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們兩個為什麽要那麽幫我啊，還不讓我知道？”翌日一早，拂春來探望琬玉，順道將吉勝和永玹暗地裏派人去買胭脂水粉的事告訴她</p>

“興許他們是想補償當年欺負你弟的事，但又擔心你不肯接受他們的好意，才會瞞著你”坐在床榻上的琬玉面帶病容，背靠著軟枕與她說話</p>

說是這樣說，但其實她心中另有猜測，只是還無法確定事實是否如她猜想的那般，便沒有告訴拂春</p>

對吉勝和永玹暗中幫著她的事，拂春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來，只能如琬玉所說，當他們是為了補償弟弟的事才這麽做</p>

“算了，下汷見到我再告訴他們，當年我弟的事一筆勾銷，以後誰也別再惦記著了”說完這事，她看向臉色蒼白的琬玉，提議道：“我過來時瞧見池子裏的荷花了，你不是最喜歡荷花嗎，我陪你到外頭走走可好？”</p>

琬玉明白她的用心，輕揺蝽首，“我身子有些乏，不去了”她幽沈的眼神落在敞開著的窗子外，輕聲問道：“拂春，你說人死之後是不是真有魂魄？”</p>

“這……我也不知道”聽她提起鬼神的事，知她定是又想起死去的那人，拂春趕緊握住她的手，寬慰道：“福安哥說憂思傷身，你呀，就是想太多，心思太煩，才會拖累了身子，你多想想那些快活的事，這樣才能好得快”</p>

琬玉淒然一笑，幽幽地道：“我曾試著阻止自個兒再去想他，可是我的腦子不聽使喚，我抑制不了自個兒不去想他，一想到他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我這心就日夜的揪痛著這兩年來我盼望能在夢中與他相會，可自他死後，我從未曾夢見過他，你說他是不是不想與我相見，才遲遲不到我的夢裏來？”</p>

“我想他或許是希望你能忘了他”</p>

“忘？要怎麽忘？他曾那樣鮮活的出現在我的生命中，他早已融在我的骨血裏，我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將他從我的記憶中拔除”不是不想忘，而是忘不掉，忘不掉那些他曾帶給她的歡悅，更忘不掉他死後帶給她的心痛和遺憾</p>

瞧著琬玉憂戚哀傷的眼袖，拂春恍然明白，有些事不是說忘就能忘得了，也不知這世上有沒有一種藥，能讓人服下就忘卻那些悲傷痛苦的事，要是有，她怎麽也要去求一果來給琬玉吃，她頭在不忍心看她再為一個死去的人這般黯然神傷</p>

再陪琬玉半晌後，拂春離開英武郡王府，準備往鋪子去，半途覷見前頭有個姑娘挽著身旁男子的手，熱絡的說著話——“玫哥哥，我知道你向來愛看戲，那出戲是新編的，可好看了，咱們去瞧瞧”</p>

永玹抽回了手，淡淡的說道：“你想看就自個兒去看吧”他接著吩咐隨行的一名隨從，“你送雪瑩小姐去戲樓”  雪瑩不死心的再次挽住他，胸前的渾圓緊貼著他的手臂，“我一個人去看有什麽意思，玹哥哥你陪我去嘛，姨母先前讓你陪我出來，可不是讓我一個人去看戲的”見他似是真不想去看戲，她連忙改口，“你要真不想看戲，咱們去茶樓喝茶也好”</p>

永玹不著痕跡地抽身退開，“雪瑩，我有事沒空陪你，我讓福喜陪你去”</p>

被一再拒絕，雪瑩跺著腳嬌嗔道：“你怎麽能丟下我不管，讓一個下人陪我？先前在府裏，姨母可是吩咐你要好好照顧我，你就是這麽照顧我的？”</p>

拂春笑瞇瞇的上前，一把拽住雪瑩的手，說道：“哎，姑娘你可就誤會永玹了，他是真不愛看戲，你要真想去看戲，要不姊姊我陪你去看吧，我最愛看戲了”</p>

她方才跟在後頭瞧了一會兒，早就看出永玹對這姑娘已頗為不耐煩</p>

她這人恩怨分明，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看在永玹讓她的鋪子進帳不少的分上，她也得幫幫他擺月兌這姑娘的糾纏</p>

見她突然出來橫插一腳，雪瑩氣惱的瞪著她，“你是誰呀？我同我玹哥哥說話，你插什麽嘴？”</p>

永玹瞥了拂春一眼，朝自家表妹斥責道：“雪瑩，不得無禮，這位是內閣大學士的女兒拂春小姐”</p>

見他竟為了其他人教訓自己，雪瑩不滿的道：“我不管她是誰家的小姐，她突然跑過來打擾咱們，她才無禮”</p>

拂春挑了挑眉，瞅了那嬌蠻的姑娘一眼，臉上帶著笑說道：“冒眛過來打擾是我不好，不過我可是好心好意，這位姑娘，你怕是不了解你玹哥哥喜歡什麽吧，要不要我告訴你呀？”</p>

聽她這麽說，雪瑩連忙問道：“玹哥哥喜歡什麽？”</p>

“你玹哥哥呀，喜歡聽人唱《十八模》”說著，拂春暗暗朝永玹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別說話</p>

永玹看了她一眼，配合的沒作聲</p>

雪瑩困惑的問：“什麽是《十八模》？那要怎麽唱？”</p>

“我教你，那《十八模》是這麽唱的”拂春壞笑著湊到她耳邊，暧昧地唱著，“……伸手模姊面邊絲，烏雲飛了半天邊……”</p>

雪瑩哪裏聽過這種婬穢的歌謠，整張臉登時臊紅起來，嗔怒的推開了她，罵道：“你胡說！我玹哥哥怎麽會喜歡這種下流的曲子？”</p>

“你問問你玹哥哥，就知道我有沒有胡說”拂春朝永玹眨眨眼，她這可全是為了幫他擺月兌他這表妹的糾纏，還不趕快認了</p>

雪瑩立即看向清俊華貴的表哥，求證道：“玹哥哥……”</p>

永玹不等她把說完，立即回道：“青樓的那些花娘，常會唱這《十八模》來助興”</p>

雪瑩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玹哥哥，你竟然上青樓？！你怎麽能去那種骯臟的地方，不成，我要回去告訴姨母！”說完，她踩著花盆底鞋，氣呼呼的跑向王府，要去找姨母告狀</p>

拂春瞠大眼，有些意外那丫頭竟然就這樣被她氣跑了，等她拉回視線，發視永玹正看著她，她模著下巴，咧著笑朝他擺擺手道：“不用謝我，我也只是還你先前的人情”</p>

他似笑非笑地道：“你這是在幫我，還是在害我？”</p>

她理直氣壯的回道：“當然是幫你，我若不這麽說，你能這麽順利擺月兌你的表妹嗎？你要是怕她去向你額娘告狀，等你回去再同你額娘解釋一下就是了”</p>

永玹又問道：“那《十八模》你是打哪兒聽來的？”</p>

“先前在我三舅藥材鋪子裏聽人唱的，覺得那詞兒挺有意思，就記下了幾句，想不到竟把一個姑娘給羞得氣跑了”想到方才他表妹被她氣跑的模樣，拂春忍不住炳哈大笑</p>

他看著她歡愉的笑靨，又艷又媚，連此時盛夏的陽光都為之失色，讓他不由得有些失神</p>

隨然想起一件事，拂春又道：“對了，當年我弟那件事，我早就沒再記恨你們，你和吉勝別再派人來我鋪子裏買脂粉了”</p>

聞言，永玹有些意外，“你當真不記很了？”</p>

她擡眉笑道：“我弟弟早已經沒事，我原諒你們了，喏，這事我今兒個同你說了，咱們就當是和解了，勞你也同吉勝他們說一聲”說完，她擺擺手，往她的脂粉鋪子走去</p>

他註視著她離去的身影，擡手摩娑著下顎，眸裏蕩過一縷笑意</p>

“永玹，雪瑩說你上青樓找花娘，可有這回事？”當晚，趁著兒子回府來向她請安時，巴顏氏沈著臉質問道</p>

年近五十的她面容清痩，不過臉上仍可見幾分年輕時明艷秀麗的風姿</p>

他輕描淡寫的解釋道：“孩兒事情繁忙，哪有時間上青樓找花娘，那只是今兒個在路上遇見了朋友，對方同雪瑩開的小玩笑罷了”</p>

在他四歲那年，阿瑪病歿，額娘悲傷過度，心神失常之下，曾拿熱茶燙他，還曾將他抱起來再狠狠摔下，太後得知後，將他接進宮裏照看，等到他八歲時才又被接回府裏，但因為最需要照顧的那幾年不是養在額娘身邊，他與額娘始終無法再親近起來</p>

巴顏氏喝斥道：“你那是什麽朋友，這種事豈能拿來開玩笑，還把雪瑩給氣走了，你以後少同這種人來往！”</p>

永玹沒答腔，只道：“時辰不早了，額娘早點休息”</p>

她叫住兒子，“等等，趁著這回雪瑩過來，我想讓你們把婚事給辦了”</p>

“孩兒先前已經說過了，我沒打算娶她為妻”</p>

巴顏氏怒聲責問，“不娶她，那你究竟想娶誰？你看看你，今年都二十二了還沒成親，跟你常來往的吉勝和文碩他們都有好幾個妻妾了，你卻連個侍妾都沒有，你說，你究竟在想什麽？難不成是想做和尚嗎？”</p>

“孩兒沒打算做和尚，還請額娘再給孩兒幾個月的時間，屆時孩兒定會成親”</p>

她還想再說些什麽，就聽見兒子補了一句——“這事皇上也答應了”</p>

聽兒子擡出皇上來，巴顏氏即使再不滿，也不好多說什麽</p>

待兒子離開後，細眼透著怨恨，怨怪太後當年從她身邊將唯一的兒子給搶走，恨太後絲毫不憐恤當年痛失丈夫的悲傷之倩，只因她錯手傷了兒子幾次，就狠心將他們母子生生拆散了幾年</p>

要是兒子一直養在她身邊，也不至於對她如此離心</p>

這天過午，拂春從脂粉鋪子回到府裏，帶著為弟弟買的上好顏料和絹紙去看弟弟</p>

來到他住的小院子前，她瞧見他蹲在一邊，看著一只不知打哪裏來的白色野貓，好奇的問道：“常臨，這貓是哪裏來的？”</p>

一如過往，他沒有回答她，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只白貓，仿佛沒發現她的存在</p>

一旁的丫鬟回道：“今早這只貓不知怎地來到少爺住的院子，少爺發現了，拿了些吃食餵他，然後這貓就不走了，窩在那兒，少爺就一直看著他”</p>

見弟弟那模樣似是很喜愛那只貓，拂春便吩咐道：“難得常臨除了作畫和玩他的那顆球外，還對別的東西感興趣，這只貓就讓他養著吧”說完，她也蹲下來，和弟弟一起看著那只白貓</p>

那只白貓也不知是不在意有人圍觀，或是壓根沒發現，就這麽攤著肚皮打著小呼嚕，睡得十分香甜</p>

常臨看了貓兒半晌，似是忽然發觀身邊有人，擡起頭，見是姊姊，他擡手指著白貓，說了三個字，“姊姊，貓”</p>

拂春疼愛的朝弟弟笑了笑，“你喜歡的話，咱們就留他下來，讓你養著好不好？”</p>

他歪著腦袋看著她，沒答話</p>

她將替他買回來的顏料與絹紙交給丫鬟，扶他站起身，走回屋裏</p>

她試著想讓弟弟多說些話，逗著他，“你若要養貓的話，咱們得替他取蚌名字，你看叫他什麽名字好？”</p>

見他沒聽懂她的意思，拂春耐著性子再說了兩遍</p>

半晌後，常臨才似懂非懂的吐出兩個字，“……名字？”</p>

“沒錯，名字，就像你叫常臨，我叫拂春一樣，咱們也替他取蚌名字，才好叫他”她不厭其煩的為弟弟解釋</p>

又等了好半晌，她才聽見弟弟說了兩個字——“毛毛”</p>

“你想叫他毛毛？好，那咱們以後就叫那只貓毛毛”今天常臨同她說了不少個字，拂春一時髙興，抱了抱弟弟</p>

他不自在的在她懷裏扭了扭，卻也沒推開她</p>

須臾，她放開弟弟，再跟他說了幾句話，交代丫鬟一些事後，才離開他住的院子，去了額娘那兒</p>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