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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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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暗算

大門一關,馬雨心顧不上腳疼,心急火燎的拉著弟弟往屋裏去。

“東西拿出來,看看還在不在?”馬雨心扶著桌子坐下,說了自己的發現。

“啊?”一聲驚呼兩種含義,手伸進懷裏掏了個空,馬雨桓聽了姐姐的話臉上錯愕難掩。

“不見了。”馬雨心喃喃自語道,“果然是夢。”

“不對,大白天的哪可能是夢!”

實實在在的東西,當時確定拿在手裏過,馬雨桓不信邪的翻遍全身,仔細回憶一路上的種種,排除掉在半路上的可能。

“算了,不用去找了,看來你我沒這個富貴命。”馬雨心不去糾結到底是夢還是事實,指著門外的筐。

“裏面的蘑菇你拿一半回去炒了吃,我就不留你了。”

隨著年紀的上長,姐弟二人住同一個院子不太合適,伯母故去正好分家,那邊的房子需要人看著,久無人居住房子會塌。

“不去城裏看大夫了?”馬雨桓頗為擔心姐姐的腳傷,“你一個人能行?”

“可以,以前比這傷得還重,也都好了。”馬雨心打發了操心的弟弟。

馬雨桓把蘑菇都洗好拿走一半,走之前提醒姐姐院門鎖好。

送走了弟弟,插上門閂,馬雨心一步一挪的去廚房燒水做飯。

腦子裏全是玉牌的事,心思不屬的去拿立於竈臺邊的長柄鐵夾子,蹲下撿柴、添柴不便,用夾子正好不用彎腰。

馬雨心一手扶著竈臺邊支撐,一手拿著鐵夾子往竈膛中添柴。

心不在焉的握著鐵夾子,馬雨心一想到肖盼走時不懷好意的眼睛,心裏一個激靈,渾身不寒而栗。

握夾子的手無意識的用力抓緊,等馬雨心從肖盼惡心的目光下回神,變形的鐵夾子當頭一棒砸下來,整個楞楞的蒙了。

“這是真的?”不敢相信被她捏彎的鐵夾手柄。

反覆看後仍一頭霧水,馬雨心不解何時有此力大如牛的本事?

“等等,會不會是夢?”馬雨心抱著一再驗證的想法,把凹陷的鐵夾手柄重新掰回來。

很輕松,比折筷子更容易。

馬雨心看著正回來的鐵夾出神,直到鍋裏的水燒開,冒出的熱氣熏了後背,反應過來把飯熱上,到一邊靠著墻繼續研究。

鐵夾夾起一塊劈成長條的幹柴,馬雨心放在左手手心,用力握緊。

只聽哢嚓一聲,手中的幹柴應聲而碎,一小塊一小塊的自掌心落下,馬雨心發蒙的腦袋突然靈光一閃。

“會不會是那塊玉牌?”除此之外馬雨心再想不出能夠解釋清楚的答案。

“弟弟!”會不會也如她一般有了越出普能人的力量?

馬雨心不敢有絲毫的欣喜,就怕是一場夢,到頭來白高興一場。

快到門口的腳步停下,馬雨心決定先不去找弟弟說明此事,萬一睡一覺又回到從前,豈不竹籃打水一場空。

“冷靜,冷靜。”馬雨心深吸一口涼氣定了定神,又從缸沿上拿了破碗,試試手上的力氣。

瓷質的碗在手裏像極了易碎的冰塊,輕而易舉的掰下來一塊。

手指上沒有絲毫的細小傷口,馬雨心喃喃道:“不是夢就好了。”

有了力量她再不是弱女子,誰敢欺負她,親自上手給次教訓。馬雨心默默的祈禱,希望是真的。

用過飯,回屋關上門。

洗了腳找出藥油塗上,馬雨心盼著明天快點到來,是不是她一個人的臆想,明天見真章。

忙了一天,從山上倒騰下來不少好東西。

裏正滿意的到家數銀子,看到孫子手上拿著的洗幹凈的香爐,覺得能值一兩銀子。

家家戶戶得了實惠,看著堆滿院子的青磚笑得合不攏嘴。

洗幹凈了拿到集市上賣,能賺一筆,白撿的東西巴不得再多來幾座道觀讓他們拆。

刮下來的金粉分到一些,各家忙著燒,看看是不是真金。

刺鼻的氣味之下,金粉化成了一堆黑水,空歡喜一場。

夜半三更,裏正家裏屋的塌上之人猛地睜眼。

清錄道人的魂魄自香爐中驚醒,身邊的呼嚕聲實在是大。

魂魄當初受傷未能補養過來,眼前又非是自己的地盤,清錄道人凝視榻上的年輕男子,自其人耳朵入內探查記憶。

越看臉色越差,自己的道觀被這群愚民拆了。

清錄道人一氣之下,將附身之人的腦子攪了個粉碎。

控制著屍體從榻上起身,穿好衣衫下地開門出去。

院子裏靜悄悄的,目測院墻的高度,操控著不太靈活的身體翻身而上,從墻的另一邊跳下。

他要回山上去,地下還埋著一些舊物,不能再被膽大包天的村民翻了去。

路過一戶人家的院子,清錄道長剎時駐足,一股吸引他的氣息打院子裏飄至。

勾動脆弱的神魂一蕩,不是新的沖擊,而是往利好的方向發展。

“什麽寶貝?”盡然在凡人的家中。

清錄道長思量一翻,機會就在眼前錯過了可惜,一介凡俗絕非他的對手。

權衡之下清錄道長翻墻入內,朝著氣息的源頭走去。

屋內睡不著的馬雨桓下地解手,屋外一黑影倒映在門上,驚得他急呼:“什麽人!”

既然被發現了,清錄道長大刺刺的破門而入,一腳踹開房門,與屋內之人面對面。

屋裏點著蠟燭,足夠讓馬雨桓看清闖入者何人,熟悉的面孔入眼,驚得他手腳發涼。

“肖盼,深更半夜你來我家幹什麽?”

馬雨桓看出對方來者不善,一邊質問一邊往右後方退去,那裏有一根靠墻立著的長棍。

清錄道長自是不會回答,看出眼前小子的意圖毫不在意的打量其人,東西就在對方身上。

沒等馬雨桓拿到墻邊的棍子,隔了個桌子站在對面的人,冷不防撲了上來,掐住他的脖子臉還湊過來,鼻子一動一動的,在聞著什麽。

馬雨桓上手抓住肖盼的手腕向兩側一拉,哢嚓!

一聲骨頭折掉的脆響,驚住了馬雨桓,抓著兩個脫力的手,眼中滿是驚恐。

清錄道長也嚇了一跳,雖然他不疼,但是,對方輕而易舉折斷兩只手,很難不讓人起疑。

馬雨桓心道壞了,傷了人求醫問藥的錢打哪來?

正當他腦子裏亂作一團時,不吃教訓的人再度撲來,這次是上嘴咬。

馬雨桓向後閃躲,對方不依不饒像犯了瘋病,情急之下擡腳飛踹。

“砰!”

整個人倒飛出去摔在了院子裏,肚子上一個凹陷下去的大洞,嘴角溢出血沫,目光渙散眨眼間失去光彩。

無他,附身在死人身上的清錄道長被這一腳踢了出去,再想重新附身失敗了。

馬雨桓慌得六神無主,他,他怎麽,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力氣?

不敢相信的看著滿是老繭的雙手,拿起桌上的蠟燭快步出了屋,來到院子裏,往地上的人身上一照。

驚得馬雨桓手抖,略燙的蠟油滴在了手上,才意識到要去摸個脈。

蹲下湊近,伸出手置於肖盼鼻下,沒有呼吸了,手指一縮眼仁跟著一緊,僅僅是一腳而已,不會這麽沒用吧?

不死心的馬雨桓去摸肖盼的頸側,什麽都沒摸到。

胸口下的心臟聽不見絲毫的跳動聲,顫動的嘴角驚慌失措的面容,差點打翻手中的蠟燭,無一不昭示著最不可能的事發生了。

“怎麽辦,怎麽辦?”他殺人了,他殺人了!

馬雨桓自地上站起來沖入屋內,一通翻箱倒櫃找到藏起來的私房錢,連同幾套衣衫包起來背在身後。

不能再村裏呆下去,得趕緊找姐姐,趁無人察覺時連夜離開。馬雨桓不願背上殺人的罪名,為今之計一走了之方能保命。

清錄道長觀察著對方的一舉一動,或許附身眼前人才是最佳的出路。

思考片刻朝著跑出門去的小子撞去,清錄道長進入到對方的意識海中,看到了浮在半空的玉牌,越是靠近玉牌,對神魂的恢覆越快。

“天不亡我!”清錄道長大喜過望,“多麽年輕的身體,要是能夠奪舍……”

這小子的魂魄很穩,要想鉆空子必須滿足特定的條件,清錄道長手頭沒有剝離原主魂魄的工具,只能從其他方面想法辦。

或許等對方情緒崩潰魂不穩時鉆空子?清錄道長正在做合理的推測。

要想讓一個人徹底崩潰,殺一個人肯定不行,清錄道長盤算著其他方式,汲取著玉牌散發出的光亮補養神魂。

馬雨桓腳步匆匆的來到姐姐家門前,在敲門與翻墻之間選擇了後者,動靜小些,不能讓鄰居聽到動靜走漏了風聲。

“誰,什麽人!”屋裏了無睡意的馬雨心看到門外漸近的黑影,拿起桌上的蠟燭和手邊的拐棍呵問。

“姐姐,是我,快開門我有急事要說。”馬雨桓火急火燎道,翻墻的心跳仍未歸於平穩,說話有點口齒不清。

“你怎麽來了?”馬雨心半信半疑的挪到門口打開門,蠟燭的光一照,確實是弟弟沒錯。

“我殺人了,具體情況路上再與你分說,事不宜遲趕緊收拾東西和我一同離開。”

他一個人偷偷跑掉,裏正家這筆賬定然算到姐姐頭上,本就在村裏舉步維艱,裏正為了出口惡氣姐姐更沒有活路。

馬雨桓自然不會扔下姐姐獨自面對村裏的豺狼虎豹,必須一起走。

“殺人!”馬雨心一把捂住嘴吞下驚呼,難以置信的看著弟弟,怎麽可能?

“什麽都別說什麽都別問,快去收拾。”馬雨桓一再催促,“我去廚房倒些水拿點吃的帶上,路上好用。”

馬雨心楞在原地,直到弟弟的身景消失在門外恍然間回神,殺人的事一看就不是瞎話,弟弟說的對離開才能保命。

一瘸一拐的跑到裏間的屋子收拾包袱,心裏頗不是滋味,這個家沒了,兩處房子和地都沒了,馬雨心心酸的落淚。

背上包袱拿拄著拐出了房門,不放心的又去院裏的筐中帶上柴刀。

馬雨心站在院中,看著住了二十多年的小院,滿滿的回憶充斥腦海,打從心底舍不得。

不走萬一被發現,殺人可是要償命的,出了人命案子,哪怕是她再難呆在村裏子。

鬼鬼祟祟的身影偷偷摸摸的靠近馬家的小院,整個人貼在門縫處往裏偷窺。

一人影站在院子裏,嚇得他三步並作兩步繞到右側院墻邊上,拍著差點嚇斷魂的心口疑惑滿滿。

誰大半夜不睡站在院子裏?難不成是馬雨心自己?

仔細回憶看到的影子,背上好像背著東西,這是要上山挖寶?

等等看,真是為了趁村裏人都睡上山,那他這次心血來潮出門來對了,偷偷跟上去,說不定還能撿現成的便宜。

黑影饞裏正家自道觀翻出的銀子,晚上睡不著,腦子裏浮現出白天去接馬雨心時的一幕。

老大不小沒錢娶妻的他,老早就眼饞馬家丫頭的身子,都是老姑娘了,嫁不出去不如便宜了他。

黑影想到此處,不禁口幹舌燥下意識舔了舔唇,若能生個一兒半女,他也樂意做倒插門,房子和地不是全都有了,如此想來別提有多美。

今夜趁著馬雨心受傷,想來把人給辦了,也不會怎麽樣,馬家的小子住得遠鞭長莫及。

怎知計算趕不上變化,黑影時不時探出頭去看向門口,耐心的等屋裏的人出現。

“走。”馬雨桓帶夠了東西,與姐姐一道自大門出去。

馬雨心想了想,拿把大鎖把門鎖上,一邊走一邊問,“誰死了?”

“肖盼!”馬雨桓至今都搞不懂,一個活生活的人就這麽死在了他的手上,以往要有這等能力,哪還用窩在家裏種地。

綴在身後的黑影僵在了當場,仿佛聽到了最可怕的笑話,死了?肖盼?

那,那不是裏正家的孫子嗎!

黑影唬得心臟一跳一跳,凝視著前方越走越快的兩道身影。

結合兩人身上的包袱,或許不是他耳背會錯了意,黑影抹了把臉定了定神。

此事若是真的,八成是馬雨桓那小子幹的好事,姐弟兩人害死了人,裏正不會放過兩人,縱然不在村裏私下處置,送到官府那邊定然也活不成。

房子和地,不行,他得去支會裏正一聲,得不到村裏人人垂涎的房子和地,至少跑腿報信的好處不能少。

黑影一翻算計,拔腿往裏正家去,到了大門口揮起拳頭一陣狂敲。

“咚咚咚咚咚!”

邊砸門邊從門縫裏看情況,黑影高喊道:“不好了,出人命了!”

“誰呀,大半夜的吵什麽吵!”裏正從屋裏披衣出門,拿著蠟燭來到大門口,沒開門只問,“什麽事?”

“不好了,您孫子肖盼被人殺了!”黑影自門縫看到門裏的人正是裏正本人。

“什麽!”裏正瞪圓了眼睛罵道,“放屁,我孫子好好的在家睡覺,大半夜咒人,你小子最好給我說出個三四五六,不然饒不了你!”說著把門打開。

“最好去屋裏看看人在不在,我也是偷聽馬雨桓那小子親口說的,再不趕緊去確認,人跑了可就找不到了!”

是本村的人沒錯,裏正半信半疑,讓報信的人在門外等著,他拿著蠟燭往孫子住的屋子走去。

上了臺階推開門走進去,借著光亮往榻上一瞧,拆開的被子哪還有半個人影。

屋子不大一眼看到底,仍就不信的裏正去了院子裏的旱廁尋人,裏面同樣連個影子也無。

裏正進屋把所有人都喊起來,叫了報信人進來說事。

“我沒去驗證真假,不過姐弟二人趁夜深人靜時離開沒鬼才怪,人肯定在馬雨桓家中。”報信的人道出自己的想法。

“你先回去,事情真如你所說,好處自是少不了你的。”裏正在未確認孫子是否出事前,是一文錢都不會給的。

“行行行,那您忙。”報信人一步三回頭的出了裏正家,想了又想眼珠子一轉,先去馬雨心家搜刮點東西。心隨意動麻溜的跑了。

裏正讓兒子和兒媳拿上柴刀,去馬雨桓家看看是不是有這麽回事。

他則帶著人抄進路往村口去,是與非堵了人再對峙。

兵分兩路行動起來,紛紛往目的地奔去。

夫妻二人來到馬雨桓家,大門沒關,兩人對視一眼,拎著燈籠走進去。

一看地上躺著個人,近前拿燈籠一照,不是自己的兒子還能是誰!

“我的兒!”手中的柴刀擱地上,肖氏捧起兒子的腦子,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臉頰,都沒能將人喚醒。

肖父上手一摸,人已經涼透發僵了,再一看受傷的位置,凹陷那麽大一塊,料想也撐不了多久。

“殺人償命!”肖父就這麽一個兒子,眼底一片腥紅,恨得咬牙切齒。

“我的兒,你死的好慘啊!”肖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抱著兒子冰冷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

肖父去找了一圈,住在此地的人確實跑了,屋裏的衣箱大開,裏面翻得一團亂。

“走,去村口。”肖父將燈籠和柴刀遞給一子,“拿著,我背了人這就去同父親匯合。”

“你,小心點自己的腰,累了換我來背。”肖氏上手扶了一把,拎著燈籠走在一旁照路。

兩人的腳程再快,快不過抄近路奔跑而至的裏正一行,火把的光亮將村口的大樹照出幾分森然。

“往哪裏逃!”裏正厲聲呵斥停下腳步的馬家姐弟。

審視的目光打量兩人,包袱款款的,不是逃真想不出別的解釋。

馬雨桓大驚心神震蕩,沒想到會被裏正一家子逮了個正著,料想到事情肯定被眼前人所知,對方人多勢眾動起手來,怕是難以逃離。

馬雨心沒想到連逃的機會都掐斷了,思及憶起種種,本是兩個人之間的對話沒有第三個人知曉,為何會被裏正等人圍堵?

難不成肖盼上門找弟弟挑事,裏正等人才是罪魁禍首?

若無對方的放任,就不會發生今晚的事。

馬雨心認為是裏正家一手策劃,只不過事情脫離了正軌,人死了而已。

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深挖,倘若肖盼僅僅與弟弟夜半起了沖突,無論肖盼拿醉酒認錯門當借口也好,亦或是連借口都不找,故意趁夜上門找事也罷,都對她和弟弟沒半點好處。

裏正的公正可不在奪人家財事上,近幾年年景都不大好,種出來的糧食連交稅都成問題。

緊緊巴巴的過日子,開荒又十分費力,盯上她和弟弟遲早的事。

哪怕她和弟弟大了能理事了,在這個村子裏裏正最大,再下來是利益最大,管你是誰天災人禍之下,吃絕戶的事常有。

馬雨桓手抖腳顫,眼看裏正一行人步步緊逼,拉著姐姐往後退。

“孩子他爺,孩子死了!”看到前方的火光,找到家中主事,肖氏大哭道,“您可得給孩子做主啊,不能讓兩個混賬玩意給跑了!”

兩姐弟渾身一緊,側著身站著,手裏的柴刀往上提了提,前有狼後有虎,今晚看來無法善了了。

清錄道長抓住機會,趁原主心神激蕩慌作一團時趁虛而入,讓人瘋得更加徹底一點。

拉著她衣袖的手一松,身邊的弟弟一個箭步,朝肖氏母子三人沖了過去。

馬雨心沒反應過來,只見弟弟手起刀落,寒光自兩人頸間劃過。

“嗤嗤,咚!”

“啊!”馬雨心驚叫起來,弟弟又殺人了!

看到轉過頭來被噴了一臉血的弟弟,馬雨心所有的驚呼戛然而止,像變了一個人般,眼睛黑的嚇人。

裏正一行也被嚇得不輕,以為肖盼的死只是意外,沒想到姓馬的小子給他們上了一課,妥妥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人。

有人怕了,悄悄的往後退。

有人則東張西望,找尋逃離的路線,一柴刀下去兩條人命,這樣的人他們可沒膽子上前用命去拼。

裏正更是嚇得失聲驚得腿軟,手裏的火把下意識朝一步步逼近的馬雨桓丟去,調頭撒丫子往城裏跑。

只有報官他才能為死去的親的討回公道,硬來只能是送人頭。

“弟弟,夠了!”馬雨心上前攔住朝裏正一夥人走去的馬雨桓,“別管他們,我們快走!”

拉了兩下沒拉動,馬雨心對上一雙如冰無溫的眼睛,嚇一激靈,“你,怎麽……”不大對勁。

“走開!”馬雨桓一把推開礙事的家夥,閃身去追逃走的人,不殺了那些人,留下後患不堪設想。

一個人也是殺,一群人也是殺,那些人該死總是在背後嚼舌根,總是對他們不懷好意。

清錄道長順著原主湧現的恨意,見縫插針的操控著對方殺人,“對,就是如此,殺得人越多,清醒後越崩潰。”

“哎喲!”被推倒在地的馬雨心感到心涼,弟弟變得讓她認不出來了。

會不會是那塊玉牌在搞鬼?

馬雨心爬起來,再找不到弟弟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不知該何去何從。

不行,不能幹等著,她得去阻止發瘋的弟弟。

再殺下去,真的沒有回頭路了!馬雨心忍著腳傷往前跑。

腦後生風不等裏正有所反應,人頭與身體分離,腦袋砸在地上滾了一圈停下,身體保持著向前奔跑的姿勢撲出半米遠,斷口處的血噴了一地。

馬雨桓心裏只有恨,追上曾經辱罵他的人,一刀一個。

“饒命,饒命,放過我,放過我。”裏正家的二兒子跪地求饒,“家裏的東西都給你,都給你,留我一命!”

馬雨桓停頓一瞬,想到錢財的重要性,揮刀之時給對方留了個全屍。

人都殺了,還有人沒殺,他得回去拿銀子和殺人!馬雨桓如今的腦子裏只餘這兩件事。

有了能力的他誰也不怕,有了銀子再也不受村裏人的閑氣,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馬雨桓抱著這一念頭閃身回村。

馬雨心呼哧帶喘停下來,看著東一處西一處身首分離的慘狀,惡心的胃液翻滾,當場吐了出來。

“弟弟!”吐到只剩下酸水,馬雨心操著沙啞的嗓音喊道,“弟弟你在哪?”

四周靜悄悄的無人應答,馬雨心此時心如死灰,看著一地的屍體白了臉。

“怎麽辦,怎麽辦!”馬雨心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她得離開這裏,不能再拖了,天一亮一地的屍體百口莫辯,馬雨心咬了咬牙,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馬雨桓站在裏正家門前,上手抓住大門上的銅鎖,稍稍用力一捏,變形了,再往下一扯。

“當啷!”

沒用的鎖頭隨手一扔,馬雨桓上腳踹開大門走進去,直奔屋裏一通翻找,看到包在紅布裏的一百兩銀子。

從沒見過這麽多錢的他,興奮的兩眼放光。

揣在懷裏太重了,馬雨桓解下背上的包袱,小心翼翼的把銀子一層層的塞在疊好的衣服裏,走動時不會散開。

裏正家好東西不少,馬雨桓全都搜刮一遍,離開時到廚房竈膛裏取了火,點燃每一間房子。

看著火勢燒起來,馬雨桓舉著火把離開。

濃煙與火光驚醒了鄰裏,出門一看嚇掉魂。

“快來人啊,走水了,裏正家走水了!”

“馬家小子,你怎麽在這裏?”鄰居看到舉著火把凝視著裏正家火勢的馬雨桓,心下一凜立即想到了某種可能。

“是你放了火,你是想謀財害命,反了你了!”

鄰居的話十分刺耳,怒視他時的眼神恨不能吃人,這讓馬雨桓壓抵在心底的邪火瞬間暴發。

手中的火把扔過去,馬雨桓陰測測的笑道:“是我又如何,一群惦記馬家家財的臭蟲,去死!”

“你個瘋子。”鄰居後退避開了扔來的火把,氣得臉紅脖子粗的破口大罵,“你個狗娘養的□□崽子……”

染血的柴刀揮去,沒有給大罵之人說下去的機會,人頭落地身體直挺挺的站著。

馬雨桓撿起地上未滅的火把,走到鄰居家中,一邊殺人一邊點火,眼裏已然毫無人性可知,只知道殺殺殺,通通都得死。

前來救火的人都被殺了,渾身是血的馬雨桓獰笑著,對方越反抗他殺的越痛快。

一些想跑的人也沒能幸免,柴刀揮至的時候,只覺脖子一涼失去了意識。

“還不夠,不夠瘋!”清錄道長不是很滿意,雖然殺了一村的人,原主的魂魄有重新穩定之相,這可不是好現象。

“對了,還有一個漏網之魚。”清錄道長操控著原主的身體,借助玉牌的力量,身形化作一縷青煙飄離。

濃濃的火勢沖天而起,火光照亮的半邊天,小樓上睡夢中的月光草驚醒,跳到窗臺上往下一看。

“謔!好大的火勢!”

要不要管?燒下去還能有活人嗎?月光草上樓推醒李成。

“快,快快!”月光草不是要讓李成做好人積德行善,而是它從濃煙中嗅到一絲熟悉的氣息。

這事備不住與玉牌有關,要真是玉牌引起的殺戮,放著不管不太好。

李成醒了,趴窗戶邊往下一瞅,眉頭皺得死緊,確實有玉牌的氣息,還有濃烈的血腥氣。

撐在窗戶上翻出窗外,李成自半空下落之時,幾道冰寒的掌風橫掃四方。

火焰在接觸到寒氣瞬間被冰覆蓋,鋪天蓋地的寒冰摧枯拉朽之勢侵蝕著火焰,一片火海不過須臾被冰面全部蕩平。

月光草在幹凈的冰面上滾動,所至之處全是身首分離凍在冰下的屍體,眼裏的驚恐猶在。

皺了皺鼻子排除混雜的氣味,月光草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曾經的記憶展開,讓它準確的鎖定氣味的主人。

“那個本該死在地底墓室的道長,這麽久了還活著?”

月光草已經能夠憑想象,堆疊出眼下事的幾種可能。

不必尋找幸存者,在李成打出寒冰掌的時候,就已經感知到此地無活人。

“走。”李成帶上月光草去找始作俑者。

玉牌被封印是不會影響到一個正常人變成殺人的瘋子,只能是有人在背後搞鬼。

月光草甩出根須纏上李成的胳膊,蕩秋千一樣落到肩膀上。

李成猶豫一瞬,在考慮要不要把全是屍體的村子一把火燒幹凈。

畢竟屍體長時間擱置不理,難保不會有瘟疫滋生,這片土地怕是要變成荒地。

等把人找到再回來一趟,李成考慮到擁有玉牌的人,或許想親手安葬親人,他不能替活著的人做決定。

夜晚漆黑一片,從家中拿著的燈籠掉了,馬雨心不敢回去找,摸黑拖著不敢用力的傷腳往前走。

一道影子倏然落下,馬雨心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本能的往後退,手裏的柴刀握緊,手心裏滿是冷汗。

“姐姐,大晚上不在家你去哪了?”

看似關心的話,帶著說不出的埋怨,好似對方不該亂跑讓他好找。

黑影兩眼放光步步逼近,控制身體的清錄道長察覺到原主的抗拒,意識到有門,既然走到這一步,眼前人定不會放過。

有這麽一個血緣上的牽絆在,因果上的償還可以預見會沒完沒了,清錄道長不會再留下任何阻礙。

猙獰的面孔上掛著陰翳的笑容,“姐姐,你為什麽跑這麽遠,為什麽不等等我?”

馬雨心頓覺毛骨悚然,自己的親弟弟變化之大令人畏懼。

“沒,沒有不等你,你,你剛才去哪了?”馬雨心一邊後退一邊發問,眼角餘光瞟向兩側,時刻準備逃離。

“我回村了,那些每天在背後當小人的家夥被我殺掉了,姐姐不用再躲起來偷偷的抹淚,你也挺高興的對嗎?”

馬雨心聞言一個冷顫加身,動了動唇找不到合適的話說,殺人是不對的!

“為什麽不說話?”馬雨桓咄咄逼人道,“那些長舌婦本就該死,那些窺視我們家家財的人同樣該死,你在為該死之人可惜嗎?”

“不不不。”馬雨心看出弟弟瘋得不輕,肯定得順著對方的話往下說才行,要不然她也會成為砧板上的魚肉。

“那你什麽意思,是嫌棄我背著你把人都給殺了,還是,你怕我這個手染鮮血的弟弟?”

馬雨桓打從心底害怕姐姐因此不要他,他只是一時沒控制住,是那些該死的人先挑釁。

“對,就這樣!”清錄道長樂見其成,被親人否定的傷害成倍增長,一定程度加大了心神游離,不願面對事實的窘境。

“別這麽說,人都死了說這些沒有用。”馬雨心勸道,“快點離開此地,天一亮滿地的屍體會引來路人報官,再遲就來不及了。”

“是嗎?”清錄道人露出本來面目,期身而上朝眼前人砍去。

跑!

早有防備的馬雨心,一聽話聲不對撒腿就跑。

“姐姐,你不要我了?”馬雨桓大為受傷,臉色立變道,“你跟那些人沒什麽兩樣,表面裝得像個好人,實際上恨不能我死。”

不聽,不聽!她什麽都不想聽,眼淚不知何時落下,馬雨心心痛到了極點,不解怎會變成如此。

腳下一滑被絆倒在地,臉朝下撲了出去,腦後生風死亡降臨。

馬雨心脫下背筐扔出去。

馬雨桓一擊未中眼神一暗,側身避過扔來之物,撲上去掐住對方的脖子,一刀揮下。

被撲倒在地,壓在身下掐著脖子的馬雨心臉色漲紅,快要窒息了。

眼看此刀落下,挺起上半身用腦門上去撞。

馬雨桓額頭一痛,落刀的速度暫緩,嘴裏罵了一句:“小賤人!”

再次揮舞著柴刀落下。

千鈞一發之際,馬雨心摸到了掉落在手邊的刀柄,拼著一口氣揮下。

“噗嗤!”

“該死!”清錄道長飲恨當場,沒想到最後的反撲,會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賤人削掉半個腦袋。

掐著脖子的力道一松,馬雨心用力推開身上的人,顫抖的手拿著柴刀又補了兩刀,趴在一旁幹嘔,胃裏已經沒東西可吐了。

殺了親弟弟的負罪感翻湧而至,馬雨心無聲的哭著,染血的柴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只要稍一用力,她就可以與親人團聚。

“絲!”疼痛喚醒了馬雨心不理智的內心,她不想死!

爬起來借著月光散下的光找到背筐,落下的東西胡亂的扔進筐裏,弟弟身上的包袱解下來放筐裏,馬雨心拎著柴刀略作思量,決定上山。

山上的路她熟悉,呆在熟悉的環境才有安全感,一身的血進城只有一個結果。

馬雨心想不出進城之後如何過活,要房子沒房子要地沒地。

山上有野菜能對付的吃一陣子,山下的村子看情況,若是能回去最好,馬雨心抹了把眼淚,重新振作起來。

來晚一步的李成只找到屍體,從中獲取到那枚導致普通人發瘋的骨牌。

洗去沾到的腦漿,骨牌入手的分量過輕,反覆細觀發現端倪。

壓根不是之前制作的骨牌,上面的刻痕十分的粗糙,根本就不是骨頭而是玉石。

李成隱約能感知其中不屬於人界的力界。

指尖輕輕碾動玉牌紋絲不動,李成祭出太陽真火煆燒,這才將玉牌燒化蒸幹成水氣。

月光草皺了皺鼻子,還有一個同樣味道的玉牌,追是不追?

李成放出藍焰燒掉地上的所有屍體,尋著氣味去追。

若是真的骨牌,是不可能同時在一地出現兩塊,假的用來控制普通人,其心之惡當誅!

前方一道身影自半空落下,手捧火焰的人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馬雨心戒備大起,眉宇間溝壑再起。

“玉牌讓你變得比一般人強,不屬於你的東西會讓你變得噬血喜好殺戮。”

開門見山直入正題,李成希望眼前的女子能夠配合,實在聽不進去他只能動手了。

“玉牌,是那個半月型的東西?”弟弟的瘋癲何償不是警醒,馬雨心害怕自己變得失去良知,因幾句口角殺人。

“對。”李成打量女子,說起村子的情況,“火滅了燒了大半房子,人都死了,你如果想回去也不是不行。”

“可以嗎?”馬雨心自然想回家,哪裏也沒有家裏好。

但,死了一村的人就她一人活著,官府查下來哪怕她無辜,也會被當成替罪羊推出去。

消失的是一整個村子的人,少了一地的賦稅,官府沒辦法向上面交差,馬雨心不是傻子,清楚其中的門道。

“自然可以,等天亮去官府……”李成話還沒說完。

一道金光驟降,準確的落在女子身上,眨眼間將人帶離。

李成揮出火刀斬去,慢了一步只削下零星金光,金光一閃即滅,帶著人不知去向。

“這……”月光草懵了,一介普通人還有人不惜暴露身份來救,是不是太過離譜了?

不單是假骨牌的氣味,還有金光本身的波動全都消失了。

月光草有努力過,奈何敵人過於狡猾。

李成轉身往回走,月光草楞了一下,“不追了?”

來到村口,李成放火燒盡一切,回到小樓中。

金光中的馬雨心昏過去,突如其來下落感一重,仿佛在跳崖,摔在地上的一瞬,醒了過來。

金光散去之時,馬雨心借光環看四下,熟悉的山風刮至,四周徹底歸於黑暗。

“這裏是……”馬雨心無論如何想不到,金光送她到了山上。

此地正是眼熟的拆得七零八落,只餘幾根石柱屹立的道觀。

“那道光不會是道觀的觀主吧?”為什麽不親自露面?

是不能還是另有原因?馬雨心猶記得觀主對她和弟弟截然相反的態度。

“太巧了!”馬雨心猜測撿到的玉牌是不是中了觀主的圈套?

弟弟性情大變,會不會是觀主一手操刀?

不行,她得下山去!

馬雨心背著筐步履蹣跚的往山下走,行至半山腰,山下忽見火光沖天。

“那裏是村子的方向!”馬雨心加快腳步往山下跑去。

大火很快便熄了,馬雨心跑得太急差點撞樹上。

放眼望去村子燒得只剩下半個,地上看不到屍體,馬雨心朝著家的方向急步而去。

“太好了,家還在!”找不到大門上鎖頭的鑰匙,馬雨心抄起手裏的柴刀對著鎖頭一頓砍。

“哢嚓!”鎖頭掉到地上,馬雨心喘著粗氣推門進院,慌忙進屋點起蠟燭。

筐放在地上取出裏面的東西,打開弟弟的包袱。

衣服裏裹的銀子掉了出來,馬雨心手忙腳亂的接住,拿在手裏不敢相信是真的。

翻了翻數了數,一共十錠,馬雨心上牙一咬,感覺是真的。

這些銀子的來處只能是裏正家。

一晚上的折騰馬雨心疲憊不堪,身上的血衣脫下來,凡是沾血的都拿到廚房,竈膛裏點上火全都燒掉。

回屋關好門窗躺下沈沈的睡去,夢裏馬雨心看到了那塊玉牌,拿起來想要丟掉,丟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急得滿頭大汗。

玉牌上金光乍開刺得她睜不開眼睛,一下子從睡夢中驚醒,感覺腦子發蒙,好像有東西塞了進來,滿滿當當的十分不舒服。

敲了敲打額角,一幕幕不屬於她的記憶湧現,畫面中充斥著看不見面孔的人,修行二字重重的敲擊在心尖。是她渴望不可及的妄念。

所有的畫面分崩離析,馬雨心松了一口氣,至少她還活著。

誰知腦袋鈍痛,意識突然間模糊瞳仁渙散倒在榻上,呼吸幾不可聞。

神界,圍在桌前而坐的六人在下同一盤棋。

“行不通,不必再費人費力的去試了。”其中一人開口。

“有何高見?”其他人願聞其詳。

“下界不易,少不得走一遭剝皮拆骨之痛,能否活著進入人界要看運氣,不若把人弄上來,在自己的地盤上,看那小子還有何造化!”

“嗯?有趣。”

“言之有理,此計絕妙只不知如何讓一介凡人飛升?”

“這還不簡單,只要……”如此這般的一說。

其他人聞言不住的點頭稱讚,都認為花點無傷大雅的小代價,能把人騙上來更好。

“盡快,此事可拖不得。”

“放心,已經在動了。”說著移動棋盤上的棋子到指定的點。

看不見的黑暗中,身體的各個關節漲大,撐起了皮肉擠破了衣衫,血液自毛孔滲出浸透衣衫。

身體在不斷的壯大縮小再壯大,骨節哢哢作響,後腦勺外突鼓出兩個大,血肉有限經不起不斷的拉扯,撕裂聲此起彼伏。

不貼骨的血肉自行剝落發黑發臭,眉心處金色的印記時隱時現,促使巨大的骨架上重新長出新的血肉。

“哐當!”

窄小的床榻撐不住巨大的骨架,塌了。

新的血肉全部覆蓋在骨頭上,再不斷的鼓脹下,彰顯出血肉強橫的一面。

多餘出來的腦子回縮至正常大小,看上去不再突兀。

眼皮下眼珠子轉動,睜開後一雙綠眸如狼眼,巨大的身形一躍而起,頂破了房頂踩塌了地面。

“嘩啦!”

巨大的雙手推擠著卡在胸前的房頂,木頭渣子和瓦片碎屑大片大片掉落,整個屋子轉眼間成了廢墟。

巨人仰起脖子,臉上和頸側的青筋暴起,雙腿微曲奮力向上一躍,半空中有它要找的目標。

“砰!”時機抓得極佳,巨人整個抓握住移動的小樓側面。

剛準備躺進花碗裏的月光草,被突如其來的劇烈晃動掀翻在地。花碗直接扣在了臉上。

掀起花碗看向窗戶,巨大的黑影趴在小樓上。

綠綠的透著殺意的眼睛貼在窗戶上,透過冰制的玻璃望向屋內,嚇得月光草縮回花碗中。

好強的力量,直接將它壓制的動都不敢動。

月光草推測一定是李成破壞了假骨牌,幕後策劃者派了另類殺手找上門來。

這麽大的個頭,李成能是對手?

在月光草的印象當中,如此龐大的身軀也就兇人現出真身後能與之一戰。

李成從二樓直接躍到房頂上方,透過高高的天空朝下方俯視,一個不著寸縷的大塊頭趴在小樓上,整個樓身發生了一定程度的傾斜。

氣息渾厚磅礴來勢洶洶,精準的知曉小樓的移動位置,幕後黑手對他的了解看來下足了本錢。

李成眉頭微蹙,在思考對敵之法。

一個如樓高的巨人,看他那身腱子肉像是銅墻鐵壁無堅不摧,其上看不懂的符文在游轉,全部匯聚在了頭頂。

李成在找巨人的弱點,忽聞劇烈的敲擊聲震耳欲聾。

“咚,咚咚!”

巨大的手掌緊握成拳,一下接著一下對著透明的玻璃猛砸。

預想的裂紋並未出現,李成從樓頂一躍而下,不能讓巨人毀了屋子,龜縮於小樓內同樣不是好辦法。

落地抓起花碗撈上月光草,李成果斷收起八角小樓。

自高空直墜而下,月光草火速吞了花碗,吃飯的家夥丟不得,根須緊抓著李成肩膀不放,快要落地時甩出根須,自肩膀上滑落蕩到一邊的樹上。

巨人身上的威勢不是月光草能夠硬扛的,哪怕在李成身邊有功德金光相護,窒息感仍無法消除,為了不拖後腿觀戰即可。

天蒙蒙亮,掃過此處慶幸落在了山林間,不至於把不相幹的人牽扯進來。

月光草心底暗暗的呼喚兇人,以小博大看樣子不太行。

“砰!”

巨人落下地面塌陷半米深,揚起的塵土足有一人高。

低下頭居高臨下審視對面之人,連自己小腿高都沒有的目標,像是臭蟲輕易能被踩死,於是乎擡起赤足用力碾壓下去。

飛揚的塵土阻隔在寒冰形成的盾牌上,隨著陰影的落下。

李成一面倒飛出巨足覆蓋的範圍,一面收起盾牌在身上套上一層冰制的盔甲,從頭武裝到腳。

雙掌合十擰轉再張開,指尖飛舞道道符文疊加,拉扯出一張大網朝巨人蓋去。

李成釋放兩種火勢,直擊巨人各個關節、要害,足尖點地掠至半空,對著巨人的眼睛凝出冰錐,擲出。

月光草緊張無比,看得是心驚肉跳,就李成甩出去的火蛇,連巨人一根腳趾長都沒有,這能傷到人?別是隔靴搔癢白費力氣。

不行,它得做點什麽。

月光草不能在此幹看著,想起之前要接月光的,沒有存貨了。

李成萬一受傷,月光可是保命的良藥。

拿出花碗找了個月光最濃的地方擱在樹叉間,月光草一邊盯著戰況揪心不已,一邊瞅著碗裏的月光接得如何,忙得一雙眼睛都嫌不夠用。

“兇人一直不出現,如此大的陣仗不可能毫無所覺,不會又離家出走了?”

月光草很擔心李成能否戰勝巨人,兇人真是該出現的時候不來,出了事又埋怨李成實力不濟,妥妥的馬後炮。

月光草心臟跳到嗓子眼,巨人身上的氣味雜亂無章,即有之前女子的人味,又有如桃子般所帶的神界氣息,還有屍體身上獨特的濃烈腐臭,大體模樣是個人型,不男不女的,又像是在汙辱人,看著頗為來氣。

一道看不見的氣息接近中,月光草毫無所覺,密切的註視前方,纏在一起的根須都替李成捏一把冷汗。

氣息一觸即離,悄然的消失於無形。

“轟!”一腳踩下,小蟲子套上了一層漂亮的外殼,對著他的眼睛攻擊,巨人輕笑微垂下眼簾,小小的冰錐壓根傷不到分毫。

眼睛一閉鋒利的冰錐沒能在巨人眼皮上劃出一道哪怕再細小的痕跡,李成猜到結果並不氣餒。

翻身而上拉著符文紡織的大網躍上巨人頭頂,手中的火劍猛地刺入天靈蓋,一擊即中拉著大網自巨人腦後跳下,在頸側略作停留補上一刀。

落地松開手中的網,李成手指翻飛掐訣,收束大網困住巨人。

受傷的巨人沒有一滴血流出,火焰化成的利劍自天靈蓋迅猛的朝下鉆去,頸側的火刃亦是如此。

巨人怒吼著並不是因為痛感,只是對被突然束縛無法行動表達不滿。

吼聲震天如雷鳴,聲波攻勢激得月光草所在位置,樹木折斷傾倒,地面狂風大作卷起飛沙走石。

月光草眼急手快接住掉落的花碗吞入腹中,滾至地面再找一處可以接月光的安全地方。

“哢嚓!”

吼聲對於李成的迫害十分嚴重,身上無堅不摧的寒冰盔甲出現裂痕的瞬間碎成數塊。

離得巨人太近,腦袋嗡嗡的耳朵直接穿孔流出了血。

眼睛、腦仁像是要炸開一樣鼓脹的難受,李成火速撤離巨人身邊,掐的指訣一一打出。

巨人看似高大威武,實則有一個通病,行動不那麽自如。

李成以圍困為主,加上符文的禁錮,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殺掉對方,要不然區區金網困不了巨人太久。

咽下溢出的血沫,臟腑看樣子也被吼聲震傷,李成加快速度用符文封住巨人的七竅,用火箭、冰刃鑿開一個個要穴。

“轟隆!”巨人雙腿膝蓋碎裂跪倒在地,怒吼聲一浪高過一浪。

火盾也好冰盾也罷,一層一層加諸在身,仍舊抵擋不了魔音侵入。

身上的屏障碎的碎裂的裂,李成已然無暇分顧,火焰巨龍釋放直襲巨人眼睛。

李成在巨人的眼仁中,看到了六道不同的光影圍坐在桌前,其中兩道光影前伸的細線,分別顯現出一白一黑兩個點。

再觀桌上黑白光點縱橫排列閃爍著,像極了棋盤上的黑白子。

很可能借著巨人的眼睛在落子,李成要做的是毀了窺視者的途徑。

“嗷!”

兩條火龍一左一右鉆入巨人的眼睛裏,順時針旋轉碩大的眼珠子絞了個稀碎,不能視物的巨人怒吼著。

“咳!”

二度震傷忍著劇痛,李成刮起了火焰龍卷籠罩巨人周身,加大火焰的熱度。

月光草看得是心驚肉跳,原以為不可一世不可撼動的巨人要戰上一天一夜。

李成出手雖然環環相扣並不簡單,卻給它一種巨人是個傻大個的即視感,該有的實力難不成都用在了威壓上,想用氣息直接碾壓李成?

奈何李成好似對威壓不太敏感,看不出對其有多少掣肘。

月光草眼看著巨人在光網中抱頭怒吼,在火焰的席卷之下血肉大片大片的融化滴落,白骨呈現於眼前,眨眼間燒成了黑炭。

李成加了一重寒冰,一冰一熱加持下讓骨頭碎裂的更快。

“哢嚓,哢嚓!”

巨大的骨頭架子炸開堆成小山高,直到現在李成仍沒有收手的意圖。

誰知道這些碎骨會不會重生出數不清的小巨人,現在還不是放松警惕的時候。

“咳咳!”

擡手抹去嘴邊溢出的血跡,李成忍痛忍得臉色扭曲,咬牙堅持到最後,不看到骨頭化成飛灰,或是青煙絕不罷手。

燒了半個時辰終於結束了,看著粗粗的青煙飄飄揚揚的飛入空中,李成祭出多道風刃將之斬碎,懷疑青煙最後的作用是報信。

月光草趕過去,李成在平巨人踩出的深坑。

“給。”月光草拿出接了滿碗的月光遞去,李成身上的血腥氣不小,看樣子受傷不輕。

接過花碗一飲而下,能夠深切的感受到臟腑所受的傷在月光的抹平有效的愈合。

李成剛把花碗還給月光草,忽然面容一變,痛苦的捂著肚子倒在地上。

“你,你怎麽了?”嚇了月光草一跳,難不成吃錯藥了,不對,是不該喝月光?

會不會一不小心遭到巨人臨死前的詛咒或是暗算?

月光草一個頭兩個大,好心辦了壞事,心急如焚像熱鍋上的螞蟻。

“你可不能有事!”月光草拿出冰花和桃子,往李成嘴裏塞,希望能頂一點用處。

然而,李成根本吃不下,一口血噴湧而出,半死不活的躺倒在地,感覺到生命在以極快的速度流逝。

月光草深身是血,嚇得噤若寒蟬不知如何是好。一個勁的在呼喚兇人出現。

呼吸漸弱幾不可聞,就在生命消亡的最後一刻,蓬勃的生命力重新湧入四肢百骸,給奄奄一息的李成註入新的生機。

從生到死由死而生,轉變之快令人瞠目結舌,驀然一股龐大的威勢驟起,月光草離得近首當其沖被波及。

“不!”稍有意識的李成伸出手去,染血的花在他觸及的剎那分崩離析。

澎湃的力量不只波及到周身,整個山頭瞬間移為平地。

“不,不!”李成徹底崩潰,恨意懊悔占領頂峰淹沒了理智,想要毀了所有。

月光草因他力量的暴動死在了面前,李成不能接受殺死月光草這一事實,睜大的眼睛瞬間通紅如血,轉瞬間踏入入魔的前兆。

“唉!”一聲嘆息夾雜著幾許疑惑,火紅的身影自李成身體中走出來。

八角小樓在蔚風掌心旋轉變大,浮在半空覆蓋住整片蕩平的區域,阻止探查的外來人士入內。

蔚風拉即將一念成魔的李成入樓,丟在地上察看其慘狀,手指結印打出一道符文。

符文浮在面前緩緩的向左右兩邊張開,黑漆漆的空間逐漸在灰色水滴鏡面成形的剎那,變得亮如白晝,裏面出現了一張頗為欠扁的面孔。

“李成吃下了混有仙骨幼苗的月光,正在接受被動成仙的過程。”蔚風平鋪真訴所看到的情況。

鏡中人挑了下眉頭,轉過臉直面鏡前的蔚風,左手前伸握住鏡框水平移動鏡面,讓他能夠更好的看清楚李成現下的處境。

李成確實在接受身體上的強勢改造,由不得他說停。

骨頭像是蠻力敲碎後重新再長,舊骨與新骨磨合不了,新骨馬上吞了舊骨,別問他是怎麽知道的。

血肉更是泥漿化,鮮血變成了濃稠發酸的墨汁,光是一條手臂便如此,可想而知身上其他地方的大改造何等驚心。

“仙骨速成,這是吃了多少?”鏡中人打量完,移動鏡子回到原點。

“很多,數不清的骨芽在催促著仙體塑成,之前的巨人只是個幌子,轉移視線的工具。怪只怪李成大意了,並且失手殺了月光草,若非功德金光拉著,差一點就瘋魔了。”蔚風真的很想翻白眼,恨鐵不成鋼。

“一切皆如你所料,不是嗎?”鏡中人一語揭破真相,很是看不慣蔚風裝莫測高深的死樣子。

“多好的成仙機會,不用白不用,順水推舟而已,不至於脫離掌控。你要清楚,在這個時代若想成仙難如登天,縱然有我所附加的功德在身,很難得到此界天道的認可,如今則不然。”

蔚風又不是白癡,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還能毫無所覺,他也活不到現在。

“事已至此,你通知我有何貴幹?”鏡中人不太想參合小孩子過家家的游戲。

蔚風轉過頭去對地上飽受折磨的李成道:“去神界,那裏有你的敵人,是他們設計坑害於你,此仇焉能不報。”

理智不存的李成聽到報仇二字,眼中的血色更加濃重,殺意迸發鋪天蓋地的肆意擴張,摧殘著周遭的一切。

要不是樓內有層層符文加持,片刻間會被瘋漲的力量摧毀。

“去吧,去你該去的地方蕩平一切。”蔚風擊掌打開房頂天窗。

屋頂經過多次重修,已經能達到自動開啟的地步,來自高空投射下來的接引金光落在了李成身上。

向上的拉扯感逐漸增強,李成拖著殘缺不全的身體浮於半空。

蔚風扔下最後一句提醒:“神界只有一個神位,切記,切記。”

聽在耳中的李成心神大慟,隨著接引金光掠出屋頂,化為光點消失在高空。

“你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亂!”鏡中人無語凝噎。

“那又如何,是算計者應得的。”蔚風聳肩無所謂道,“李成能因月光草而瘋,是我未曾料想過的。”

一朵花而已,至於瘋魔?蔚風實是理解不能。

平日裏也沒見李成對月光草過多的假以辭色,蔚風以為能讓李成觸動頗深的會是死亡,事情的發展出人意料。

鏡中人淡淡的斜睨了蔚風一眼,點破關鍵道:“主打一個陪伴。”

蔚風聞言頗為不服,“從他年少時我便陪伴李成至今,數度救其於危難之間,敢情白費力氣出力不討好,連一朵花都比不上!”

要多心梗有多心梗,就差指著李成的鼻子破口大罵,其人好沒良心。

“剛才你還讓正在渡劫中的李成去神界與人拼殺,典型的送死行徑,他能在意你才怪。”鏡中人拆臺道,“月光草本身沒有威脅。”

蔚風氣不打一處來,“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沖著我陰陽怪氣什麽。”

“好像我有威脅似的。他那死樣子,沒了月光草像是要與世界為敵般,論起來比我都瘋,要不借著脫胎換骨的機會,狠狠的拼上一回,不就白吃一回苦頭。”

當他想讓李成嗝屁一樣。

“你幹脆說我不盡人情得了。”蔚風氣惱道,“脫胎換骨之痛不比當太監一刀下去容易,當初是我替他扛的後續,如今不借著痛楚找到宣洩的出口,你不會指望我打他一頓吧?”

鏡中人默然,半晌才道:“他是我人性的一面,自然有柔軟的內在。

你是我魔性的一面,瘋狂肆意才是你的底色。

而我本人擁有單一的神性,只註重公正與審判。

你的不滿到底是針對月光草頂替了你在李成心裏的位置,還是李成本身對你莫然無視的態度,亦或是我本人?”

“他是成仙最順利的一個,我心生嫉妒難道不可以?”蔚風惱羞成怒道,“看看你當初是怎麽教導我的!”

鏡中人戲謔道:“論靈魂的年紀你、我和李成都是一樣大,你現在像個討不到糖吃的小孩子,若真的累了,你我重新融合未償不可。”

“滾,看見你就煩,論冷血無情我和李成都沒能繼承分毫,倘若不是你要成神,將三魂分開各自獨立成人,就不會有……”一時間卡了殼,蔚風越發的煩躁。

“怎麽不接著說下去?”鏡中人調侃道,“沒有我一時的心血來潮,哪來如今赫赫揚揚威震四方的你,得了便宜還賣乖。”

“蔚然!”怒火中燒的蔚風大喝一聲,“閉嘴!”

“話頭回回都是你先挑起,全都怪到我頭上,你是不是太閑了,以至於對不該有的情緒產生了依賴?”

蔚然一只手穿出鏡面,一把揪住蔚風的衣領拉到近前。

“放,放手!”快勒斷氣了,蔚風去掰蔚然的手指。

“無聊便回你的神界幹活去,此處不在需要你來看顧。”李成即將問鼎神位,蔚然相信對方有這個實力。

“我那邊的人毫無造反征兆,無趣得很,不如等我忙完這邊的事,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去你那邊如何?”蔚風理了理抓皺的衣領旁敲側擊。

“隨便。”蔚然不反對也不歡迎。

蔚風見好就收,“既然李成這麽在乎月光草,如果他能問鼎神位,憑一人之力鏟除所有阻礙,那麽我可以利用功德幫他覆活月光草。”

“呵!”摳門鬼如此大方是蔚然沒想到的,這其中要沒點貓膩,配不上眼前人的尿性。

蔚風不再多言,怕越說越氣,抹掉了半空的水鏡靜候神界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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