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春開鋪子全是為了貼補家裏的花銷，你怎麽就那麽狠心，對她又打又罵，要是我女兒有個什麽萬一，我跟你沒完！”</p>

女兒一夜未歸，白佳氏差人去琬玉那兒，還有她三舅那裏，甚至連她交好的幾個朋友那裏都找過了，沒人見過她，等了一宿的她急壞了，擔憂的埋怨丈夫</p>

女兒不見蹤影，瓜爾佳常德何嘗不擔心，也對打了女兒的事有些後悔，但他這人素來要臉面，依舊嘴硬的道：“她做錯事，我還打她不得嗎？你就是太寵著她了，才讓她這般驕縱，受一點氣就離家出走！”</p>

被他這般指責，白佳氏再也受不了，將這些年來隱忍的委屈一股腦的哭訴出來，“女兒是我生的，我寵著她有什麽不對？再說，別人家的女兒可沒我女兒那般懂事孝順，她小小年紀就知道幫著我攢銀子，否則你以為憑你那點俸祿，哪裏夠供養著嫂嫂他們？她甚至為了不想我變賣首飾，冒著生命危險跑去抓朝廷的欽命要犯，這麽乖、這麽好的女兒，你還不分青紅皂白的責怪她，你還有沒有良心？”</p>

畢爾佳常德平日裏除了朝廷公務之外，府裏的事他是不管的，全由妻子操持，銀兩不夠，妻子也不曾向他訴苦過，全都自個兒想辦法解決，且兩人成親多年，這還是妻子頭一次在他面前哭，他一時之間有些慌了手腳，只能輕拍著她的背安撫道：“好了好了，你別哭了，拂春不會有事的，興許晚一點就回來了”</p>

女兒一宿未歸，他也一夜未眠，今日早朝甚至還告了假，留在府裏等她，原本是想等她回來，要再好好訓斥她一頓，可如今他只盼著女兒能平安回來就好</p>

晌午時分，驛館送信的人來了</p>

夫妻倆看完女兒托人送回來的信，白佳氏這才放下髙懸的心，見丈夫張嘴似是想責備女兒，她搶先一步說道：“拂春跟著玹郡王出去散心，回來後你可不準再罵她”</p>

“我……罷了、罷了，隨她去”妻子都這麽說了，瓜爾佳常德也不好再說什麽，拂袖離去</p>

拂春穿著一身灰藍色的衣袍與永玹同坐在一輛馬車裏，她好奇的問道：“永玹，咱們這是要上哪兒去？”</p>

她出來沒帶換洗的衣裳，他命人替她買了兩身男裝，方便她行走</p>

她先前已分別寫了三封信托驛館的人送回城裏，一封是給額娘，讓她不用擔心她，一封是給何水娘，交代她鋪子的事，另一封是給三舅，告訴他自己暫時不在京城</p>

“去年有幾個是城送往朝廷的稅銀被劫，遲遲追査不到犯案之人，皇上命我來査辦”</p>

拂春驚訝道：“竟有人那麽大膽，連朝廷的稅銀都敢劫！”搶劫稅銀可是殺頭的重罪</p>

“先前皇上曾派人前去調査，卻査不到什麽線索，不久前又有一批官銀被劫，押運官銀的人同樣全都被殺，而那些劫匪和官銀也同先前一樣，全都消失無蹤”永玹將他此番要去調査的事簡單告知</p>

她思忖道：“要劫走那些官銀，應當需要不少人手，這些人的武功必定不弱，才能一口氣殺死那些官差”</p>

他頷首續道：“沒錯，那些人一再劫走官銀，官府不僅抓捕不到人犯，連犯案之人是誰都不知道，十分不尋常”說完，他擡目瞅著她，扮成男裝的她頭上戴著頂黑皮瓜帽，一頭長發束成一根辮子，面容俊美亮麗</p>

他回想起當年第一次在英武郡王府裏見到她時，她穿著一身紅色衣裙，張揚明亮得宛如一團火焰，令他移不開目光</p>

拂春低垂著眼眸，擡指輕點著下顎，思忖著案子，突然間靈光一閃，擡起眼興匆匆地道：“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冷不防迎上他凝視著她的眼神，剎那間仿佛跌進一汪幽沈不見底的深潭中，她猛地一怔，下一瞬間回神後，她質問道：“你做什麽這樣盯著我看？”</p>

永玹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稱讚道：“你扮成男裝，模樣挺好看的”“是嗎？”她擡手模了模臉，雙頰莫名有些臊熱，覺得自個兒好像被他給調戲了，她覷向他，也回敬道：“你用不著自卑，你長得也不差，只比我差了那麽一點點”</p>

他不由得失笑，“我是說真的”他確實是真心稱讚她</p>

拂春挑了挑眉笑道：“我也沒騙你呀”見他忽然又瞅著她直看，那眼眸黑沈沈的，讓她有些心悸，她連忙將話題拉往正事上頭，“對了，我方才想到，你說那些官銀被劫，會不會是出了內賊？有人通風報倌，勾結了匪徒，暗中掩護他們，才讓他們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著官銀逃走”</p>

“是有這個可能”沒想到她能想到這一點，永玹不由得面露讚賞</p>

看他似是認同她的想法，她不禁有些小得意，“你放心，既然同你一塊兒來了，我會幫你一起調査個水落石出”</p>

“那我先多謝你了”他帶著笑意的眼底，隱隱滑過一絲隱晦難辨的寵溺</p>

她大氣的擺擺手，“用不著客氣，咱們是朋友，又是合夥人，互相幫襯也是應當的”</p>

永玹的眸底映著她那張俊麗耀眼的臉龐，忽然間覺得這趟帶上她，是個十分明智的決定，借著這次的機會，也許他能實現多年的願望</p>

“對了，那天回去後，你那位表妹可有去向你額娘告狀？”中午時分，拂春坐在溪邊不遠的樹蔭下，與永玹分食著幹糧，一邊與他閑聊著</p>

提起這件事，他輕聲低笑，“說了”而且在知道自己不會娶她後，雪瑩就哭著回家去了</p>

“那你額娘可有罵你？”她將最後一口幹糧送進嘴裏，聽著樹上蟬鳴聲聒噪不休，拂來的風帶著躁熱的暑氣，吹得人昏昏欲睡，她有些撐不住，眼皮直往下掉</p>

“我解釋過了”見她似是想睡，他道：“你想睡就睡會兒吧，這時日頭正毒，晚點再啟程也不遲”</p>

“好，那我瞇一會兒”拂春放心的闔上眼，背靠著樹幹，沈沈的睡了過去</p>

永玹守在她身邊，靜靜的註視著她，覺得這一刻天地間仿佛安靜得只有他們</p>

他凝視著她的眸光流轉著一抹深重的情思，初次相見，她就在他眼裏烙下了濃艷的色彩，從此再難以抹去</p>

盛夏的陽光，有幾縷穿透過枝椏的縫隙灑落下來，他移坐到她身側，替她擋住陽光，同時也讓她垂下的腦袋枕靠在他的肩上，他閉上眼，唇角微微揚起，輕輕地握著她垂在身側的手，過了好一會兒才放開</p>

半晌後，拂春幽幽醒來，發現自個兒竟枕著他的肩睡著了，有些訝異“你怎麽坐到我旁邊來了？”不知道為什麽，這一覺她睡得極香</p>

兩人的身子緊靠在一塊，親密得仿佛是一對愛侶似的，這念頭一閃而過，讓她不由得有些羞臊</p>

永玹溫言微笑道：“我看你睡得似乎不太安穩，擔心你扭了頸子，索性坐過來當你的枕頭”</p>

見他的神情一如往常，沒什麽異樣，仿佛真是一片好意，她撓了撓臉，說道：“哦，那多謝你了”她站了起來，“我去溪邊洗把臉”順道把臉上那莫名的臊意給洗掉</p>

走到溪邊，她蹲，雙手伸進溪裏，掬著溪水潑著臉，冰涼的溪水讓暑氣消減了幾分，她站起身，正想把絲帕掏出來擦臉，眼前就遞來條白色的絹帕</p>

“擦擦臉”</p>

擡眸見是永玹，她道了聲謝接過手絹，擦幹臉後，見他也彎子，掬水洗了把臉，她站在一旁等他</p>

洗好臉，永玹站起來，擡手從她手裏取回適才遞給她的那條帕子，要將臉擦幹</p>

“哎，那帕子我用過了，我拿我的給你用吧”她伸手要掏自個兒的手絹給他</p>

他搖頭道：“無妨，我用這條就成了”</p>

拂春睇他一眼，低頭用腳尖撥弄著溪畔的石頭，冷不防有只手朝她的臉探過來，她下意識的擡手一揮，下一瞬，便聽見噗通聲和一聲低哼聲傳來</p>

她錯愕的瞪大眼穿著摔落在溪裏的永玹，隨即忍俊不住大笑幾聲，才解釋道；“我不是故意推你的，你方才突然伸手過來會……”</p>

她明艷的笑臉在盛夏的陽光中閃閃發亮，永玹微瞇起眼看著她一會兒，才開口道：“我是見你頭上有片落葉，想替你重掉”</p>

“是這樣呀”拂春幹笑兩聲，走進溪裏扶他起來“你可有受傷？”</p>

他揺揺頭，“方才石頭濕滑，我一時沒站穩才會摔進溪裏，不是被你所推”</p>

聞言，她舒眉笑道：“我就說嘛，你怎麽可能這麽弱不禁風，我輕輕一揮你就落水了，把我嚇了一跳你衣袍都濕了，咱們還是快回馬車裏，換一身幹掙的衣裳吧”</p>

“嗯”他點點頭，兩人一塊走回馬車</p>

她在馬車外頭等著他換衣裳，隨行的侍衛已將拉車的馬給套好，準備要啟程</p>

等了一會兒，拂春出聲問道：“永玹，你換好了沒？”隱約聽見車裏似乎傳來含糊的聲音，她以為他換好了，遂上了車，一進去，瞧見他赤果著上身，她面紅耳赤的驚呼一聲，“你怎麽還沒把衣裳換上？”</p>

永玹急忙拿起月兌下的衣裳擋在身前，俊眉微蹙的看著她，“你怎麽上來了？我適才不是讓你幫我去另一輛車裏拿我的衣袍過來嗎，行李都擱在那兒了”</p>

這趟出來有兩輛馬車隨行，一輛是他和拂春乘坐，另一輛馬車裏載著行李，同時也讓幾名騎馬的侍衛們輪流休息所用</p>

“我沒聽清楚，還以為你說的是換好了，我這就替你去拿衣裳”說著，她臊紅著臉，轉身匆匆下了馬車</p>

走到另一輛馬車那兒，她讓一名侍衛將他的友物取出來，再踅了回去，從車簾子塞進去給他“喏，你的衣裳”</p>

她站在車旁等著，一邊擡手搧著泛紅的臉</p>

片刻後，永玹在車上說道：“我換好了，你可以進來了”</p>

“哦”拂春應了聲，小心翼翼地上了馬車，見他已經穿戴越齊，這才放心地坐下來</p>

他掀起車簾，吩咐隨行的侍衛啟程，這才看向她，意味不明的問道：“你方才都瞧見了？”</p>

她下意識的點點頭，雖然只看了一眼，但他那赤果的健碩身子，卻清晰的映在她腦海裏</p>

他註視著她，神色難辨的又問：“你說這事該怎麽辦？”</p>

“什麽怎麽辦？”拂春楞楞地看著他，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p>

“你把我看光了，這事難道就這麽算了？”</p>

“那你想怎樣？”</p>

“你這是不想負責？”永玹微瞇起眼，似是有些不悅</p>

她呆楞的反問，“負什麽責？”她不過就是不小心看見他的，要她負什麽責？</p>

“你看光了我的身子，不該負起責任嗎？”</p>

“我？”拂春楞楞的指著自個兒的息子，“你要我對你負責？”</p>

他沈默不語，用一雙墨黑的眼眸凝睇著她，似是在無聲譴責她的不負責任</p>

被他那麽註視著，她覺得自個兒仿佛犯下了什麽不可饒恕的罪，頓感有些口幹舌燥，她不自覺抿了抿唇，“我不知道你要我負什麽責任，你想怎麽樣直說就是”</p>

“我的身子可不是尋常人能看的”</p>

她被他給惹得不耐煩了，“我方才也不是故意的，不過就是不小心看見了你赤身的模樣，你一個大男人，做什麽像個小媳婦似的那般扭捏，最多我娶你就是了”說完，她猛然驚覺話說得太快了，她是女的，他是男的，再怎麽樣也輪不到她娶他</p>

她模模鼻子，訕訕的看了他一眼，想改口，卻在聽見他的話後，整個人呆愕的瞠大眼</p>

“好吧，既然你想負責，我就允了你，不過不是你娶我，而是我娶你”說完，永玹的臉色和緩了下來</p>

“你說什麽？”拂春難以置信</p>

“怎麽，你想反悔？”他的神情頓時又一沈</p>

她被他那帶著質疑的淩厲眼神給看得心頭一抖，不暇細想的揺著腦袋，“不是”</p>

他這才滿意的重新紓展眉峰，“這事回去再議”</p>

議什麽？她一臉茫然的看著他，她不過是不小心瞧見了他的身子，無法理解事情怎麽會演變成這樣</p>

她是不是……被他給戲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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