，其中一個是天才。”
“這個天才不會就是幕後黑手吧？”
“應該不是他。他是瀘城人，一個有名的心理醫生。”顧雅棠的語氣略帶遺憾。
失蹤兩年的天才不知生死，變成人們茶餘飯後帶著遺憾談論的回憶。
“你們離開過這棟樓嗎？”聞雨情問。
“沒，第一次來到一樓。”
“我們等會找大門，出去看看。我覺得，生路在大樓外面。”
聞雨情頓了頓，結合調查到的情報，心生一計。
“我有一個主意。”
南梔的眼裏是螢火蟲的微光倒影，炯炯有神。
“說。”既然她有了主意，張零懶得動腦。
她深呼吸，硬著頭皮回望背後的階梯。
蜷縮匍匐的鬼一個疊一個，烏黑怨恨的眼珠齊刷刷地盯著二人。
南梔的腳頓時有些麻。“你能不能操控一部分鬼魂？”
整棟大樓不曉得有多少層，如果全是鬼作樓梯，鬼的數量非常可觀。
“嗯。”
“我們先去一樓。”
有了螢火蟲的微光照耀，她不用再擔心摔倒。不過知道踩在鬼的背上，陰森的寒意穿透鞋底鉆進腳心。
幽綠的微光隨著兩人向前移動，一道又一道黑影在南梔的身後站起來。
咚咚咚咚……
腳步聲不止兩個人的。
南梔拉緊張零的衣角。
然後聽見他低聲說：“跑。”
兩人撒腿跑下樓。
前方突然有“階梯”站起來堵住去路，青鳳蝶迅速飛去，依附其中一個鬼魂的身上吸光陰氣。
其他幾只黑色蝴蝶也一窩蜂地飛去。
蝴蝶們像貪婪的餓鬼，不到五秒就吸食完一個鬼魂，前方的階梯變回尋常模樣。
肆虐的寒意飛速貼近，南梔瞧見墻上自己的影子後面，伸來很多雙手的黑影。
毛骨悚然，她悶頭飛奔。
晨跑的鍛煉令她的肺活量增大一點點，不至於喘粗氣。
領路的蝴蝶們提前吃掉擋路的鬼，兩人順利跑到一樓。
“向左轉，跑進衛生間！”
幽綠的微光隨他們闖入黑漆漆的衛生間，喘氣的兩人臉龐映綠。
“它們沒進來。”
“社畜沒有休息的資格。”
張零對她的話疑惑不解。
南梔背靠瓷磚墻，拿起掛在胸前的手機。
不是現實中的手機，是許青庭映射進夢境的媒介。她解鎖屏幕，檢查集美相機和反詐騙APP在不在，就算不在也是意料之中。
哪知，兩款APP居然還在！
系統牛逼。
“這樣的大樓可能不止一棟，幕後黑手也不一定藏在這一棟。我會主動發短信給詛咒短信的號碼，然後你操控這裏的鬼魂出大樓尋找幕後黑手的匿藏地點。”
張零沈思片刻。“剛才坐在你旁邊的大爺，住在我們小區。”
南梔錯愕。
“就是前幾天在小區死掉的大爺。”
“啊這……原來是鄰居，為他默哀一秒。”
張零環顧衛生間，繼續說：“把醒來所在的辦公室看作傳送點的話，這一棟樓的鬼魂是我們片區死掉的受害者。難怪那條魚說對方的精神世界太龐大。”
“沒錯，等幕後黑手的精神波動不穩定，找出不穩定的方向，就能鎖定對方藏匿的地點。”
張零背靠瓷磚墻蹲下來，等她慢慢搞對方。
南梔也蹲下來發短信。
螢火蟲在兩人的周圍飛舞。
【反詐騙APP提醒您，您即將發送的短信號碼涉及詐騙風險，是否繼續發送？】
她毫不猶豫地選擇“是”。
本機發送至4444XXXXXXXXXXXX：在？你最近在忙什麽呢？月底了，你的業績處於部門的下游，有沒有維護好老客戶的訂單？有沒有找到潛在的新客戶？你年輕要多幹，我們都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
百無聊賴的張零瞟一眼，血壓有些飆升。“管用？”
“嘿嘿，你接著看就知道了。喲，回覆了。”
4444XXXXXXXXXXXX：你是誰？（給老子滾！）
張零看不見括號裏的備註，好奇地盯著南梔打字回覆。
本機：績效不想要了嗎？你要知道，公司耗了這麽多資源栽培你，你再不積極向上，有的是大把人代替你的位置！無論有什麽困難，克服一下，多花時間在工作上，年輕人累一點沒什麽。
“如果你當老板，員工一定揍你。”張零的眉心皺得很緊。
“就要這種效果，證明我的話術非常棒。”南梔之前在廣告設計的小店裏做兼職，把店長pua的話術覆制過來，
果然社畜的怨恨是一樣的。
她得意洋洋地查看對方回覆的短信。
4444XXXXXXXXXXX：我不知道你說什麽，發錯人了。（給老子閉嘴！）
本機：態度要端正，公司的營業額是大家一起拼出來的，每個員工就是一顆螺絲，擰緊了才能產生驅動力。你要好好珍惜能在公司鍛煉自己的日子，別人用一年時間拼出三年的工作經驗，越忙學到的越多，你今晚好好體會一下，盡快把報表交上來。
4444XXXXXXXXXXX：我不知道你說什麽，發錯人了！（老子才不要再加班，死死死死死……）
南梔挑眉琢磨括號裏的備註。“你可以操控鬼魂出去找幕後主使了。”
……
“咦？”
另一棟大樓的一樓辦公室裏，緊盯遙控探測儀的範海眉頭深鎖。“無人機傳送回探測到的精神波動，起起伏伏，比之前不穩定多了。”
黃甜甜一喜。“我們成功了？是不是找出最不穩定的方向就找到幕後黑手？”
“按理說是這樣，不過咒域的精神波動起伏很大，要是超過最高峰值，我擔心咒域崩潰。崩潰前我們沒逃出去，我們的靈魂會被碾碎，現實中的我們會變成植物人。”
黃甜甜和小瑩臉色慘白。
電腦旁的顧雅棠問：“波動接近最高峰值了嗎？”
範海無奈嘆氣：“差20多個百分點吧。”
“沒道理這麽高。”聞雨情凝視黃浩文發送的安慰短信。
他們清理一波辦公室的鬼魂後，利用電腦裏的短信編輯軟件，主動向“4444XXXXXXXXXXXX”發送安慰的短信。
黃浩文文采斐然，在安慰的話裏摻雞湯，勢必讓咒域的主人共情。
黃浩文也疑惑不解。“安慰和倒雞湯不至於讓對方這麽激動，這種高峰值更像是憤怒。”
“我也覺得。”
聞雨情、顧雅棠和黃浩文審視雙方來往的短信。
本機：你好，在工作中無法喘一口氣的人，我感受到你的煎熬。你需要一縷陽光，一些新鮮空氣，一杯熱茶，還有一位傾聽的朋友。我願意當傾聽你的朋友。
4444XXXXXXXXXXXX：你是誰，我沒有這種苦惱。
本機：也許你不是最優秀的，但你一定是最努力的。你努力工作，努力打拼，努力生活，就算你的付出還沒得到應有的回報，但是你擁有一段完整的人生。
4444XXXXXXXXXXXX：我努力……是啊，我從前努力現在也努力，很快就會得到我應有的。
本機：你燃燒了自己，在逆境中堅持，你很棒。
4444XXXXXXXXXXXX：或許吧，很快就看到堅持的成果了，你們充當見證者正合適。
……
試探和倒雞湯到中期，對方傾訴的語氣開始變不耐煩。
4444XXXXXXXXXXXX：你說這麽多廢話，真正了解我嗎？知道我努力做過什麽嗎？
本機：我也曾經為了生活和工作奔波勞碌，當然了解你的苦。說真的，奮鬥這麽久，我也很累。
4444XXXXXXXXXXXX：你有多苦？壓彎腰了嗎？每天笑得臉抽筋了嗎？你當過孫子嗎？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當自己是棵蔥！
“從這裏開始對方拿你出氣。”顧雅棠想不通對方為什麽變化於此，苦惱地雙手支撐電腦桌。
“是啊，簡直聊不下去了。”
聞雨情當機立斷：“別糾結了，既然域主的精神波動起伏大，是尋找域主的好時機，我們離開大樓吧。”
大樓的大門輕易被打開，外面是深沈的黑夜，彌漫可疑的霧氣，能見度很低。
張零試著伸手觸摸霧氣。
手伸進霧裏，近在咫尺卻模糊不清，倒是沒有不適。
他緊皺眉心回頭，向南梔伸出手。
南梔睜圓杏眼，疑惑不解。
他努嘴，挪開視線。“抓緊，走丟了麻煩。”
“哦！”她喜笑顏開，把手搭上他的掌心。
當她闖入霧裏，走在前面的背影變得模糊，唯有掌心的溫度令她安心。
她故意捏一下他的虎口，確定他是不是本人。
抓著她的大手緊握了一下，似是回應，似是不解。
走在前頭的張零並非盲目地感應。
南梔利用坐標標記法，讓他在每一只甲蟲的背後做數字標記。
以他們剛才身處的大樓作原點“0”，橫向操控鬼魂前行的甲蟲，用阿拉伯數字標記；縱向的以漢字數字標記，例如“一”。
縱向與橫向囊括的範圍最大。
兩批鬼魂只朝精神波動最強烈的兩個大方向走，離波動中心的最近的X、Y坐標的兩個鬼魂，朝著中心靠近，得出具體的位置。
這種標記法，有利於他們在霧茫茫的空間摸索。
很快，張零便感受到強烈波動的方向，吩咐兩只甲蟲各自操控鬼魂朝那個方向去。
說實話，他這才知道她的數學這麽好。
偶然，南梔發現身影模糊的鬼魂走在霧裏，傻楞楞地朝另一個方向走。
看到她走反方向，南梔便知道她不是感應到最強波動的鬼魂。
“好大霧啊。”
聞雨情等人抓緊一根繩子，走進大霧裏，防止走丟。
“噓，小聲一點，不知道霧裏有什麽。”
大霧仿佛巨型怪物的胃酸，消化掉所有腳步聲，當繩子緊繃，他們才確認自己的前後有人。
沒人說話時，他們以為自己被整個世界遺棄，孤獨地在迷霧中流浪。
有收容人員試過施風，可惜吹不散迷霧。
走著走著，旁邊逐漸現出模糊的大樓高影。
他們沒有進去，隨著範海繼續前行，殿後的是顧雅棠等幾名收容人員。
範海手持遙控探測儀，配置的羅盤給他指明幕後黑手躲藏的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他瞧見迎面走來的模糊人影，當即蓄力準備攻擊。
這點距離，對方肯定也發現自己。
“誰？”他高聲問，給後面的人預警。
近在咫尺的人影沒有回答，徑直穿過迷霧走來。
後面的收容人員起風稍微散去霧氣。
呆滯的面容露出來，灰白的皮膚暗示對方不是活人。
男子的目光直勾勾卻無神，對範海熟視無睹，面無表情地越過他。
血腥味頓時撲鼻而來。
範海扭頭偷看男子的背後。
背部的皮膚沒了，暴露壞死的心臟和其他內臟。
嘔——
不行！汙物會影響羅盤的準確性！
他捂緊嘴巴吞回喉嚨裏。
“唔——”走在第二個位置的楊銳也看見，差點當場吐出來。
接著，第三個、第四個……一行人全部看見丟了背部的男鬼經過。
沒人敢問怎麽回事，生怕一開口就暴露，惹男鬼糾纏。
範海斂神，不理會奇怪的男鬼繼續前行。
沒到十分鐘，他又遇到迎面走來的人影。
朦朦朧朧，影影綽綽，對方有長發，應該是個女人。
她無視近距離的範海，擦身而過。
範海一頭霧水。
等等，她走的方向和男鬼一樣？
但羅盤指引反方向，他們去哪？
算了，他相信羅盤。
進入精神世界創造的咒域後，他們失去一切身外物。幸好他在遇襲昏迷前，利用異能攜帶引路用的法器來。
坤系異能“給予”，他給予法器融入靈魂的機會，時效是48小時。
一路上，他們遇到很多提線木偶般的鬼魂。每個鬼魂們相隔一定的距離，朝同一個方向走，對他們這些活人無動於衷。
奇葩現象使他們摸不著頭腦。
探測到的波動起伏至最高峰，一行人摸索到一棟大樓前。
很巧，另一個二人小隊也抵達該大樓前。
範海模模糊糊地瞧見兩道人影，以為是一路遇到的鬼魂。
“你們是誰？”
沒想到對方先提問，不是那些傻了吧唧的鬼。
“你們又是誰？”
“這聲音……”那明朗的聲線獨特又熟悉，聞雨情打斷道：“是梔子？”
“雨情？終於找到你們了！”
“找我們？”
“先別廢話，進樓裏再說。”
沒來由的，聞雨情聽見南梔說是來找他們，心中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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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中, 響起淩亂的腳步聲和粗喘聲。
“哥，你能不能虛空畫符照亮這兒？什麽鬼地方，一絲燈光也沒有！”
“這裏是幕後黑手的咒域, 我的乾系異能受到影響，它限制我畫某些符文, 包括光明符。”
“靠啊！卑鄙無恥！”
跑樓梯的聲音此起彼伏, 在黑暗中, 分不清身邊有誰。
“甜甜, 你記不記得進樓梯間前，誰在你身後？”
聞雨情的話使空氣凝滯。
“呃, 小瑩吧。”
小瑩就是收到詛咒短信的室友，寢室裏的破碎手機是她的。
“不是吧，我感覺在你前面呀，旁邊是楊銳。”
“小瑩你的聲音……在我前面？那我後面是……”
“快跑！”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混亂的腳步聲重疊一塊。
“我後面還有腳步聲！？”
“別說話快跑！”
咚咚咚——
腳步聲陸續停止。
來自前方的腳步聲也停下。
“前面的是什麽人？”
另一邊。
耳邊盡是熟悉的敲打鍵盤之聲, 南梔茫然醒來。
泛白光的電腦顯示屏立在眼前。
屏幕展示短信編輯軟件, 發送人是4444XXXXXXXXXXXX。
短信編輯器內一片空白，輸入文字的光標閃爍不停。
脖子處偶然碰到粗糙的東西，她狐疑地摸一下, 然後難以置信地擡頭。
靠。
上吊用的麻繩繯套著她的脖子，麻繩的另一端系著天花板的金屬環。只要她低頭就會被勒脖子。
這樣的金屬環遍布天花板。
一條條毒蛇般的麻繩垂吊下來，套著一個個男女老少的脖子。
他們面帶微笑，坐在電腦前面敲打鍵盤。
昏暗的辦公室裏, 唯一的光源是顯示屏，映照每一張白慘慘的笑臉。
一列又一列，座位井然有序。
人數幾十。
全部笑容滿面。
張零同樣被套著脖子, 坐在她的對面。
南梔轉頭觀察右邊鄰座的大爺。
他穿著寬松的老人襯衫，嘴角吊起笑著, 顯示屏的白光浸染他灰白的臉，點亮黑溜溜的眼珠。
人笑的時候，咬肌的肌肉會牽動眼輪匝肌，眼角出現細紋。大爺的咬肌雖然鼓起，但眼角並沒拉起皺紋。
皮笑肉不笑。
他正給某個人編輯短信。
【這一次考不好不要緊，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爺爺來帶你去玩。】
對方回覆：不用了，爺爺你該休息了。
【爺爺會來陪你的。還記得你小時候，爺爺經常帶你去的游樂場嗎？穿上你最喜歡的那套衣服，等爺爺回來。】
大爺敲鍵盤敲得起勁，啪噠啪噠，周圍作響的鍵盤按鍵像琴鍵，演奏人鬼情未了的旋律。
大爺的坐姿有些奇怪，南梔不動聲色地往他的腿看。
他的雙腿稍微曲起。
南梔不能低頭，便挪動椅子橫移，側頭俯視大爺的雙腳。
他鞋尖著地。
鞋跟踮起。
奶奶曾經提過，鬼魂的腳不能沾地，如果哪個人鬼上身，那個人的腳跟不著地。
果然，大爺已經不是活人。
南梔顧著側身，手肘不小心碰到冰冷的東西。
她一回頭，對上左邊鄰座大媽的笑臉。
大媽暗紅的嘴唇笑成弧形，襯得周邊的皮膚是死人灰。
大媽瞅她，死氣沈沈的眼珠充斥濃濃的不滿，嘴卻笑著。
南梔也揚起笑臉，乖乖地挪開辦公椅。
餘光一瞥，鍵盤托板下面，大媽的睡裙隱約染紅。
南梔視若不見，雙手放在鍵盤上。
這兒沒人說話。
她貿然說話會暴露自己是活人。
該先想方法摘掉麻繩繯。
而對面的張零似乎一直托腮看她出糗，她朝對方吐舌頭。
張零勾唇，無聲嗤笑。
啪噠！
大爺敲鍵盤突然用力，她嚇得縮回舌頭。
【為什麽不要爺爺陪呢？你不想念爺爺嗎？】
對方：當然想念，可能爺爺你已經死了啊！
【爺爺沒死！爺爺很快就會來帶你去游樂場。我們去玩旋轉木馬好嗎？】
笑著的大爺當鍵盤是仇人般，用力敲，一層暗紅的液體流進按鍵之間的空隙。
他越敲，手指頭越短，按鍵空隙裏的血快要溢出來。
【你在家嗎？爺爺來了。】
對方：不要，你不要過來！
【爺爺很想你！】
大爺的十根手指像被鍵盤磨碎，沒了兩個關節。
他正用斷了兩節的指骨敲鍵盤。
南梔聞到濃濃的腥味。
下一秒，大爺把腦袋鉆進電腦顯示屏裏，雙手竟然仍然打字。
【爺爺回家了】
【你不在一樓是嗎？】
【爺爺上二樓了】
【你在臥室嗎】
……
不敢呼吸的南梔盯著驚悚的這一幕。
【真調皮，居然躲在衣櫃裏】
大爺的雙腿亂蹬，雙手還能啪啪打字。
【別怕，爺爺來帶你去玩】
不止大爺，部分電腦前面的笑面人也把腦袋鉆進屏幕裏，有的甚至全身爬進屏幕，穿越到三次元殺人。
想到冰兒和他們一樣，宛如偷看裙底的癡/漢偷窺她和陶桃，她一陣惡寒。
青鳳蝶翩翩起舞，飛進大爺的體內。
對面的張零依舊托腮看戲，喉嚨處悄然伸出螳螂的鐮刀前肢，偷偷地割斷麻繩繯。
他興趣缺缺地打哈欠。
不知不覺間，地面多了一群烏泱泱之物。
所有打字的笑面人忽而僵直身軀，此起彼伏的敲鍵盤聲戛然而止。
他們一陣抽搐。
南梔則條件反射地打冷顫。
密密刺刺的不適感爬上脊背，對昆蟲的惡寒鉆入她每個毛孔。
她不敢低頭，死死地盯著身影越來越淡的大爺。
大爺的腦袋卡在屏幕裏，身體鉆不進去，沒法殺人和說話，雙腿瘋狂地亂蹬。
不到兩秒，大爺的身影消失無蹤。
青鳳蝶飛回來繞著南梔盤旋，看樣子它意猶未盡，舍不得回她的腦子裏。
察覺四周的笑面人身形變淡，南梔的膽子大起來。
她站起，令繃直的麻繩松動。
對面的張零剛想說話，但見她抄起電腦顯示屏砸電腦桌。
乒乒乓乓，巨響震耳欲聾。
末了，她拿起一塊碎片，割斷麻繩繯。
張零吞回詢問她需要幫忙否的話。
長方形的辦公室剩下他們倆，空蕩蕩的麻繩繯依舊懸吊，等待下一批任勞任怨的“員工”。
砰砰。
南梔使勁踹主機，踹破機箱。“利用別人感情的渣滓！幫梁叔出氣，哼！”
末了，她解氣地一甩長發。“我們到辦公室外面看看。”
張零瞅她腦袋旁邊的青鳳蝶，一聲不吭地站起來。
外面是黑漆漆的走廊。
辦公室有門沒有窗，傾出門外的顯示屏光芒十分微弱，勉強照亮門外的方寸之地。
走廊每隔一段，便有微弱的白光傾瀉出來。
這一層有五個辦公室，將走廊割成五段。
原文裏，boss的咒域很特別，她不確定boss在不在這一棟。
張零晃了下手，便飛出一只純黑色的蝴蝶。它朝走廊飛去，與黑暗融為一體。
她非常好奇他之前把蝴蝶藏哪兒。
“敢不敢跟來？”張零側眸。
“誰怕誰！”
兩人並肩而行，闖入驅不散的黑暗。經過隔壁的辦公室，他們往裏頭張望。
出乎意料，裏面空無半個鬼影，幾十條垂吊的麻繩繯套著空氣。
每一塊電腦顯示屏則依舊散發白光，顯示短信編輯器的界面。
再往前走，另一個辦公室裏面同樣空蕩蕩。
南梔暗道糟糕。
原文裏，男女主角一旦除去部分鬼魂，其他鬼魂會圍攻主角團。
眼下一個室的鬼魂沒了，boss肯定氣死，會不擇手段獵殺他們倆。
轉念一想，她和張零不脫困，怎麽尋找男女主角？男女主角不脫困，誰來拯救世界？
幹都幹了，還怕個毛線。
“前面應該有樓梯，我們去瞅瞅。”
張零懶懶散散地應一聲。
果不其然，走廊的盡頭是樓梯口。
只是樓梯間伸手不見五指，人一進去準沒了身影。
張零饒有趣味地觀察她抿嘴的表情。“上樓還是下樓？”
“下樓！”
“跟緊了，走丟我可不管你。”
“放心，丟不了。”
言畢，南梔上手拉他的衣角。
他垂眸看拉衣角的手，神色不明，立刻朝向樓梯口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死寂的黑暗將他們吞噬。
咚咚咚……
腳步聲一前一後交響。
南梔不曉得他走在前面有沒有壓力，走在後面的她冷汗涔涔，尤其當汗珠劃過她的後頸時，產生陰風陣陣的錯覺。
臺階一級一級往下，她小心翼翼地邁開腿，背後始終靜謐。
咚咚咚……
她仔細聽，確認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
幸好。
她生怕背後出現多餘的腳步聲。
她生怕背後有鬼貼著她一起走。
等等，前面的張零還是張零不？
她拉一下前面的衣角。
“嗯？”
這拽拽的鼻音絕對出自張零。
“咳，沒事。”她輕聲說，鞋尖戰戰兢兢地摸索下一級階梯。
鞋底似乎有些……比尋常的階梯軟一丁點。
失神間，兩側亮起綠瑩瑩的小光團。微光連成一片，勉強照亮腳下的階梯。
南梔錯愕。
居然是螢火蟲。
它們陪伴在兩側，微薄的光芒與黑暗抗衡。
“它們好美。”她忍不住讚嘆。
當幾許星光連成一片，便成了指引的燈塔。
張零輕笑。“不怕了？”
“它們沒蟑螂醜，而且不咬人。”
張零沈默數秒。“底下的更醜。”
南梔頓時步伐僵硬，不動聲色地向下看。
一層層的階梯是蜷縮、匍匐的脊背，鋪上一層幽綠的光。
另一棟大樓。
一樓衛生間，黑燈瞎火，卻是一個安全區。
相遇的兩撥人躲在衛生間商議。
“顧先生，你們怎麽進入咒域的？”聞雨情對於遇到收容人員不算意外，但這裏是興城，遇到顧雅棠時她難以置信。
顧雅棠掃過幾名大學生的面孔，心情覆雜。“我們找到詛咒短信幕後黑手的匿藏地點，中了精神攻擊，在一個辦公室裏醒來。”
“我們也是遭受精神攻擊。你們找到方法離開了嗎？”楊銳無措地搔頭發。
“還沒。”
幾名大學生一臉失望。
範海補充道：“你們別這樣。咒域設置在精神世界中，幕後黑手的精神力非常強大，當然不容易出去。”
顧雅棠點頭。“沒錯，對方的精神力可能達到罕見的S級。據我所知，擁有S級精神力的人屈指可數，其中一個是天才。”
“這個天才不會就是幕後黑手吧？”
“應該不是他。他是瀘城人，一個有名的心理醫生。”顧雅棠的語氣略帶遺憾。
失蹤兩年的天才不知生死，變成人們茶餘飯後帶著遺憾談論的回憶。
“你們離開過這棟樓嗎？”聞雨情問。
“沒，第一次來到一樓。”
“我們等會找大門，出去看看。我覺得，生路在大樓外面。”
聞雨情頓了頓，結合調查到的情報，心生一計。
“我有一個主意。”
南梔的眼裏是螢火蟲的微光倒影，炯炯有神。
“說。”既然她有了主意，張零懶得動腦。
她深呼吸，硬著頭皮回望背後的階梯。
蜷縮匍匐的鬼一個疊一個，烏黑怨恨的眼珠齊刷刷地盯著二人。
南梔的腳頓時有些麻。“你能不能操控一部分鬼魂？”
整棟大樓不曉得有多少層，如果全是鬼作樓梯，鬼的數量非常可觀。
“嗯。”
“我們先去一樓。”
有了螢火蟲的微光照耀，她不用再擔心摔倒。不過知道踩在鬼的背上，陰森的寒意穿透鞋底鉆進腳心。
幽綠的微光隨著兩人向前移動，一道又一道黑影在南梔的身後站起來。
咚咚咚咚……
腳步聲不止兩個人的。
南梔拉緊張零的衣角。
然後聽見他低聲說：“跑。”
兩人撒腿跑下樓。
前方突然有“階梯”站起來堵住去路，青鳳蝶迅速飛去，依附其中一個鬼魂的身上吸光陰氣。
其他幾只黑色蝴蝶也一窩蜂地飛去。
蝴蝶們像貪婪的餓鬼，不到五秒就吸食完一個鬼魂，前方的階梯變回尋常模樣。
肆虐的寒意飛速貼近，南梔瞧見墻上自己的影子後面，伸來很多雙手的黑影。
毛骨悚然，她悶頭飛奔。
晨跑的鍛煉令她的肺活量增大一點點，不至於喘粗氣。
領路的蝴蝶們提前吃掉擋路的鬼，兩人順利跑到一樓。
“向左轉，跑進衛生間！”
幽綠的微光隨他們闖入黑漆漆的衛生間，喘氣的兩人臉龐映綠。
“它們沒進來。”
“社畜沒有休息的資格。”
張零對她的話疑惑不解。
南梔背靠瓷磚墻，拿起掛在胸前的手機。
不是現實中的手機，是許青庭映射進夢境的媒介。她解鎖屏幕，檢查集美相機和反詐騙APP在不在，就算不在也是意料之中。
哪知，兩款APP居然還在！
系統牛逼。
“這樣的大樓可能不止一棟，幕後黑手也不一定藏在這一棟。我會主動發短信給詛咒短信的號碼，然後你操控這裏的鬼魂出大樓尋找幕後黑手的匿藏地點。”
張零沈思片刻。“剛才坐在你旁邊的大爺，住在我們小區。”
南梔錯愕。
“就是前幾天在小區死掉的大爺。”
“啊這……原來是鄰居，為他默哀一秒。”
張零環顧衛生間，繼續說：“把醒來所在的辦公室看作傳送點的話，這一棟樓的鬼魂是我們片區死掉的受害者。難怪那條魚說對方的精神世界太龐大。”
“沒錯，等幕後黑手的精神波動不穩定，找出不穩定的方向，就能鎖定對方藏匿的地點。”
張零背靠瓷磚墻蹲下來，等她慢慢搞對方。
南梔也蹲下來發短信。
螢火蟲在兩人的周圍飛舞。
【反詐騙APP提醒您，您即將發送的短信號碼涉及詐騙風險，是否繼續發送？】
她毫不猶豫地選擇“是”。
本機發送至4444XXXXXXXXXXXX：在？你最近在忙什麽呢？月底了，你的業績處於部門的下游，有沒有維護好老客戶的訂單？有沒有找到潛在的新客戶？你年輕要多幹，我們都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
百無聊賴的張零瞟一眼，血壓有些飆升。“管用？”
“嘿嘿，你接著看就知道了。喲，回覆了。”
4444XXXXXXXXXXXX：你是誰？（給老子滾！）
張零看不見括號裏的備註，好奇地盯著南梔打字回覆。
本機：績效不想要了嗎？你要知道，公司耗了這麽多資源栽培你，你再不積極向上，有的是大把人代替你的位置！無論有什麽困難，克服一下，多花時間在工作上，年輕人累一點沒什麽。
“如果你當老板，員工一定揍你。”張零的眉心皺得很緊。
“就要這種效果，證明我的話術非常棒。”南梔之前在廣告設計的小店裏做兼職，把店長pua的話術覆制過來，
果然社畜的怨恨是一樣的。
她得意洋洋地查看對方回覆的短信。
4444XXXXXXXXXXX：我不知道你說什麽，發錯人了。（給老子閉嘴！）
本機：態度要端正，公司的營業額是大家一起拼出來的，每個員工就是一顆螺絲，擰緊了才能產生驅動力。你要好好珍惜能在公司鍛煉自己的日子，別人用一年時間拼出三年的工作經驗，越忙學到的越多，你今晚好好體會一下，盡快把報表交上來。
4444XXXXXXXXXXX：我不知道你說什麽，發錯人了！（老子才不要再加班，死死死死死……）
南梔挑眉琢磨括號裏的備註。“你可以操控鬼魂出去找幕後主使了。”
……
“咦？”
另一棟大樓的一樓辦公室裏，緊盯遙控探測儀的範海眉頭深鎖。“無人機傳送回探測到的精神波動，起起伏伏，比之前不穩定多了。”
黃甜甜一喜。“我們成功了？是不是找出最不穩定的方向就找到幕後黑手？”
“按理說是這樣，不過咒域的精神波動起伏很大，要是超過最高峰值，我擔心咒域崩潰。崩潰前我們沒逃出去，我們的靈魂會被碾碎，現實中的我們會變成植物人。”
黃甜甜和小瑩臉色慘白。
電腦旁的顧雅棠問：“波動接近最高峰值了嗎？”
範海無奈嘆氣：“差20多個百分點吧。”
“沒道理這麽高。”聞雨情凝視黃浩文發送的安慰短信。
他們清理一波辦公室的鬼魂後，利用電腦裏的短信編輯軟件，主動向“4444XXXXXXXXXXXX”發送安慰的短信。
黃浩文文采斐然，在安慰的話裏摻雞湯，勢必讓咒域的主人共情。
黃浩文也疑惑不解。“安慰和倒雞湯不至於讓對方這麽激動，這種高峰值更像是憤怒。”
“我也覺得。”
聞雨情、顧雅棠和黃浩文審視雙方來往的短信。
本機：你好，在工作中無法喘一口氣的人，我感受到你的煎熬。你需要一縷陽光，一些新鮮空氣，一杯熱茶，還有一位傾聽的朋友。我願意當傾聽你的朋友。
4444XXXXXXXXXXXX：你是誰，我沒有這種苦惱。
本機：也許你不是最優秀的，但你一定是最努力的。你努力工作，努力打拼，努力生活，就算你的付出還沒得到應有的回報，但是你擁有一段完整的人生。
4444XXXXXXXXXXXX：我努力……是啊，我從前努力現在也努力，很快就會得到我應有的。
本機：你燃燒了自己，在逆境中堅持，你很棒。
4444XXXXXXXXXXXX：或許吧，很快就看到堅持的成果了，你們充當見證者正合適。
……
試探和倒雞湯到中期，對方傾訴的語氣開始變不耐煩。
4444XXXXXXXXXXXX：你說這麽多廢話，真正了解我嗎？知道我努力做過什麽嗎？
本機：我也曾經為了生活和工作奔波勞碌，當然了解你的苦。說真的，奮鬥這麽久，我也很累。
4444XXXXXXXXXXXX：你有多苦？壓彎腰了嗎？每天笑得臉抽筋了嗎？你當過孫子嗎？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當自己是棵蔥！
“從這裏開始對方拿你出氣。”顧雅棠想不通對方為什麽變化於此，苦惱地雙手支撐電腦桌。
“是啊，簡直聊不下去了。”
聞雨情當機立斷：“別糾結了，既然域主的精神波動起伏大，是尋找域主的好時機，我們離開大樓吧。”
大樓的大門輕易被打開，外面是深沈的黑夜，彌漫可疑的霧氣，能見度很低。
張零試著伸手觸摸霧氣。
手伸進霧裏，近在咫尺卻模糊不清，倒是沒有不適。
他緊皺眉心回頭，向南梔伸出手。
南梔睜圓杏眼，疑惑不解。
他努嘴，挪開視線。“抓緊，走丟了麻煩。”
“哦！”她喜笑顏開，把手搭上他的掌心。
當她闖入霧裏，走在前面的背影變得模糊，唯有掌心的溫度令她安心。
她故意捏一下他的虎口，確定他是不是本人。
抓著她的大手緊握了一下，似是回應，似是不解。
走在前頭的張零並非盲目地感應。
南梔利用坐標標記法，讓他在每一只甲蟲的背後做數字標記。
以他們剛才身處的大樓作原點“0”，橫向操控鬼魂前行的甲蟲，用阿拉伯數字標記；縱向的以漢字數字標記，例如“一”。
縱向與橫向囊括的範圍最大。
兩批鬼魂只朝精神波動最強烈的兩個大方向走，離波動中心的最近的X、Y坐標的兩個鬼魂，朝著中心靠近，得出具體的位置。
這種標記法，有利於他們在霧茫茫的空間摸索。
很快，張零便感受到強烈波動的方向，吩咐兩只甲蟲各自操控鬼魂朝那個方向去。
說實話，他這才知道她的數學這麽好。
偶然，南梔發現身影模糊的鬼魂走在霧裏，傻楞楞地朝另一個方向走。
看到她走反方向，南梔便知道她不是感應到最強波動的鬼魂。
“好大霧啊。”
聞雨情等人抓緊一根繩子，走進大霧裏，防止走丟。
“噓，小聲一點，不知道霧裏有什麽。”
大霧仿佛巨型怪物的胃酸，消化掉所有腳步聲，當繩子緊繃，他們才確認自己的前後有人。
沒人說話時，他們以為自己被整個世界遺棄，孤獨地在迷霧中流浪。
有收容人員試過施風，可惜吹不散迷霧。
走著走著，旁邊逐漸現出模糊的大樓高影。
他們沒有進去，隨著範海繼續前行，殿後的是顧雅棠等幾名收容人員。
範海手持遙控探測儀，配置的羅盤給他指明幕後黑手躲藏的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他瞧見迎面走來的模糊人影，當即蓄力準備攻擊。
這點距離，對方肯定也發現自己。
“誰？”他高聲問，給後面的人預警。
近在咫尺的人影沒有回答，徑直穿過迷霧走來。
後面的收容人員起風稍微散去霧氣。
呆滯的面容露出來，灰白的皮膚暗示對方不是活人。
男子的目光直勾勾卻無神，對範海熟視無睹，面無表情地越過他。
血腥味頓時撲鼻而來。
範海扭頭偷看男子的背後。
背部的皮膚沒了，暴露壞死的心臟和其他內臟。
嘔——
不行！汙物會影響羅盤的準確性！
他捂緊嘴巴吞回喉嚨裏。
“唔——”走在第二個位置的楊銳也看見，差點當場吐出來。
接著，第三個、第四個……一行人全部看見丟了背部的男鬼經過。
沒人敢問怎麽回事，生怕一開口就暴露，惹男鬼糾纏。
範海斂神，不理會奇怪的男鬼繼續前行。
沒到十分鐘，他又遇到迎面走來的人影。
朦朦朧朧，影影綽綽，對方有長發，應該是個女人。
她無視近距離的範海，擦身而過。
範海一頭霧水。
等等，她走的方向和男鬼一樣？
但羅盤指引反方向，他們去哪？
算了，他相信羅盤。
進入精神世界創造的咒域後，他們失去一切身外物。幸好他在遇襲昏迷前，利用異能攜帶引路用的法器來。
坤系異能“給予”，他給予法器融入靈魂的機會，時效是48小時。
一路上，他們遇到很多提線木偶般的鬼魂。每個鬼魂們相隔一定的距離，朝同一個方向走，對他們這些活人無動於衷。
奇葩現象使他們摸不著頭腦。
探測到的波動起伏至最高峰，一行人摸索到一棟大樓前。
很巧，另一個二人小隊也抵達該大樓前。
範海模模糊糊地瞧見兩道人影，以為是一路遇到的鬼魂。
“你們是誰？”
沒想到對方先提問，不是那些傻了吧唧的鬼。
“你們又是誰？”
“這聲音……”那明朗的聲線獨特又熟悉，聞雨情打斷道：“是梔子？”
“雨情？終於找到你們了！”
“找我們？”
“先別廢話，進樓裏再說。”
沒來由的，聞雨情聽見南梔說是來找他們，心中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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