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班上一片嘩然，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憂的。

陸宇森則是表示無所謂了，他的同桌是那種典型中規中矩的學生，他也不能打擾人家學習。

方嶼的表情很是沈重，見季年年對此沒什麽反應，弱弱出聲問了句：“年年，如果以後我們倆不是同桌了......”

話還沒說完，女孩兒便出聲打斷道：“這算什麽呀又不是生離死別，搞得那麽難過幹什麽，有緣的話，江湖總會再相見嘛。”

見方嶼更加悶悶不樂了，季年年覺得是不是自己言辭過重了，遲疑片刻，睜大了雙眸，小心勸慰著：“我覺得吧，我們也不一定會分開呀，還是看老葉的決定再說。”

方嶼像受了什麽莫大的鼓舞，對季年年剛才所說的話連忙點頭表示認同：“嗯，我相信我們還會是同桌的。”

許緋埋頭在看書，老葉說的話她不是沒聽見，恰相反，她本應該是沒什麽意見甚至無動於衷的。可偏偏，她忍不住去看顧行倦的反應，捕捉他每一分神情。

葉遠觀察了一會兒班上小兔崽子們的反應，沈吟片刻：“這件事我想好了會通知大家，另外，班長我想好了。”

“就讓方嶼同學擔任吧，大家對這個職位有什麽意見也可以和我說。”

臺下響起一片掌聲。

季年年也望著他，戲謔地叫了聲：“班長大人。”

男孩兒的臉騰地一下紅了，靦腆一笑。

等下了課，最先興起的議論就是——“放榜了放榜了！！”

許緋被季年年挽著胳膊湊到擁擠的板子前，人頭攢動，看的哪裏是成績，分明是別人的後腦勺嘛。

她大可不必湊這個熱鬧，但隨著人群的湧動，她和季年年被擠到了前排。

前後左右議論不停。

“哇——好棒呀，你是年級第二十呢。”

“唉，沒考好，還要開家長會，真不知道怎麽面對我爸媽了。”

“沒事的啦，一次月考而已，高考不後悔就好。”

“......”

站在這個位置，清晰可見，她在紅榜的最上面，對應名次是一。在她下面一個位置的姓名，是顧行倦。

顧行倦物理化學生物都是滿分，抵了她在語文上高他的分數。

“並列第一看到了沒一個數學滿分，一個離滿分只差一分，要是那位顧同學數學滿分，年級第一就是他了。”

“許緋果然好強啊，進校的名次穩定到現在本來就不容易。”

“那個理論怎麽說的來著打江山易，守江山難嘛。”

季年年對這次成績還算滿意：“生物考的不錯，我和補習老師講了的話，他一定會很開心。”

“但這次讓我大跌眼鏡的，是顧行倦誒，平時表現感覺算不上突出，結果沒想到是學霸啊。”季年年晃著她的手臂：“你們兩可真是雙學霸同桌了。”

許緋在心裏想著，顧行倦那種哪裏算學霸啊，“學婊”還差不多，恨不得把“老子不愛不愛學習”幾個字寫在臉上，但成績一下來吧，又能把你吊打，一般人看了，估計心態都崩了。

“你和方嶼這次也都考的不錯啊。”許緋不自然轉移著話題，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方嶼是喜歡季年年的，唯獨季年年一個人不知道。

季年年這種女孩兒，就像被玻璃罩子罩住的小姑娘，被父母保護得很好，如果要在愛她的和她愛的裏面選擇一個，她絕對毫不猶豫投入到她愛的這個選項的懷抱裏。

寧可一廂情願，也不願意有半點兒將就。

“我去打水。”許緋晃了晃手上的保溫杯，上面刻著的是麋鹿的圖案，很是可愛。

不知道走廊上是誰說了句：“那顧行倦不是最後一個考場的嗎考出這樣的成績，不會是作弊出來的吧”

“我也這麽覺得，聽說最後一個考場很亂的，保不準呢......”

許緋擰著眉頭，心亂如麻，走上前去義正言辭道：“自己沒能力還要嫉妒別人的成績，是什麽心態啊？”

那兩個女生是第一考場的，見過許緋了，自然不會不記得，沖著她甩了個白眼：“要你多管閑事啊？”

許緋為顧行倦出聲就後悔了，因為少年就趴在走廊的欄桿上，看著天空中變幻莫測的雲朵，又轉過頭來看她，情緒不明，薄薄的一層夾克小鉆石分明閃耀得厲害。

走近了。

她抱著保暖杯，卻是遲遲不肯開口了。

“為我出頭？”顧行倦自顧自地笑了。

分明不是反問句，而是帶著壓迫氣息的肯定句。

畢竟，許緋剛才那一番義正辭嚴，氣場一瞬間兩米八，可算是把顧行倦護的好好的，眼下，卻是底氣全無，寧可縮著脖子當縮頭烏龜了。

“敢做不敢當了？”他繼續向前走著，沒打算嚇著她，可眼前的女孩兒卻是不自覺地往後退著。

許緋能聞到他身上薄荷糖的味道，清新的氣息環繞著她，卻是讓她的心不自覺咯噔了一下，像小貓被踩到了尾巴，沒有大聲尖叫，可也用行動證明了她此時心裏活動的不安。

退無可退了。

她背部抵著冰冷的墻壁，仰頭看他，少年桃花眼中黑白算不得分明，眼尾上挑，她記得的，這樣的一雙眼是薄情的標志，可就是那麽的讓人淪陷。

許緋咽了咽口水，強行解釋了一波：“單純看不過去別人在背後嚼舌根而已。”

少年高大的身影就籠罩在她身前，她聽見的，除了淺淺的呼吸聲，就是自己的心跳一聲接著一聲，簡直震得她胸腔發麻。

“如果你認為我是多管閑事，那就是的吧。”許緋幹脆破罐子破摔，圖書館給他披衣服的時候也是，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

她咬了咬唇，卻聽見了他帶著淺淺的鼻音開口：“怎麽會？”

說不清是反問她還是反問他自己。

更讓許緋心慌的是，這裏是走廊，雖說來這條路的不多，可萬一被別人撞見了，這樣的姿勢，被傳成早戀也不為過。

顧行倦適時拉開距離，又恢覆成淡漠的神情，直到方嶼搞不清楚什麽狀況，直楞楞走過來道：“你們兩在這兒......”

許緋快他一步，接過話茬：“討論這次月考。”

頗有幾分欲蓋彌彰的感覺。

“咳咳咳......”許緋咳嗽了幾聲，免得氣氛過於尷尬。

“顧行倦，葉老師找你。”方嶼又疑惑地看了一眼許緋，而後扔下這句話就走了。

顧行倦不知道抱著什麽樣的心態接話道：“那我們之後再好好討論一下這次月考。”

許緋：“......”自己編的理由也得強行撐下去啊，只得訕訕一笑地說:“好啊。”

顧行倦似乎來過一次辦公室就對這裏駕輕就熟了，三步並兩步走到葉遠的辦公桌前：“您找我啊？”

幸好，這次他自己沒先坐下，葉遠就開口說道：“搬個凳子自己坐吧。”

“這次考試，是自己做的吧？”葉遠知道自己的問題問出口就有些傷人，但流言風語太多，還是自己親自上陣來盤問一番才算得上放心。

“我不是對你的成績不相信，只是你剛回國，我也不太了解你在舊金山時的學習成績，只是確認一下。”葉遠有些躲避少年的眼神。

聽完後，顧行倦只是輕聲恥嗤笑了一下，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那種。

“您覺得呢？”他也不惱，反而反問著葉遠的意見。

“葉老師——”他還是初見時拖長的尾音，不過氣場變化的太快了，弄得葉遠都有些無所適從。

但他執教這麽多年，什麽“刺頭”學生沒見過啊，待到平靜後抽出顧行倦的試卷來，只見赫然的110分標在開頭，這是滿分試卷，全年級僅此一份。

“這道題講講你的思路。”葉遠的眸子裏冒火，恨不得用他的“火眼金睛”看透眼前低戾少年的本質。

面對葉遠看人分三六九等，賭上自己的職業素養也要懷疑自己的行為，顧行倦只是又倒出一顆薄荷糖慢慢咀嚼著:“您要是不會，應該用搜題軟件啊，難為您不恥下問了。”

葉遠面對他這種激怒行為，只是堅定地一字一頓道：“那你就當我是不恥下問吧。”

“葉老師真謙虛。”顧行倦從他筆筒裏抽出一支紅筆，還當真認認真真講解起來:“三個不同的受力方向，既然要求合力...”

桌上的綠蘿還是煥發著勃勃生機，時不時向下的葉子掃過他握筆的手背，癢癢的。

不到一會兒，顧行倦把筆帽一闔，懨懨地說道：“葉老師現在聽懂了嗎？”

葉遠竟然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顧行倦把糖紙收到口袋，用同情的目光看了葉遠一眼：“您再好好想想，不著急。”

葉遠像是噎了一口氣，頭一次為自己的懷疑產生了那麽一丁點兒的錯誤認知。

顧行倦知道有些老一輩的人都不會輕易在年輕人面前承認自己真正的錯誤，愛面子，這是傳統，有些老一輩就覺得丟什麽也不能丟人。

他本來也沒打算讓葉遠承認自己的錯誤，只是在那一瞬間，單單想到某個為他出頭的女孩兒，他就心裏憋不住，和磨礪出來的沈穩的心性相差甚遠。

葉遠終於表露出這次找他過來的另一目的，叫住了正欲走的顧行倦:“你和許緋這次都是年級第一，既然這樣，你們兩可以換別人來做同桌了，要不然整體上班級形不成互幫互助的氛圍。”

“如果說，我不同意呢？”顧行倦背對著葉遠，只看得見他拳頭緊攥，青筋倍顯。

葉遠摘掉綠蘿上的一片枯葉：“我會合理聽取你們的意見，但最終還是由我來安排座位。”

意思明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那可真是辛苦您了，但是我保不準對我的下一個同桌做些什麽呢，望您考慮清楚。”顧行倦直接走出辦公室，留下葉遠窩氣到不行。

數學老師把黑板一擦：“我們接下來一起來分析一下這次的月考試卷，考的題目是比較有區分度的，大部分同學在選擇題前十題，填空題前三題是沒有太大問題的，解答題最後一題雖然已經超過我們目前學習的範圍，算超綱試題，但做出來的同學也不在少數，並且方法也不唯一。”

許緋感覺得出來，自從顧行倦去了趟葉遠的辦公室，回來的時候那種眼神簡直能冷到殺死人。

“現在大家對著手頭的答案進行訂正，我們請許緋和顧行倦同學上來板書，因為他們用的方法是不一樣的，有興趣有能力的同學可以兩個都了解一下。”

數學老師分別拿出兩根不同顏色的粉筆遞了過去。

許緋捏著的粉筆是粉色的，而顧行倦的則是藍色的，講臺下的同學紛紛盯著兩人同步的板書，不禁感嘆著坐在同一間教室裏，為什麽腦子構造就是不一樣！？

兩種思路的方法板書完，看的出來，許緋用的是常規思路，只不過步驟稍顯繁多，計算過程也比較麻煩，幾乎寫了大半個黑板，而藍色粉筆區域的“占地面積”就小的多了，過程簡潔，答案明晰。

從講臺上下來，許緋第一件事不是看自己有沒有不小心寫錯的地方，而是認認真真把顧行倦的答案和思路看了一遍。

果然，他用的是非常規的一類，但省時又好理解，的確是優於她用的老方法。

剛才和顧行倦一起站在講臺上的感覺好奇妙啊，她寫的慢，又不時悄悄看著顧行倦那邊的進度。

但騙不過自己的心的，她眼裏只有少年流暢的下頜線條，以及隨意寫出來卻十分嚴謹的答題步驟，那種克制卻又不能坐在座位上好好欣賞的覆雜心情在內心中糾纏。

數學老師在兩種顏色的板書上打了個勾：“兩種方法大家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進行理解，哪種自己再寫一遍能能寫的出來就用哪種方法。”

小敏教學很負責，衣品又好，開學幾天就被一眾男生評選為江高女神，笑起來甜，嚴肅時禦姐範，人氣呼聲很高。

此刻她正看向在拍手上粉筆灰的顧行倦，微微挑眉，美目流轉：“但顧行倦同學不知道是不是時間不夠用的原因，最後一題這次在黑板上寫了答案，卷面上卻沒寫，白白扣了一分，否則也是和許緋同學一樣的滿分啊。”

許緋的自動鉛筆芯斷了一截，要是他那最後一題答案寫錯了也就算了，偏偏，是顯而易見的答案他卻不寫上去，肯定是故意的吧。

許緋問道：“幹嘛不寫答案？”

他畫了一個五子棋盤，許緋看到紙上圈圈叉叉的圖案，是無聊到了什麽程度，才會自己和自己下棋？

“忘了。”

這理由從顧行倦嘴裏說出來怎麽就這麽讓人難以相信呢？！

“來不來？”顧行倦遞她一支削好的鉛筆，“你叉我圈”。

真夠小學雞的。

許緋表面上雖然十分嫌棄，可還是口嫌體正直地接過鉛筆：“來就來。”

“不行，這次我要先手。”許緋連輸兩盤，終於忍無可忍了，顧行倦沒說什麽，爽快依了她。

五分鐘後......

“嗷嗚——我又輸了。”許緋把鉛筆放回他的筆筒：“不玩兒了，還是學習比較有意思。”

許緋把模擬卷往桌上一攤，棋盤失意，那她學習場上總得找回點兒自信吧？

可擡頭可見的，是顧行倦那道“爛尾”的最後一題，果然，無論這些事情重不重要，她都被碾壓了一截，真叫人羨慕嫉妒恨吶。

小敏盯顧行倦和許緋有一段時間了，可一想這節課本來就是用來處理月考卷子的，兩個孩子又都是滿分或接近滿分的成績，聽不聽好像影響都不太大就沒多管。

許緋一下課就遭到了季年年的問題圍堵，講解完步驟，她突然失了神地問了句：“年年，你想換同桌嗎？”

“我嗎？”季年年說道：“實不相瞞，其實也無所謂啦。”

要是方嶼班長大人在場，估計要被季年年這句話傷得玻璃心碎了一地。

許緋垂眸：“我看方嶼他對你挺好的啊。”

“方嶼人是挺好的，但總有種弟弟的感覺，我還是更喜歡我補習老師那一掛的。”談起自己的“男神”，季年年立刻眉飛色舞了起來。

原來，精明於季年年，天真是天真，但也足夠敏感。

青春期中方嶼對她的感情，她當然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了也不想挑明，起碼方嶼自顧自糾結沒挑明前，她寧願揣著明白裝糊塗，把問題留給忐忑不安的少年。

“緋緋，你呢？”季年年狡黠一笑：“但我估計你應該是不想換同桌的那一類吧。”

“雖然話是這麽說的啦，但我...”許緋有些猶豫不定，不知如何向季年年開口說內心那些小心思。

其實，她發自內心的認為，還是和顧行倦坐同桌比較好，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習慣了他的陪伴，早上想起顧行倦，她就會習慣性多帶一袋子面包，一時間要換個同桌，她還真有些適應不來。

所有的期望凝結成一聲嘆息：“還是看葉老師怎麽安排的吧。”

放學前，葉遠走進辦公室宣布著明天召開家長會的消息，又再三強調：“家長會的意義想必大家都知道，為的就是把你們真實的學習情況反映給家長，以便讓家長對我們的教學工作有進一步了解。”

“所以我希望除了特殊情況實在抽不開身，大家的父母都要到齊。這也是我們江高第一次召開家長會，意義非凡吶。”

顧行倦今天放學後磨磨蹭蹭半天沒走，陸宇森怎麽叫都不管用，等人群散盡，許緋正納悶他的反常。

顧行倦卻是率先開口了：“許緋...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寶貝們一路支持。

明天入V，21章V章評論都有紅包哦！！！都有！！！所以留下評論叭愛你們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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