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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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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挑釁

“叮叮咚咚!”

水下傳來鑿船聲,蔚風聽了會便不在關註,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再次轉向奮勇殺敵的兩人身上。

月光草倒吊著下到水中,看到六具屍體被冰封住落入淤泥。得虧兇人有先見之明,沒讓歹人得手。

一瞬不瞬盯著火點攻擊的兩人,找到了各自的節奏,揮出的劍不再平平無奇,氣勢已經在不斷的擊殺中慢慢形成。

見勢不妙的歹徒不再強攻,調頭往河裏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保命要緊。

火焰追上去送逃離者一程,既然敢來沒那麽容易回去。

“呼。”帶傷的兩人累癱在地,肩挨著肩坐在地上相視一笑。

“痛快!”不再是憑人宰割的魚肉。

雖然殺了人有那麽點不適,殺多了也就麻木了。

陸獻學到了如何出招能快速制敵。再遇上同樣的危及情況,或許可以一戰。

累歸累,學到了實用的再累也值,兩人手中的銹劍上沾滿了斑斑血點,哪怕敵人沒了仍未放下。

李成還在那邊坐著,沒有說結束就還有潛在的敵人虎視眈眈伺機而動,他們可以歇,卻不能輕易丟掉制敵的武器。

有點懂了,為何總有人說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蔚風朝地上的兩個人擡了擡手,往船艙中一指,讓兩人安安靜靜的回去別出來。

江唯、陸獻相視一眼,讀懂了李成的手勢,互相攙扶著從地上站起來,無言的朝李成方向點了點頭,一同回到屋中,一人去關窗,一人帶上門。

拎著劍坐在桌前,江唯空著的左後去拎水壺給兩人倒了一杯,放下水壺端起杯子一口飲盡。

涼透的水入喉,整個人一個激靈透心涼,江唯長出一口氣,豎起耳朵聽著門外的響動。

月光草跟進了屋,守著兩個人,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離窗戶太近了!

“嗖!”

一只重箭貫穿窗戶而入,窗邊坐著的兩人一個後仰避開,真切的感受到箭身帶至的風速,宛如刀鋒割在臉側。

兩人有些腿軟的從桌邊位置滑到地上,蹲了片刻緩了口氣,眼神一對打了個手勢往門口跑去。

重箭並沒有停下,一鼓作氣破門而出,箭尖朝下重重的釘在甲板上,箭尾處嗡嗡震動不止。

“出去?”手中的劍握緊,陸獻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的,皮外傷還都沒來得及處理。

“外面好安靜。”透過門上重箭射穿的洞往外看,江唯沈凝著目光染上濃濃的憂慮。

陸獻趴在門上聽外面的聲音,安靜的仿佛連行船的水聲都消失了,外面肯定也不安全。

兩人淺淺對視一觸即離,各自讀懂了對方眼底的忐忑,別的事他們什麽都做不了,唯有耐心的等待,不要做拖後腿的事。

月光草一半身子自門縫中探出去,尋找兇人所在,奈何連坐著的椅子也不見了,會不會是陣法?

總搞這些虛頭八腦的玩意,要動手便動手,回回整陣法嚇唬人,屁的用也沒有。

月光草已無力吐槽,憑著對兇人身上氣味的熟悉程度,能夠找到人。

問題是屋裏這兩個弱小該如何安排?

來自外部的幹擾還會有,如果丟下就這麽走了,到頭來剩兩具屍體,兇人也許不會有意見,架不住李成是個實心眼。

月光草一個頭兩個大。

要不留下保命的東西給兩人防身?

月光草扒拉了半天舉棋不定,不論是火晶還是寒冰,都不是普通人能接觸的,一旦沾上死得會更快。

它是真沒有能拿得出手的好東西,總不能把功德珠舍出去吧?

等等!月光草想到一物或可一用,拿出兩塊一大一小的骨牌,盯半天給哪個合適?

外面的波動似在催促,月光草心急火燎的往江唯懷裏扔出骨牌,匆匆自門縫出去,滾到看似空無一物的甲板上。

風聲!

江唯本能後退,只聽咚的一聲,一物掉落在地,看上去有幾分眼熟。

“什麽東西?”陸獻聽到動靜扭頭看去,“玉牌?”哪來的?

屋裏可就他和江唯兩個人,陸獻目光一凝心慌得很。

江唯越看越覺得眼熟,彎腰伸手去撿,拿在手上的觸感讓他臉色一白,差點脫手將骨牌丟出去。

還好理智尚存,江唯粗略的判斷一定是李成留下的保命之物,事皆兩面有好即有壞,先拿著,等外面結束了再還回去。

“什麽東西?”陸獻看江唯要扔的動作一頓,以為是不好之物,哪想對方抓在了手裏,指尖捏得泛白,頗為好奇有此一問。

“護身的。”多餘的話江唯未言,希望骨牌有用。

陸獻點了點頭表示懂了,沒再刨根問底下去,全身心的註意外面的動靜。

隔絕在外的封閉空間內,散發著讓人心平氣和的檀香味,出現在蔚風眼前的是個看不清面容的虛影。

十六人同時死亡,以生命為代價結成的陣法,蔚風摩挲著下巴看不明白,不像是來找事的。

連真面目都不敢露,在蔚風的眼中沒有談的必要。

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掌心朝上,凝聚起一團藍色火焰,躍動的火焰邊緣冒著絲絲縷縷的寒氣。

李成在招式改良一道上,很讓蔚風驚嘆。

“且慢!”虛影眼見對方即將出手,忙出聲喊停。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促成船上相見,時間緊迫不能再節外生枝下去。

“不想聽。”蔚風是個任性的人,別人沒有資格要求他,手中的火球脫手而出,灑開漫天的火網將虛影罩住。

“啊!”

一聲慘叫之後,火網中的虛影不在,四周搭建起來的困陣如水波般退去。

月光草一個箭步沖到兇人身上,打量四下不見布陣之人,這麽快就解決了?

破空的重箭如雨下,片刻間將船釘成了刺猬,箭尾處紛紛炸開冒著白煙隨風四散。

“嗖,嗖嗖!”

三只箭破窗而入,長了眼睛似的直指門邊的兩人,速度之快讓人手足無措。

“低頭!”江唯拉了陸獻一把,兩人趴在地上避過飛來的箭矢。

江唯脖子一涼,風切過後頸的戰栗感遍及全身,豆大的冷汗自額角滑落滴落在地。

陸獻只覺頭皮發麻,死亡加身整個人僵作一團,握劍的手心滿是冷汗。

重箭給門上添了三個洞,外面滿是白煙的東西飄了進來。

“咳咳咳!”

冷不防吸進少許,嗆得眼淚鼻涕橫流。兩人捂住口鼻擔心是毒,心弦跟著一緊。

“刷刷刷!”

細小的暗器射來,兩人剛要有所動作,江唯手中的骨牌微震,從緊握的拳頭中鉆出,張開薄薄的屏障將兩人護在裏面。

“叮叮當當!”

自窗外襲來的暗器打在泛著水波紋的屏障上叮咚作響,全都掉在了地上。

江唯、陸獻一手撐著地坐倒,背靠在門上長出一口氣,相視一眼笑而不語。

好險,差一點。

摸了摸微涼的脖子,到現在還能摸到雞皮疙瘩,江唯心道:虧得有骨牌在,層出不窮的暗器防不勝防。

“砰!”

兩人一驚,瞪大了眼睛往門外張望,聲音來自於甲板上,好像有東西炸開了,李成應該沒事吧?

“打劫不成惱羞成怒想拆了這船?”蔚風空手一抓,所有釘在船上的重箭匯聚在半空,大手一揮,哪來的回哪去。

吸納船上所有的煙氣壓縮成彈丸大小,蔚風花點功夫在每一枚彈丸上畫了一道追擊的符文,全部拋出去。

月光草瞅上眼滿是破洞的甲板,愁得眉頭打結,這要怎麽補?

上一層冰的話它和兇人無所謂,屋裏的那兩個怕是要被凍出個好歹,總不有抱著太陽真火入睡吧?

“收!”蔚風大喝一聲,“起!”

“咦?”月光草揉了揉眼睛,船上的那些洞不見了,“陣法?”

何時布下的幻陣,太快了吧?它都沒曾察覺分毫。

風向變了,月光草凝神看去,有風層層環繞在船的四周,船行速度加快的同時,形成了一道風墻,只要有風就會源源不斷的加入其中,補足空缺處疏漏。

“還得是兇人,整條船可以說保護的密不透風鐵板一塊,這下晚上能睡個好覺了。”

月光草收起擔憂,滾去瞅一眼船艙中的兩人如何了?

岸邊的弓箭手看到飛來的箭矢,重弓丟在地上什麽都顧不上了拔腿就跑。

“嗤嗤嗤!”

入肉聲此起彼伏,片片箭雨像穿糖葫蘆般,將所有奔逃之人釘在了地上。

上樹、鉆地、用同伴的屍體來擋,使出渾身解數仍不能從重箭下逃出生天,重箭好像認主一般會辨別方向。

射穿咽喉的時同釘在了樹上,趴在淺坑中的人也一樣難逃厄運,到處充斥著死亡的陰霾。

“此等手段未免……”

“砰!”

開口之人話還沒說完,眉心一痛眼仁放大,嘭的一下子腦袋整個炸飛。

無頭屍體自隱藏的半空中落下,重重的砸在地上掀起一片塵土。

同樣的事在還喘著氣的人身上上演,沒有一個始作俑者能夠逃離血流成河的岸邊。

窗邊安靜了,門外也一樣,眼前的屏障消失了,骨牌掉到了地上。

“我先出去看看如何了。”陸獻拎著劍推開破洞的門走出去。

江唯站起身道:“小心些。”走到骨牌前將之撿起,轉身跟上去。

“咦?”陸獻人呢?

撿塊骨牌的功夫不可能走得沒了影,江唯四下張望難以置信的盯著地面,那麽多重箭木質地面卻一個窟窿也沒有,太不可思議了!

甲板上未見李成的人影,椅子到是在的,江唯只覺四下安靜的過分,明明此前還能聽到些許風聲和水聲。

“陸獻你在哪?李成?”江唯邊往前去邊喊,心臟不由得繃緊。

蔚風此時站在船的最頂端,風帆的桿子上,按了按略緊的頭皮,幹脆擼掉了紮馬尾的發繩,這下松快許多。

“擱這兒擱著,跟我玩套娃是吧,真有種!”

原本往船艙去的月光草滾著滾著滾不到頭,適才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馬上調頭去找兇人。

聞著味月光草爬到了風帆上,在兇人腳邊站定,此時此刻腦子一團亂麻,以為的結束並沒有結束,好像剛剛開始,又是一些看不懂的陣法。

攤開的右手上寒氣四溢凝成一把冰劍,蔚風握住自上而下揮去,看似要將整艘船從中間一分為二。

劍勢裹挾著寒意當空斬下,環繞在四周的風墻瞬間向中間擠壓。

“茲拉!”

裂帛聲貫穿隔膜,走入陣中迷失方向的陸獻大腦瞬間空白,眼前發黑倒在地上。

另一邊,江唯手中的白光乍起,在聽到撕裂聲的剎那卷入到光幕中,耳朵瞬間感受的刺痛消失,腦子發蒙一時跟不上轉動。

眨眼間白光退去,冰冷的雨點砸在了江唯頭頂,悶悶的耳朵再次聽到包括雨聲在內的一切,不再是壓抑的凝重。

收起冰劍自高處一躍而下,蔚風輕巧無聲的落到甲板上,接連而下的雨幕將船包裹,形成冰罩隔絕落下的雨水。

“李成。”看到人時高懸的心落回原處,江唯快步上前打量一翻,未見其受傷松了一口氣。

“給,你的骨牌。”一直抓在手中的東西物歸原主,江唯攤開手掌的剎那楞住了。

骨牌不見了,剛剛還在手中,手裏有沒有東西是能感覺到的,江唯愕然的不知所措的看向李成。

蔚風抓了抓亂飛的頭發,用手腕上的發繩松了松的綁在身後,瞥了一眼神情慌亂的江唯,不鹹不淡的說道:“骨牌找上你了,算是你的機緣,好在你身上有功德可以壓制,翻不出多大的浪來。”

“啊?”江唯半懂不懂,跟之前在馬車上說的可不一樣,到底哪一句是真的?

蔚風直接挑明了說:“骨牌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看看你身上的皮外傷。”

江唯聞言低頭看去,身上劃開的口中下已經收口結痂,難怪忽略了疼痛。

“壞處是什麽?”好處顯而易見,江唯不再疑心生死人肉白骨的說法。

蔚風道:“骨頭是別人的,你是宿主,鳩占鵲巢的故事不用我再詳細講一遍吧?”

江唯連連搖頭,一想到最後被骨牌所代替,立時寒從腳下起,“我能不要嗎,能不能拿出來?”

寧可永遠的杜絕此事發生,也不要骨牌所給的甜頭。

蔚風瞅著一臉避之唯恐不及的江唯,笑得是分外戲謔,“你說了不算,問問你的功德,它要。”

不然哪會在江唯還的時候一下子不見蹤影,必是被功德拉入了其身體當中,各懷心思下的不謀而合,別說賊有意思。

江唯大張的嘴能塞下兩個鴨蛋,仔細感受了一下,確實能在功德所在的心臟上方,感覺到異物的存在。

“吐出來!”江唯大為惱火,他才是身體的主人,為何連功德都要幫著‘外人’?

蔚風微微擡腳重重落下,笑看江唯如何選擇,“要麽兩個都不要,要麽兩個都要,功德可以壓制骨牌成為你的助力,想好再做決定。”

月光草扒拉著踩在身上的腳,它不就給了江唯一塊保命的骨牌,用不著這麽對它吧?

唉,真放開不管到頭來又是它的鍋,還能不能好了!

江唯眉頭打成死結,為何要與不要都得加上功德?

蔚風看了眼黑沈沈的天,用力碾了碾腳下的月光草,記住這次的教訓,下次再敢把骨牌隨便給出去試試。

月光草敢怒不敢言,等兇人挪開腳走後,才從地上起來,抖了抖身上的土,檢查了一下剩餘的骨牌。

“啊呀,給錯了!”月光草拍拍腦門,把大的骨牌給出去了,難怪兇人給它臉色看。

江唯想不通的地方太多,追上去問:“骨頭的主人是誰?都死了還能活?”

“骨頭是活的,你所說的主人確實死透了。”蔚風進屋走到桌前倒水喝。

活的?越聽越糊塗,江唯問出最關心的一點:“如果功德壓制不了骨牌,會怎樣?”

“怎樣?”蔚風喝了口茶,似是想到了什麽,揚起了嘴角笑得很是詭異。

江唯耐心的等一個答覆,總要為可能面臨的結果提前做點什麽。

“它會幫你從普通人速成為強者,乃至得道成仙,汲取你的養分,等到你死的那一日破骨而出。”蔚風如是說。

江唯頓時背脊生寒,額角沁出細密的冷汗,呼吸跟著變得急促,強行抑制住慌恐,努力尋找著可鉆的空子。

“沒有靈氣成不了仙。”江唯再不懂也知常識。

蔚風轉著手中的杯子,微垂下眼簾淡淡的說道:“骨牌的前生有個好聽的名字,叫仙骨。”

“仙,仙……”江面色巨變,比拿到燙手山芋更為可怕,仙人的骨頭,真有那麽大的能力讓人成仙?

內心在拉扯,一面信一面不信,信是因為功德對骨牌有所需,李成沒必要編謊話來騙他,還是那句話,他身上沒有可謀求之物。

不信是因太過容易,難道說只要得到仙骨就有飛長成仙的可能?

仙骨哪來的?仙人不是很強大嗎?

仙人還會死嗎?壽命於仙人而言,難道不是彈指一揮間?

一連串的疑問充塞在腦子裏,脹得江唯頭痛不已,“之前,之前的那塊小的骨牌是不是冥冥之中註定?”

他到不是懷疑李成有所企圖,而是懷疑骨牌自身有找宿主的本能,所以才會一再的出現在眼前。

蔚風放下杯子笑容滿面道:“骨牌看上你弱小無助又可憐容易掌控,誰知後來尋回了功德,互相垂涎達成共識,非要說是命中註定牽強了些。選擇權仍在你手中。”

江唯懵了,“我該怎麽選?”

“問你自己。”蔚風指了指門外,“另一個還在外面,你去找找。”

對了,陸獻!

江唯擱置了令他煩惱的事,跑去找不知所蹤的陸獻。

抹了把臉上的水,醒過來的陸獻本能的尋找劍,抓在手中才感覺到心安,望向四周還在船上,水的來處是外面正下著的雨,只不過隔絕在外了。

晃晃悠悠起身,落在的身上的目光一凝,陸獻扒拉著被劃破的衣衫,下方有傷口結痂了,他可沒上過藥,這是怎麽回事?

“陸獻,你沒事吧?”江唯上前伸手扶起地上的人。

“沒事沒事還好,你的傷也好了。”陸獻以為是在做夢,特意看了一眼江唯身上的破口位置。

“好了,你也是?”江唯看了一眼陸獻身上的傷,松了口氣。

他不太希望因傷勢好轉而暴露骨牌的效用,這下好了不用費心解釋了。

“結束了?”陸獻喃喃自語道,“比做夢還要不真實。”

“結束了。”江唯深吸一口氣,各自回屋歇著,雜亂的思緒需要梳理。

空蕩蕩的甲板上,徒留下別人看不見的月光草。

根須沾著花碗中的月光刷著頭頂的花瓣,要不是它給姓陸的餵了點月光,傷哪能好那麽快。

若再因骨牌的事兩人之間產生齷齪,它的罪過可就大了,月光草壞心眼的跳進花碗中洗了個澡。

等晚上再接點月光,不信拿給兇人不喝,踩它之仇月光草是一定要報的,哼!

“啪,啪,啪!”

風從內至外一層層絞碎了布下的陣法,清晰無比的呈現在了陣盤之上,傳家寶從中龜裂成塊散落在地。

“咳咳!”

“呲呲!”

陣法反噬大部分應在了替身紙人的身上,少部分加諸在布陣之人身上,咳出些許血沫。

“父親!”

屋內跪著嫡長子一家老小七口,嫡長子膝行上前扶住歪倒在一側的親爹,倒出瓷瓶中的丹藥餵進去。

手在父親胸前順了順,唐馳接過妻子遞來的水餵到父親嘴邊。

緩了口氣扶著長子的肩頭重新坐好,唐予盯著地上的陣盤沈默良久方道:“失敗是正常的,還好準備充足傷得不重,看來李成如傳聞中所言,性格乖張喜怒不定。”

“非得找他不可嗎?”唐馳不想因小輩的事搭上長輩一條命,家裏不能沒有頂立門戶的人坐鎮。

“你說找誰,誰手裏能有劍聖的傳承,茶樓給出的消息模棱兩可,都是不好得罪的主,不從單個人身上下手,難道你讓我去找皇族中人索要?”

唐予氣不打一處來,嫡長子不成器,生出來的孫子到是塊可造之材,奈何身子骨太愁人。

唐馳跪好低頭道:“聽說劍聖家的傳人還活著。”

“屁放!”唐予擺了擺手打斷長子的話,“人要是好尋哪有現在的事,動動腦子。”

唐馳心下郁郁,“家中您最重要,小輩的事需從長計議,您若為此搭進去得不償失。”

“李成盡容不下我把話說完。”唐予也知此次太過冒險,有可能事敗一命嗚呼,救孫心切辦法用盡,唯有這條路可走,再難也要試上一試。

唐馳擡眸看了一眼父親,覆又低下頭去道:“還好有一個備選,多拖延一陣子。”

“還是得盡快見上一面,幻樓中的紫樓主未亡,一定有什麽能夠邁過壽數大劫。”唐予見李成不單單為了孫子。

“好生招待客人,莫要怠慢了。”唐予叮囑長子一句,揮手打發了一屋子的人。

“明白。”唐馳起身帶著妻兒離去,親自去廚房盯著,拎著新出鍋的好酒好菜來到一處小院。

院門外上著鎖,唐馳蹲下,手裏的食盒放地上,從腰間解下一串鑰匙,打開門下方上鎖的小窗,將酒菜放進門內,撿起門內地上的粗麻繩,用力拉響。

“叮鈴當啷!”

重新把擋板放下,鎖上小窗離開,唐馳長嘆一聲,“可惜奪不過來。”

門內又是另一片新的天地,院內雜草叢生,一眼忘去仿佛看不到盡頭。

搖鈴聲響起的剎那,一抹紅光忽至,明明門就在這裏卻看不到,一通橫沖直撞後,氣憤的啄著地上的盒子。

“祖宗,嘴下留情!”追著鳥而來的人忙出聲制止,“再生氣也得吃飯不是,破院子可什麽都沒有,總不能讓我喝西北風吧?”

噴出的火星點燃了盒蓋,白渺火急火燎的上前掀翻蓋子,拎起食盒和酒壇躲到一旁。

火星在燒完蓋子後滅了,白渺席地而坐,拍開壇子上的封泥,舉起來往嘴裏倒,拿起盒裏的筷子夾菜吃。

“要不要來點?”筷子上夾著一片肉,白渺朝著生悶氣的朱雀擺動,“不吃可就沒有了,總共沒幾片。”看來是不想讓他吃得太飽有力氣逃跑。

紅影一閃筷子上的肉不見了,盒裏的兩盤菜中的肉也沒了。

白渺打開食盒下層,從中拿出一盤包子,一口咬下去就紅棗大小的餡,坑死人不償命。

吃完飯用袖子抹了把嘴上的油,已經習慣邋裏邋遢了,下巴胡子拉碴的,頭發更是油得都能炒盤菜了。

白渺有一口沒一口的喝酒,被困的日子何時是個頭。

“都怪你,吃吃吃,就記得個吃,給點吃的就被人拐跑了,害得我也一塊搭進來。”

白渺往後一倒,頭枕在食盒上望天,語氣中的抱怨並不重。

朱雀氣得眼睛更紅了,飛過去噴出火星,把比它還沒用的家夥胡子燒了。

“嘿嘿嘿。”白渺樂得用手一抹,指了指兩側的臉頰,讓朱雀再來點,要燒就燒幹凈些。

整整七天沒梳洗了,借個火燒幹凈臉上的臟汙,讓他輕快輕快。

朱雀氣不打一處來,噴出的火焰連頭發都給他燎了。

摸了摸比剃的都幹凈滑溜,光頭就光頭吧,總比臭著油著好。

白渺喝完最後一口酒,打量著一成不變的周遭環境。

“陣法不止一層。”剛被抓到此處時,憑著朱雀的火力破除過陣法,就快摸到門邊了,已經看到門的位置,然而,只差臨門一腳時被放倒,醒來後身上沒傷,陣法卻變了。

那時朱雀差點被強逼著認他人為主,白渺才從細枝末節中分析出現狀。

有人太寒想要朱雀去緩解,跟他的情況有些相似卻又不同。

白渺從中抽絲剝繭,羅列出的人選中,推測出最可以抓他的人。

“唐家。”

聽說唐家家主的小兒子自幼體弱多病,從小聰慧過人是習武的全才。

白渺每個月都會去賣茶的地方買些小道消息,以此來擴充對外的了解。

白家僅僅是一方天地,比白家更富有強勢的家族大有人在。

白渺自不會去做井底之蛙,守著一畝三分地沾沾自喜。

餘光瞄見小心眼的朱雀正準備燒他的衣服,白渺上手捏住鳥嘴,大眼瞪小眼。

“燒光了對你有什麽好,有這精力發瘋不如找找出口,我所有的指望可都在你身上。”白渺放開朱雀一巴掌扇走。

朱雀恨恨的拍著翅膀,離遠一無是處的家夥,越想越氣越氣越覺得委屈,哪裏是它貪吃。

姓白的要能滿足它的胃口,何至於為點口腹之欲中了圈套。不僅不反思自己的無能,反道怪它好沒道理。

“喳,喳!”

“誰在叫?朱雀?”白渺一軲轆從地上一躍而起,心臟帶動眼皮突突跳,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朱雀是只啞巴鳥,自從跟在他身邊以來從未叫過,此地就只有他和朱雀,白渺被鳥叫聲激得百爪撓心,雞皮疙瘩起一身。

“朱雀,別嚇我啊。”白渺尋聲去找。

“喳,喳!”

月光草面上不動,看著兇人端起花碗,眉頭都不眨一下的喝光了它的洗澡水,心裏別提有多樂呵。

再踩它,喝的照樣是它的洗澡水,哼!月光草內心得意的笑。

蔚風放下花碗眼角瞥去,抖機靈的小東西心眼就那麽大,小心思全寫在了臉上。

“誰在叫?”正樂呵扳回一局的月光草隱約聽到鳥叫聲,聲音那叫一個淒婉哀鳴,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嗯?”

右手在面前畫個圈,寒氣浸潤下形成一面鏡子,咕嚕咕嚕的水聲帶動鏡面掀起一圈圈波紋,蔚風等鏡面平靜下來,連通到鳥叫的源頭。

月光草跳到桌子上湊近水鏡往裏看,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到,只能聽到鳥叫聲,估計快了。

“朱雀!”

另一邊,白渺找到幹嚎的鳥,愕然的楞在原地,站在矮樹上的朱雀正對著一個逐漸在擴大的黑洞。

從可見的拳頭大小外擴至鏡子大小,白渺聽到了潺潺流水的聲音,這是他被困整整七日後聽到了最清晰的外界聲響。

“可以出去?”莫不是朱雀在搬救兵?

念頭一起白渺打了個寒戰,朱雀能聯系上的人唯有一個,完蛋兩個字躍然臉上。

朱雀是蔚風一手制造出的鳥,自然與制作者之間有一定的聯系,不到萬不得已它是不會向外求救了,怪只怪姓白的太廢。

黑漆漆的畫面被真正的水流所取代,白渺站在邊上嘆為觀止的看著眼前多變的一幕。

渾身緊繃像是面對科舉教官時的拘謹,面上下意識揚起不自然的微笑,想得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把所有能用的招數都擺出來嚴陣以待。

流水的畫面靜止,鏡中果然出現了許久不見的熟面孔,白渺尷尬無比的朝看過來的鏡中人拱手一禮。

“禿頭又邋遢,誰呀?”月光草指著鏡中顯現的畫面,大光頭太過顯眼,很難將其忽視。

蔚風的視線從人轉向鳥,“小啾啾多年不見瘦了不少,也不長個。”

聽到這話尷尬無比的白渺恨不能就地挖個坑把自己給埋起來,是他沒養好朱雀,不怪李成說他不稱職。

朱雀聽了這話更委屈上了,站在矮樹上又叫又跳,斜眼很不耐煩的瞥姓白的,向鏡中人控訴著這些年來的不容易。

月光草終於想起來光頭姓甚名誰了,“白渺,奔四十的人了瞧著挺年輕的,莫非有駐顏的方子?”

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比之當年所見,除了眼神氣質上的變化外相差不大。

“被困了?”蔚風勉強從朱雀的叫聲中分析出大概。

朱雀沈默片刻,點了點頭,嘴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張著嘴表示它餓。

蔚風見此手指戳著月光草:“糖拿出一包給朱雀。”

只有糖?月光草還到兇人會給朱雀一朵白花,或是一塊骨牌,都是大補之物,難不成擔心朱雀餓久了消化不了?

一包糖吐出來往鏡子裏一丟,月光草算是看明白了,水鏡搭建的通道只能單向傳遞,一包糖已經是極限了,紙包一進鏡中就泛起波紋,不太穩定。

兇人隨手弄出來的玩意,沒想過加固,誰知鏡子的另一邊是那麽個情況,月光草對姓白的頗有微詞。

以朱雀的能力不太可能被困,人瞧著也不像是個傻子,月光草搞不懂其中的因由。

鏡子裏掉出一個紙包,白渺眼急手快接住,打開一看真是糖,還是過年過節必買的姜糖。

朱雀飛到白渺手上,狼吞虎咽的啄食紙包中的糖,就留下一塊給姓白的。

“豬八戒吃人參果,食而不知其味。”白白糟蹋了好東西,蔚風打量鏡中照到的地方,又見熟悉的陣法波動。

白渺不客氣的把最後一塊糖吃了,長話短說道:“很大可能是唐家人以晶石引誘朱雀入套,連同我一並困在此處的陣法之內,目的是為了得到朱雀,強行讓其認主,未果後只送食水,接下來的走向尚未可知。”

蔚風嗤笑一聲,“有些人就喜歡做癡心妄想的事。”話風一轉眼睛凝視著白渺。

白渺被鏡中人盯得渾身上下頗不自在,想要說點什麽解釋為何被困,又怕被嘲能力不濟,還喜歡玩將計就計,把自己也給玩進去了。

蔚風道:“你是真聽話,聽話的人是會有好果子吃,記住朱雀不能吃人,包括你在內,克制有克制的好處。”

後半句一語雙關,懂的都懂自不必言明。

白渺看到李成認同且意味深長的笑容後,整個人窘的臉紅脖子粗,張了張嘴吭呲半晌道了句:“行。”

“叮叮當當!”

鈴聲乍起白渺面色一變,“有人來了!”

“有緣再見。”蔚風擡手抹去水鏡的存在。

水鏡在眼前消失,白渺長出一口氣,正了正神應對接下來的事。

糖的妙處白渺深切感受到了,怪不得朱雀吃得飛快,是怕他搶吧?

有良心的給他留了一塊,白渺將手上的朱雀放到肩膀上,走回至食盒前,重新躺下閉目養神。

月明星稀,一人打開了送食盒的小窗,拉響了放在地上的麻繩,聽著繩子上的鈴鐺叮當作響,這才起身拿鑰匙將門上的大鎖打開。

以防自己孤身一人進去後,招呼不打一聲的被暗算,唐詔推開門走進去。

順著地上繩子的方向來到安放陣盤的地方,從袖子裏取出一枚晶石卡在陣盤中心的位置,右側方出現一道門,唐詔步入其中。

隨著人進入陣法之中,隱形的門再度關上。

白渺和朱雀在認真的吸收著姜糖帶來的益處,耳朵敏銳的捕捉到由遠即近的腳步聲。

“來了!”

船上,換好衣衫躺下來的江唯,望著床頂做著選擇。

說是決定權在他手中,功德能是舍棄的東西?

江唯自嘲的笑了笑,其實沒的選,內心已然做出了最好的指向。

一個能讓他變強的骨牌,換作其他人也會選同一條路。

手搭上心臟位置,江唯低低的問詢,“功德為什麽偏偏需要骨牌?難不成同樣為了力量?”

似乎功德回應了江唯的猜測,從心臟上浮出體外,拉扯著骨牌一塊糾纏不清。

看著一金一白兩種光試圖互相包容,江唯懂了什麽是無利不起早。

另一間屋中,月光草瞅著兇人嘴角處的壞笑,不禁替姓白的捏一把冷汗。

兇人的意思是,朱雀還能養大?月光草完全想象不出來會是何模樣,難道真的會朝著真正的上古神鳥的方向發展?

月光草發現朱雀愚笨,都跟著姓白的吃不飽肚子了還不離開,當初又沒簽賣身契,想走就能走,偏偏死賴著耗下去,簡直醉了!

白渺身上的寒冰骨到底有什麽用?

當時兇人未多言,月光草眨了眨眼睛,要不現在問問看,趁兇人還在。

沾著杯子裏的水,月光草在桌上寫下寒冰骨三個字,輕叩出聲吸引兇人的註意力。

“沒什麽特別的,擱老早以前,修習冰或是水屬性的功法會事半功倍,若是能克制住內耗,將火屬性的功法納入其中,達到陰陽平衡,成仙的速度會更快。而今什麽都不是,頂多比武聖強些,達不到武神的地步。”

它還以為像仙骨一樣,把寒冰骨拿出來轉架到他人身上,以達到境界的更高層。月光草心下了然。

不過,白渺那麽年輕會不會已經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

月光草不禁加以猜測,覆又在桌上寫下心中所想。

“駐顏有術?”白渺可不是天生的娃娃臉顯年輕,月光草看骨相認人。

蔚風一手托腮,一手揪著月光草根須上長出來的細根,漫不經心道:“腦子是夠用的,白渺估計從朱雀身上習得一息火力,勉強與寒冰骨達成平衡,雖然差武聖境界甚遠,硬拼一下也能戰勝武聖。”

“朱雀認主了?”看樣子不像,還能跟白渺大呼小叫,正經締結了主仆契約,哪個敢在主人面前大小聲,不要命了。月光草繼續拋出問題。

蔚風手欠的把月光草根上的細根全都揪下來,“怎麽可能,白渺連現在的朱雀都養不起,真定了契朱雀餓藍了眼睛,能把姓白的吸幹。”

月光草不明白:“白渺那麽能了又不缺腦子,被困簡直是笑話。”

“聰明人,喜歡幹一些自以為聰明的事,到頭來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就知道疼了。”蔚風把月光草根須上的細毛都擼幹凈。

月光草再疼也忍著,兇人很少做無用功,要是真亂來,不給補償它可是會鬧的。

“長這些又沒用還耗費養分,多努力努力長些花瓣,也比沒用的細根強。”蔚風把揪下來的細根做成大刷子塞給月光草。

拿著自己身上掉的根,月光草欲哭無淚,有什麽用?

蔚風似是看懂了月光草臉上的情緒,“兩只蝴蝶身上的鱗粉夠你刷了,天天只顧著偷懶,多久了連花碗大小的變化都弄不清,長著腦子就知道吃。”

得,月光草這就拿出鱗粉往碗裏一倒,再去接些月光它好刷花瓣。

不是它不努力,是努力了方向也對就是使不上力,放棄了。

月光草自我安慰,它又沒長大用不著那麽大的碗,接多了月光放久了不新鮮,維持現狀挺好。

另一邊,腳步聲在離白渺三步距離停下,對方的呼吸聲過於急促,像是上不來氣。

再裝下去就有點班門弄斧了,白渺睜開眼睛看去,目光在對方手裏發光的晶石上一沾即離,轉而借著光亮打量起來人。

有潛力的年輕人,眼神透著精明事故,唯獨缺少了當下年紀該有的清澈,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家夥。

白渺初判之後從地上站起身,拍掉身上沾到的塵土,開門見山問:“來幹什麽?”

總不會是來送飯的,空著手呢。

“之前多有冒犯,還望白家家主大人不計小人過,此來是帶你離開唐家。”唐詔道明來意,未繞彎子的躬身一禮,表達歉意。

這又唱的哪一出?白渺沒看明白,“我可以走,朱雀留下是吧?”

“不是,白家主誤會了,朱雀是你的鳥別人奈何不了,自然一同帶走。”唐詔老氣橫秋道,“門外馬車已備,一些薄禮不成敬意,還望白家主笑納。”

“好說。”不要白不要,白渺隨唐詔往前去。

一路暢通無阻,離開陣法地帶出了小院,從角門出去,看到了停在巷子裏的馬車。

唐詔冷不防說道:“李成的船明早即到碼頭。”

“呵!”上了馬車的白渺回過身,望向一旁意有所指的唐詔,“真會算計,可見你唐家在李成手上吃了大虧,放我離開的用意不過是想再拖住李成罷了。”

唐詔神情淡淡,絲毫沒有被揭穿用意的窘迫,坦然以對。

“我本來不想如你所願的。”白渺接住唐家馬夫遞來的韁繩,轉念一琢磨突然改了主意。

“罷了,李成即至,前去敘敘舊也無防。”白渺戲謔的看向胸有成竹的唐詔,“更想看看唐家是何下場。”

“駕!”

白渺懶得聽唐詔詭辯之詞,駕著馬車離開唐府勢力範圍。

唐詔隱怒於心臉色微白,拳頭抵在嘴邊低咳嗽數聲,眼底的輕嘲摻雜了太多情緒。

“等著看嗎?”唐詔詭異的笑開,“可笑!”

車夫走到主子面前埋汰了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自己還欠著李成人情,鳥都不是自己的,假清高。”

“可不,自以為是的家夥。”唐詔反道要看白家主的笑話。

“阿嚏!阿嚏!”

駕車出城的路上,白渺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肯定是唐家的小子再嚼舌根。”

別以為他看不見那小子眼底的譏誚,真當他這麽多年是白混的。

一路來到碼頭,白渺在附近找了一家浴池,買了身幹凈衣物,拿著進裏面好好的洗一洗。

馬車裏送的東西以為很多很大件,就一個小盒子,裏面裝著朱雀愛吃的晶石,看樣子仍對朱雀念念不忘,白渺都氣笑了。

“真以為你是只能為食物而亡的鳥。”真這麽好哄騙,這些年來早被騙走了,哪還能跟他翻白眼,白渺由著朱雀吃光。

馬車放外面誰愛偷誰偷,又不是他的,丟了也不心疼。

泡在熱水中,感受到身體中的火焰氣息在流動,白渺舒服的閉上眼睛睡過去。

風平浪靜的夜晚無眠,江唯爬起來去隔壁找李成,總要表明態度。

“咚咚咚!”

“李成睡了嗎,是我江唯。”

門吱呀一聲打開,睡眼惺忪的李成借著船上的燈籠亮光,看向門口的江唯,“什麽事?”

“我選好了。”江唯頭一低看了下腳尖,再擡起頭時正對著李成的眼睛,下定決心道,“兩個都要。”

“嗯,還有什麽事?”李成困的打哈欠,沒事他關門睡了。

“我……”江唯張了張嘴難為情道,“我想知道如何利用功德與骨牌變強。”

李成靠在門邊眼簾微垂做思考狀,實則蔚風悄悄上線,回答江唯提出的好問題。

“回去睡一覺,什麽樣的提升會經由夢境告訴你,或許還會有不同的選擇,每個人的根基不一樣,得到的變化各不相同。”

蔚風用含糊其詞的話打發走江唯,關上門一轉身,看到桌上瞪著兩個燈光眼睛的月光草,眼裏透著不信。

蔚風走到桌前倒水喝,剩下的水轉手從月光草的頭頂澆下去。

月光草氣得甩掉身上的水跡,被質疑了就用這招對付它,太……

“呃!”

月光草沒等著嘲諷兇人忽悠江唯,就被對方一巴掌拍扁在桌上。

兇人閃得到快,月光草恨恨的敲桌子,“下次,下次一定找回來!”

回屋的江唯躺下後睡不著,腦子裏一直在琢磨著選擇問題,想太多了睡意全無,閉上眼睛放空思緒,仍舊不行。

折騰來折騰去,天亮了。

白白的浪費一次入夢的機會,江唯下地打了盆冷水洗漱,徹底醒了神。

擼起袖子洗菜做飯,江唯正煮著粥,聽到門外的腳步聲,不用看也知道是陸獻。

“沒睡好,我也一樣。”

渾身疼骨頭疼像散架了一樣,就連走路都使不上力氣,四肢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樣各幹各的。

陸獻來到廚房,見江唯眼底亦有血絲,難兄難弟同病相憐。

“用過飯回去補一覺。”眼皮打架有點熬不住了,江唯打了個哈欠,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我來看火。”陸獻挪著步子來到竈臺前,拖了個馬紮坐下,手裏拿著幹柴,時不時往竈膛裏添。

飯好了,兩人坐下來有一搭沒一搭的邊吃邊聊。

船身突然劇烈晃動,桌上的飯菜沖出桌面灑落一地。

兩個人身體前傾,從椅子裏甩了出去,撞上了前面的桌沿,手裏的粥碗扣了一身,筷子在手扶住桌子穩住身形時,自手中滑落。

“出什麽事了?”江唯面色微變,生怕昨日的殺手今日如雨後春筍冒出來。

抖掉身上的粥粒,兩人一前一後隨船身大幅度晃動,扶著手邊之物踉蹌著走出廚房來到甲板上。

外面的雨停了,霧氣很大遮擋了部分視線,看不清船行至何處。

兩人抓緊欄桿,穩住向左下滑的身形,對視一眼,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動靜這麽大不見李成出現,兩人擔心極了,江唯松脫手去尋李成,才走兩步摔了個大馬趴。

爬起來,搖搖晃晃的隨著船晃動的方向邁步,勉強走出一段一距離,一個側倒又躺下了。

江唯只得坐起來大聲喊人。

“李成,李成!”

李成,不,應該是蔚風,壓根顧不上外面的兩人,他在清理最要命的讓船停下來的陣法。

蔚風死不承認大意輕敵,以為看透了一切,實則被人擺了一道,拉著臉渾身散發著兇戾氣息,追逐著長腿會跑的陣法。

兇人心情不佳,月光草知機的離對方遠點,出門瞧一眼那兩人的狀態。

船上犄角旮旯不易看到的地方太多了,帶著陣法跟他玩捉迷藏的紙人,身上有隱身符,估計不只一個紙人,總有投放到船上混淆視聽的紙人。

蔚風皺了皺鼻子,聞到了相同的氣韻,可見紙人的背後由一人操控。

蔚風朝四面八方拍出數掌,寒氣擴散將整艘船包裹住。

“當真是老謀深算。”一環套一環,此事若攤在李成身上,或許真會如幕後之人的意。

可惜蔚風向來是個無底洞,沒有人能借此估出他的深淺。

看著馬上要漫延過來的冰,欄桿旁的陸獻瑟瑟發抖,一來是真的被寒氣凍到了,二來擔心他被包裹在內。

高懸的心在註意到腳下的寒氣畫了個圈後轉彎,直直的落回肚子裏,陸獻朝遠處的江唯看去。

“你沒事吧?”陸獻高聲詢問。

“沒事,避開了。”除了他側倒的地方留出餘地,其他地方真的無處下腳,有被凍住的可能。

不經意的擡眸,江唯看到對面有幾個巴掌大小的紙人,胸前一閃一閃的,瞬間寂滅連同紙人化成了灰。

“船好像停了。”河面的霧氣仍舊很濃,船晃動的幅度在下降,陸獻明顯感覺到了不同,“是不是到地方了?”

月光草在冰面上滾,數著紙人的個數,萬萬沒想到不數不要緊一數嚇一跳。

“足足一百零八個!”

身上閃光帶陣法圖紋的紙人有三分之一,月光草可以確定是這些紙人來來回回組成的陣法,導致船偏離河道,擦著碼頭的邊緣停下。

真正的大手筆,月光草興奮激動的不行,好戲要開場了,始作俑者能否扛下兇人的怒火拭目以待。

碼頭的岸邊早早被唐家包下,唐家現任家主未退位的唐予唐老爺子,手持新的陣盤帶著家族中的高手齊聚在此。

遠遠即見罩著一層冰殼的大船,逐漸在顛簸中另一種冰封的形式,將船打造成冰雕。

“船上的人還活著?”

據唐馳所知,船上除李成外還有兩名進京趕考的書生,其中江姓年輕人與李成關系較好,另一個姓陸的只是順帶。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為此唐馳在關於李成的消息方面砸下了重金,以方便後續計劃的順利。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遠望碼頭上黑壓壓的一片人,個個身穿便於行動的勁裝。

背上的重弓,腰間亮出寸許的劍,以及支在地上長長的裝著重箭的箭筒,戒備滿滿的氣勢下,周遭無人敢靠近,遠遠的觀之。

白渺帶著肩膀上閉著眼睛小憩的朱雀來到碼頭上,看了眼有無他落腳的地方,選了一處走過去。

淩厲的目光加諸在身,白渺背著左手淡笑以對,閑庭信步的來到岸邊,註意到被迫停下的冰封商船,眉頭不禁微蹙。

“懇請李公公出面一見。”說話的是唐予。

“咳咳!”

白渺忍不住以低咳掩飾住悶笑,唐家眼高於頂,沒把李成放在眼裏,端得是仗勢欺人以大欺小。

換了誰能樂意在大庭廣眾之下,叫破難以啟齒的身份,白渺自覺換作是他,一定會怒火上湧,飛身下船直接出招,給次深刻的教訓。

然而,船上的人八風不動,看不出氣或不氣,反正在白渺看來,唐家是被晾在一邊的存在,夠諷刺。

正主蔚風在認認真真的敲冰,不是敷衍的裝聽不見,而是看到的那些紙人,不一定是主要關鍵,對於某些喜歡玩套娃的人,不可能只留一次後手。

“公公!”是他所認為的那種身份?

陸獻難以置信的看向在甲板上敲打冰面的人,眼珠子瞪脫眶。

他不是看低公公這層身份,而是驚訝於李成一點也不像這類人。

陸獻已非不谙世事的楞頭青,上次進京趕考,沒少與宮裏的太監打交道。

從脾氣上來說,李成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人,內侍之流說話拿腔拿調的,說話聲略尖細,眼神看人有種居高臨下的輕視。

說起話來陰陽怪氣有一套,你都不曉得一句聽上去正常的話裏,夾雜著多少個彎彎繞子,總之這類人很難相處。

反觀李成,說是書生也有讀書人的氣質,說是富家公子毫不違和,除了不長胡子外,沒有一點像公公的地方。

陸獻認為岸上的那群人故意道破身份有辱人之嫌,正常人自不必跟上門挑釁之人纏鬥,沒得自降身份。

“在找什麽?”月光草滾到兇人腳邊,看不懂對方的行徑。

面對岸上之人,公然挑釁還能無動於衷,轉性了?

一點不像兇人的做派,換作李成到有幾分沈穩氣,月光草猜測莫非等著憋大招?

“吧嗒!”

一塊指甲蓋大小,偽裝成冰一樣的石頭挖出來了。

蔚風上手一捏,外層的表相剝離後,留下金子般耀眼的真容。其上用銀線勾勒出半個細碎的符文。

東西丟給幹站著不做事的月光草,蔚風支使其:“照著找,應該有不少,真值得啊。”

月光草在意的是:“找齊之後其上符文會不會連起來形成陣法?”

似是看出月光草眼裏的擔憂,蔚風道:“發白失效了。”

那還行,月光草就怕找到之後搞個大的,把自己給裝裏面。

聞聞上面的氣味,照著味道找,散出根須挖掘,冰層不厚一敲即碎。

面前的冰裂了,從中蹦出一塊碎冰,裂紋中隱隱透出一絲金光,待要仔細看去,江唯發現東西不見了。

破冰聲在周圍,扭頭一瞧好多躍眾而出的碎冰塊,眨眼間都消失了。

地上的冰變成水氣,飄到了頭頂上方的冰罩上,江唯從地上爬起來,走到陸獻身邊朝岸上看去。

“他們看不見你我,我們能看見他們。”最好的保護不為過,陸獻將發現告訴江唯。

“李公公,李內侍?”唐予手裏的陣盤一個不停的在轉動,面上風淡雲輕胸有成竹,內裏急上火恨不能沖上船去。

李成的寒冰掌有多利害死了的人都知道,唐予沒膽子以身犯險,只能逞口舌之利。

“放箭!”先禮後兵,既然船上的人不肯出面,唐予只好逼其就犯。

白渺不鹹不淡的譏嘲道:“白費力氣。”

“嗖,嗖,嗖!”

重箭快要沾到冰罩時沙化,落入水中濺起點點波紋。

“唉!”

肩膀上的朱雀不打一聲招呼往船上飛去,白渺能怎麽辦,岸邊確實不是他呆的地方,容易被惱羞成怒的唐家涉及到,於是追著朱雀,閃身朝船上掠去。

正面的初步試探以失敗告終,果然不能小看寒冰的威力。

唐予看到朱雀,以及隨後追上的白渺,靜待一人一鳥如何破除冰罩上船。

朱雀碰壁後融進去了,白渺猶豫了一下,撞在朱雀進入的位置,十分順利的上了船。

唐予見此手一擡一揮,讓弓箭手朝著白渺進入的地方放箭,猜那裏應該是薄弱之處。

然而,重箭如先前一般毫無傷殺力,唐予越發覺得是否算錯了李成的脾氣?

如果不是一點即燃的炮仗,反而是老謀深算之輩,想到此處唐予額角上沁出冷汗。

“父親,陣盤!”唐馳時不時留意著父親的神色變化,心裏對此次的挑釁行徑頗不讚同,沒把人逼出何來後續。

低頭看到,手中的陣盤泛出白光,突然間燙手異常,啪的一聲,裂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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