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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殺手紮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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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殺手紮堆

一只飛鏢奪目而至,擦著蔚風鬢角釘在醫館的門框上,入木三分。

月光草定格在肩膀上,全然未曾察覺到殺擊盡顯。

安逸日子過久了機敏降低,怪的是兇人明明能躲開卻不躲,實在耐人尋味。

“出了什麽事?”醫館的大夫大步流星邁出門,扭頭往門框一側瞧去,眼睛驟然一縮。

“樓裏的殺手為何會找到這裏來?”不記得有窩藏過殺手盯上的目標。

大夫的目光不由得轉到門前,未走的少年身上。

指尖打鬢角劃過,一根斷發落在手上,蔚風捏住捋直彈出去。

比針還細的頭發絲繞過街面上的人群,直直的穿透挑著擔子打斜對面走來的挑夫左眼,沒入後腦徒留一點尾巴在眼眶外隨風搖擺。

“啊呀呀!”路過的行人眼見挑夫捂著眼睛仰著倒在地上,挑著的兩個大筐翻倒在地,人就壓在筐上後腦勺磕在了地上,沒有半點掙紮或是呼救的動作。

筐裏的桃子滾了出來到處都是,有的人趁他人的註意力都在死人身上,忙撿起腳邊的大桃子,用下擺兜著往家裏跑。

不願沾上事的路人匆匆離去,樂得看熱鬧的人站得遠些在觀望,有人已經去找巡視街面的差役前來。

蔚風彎腰拾起腳邊的大桃子,寒氣運於掌心,抹掉上面沾到的土和本身長著的毛。

“哢嚓!”一口下去咬下大半。

蔚風吃的是津津有味,桃核捏碎取出裏面的仁,扔到嘴裏嚼了嚼,微甜。

蔚風一邊撿桃子,一邊往死者所在的方向走去,衣擺有限兜不住幾個。

扶起地上倒著的筐,裏面還有半筐大桃子個個水淋無疤。

蔚風把衣擺上的桃子倒進筐中,又把死人壓在身下的筐拖出來,從中挑揀了一些沒被壓壞的,放到另一個筐裏。

掏出五兩銀子塞死人嘴裏,蔚風在四面八方目光環繞之下,施施然的背起滿載桃子的大筐,步伐不緊不慢的離開。

沒有人站出來阻攔,因為沒有人看到是少年出手殺人,對方只不過吃了個桃子,大概覺得不錯,花了五兩銀子買了一筐僅此而已。

差役來了,檢查了屍體受傷的地方,詫異的四目相對。

一根頭發絲殺人,可見手段武功有多高,要抓到這麽個江湖人士,無異於大海撈針。

屍體擡回衙門,審案子是縣太爺的事,輪不到他們這些跑腿的操心,大概率會不了了之。

周圍的看客問了一圈記錄下來,差役來去匆匆,街面上又恢覆了剛剛的熱鬧。

嘴閑不住一個接一個的吃著桃子,蔚風左手撰著一大把掏空的桃核,路過扔垃圾的地方丟掉。

“好吃?”墻邊倚著個抱劍的年輕男子,似笑非笑的看向扔完垃圾的少年。

筐裏的月光草剛把一個處理幹凈的大桃子拋給兇人,就聽這麽一句,忙從筐中爬出去,看看又是哪個不長眼的家夥,敢當攔路虎?

接住桃子的瞬間,蔚風轉手扔給對面的年輕劍客,“嘗嘗便知。”

劍客站直眼見桃子飛來,猶豫一瞬擡手接下,已然做好桃子炸開或是突發情況的準備,可惜猜錯了。

入手的桃子未做手腳,劍客瞄了眼沒毛的桃子,心思略轉大著膽子咬了一口,視線的餘光仍在對方身上。

“好吃。”劍客三兩下啃完,核隨手扔到對面的垃圾鬥中。

“李成,你的身價又漲了,三萬兩買你的命。”劍客不好意思的捏了捏鼻子,“我缺錢,所以……”

蔚風大刺刺的打劍客身邊走過去,連個眼神都欠奉。

“你……”

話沒能全部吐口,劍客捂著肚子佝僂著腰,像只煮熟的大蝦,面紅耳赤的原因是,血管崩裂滲透到表皮。

整一個血人痛苦的凸著充血的眼睛,倒在地上沒了呼吸。

半晌,一縷黑煙落下,來到屍體邊上,拉起寬大的衣袖探手摸去,指尖的微涼刺得人骨頭疼,立時收手。

一把黑色的飛鏢閃現指尖,動作幹脆利落的劃開屍體咽喉,觸感像是在切冰。

血液噴湧的情況不會發現,並非屍體死了有段時間血凝了,而是血液變成了細小的冰渣,一簇一簇的長在肉裏,密集的令人雞皮疙瘩起一身。

不必再劃下去,屍體的臟器怕是被冰渣刺成了蜂窩,深深的嘆息道:“過手的桃子吃了容易喪命,不愧是排行榜前十的家夥。”

“亦或是壓制境界的武聖?”收起小刀身形霧化消散,徒留餘音在側。

“老東西跑得到挺快。”月光草望向半空中遠去的身影噴氣。

回到事發現場的蔚風慢了一步,經驗豐富的老狐貍跑得快再正常不過,到也沒指望能一下子抓住躲在暗處操控的黑手。

筐放下,蔚風調頭往集市行去,出門采購的正事還沒做呢。

沙沙!

風吹筐響,筐底擦著地面移出寸許翻倒在地,滾到屍體一側,裏面滿是吃剩的兩瓣桃核再無它物。

“真能吃,堪比四六個大肚漢。”黑煙再次落下,瞅著筐內之物失笑的搖了搖頭。

嗖嗖嗖嗖!

嘴邊的笑容凝結在臉上,說時遲那時快,黑衣人大手一抓,撈起地上的屍體擋在身前。

“嗤嗤嗤!”嵌入血肉的聲響入耳,刺激著身後之人遍體生寒,小看了那人差點栽一大跟頭。

松手推出屍體轉身立逃,這一次是真的不敢在周遭徘徊觀望。

桃核在無人操控之下突然襲擊,還好他眼急手快幸免於難,在大意下去老命可就真賠上了。

“媽的,又跑了!”

丟下根須上抓著的大半桃核,月光草長籲短嘆。

不甘心放著幕後黑手一再挑釁,月光草離了兇人回到事發地躲在筐裏,直覺告訴它那人一定會再回來。

“壞就壞在屍體能拿來擋刀。”這是月光草始料未及的,不過它記下了那人身上的氣味,總有一天能遇上,下次可就沒這麽走運了。

從筐裏出來,月光草滾著去集市找兇人,那個大桃子好吃,脆脆的甜很有咬頭,有賣的再買幾筐。

“瞧一瞧看一看……”

“賣了賣了,上好的瓷器便宜賣了。”

“醬肉,新鮮的醬肉,不好吃不要錢,來一塊吧。”

“醬雞醬鴨醬牛肉都有,新鮮熱乎的。”

賣醬肉的年輕女子,獨自一人推著裝了兩大桶肉的板車,邊往前走邊吆喝。

頭發盤在腦後,用一根銀簪子別住,身著半新不舊的紅色紗裙作新婦打扮。清亮的叫賣聲引來行人側目。

“雞怎麽賣?”有人上前問價,低頭看向蓋著蓋子的木桶,指著桶讓婦人打開看一眼。

“六文一只,鴨子個大七文,牛肉十文,豬肉帶骨頭的七文,不帶骨頭的九文。”婦人掀開兩個木桶上的蓋子給人瞧。

“來一只。”生的雞鴨都賣五文,又是柴又是醬又是鹽的沒少用,看顏色就能看得出來,算下來還是買合適。

有一個人買,就會有其他人上來湊熱鬧問價,一合計也不貴,買的人多了起來。

“半只賣不賣?”買不起一只,買半只回去嘗個鮮,一名牽著孩子的男子大聲問道。

“賣。”婦人找人錢時看了問話的人一眼,取了車把上掛著的汗巾子擦了擦手。

“我要半只鴨子。”

“我要另外半只,再加半只雞。”

能買半個的人都想嘗嘗,“其他醬肉也都來點。”

買得人多不消片刻一大桶肉賣光了,還剩下一桶,女婦繼續推著板車往前去。

“咚!車輪被地上的石子咯了一下,車身顛簸像一側偏離,木桶上架著的菜板滑落掉到了車前。

菜板上立著的切肉菜刀被這一顛松動,從菜板上平飛出去。

好好的走著,右腳剛擡起落下之際,後腳跟一涼,蔚風往左側橫跳一步低頭看去。

一把沾著深色醬汁的菜刀在地上震了兩震不動了,身側傳來女子的驚呼聲。蔚風側身看去,入眼的陽光略刺眼。

“唉,我刀掉了。”婦人放下車繞到車前去撿地上的菜板。

往前走了幾步,拾起地上的菜刀,心有餘悸的朝差點傷到腳的少年表達歉意。

“真的不好意思。”婦人一心急就說不出別的話。

“無妨。”蔚風不是很在意。

“我來也!”月光草終於從人群中找到兇人,沒等松口氣心懸在嗓子眼。

“小心!”

一名路過的少年驚呼,眼看著紅衣婦人手中的菜刀揮向對面人的頸間,憑著一腔熱血沖上去,推開趁人不備暗下黑手的婦人。

行雲流水的步子避開沖上來的楞頭青,手中的菜刀脫手而出,朝著目標的頭顱飛去。

紅衣婦人拔下頭上的銀簪子,一頭烏黑的青絲散落肩頭,握住簪子期身而上。

路見不平的少年張大了嘴驚呆當場,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還能有這等殺人之事發生……

見到有人動武,路上的行人紛紛退讓,膽小之人聞風而離,看不明白婦人殺少年的意義何在?

下腰,刀口貼著下巴飛過,蔚風擡腳橫掃蕩起塵土,掌風轟出帶著土石撲去。

“唉喲我的娘內!”飛來的菜刀差點傷到路人,嚇得那人當場色變,渾身打顫的往後退去,腳後跟踩到石子,重心不穩崴了腳,一屁股坐地上,慘叫聲出口。

土幕不僅止住了紅衣婦人的腳步,還遮擋了視線,淩厲的掌風沒膽硬接,飛身而起躍過去。

此時的月光草爬到了醬肉桶上,根須從縫隙處伸進去,趁人不備挪開蓋子,瞅著裏面的醬肉不錯,主要是味道深得它意。

撕了一小條牛肉塞嘴裏,月光草點了點頭,“都要了。”

說著包圓了桶裏的醬肉,末了把蓋子重新挪回去。

“快走!”眼見不妙從怔神狀態解封的少年跑過去,伸手拉著同自己一般大的小子,沖進右手邊的巷子裏。

紅衣婦人朝目標刺出的一擊落空,雙腳沾地的瞬間提氣飛竄,踩著行人的肩膀、腦袋借力上了房頂。

站得高看得遠,居高臨下更容易鎖定巷子裏跑得正歡的目標。

“哪裏逃!”紅衣婦人在屋瓦上飛奔,繞到前面去堵人。

月光草跳下板車,滾到巷子裏遠遠的綴在兇人身後,心道:“哪個腦子進水的小子拉著兇人跑路,明明一招就可以結果了那女的。”

話說到此心覺不對的月光草停下來,摳了摳下巴思忖,“拉的是李成還能說得過去,李成對人不設防,給點好意就上套,兇人……”

“不會是另一個套吧?”月光草很難不懷疑突然跳出來的小子目的不純。

兇人極少與人有肢體接觸,哪怕是將死之人,少有人能沾到對方一片衣角。

“乖乖,今天是什麽日子,感覺像捅了馬蜂窩,一波接一波的就沒停過。”

除去之前跑掉的那個實力強些,這兩,不是月光草吹,這兩個真不怎麽樣,沒有一擊必中的手段,就不要挑戰高難度,死了都沒人買棺材。

拉著人七拐八轉,從這個巷子竄到另一個巷子,輕車熟路的甩掉身後的追兵,才敢扶著墻停下來喘口氣。

“你還好吧,要不我帶你去衙門報案,身後的女人太難纏了。”

少年松開手中抓著的衣袖,抹了把頭頂冒出的熱汗,氣喘籲籲的提議。

蔚風瞥了一眼抓皺的衣袖,上手直接撕破,整個扯下來丟到地上。

裂帛聲入耳,低頭喘氣的少年詫異的看向眼前飄落的衣袖,臉色瞬間漲紅,局促不安的看向對主,滿眼寫著‘為什麽’三個大字。

他就抓個袖子,攤開手正反看了又看,有些許汗不是嚇的就是熱的,有那麽難以接受,少年備受打擊心裏憋屈得難受。

蔚風對演戲上頭的人不為所動,“勸你在我心情頗悅的時候離開。”雙手交叉掐著每一根手指頭,指尖冰藍色的火焰跳動。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少年往前挪步,背靠在墻上左腳尖點地,時刻準備逃離。

“今天是什麽日子?”買個菜的功夫冒出來這麽多殺手,一個比一個會演,當真是殺手的職業埋沒了人才。

少年被問楞了,“什麽日子?”

蔚風話風一轉問道:“我的身價漲到多少了?”

“啊?”少年腦子轉不過彎,“身價?”

“賞金。”蔚風偏了偏頭追兵快到了。

“哦,啊,那,是三萬兩白銀,要全屍全須全尾。”少年聽懂了麻溜的回了句,足尖踏墻借力空翻,至對面的院墻上,頭也不回的跑了。

紅衣婦人執著於銀簪子攻擊,大膽於近身搏殺,自信練就的身手能殺人。

蔚風灑出一把藍焰,李成努力了一年多搞出來的新玩意,把寒冰和真火相結合整出了個藍色火焰,看似溫度低,沾身即焚。

好用不好用試試再看,蔚風幫李成完成真人實驗,四下無人再合適不過。

點點藍光在陽光的照射下趨近於無,紅衣婦人察覺到不妥迅速後撤,擰開手中的銀簪子,擲出最外層的殼子試探虛實,直覺示警前方有危險。

銀質的外殼停滯半空,倏然化成一股白煙,小風一吹沒了。

難以想象的變化,止了紅衣婦人的腳步,看不見的防禦最為可怕,猶豫一瞬收起銀簪子,縱身一躍放棄計劃。

“走了?”蔚風頗為不解,“就不能繞個圈子再戰?”他上哪再去找人測試藍火的威力?

蔚風搖頭失笑,一個個的也太沒職業操守了,想要賞金又不願意出全力,接單的意義何在?

罷了,去買菜去。

蔚風要好好想想接下來的事,殺手的增多說明從今往後不會太消停,到不失為一個試練的樂趣。

月光草趕到時四下無人,瞧了半天再看不到除兇人以外的活物,搞不清是被處理掉了還是跑了,會不會冒出別的殺手尚未可知。

蹭蹭蹭,月光草揪著兇人的衣擺爬到肩頭,吐出一塊醬好的牛肉遞到兇人嘴邊。

聞了聞,蔚風咬了一口吃著,“哪來的?”

月光草比劃了一番,反正是撿漏不要白不要。

“挺好。”蔚風吃完一塊不吃了,走出巷子拐到街上,往即定之地走去。

月光草挑了一個雞腿啃,根須織成兜子接著掉下的碎渣。

“果子,新鮮的果子。”

“大桃子,多汁的毛桃不甜不水不要錢。”

有桃子?月光草三八兩下吃完雞腿,從兇人身上下去,扔了垃圾往賣桃子的攤子走去。

“太小了。”跟剛才吃的桃子相比,掌心大小紅不紅白不白綠不綠的,不像是攤主吹的那樣好吃,看上去就不咋地。

“這還小,小子會不會說話。”擺攤的攤主橫眉冷對,“別家也都是這麽大的個頭,你去瞧一眼就知道了。”

聽出眼前人是外地口音,嘴邊的臟話沒罵出口。

“價錢自然是我賣的最便宜,不信你隨便找一兩家問問,比我這個還大的桃子市面上可不多見,別是在誰家吃過,到外頭來找吧?”攤主見多識廣,遇到過這樣的人。

確實吃別人的,蔚風點了點頭,“手大的個頭脆甜,哪能買到?”

攤主一聽笑了,“八成是別家莊子上種的外來品種,本地的毛桃就掌心大的個頭,再大裏面就空了,也不好吃寡淡得很,街面上沒有。”

蔚風指著香梨道:“這個稱十斤,旁邊的也來十斤。”綠皮帶毛的果子讓他想到了獼猴桃。

“行行。”攤主喜上眉梢,果然外地客臉皮薄,說了不好聽的話一定會買點東西把事揭過去,端得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足斤足兩,高高的,少一兩盡管來找。”攤主放下稱算了賬,“一共收您二十文。”

蔚風拿了一兩銀子遞過去,從稱好稱的籃子裏一樣拿了一個,袖子上蹭了蹭嘗了一口。

味道不錯,蔚風開口止了掌櫃找錢,“甭找了,剩下的挑些好的水果一並稱了,留下些錢找人把貨送到蔚府去。”

攤主聞言樂得見牙不見眼,“行行行,保證給您送到府去,有爛果壞果您找我,給您添好的。”

吃了一半的果子往袖子裏一攏,蔚風摸了摸少了一只袖子的胳膊,沒人註意就不多跑一趟成衣鋪子買新衣了。

寬大的衣袖內,月光草接過兇人咬過的果子吃起來,味道不輸桃子,就是叫不上名。

離去後的巷子,微風吹起地上的一截衣袖,飄出一段距離落下。

許久自陰影處的墻壁上浮現出一個高大的身影,身著黑衣錦服親手拾起地上的袖子。

嘴裏叨念著聽不懂的怪聲,手指撚著半截衣袖配合著口中的怪調,一點點揉成一個布團,嘭的一聲手中的布團變成火焰,跳動的火光映出施術之人的容貌。

“成!”低呵一聲,並攏的劍指指向另一只手上的火團,火焰猛地躍起一丈高,啪的一聲寂滅。

正在逛街的蔚風忽感露在外面的手臂突然奇癢難耐,伸手去撓頭時,發現手臂上出現了血管般擴散的黑色細紋。

“咒術!”蔚風立刻想到一截袖子引發的‘血案’,冷笑著眉角飛揚,“見過蠢的,沒見過這麽蠢的!”

月光草耳聞兇人諷刺人,“又有新的刺客冒出來了?”從袖子裏鉆出去一瞧,兇人胳膊上黑乎乎蠕動的細線像極了蟲子,怪膈應的。

沒想在袖子上做文章,還有人玩這一手,蔚風不給點顏色看看,真以為遠程攻擊能保命似的,太可笑了。

甩了甩黑黢黢的胳膊,該買的東西買得差不多了,蔚風突然改主意不打算回府,往城中最大最顯眼的茶樓走去。

月光草上了肩膀,時刻關註著兇人胳膊上的情況,顏色不那麽黑了再退,往肩膀上蔓延的趨勢在降,沒有擴大像是在固守已有的地盤。

“去哪啊?”往回去的路不是這條,月光草略蒙,“難不成去找那個暗中下黑手的家夥?”

也不是不行,兇人殺人可比上趕著撲過來的殺手更果決。

月光草甩著根須打著拍子,要是李成以後沒活幹,可以往這方面發展,有些壞到骨子裏的惡人,就不該讓其存活於世。

月光草只覺做殺手來錢快,轉念想到以李成的性格,可能不太願意為了銀子,幹滿手鮮血的事。

巷子裏的黑衣人沾沾自喜的拿出懷裏拇指長的竹筒打開,從裏面倒出一只金翅瓢蟲放飛,好帶他去找到屍體未涼掉的目標。

瓢蟲在前面飛,黑衣人在後面閑庭信步跟著,臉上滿是成竹在胸的笑容。

行至巷子口,黑衣人突然用手去摳喉嚨,異物感非常的重,不適的異狀讓他背脊發寒。

據樓裏買到的消息,目標之人是個半大少年,正經本事未知來頭不小,才會有極高的賞金,一漲再漲的原因是得罪了京城貴子。

黑衣人來到城中不久,眼見一個個同行上手行兇,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恨不能詛咒雙方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利。

原以為沒機會了,紅衣婦人跑了,黑衣人不傻,能買賣的消息未必準確,為了不打草驚蛇,也為了保住小命不與目標正面交手,才會用上看家的本事。

黑衣人彎下腰,惡心的吐出一塊塊血肉,不記得來此之前有吃過整塊的未結消化的肉。

吐出來感覺好些了,但是,惡心感依舊存在,仍然想吐個幹凈,扶著墻幹嘔。

時不時有肉塊吐出,吐著吐著驚覺不妙,驀然間驚醒這是反噬!

吐出來的夾雜著鮮血的肉塊是他的五臟,黑衣人駭然色變,閉上嘴強壓下不適已然晚上。

“嘔!”一大團一大團的血肉自喉嚨間溢出,黑衣人咽都咽不下去,不吐的話從喉嚨裏新湧出來的血肉不會停,會把嘴撐到容不下為止。

隨著吐出來的血肉增多,扶著墻的手滑落,人也跟著歪倒在地,不疼卻讓人越發的毛骨悚然。

黑衣人虛弱無力的拿出保命丹藥,一股腦的往嘴裏倒。

可惜一切都已經晚三春了,不斷湧出來的血肉壓根不讓黑衣人有咽藥的機會,全都被頂了出來。

臉色蒼白雙眼無神的望天,生機消散是能感覺到的,黑衣人說不出的後悔,就不該見錢眼開,接下這單生意,本以為能全身而退,現在到好。

黑衣人瞪著眼睛死不瞑目,地上的血肉頃刻間發爛發臭,引來路過的行人。

“啊,啊,死人了!”過多的好奇心讓路過之人嚇掉了魂。

巡街的差役聞聲而至,看到屍體的死狀無不咋舌,互視一眼紛紛搖頭,今天這是第幾起死相特殊的屍體,擡都嫌棄沾上晦氣。

茶樓門前,蔚風擡頭看了一眼門頭掛著的牌匾,是這裏沒錯。

來砸場子自然不可能好聲好氣的說話,蔚風上腳飛踹,位於右側的門從門框上斷裂,直直的飛進大堂內。

“哐當!”

木門一下子砸在了前方的櫃臺一側,木屑的碎片飛起,濺得哪哪都是,嚇得大堂內喝茶的人蹭的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手裏端著的杯子灑出半杯茶,滴滴答答流了滿桌子都是。

“哢!”撥著算盤珠子的掌櫃,大拇指摁斷了正要往上撥的木珠子,幾根木刺紮在指腹上沁出血珠。

小二機靈一看到這等場面不是尋仇就是砸場,朝楞神的客人揮了揮手,使眼色讓無辜之人趕緊離開,打起來刀劍無眼難免會遭到殃及。

經常有江湖人士一言不和立刻動手,見的多了聽的多了。

凡是看懂狀況的人哪裏敢留下來看熱鬧,小命更為重要,腳步匆匆的避開進門的少年跑了。

蔚風走到櫃臺前,腳踩在摔破的半扇門上,本就破爛的門在重壓下不堪重負,吱嘎數聲成了碎片。

小二待客人全走光之後,忙把唯一的半扇門關上,另一半沒門的地方上了門板,不讓不相幹的人再進來。

路上的行人見此,並不在意茶樓大白天關門,都知道茶樓賣茶和點心是其一,真正賺錢的大頭是賣消息,誰都可以買任何消息,只要有銀子。

掌櫃可不瞎,再沒腦子也認得眼前進門先給下馬威的少年底細,不卑不亢道:“何事如此?”

“何事?”蔚風眼角上揚,繞到前排的桌前,拉開椅子坐下,指尖輕扣桌沿瞥了小二一眼。

小二一個激靈,硬著頭皮去端茶點招待不速之客。

放下東西退到門邊,盡量降低存在感,連呼吸都放緩。

蔚風噎了一口茶,溫度剛剛好,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不鹹不淡的回了句:“從今日起關於我在此地的消息,不準再賣給任何人。”

“啊?”掌櫃費解的看向對面椅子上坐著的人,莫名覺得對方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一下子聯想到巡街差役格外忙碌的身影,不難猜到那些個屍體都是何身份,是誰造就了他人的死亡。

掌櫃是真的有聽沒有懂,一句話明明不長每個字他都認得,連起來的完整句子透著一股脫褲子放屁的愚蠢感。

李成在此地的消息賣出去不知凡幾,現在說不讓賣,那些獲知消息的人一傳十十傳百,即便樓裏不賺這份錢,也會有諸多為了銀子奔命的殺手,接下這份殺人的活計。

就算買消息的人不傳給別人,這類以殺人為營生的人,腦子裏裝的可不是石,只要多多觀察,打探同行的行蹤。

像今天一樣,來此地的殺手密集程度,便可知令人垂涎三尺的目標身在何處。

壓根不需要來他這家茶樓買對面人的消息,一樣能找過來展開行動。

這已經不是亡羊補牢的問題,而是堪比馬後炮的無腦行徑。

掌櫃不明白李成說這話是想以逗趣的方式開場談事,還是真有此打算?

就連月光草聽得一言,懷疑兇人莫不是喝多了,殺手都找上門來了,現在才想起來制止茶樓販賣消息,是不是有點晚啊?

還有,就算茶樓不賣消息了,發出懸賞令的那家人肯定會再找別家合作。

又不是只茶樓這一家背後的勢力做販賣消息的生意,沒有這家也會有別家。

月光草實在想不通,兇人說些讓人啼笑皆非的話有何用?

難不成來之前沒想好借口,進屋了坐下了,才思考掌櫃的問話。

胡亂挑了一個,用來鋪墊動手前的準備?

若非如此,月光草打破腦袋猜不出,兇人為何說出讓人取笑的話。

月光草思緒飛轉,茶樓掌櫃負責傳話做不得主,背後的幻樓的主事人若不同意兇人的要求,殺人的理由有了,可以不用像現在這麽客氣。

兇人針對的可能不是一間小小的茶樓,而是背後的勢力。

月光草腦子裏跳出那句,“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掌櫃眼珠子一凝,大致的走向順得差不多了,話擺到明面上來講。

“即使我不做你一個人的生意,別人也會接,總不能全用銀子擺平吧?”

掌櫃試探著套話,不能一開口就把話茬往武力解決上扯,容易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今天以前的我不管,今天以後的不行。”蔚風順著掌櫃的小心思往下說,“一錘子買賣,開個價。”

用銀子解決也不是不行,這要看真正管事的人同意與否。

他不介意真正的活動活動筋骨,世上一些老不死的存在,挺讓人膈應。

他可不信今日殺手的增多,背後沒有人推波助瀾,都是成精的老狐貍,玩哪門子的聊齋!

今日的殺手便是他人扔出來的探路石,目的如此明確,顯然有交手的準備。

蔚風自然不會強人所難,樂得奉陪到底。

掌櫃撫著胡須道:“我這邊得送消息出去,詢問上面的意思,你看……”

今天要不先回去,等有了信了再談。

送客意圖明顯,蔚風聽歸聽全然不買賬,“你派人送消息,我就今天有時間,過時不候。”

月光草從肩膀上滑到桌上,在兇人衣袖的遮擋下,偷偷的吃點喝點。

掌櫃瞳仁微震,話意他聽懂了,李成要賴在這裏要個說法。

他算是看明白了,眼前人真是來尋晦氣的,並非是單純的砸銀子擺平小事。

是因為今天的殺手格外多的緣故?

李成懷疑樓裏的人暗中參了一腳?

掌櫃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要不然哪天來不行偏偏選在今日。

掌櫃心臟一緊,以李成的實力,輕而易舉就能將茶樓移為平地。

額角冷汗滴落砸在手背上,誤會必須極早解開,他不想死,不想帶著一茶樓的人閉眼。

“真不是樓裏的人搞小動作,早前樓主下令,不讓樓裏的人接手這單生意。”

掌櫃說著語無倫次的話,心裏著實沒底,不清楚能否化解危機。

蔚風品著杯中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當他是傻子耍著玩呢?

幻樓的樓主至少七位,此前打過照面的也就兩人,都是武聖級別的老不死。

各自為政的情況下,也就只會管轄所掌控範圍內的勢力,其他人可就不一定肯聽了。

擺在明面上不好看,那就挪到暗地裏,江湖上打打殺殺再正常不過。

殺手層出不窮,也不會引得他人側目。

行俠仗義的人,真正落到實處還是太少了,大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一真不接話,掌櫃嘴皮子都說幹了,也不見李成有絲毫回應,冷汗滑落眼角刺得生疼。

即時撤退的紅衣婦人回到集市上,丟下的板車真的是丟了,轉了一圈連個影子都沒見著,還有一桶醬肉白瞎了。

“大白天的又把鋪子關了,做生意像玩似的。”

一股酸言打身側傳來,紅衣婦人不由得駐足,豎起耳朵聽著。

“嘿,常有的事,你眼氣個什麽勁,想賺快錢還不簡單,加入茶樓即可,包你兩月之內吃香的喝辣的。”同行之人給對方出主意。

“去你的,滿城上下都知曉茶樓幹的營生,你讓我去就是讓我去送死,是有多見不得我好?”

火氣上湧一把推開不說人話之人,大步流星走了。

“嗨,你這人有病吧,是你先提的話頭,我不過說了句玩笑話你還當真的,什麽人哪!”

被推得踉蹌後退的人,指著前方的身影氣樂了。

“茶樓再不幹好事,表面上不就是個喝茶的去處,當個跑堂的小二也比你給人送水強,腦子轉不過彎來,反道怨上我了。”

冷哼一聲,甩袖子走了,平白無故窩了一肚子火氣。

自古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紅衣婦人皺了皺眉,算計著再次出手贏的機會有多大。

“茶樓關門了?”人莫非被茶樓的人困住了?

紅衣婦人思量再三,決定先去瞧瞧情況,靜觀其變。

若有茶樓中的高手幫忙,賞金也不是不可以平分。

三萬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自己拿了大頭恐會遭到宵小惦記。

茶樓以販賣消息為生,必然會將她殺死目標的情況賣給別人,身份一經暴露,東躲西藏的日子可不好過。

來到茶樓對面的酒樓,進了門越過店小二,徑自往二樓走去,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

小二跟著一襲紅衣的年輕婦人上了樓,站在桌前報菜名。

“一壺清茶,招牌菜兩素兩葷一碗米飯。”紅衣婦人自腰間取出三塊碎銀子擱桌上。

“您稍後,馬上。”小二收了銀子下去交給掌櫃記在賬上,等客人走前好結算。

飯菜很快上齊,正動筷子吃著,對面茶樓關著的大門開了條只容一人進出的間隙,小二打扮的人匆匆離去。

“還沒開打,僵持著?”

以她聽到的傳聞,李成小小年紀相當厲害,逼得樓主下令讓樓中人不得接單,真正交手發現小瞧了對方,若非直覺使然,小命得搭進去。

沒動靜可能茶樓的掌櫃不願意動粗,畢竟一旦動起手來非死即傷,若無十成的把握,確實以靜制動比較妥當。

紅衣婦人吃著飯,時不時朝對面望去,真起了沖突適合趁亂攪渾水。

一縷青煙悄無聲息的打樓下飛入,落在紅衣婦人空置的對面。

猛然間回頭,對面突然多出個人來,嚇得紅衣婦人擲出手中的筷子,直戳對方眼睛。

黑衣人淺笑著擡手接住,在手中揉搓一二灑在桌上,開口勸對面之人莫再動手,“同道中人前來打聽一些消息。”

木筷成了木屑落於桌上,這讓心弦高度緊繃的紅衣婦人戒備之態更深。

手在桌下準備掀桌子開打,聞言皺了皺眉,不確定對方的言詞幾分真。

紅衣婦人指著窗外,懂得人都懂,不必刻意言說。

黑衣人笑著搖了搖頭,“我要找的是與李成真正當面交過手的人,城中的其他人都不幸身損,我若要出手自是要調查清楚虛實,方有成功的可能。”

紅衣婦人皺緊眉頭,動了動嘴似要說什麽,就聽對方先一步開口。

“放心,買消息的銀子我出。”說著黑衣人從袖中掏出十兩銀子擱桌上,推到對面。

紅衣婦人直面帶著遮住全臉面具的家夥,聽聲音渾厚略啞,看露出的手指皮膚和骨節,是位上了年紀的老家夥。

“比如?”紅衣婦人缺銀子是真,不介意在動手殺人前小賺一筆。

黑衣人道:“比如李成與你交手所出的特別招式。”

紅衣婦人略作思慮道:“有,看不見的危險,銀質的東西化了。”

“化了?火嗎?”黑衣人知道李成會冰、火兩種招數。

“不是,不對,是不確定,我沒有看到火苗,肉眼無法捕捉到。”

紅衣女子言盡於此,拿起桌上的銀子起身離開。

“等等。”黑衣人叫住對方,“你就不好奇?”

“好奇什麽?”紅衣婦人頭也不回。

“自然是好奇同道中人如何慘死的。”黑衣人慢悠悠的說著,出手卻快如閃電。

紅衣婦人略做沈吟,好奇心太重手上的銀子連捂熱的機會都沒有,不得還回去。對方說的消息不值得買。

“啊!”

腦後頭皮一緊,心覺不妙的紅衣婦人順著背後拖拽的力度,腰部發力雙腿向擡起向後蹬去。

兩只手死死的掐住揪頭發的手,指甲深深的摳進對方的手腕中。

黑衣人好似沒有痛感,對這點小傷不為所動,順著雙腿踢來的力度轉著紅衣婦人的腦袋。

臉朝下腰以下的部分不能不跟著一塊動,擰成麻花受傷的是自己。

踢人的動作瞬間化解,腳蹬地直接後空翻,用雙腿去夾對方的頭,看誰先把誰的腦袋擰下來。

黑衣人預料到紅衣婦人接下來的動作,鳥都不鳥,揪著頭發的手再次摁著人轉頭。

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松開鉗制腦後之人的手,紅衣婦人以極快的速度自腰間拿出霹靂彈朝對方擲去。

黑衣人見此不得不松手後退,瞥了眼手上的傷,眼中暗濤洶湧,身影飄忽一瞬,閃到紅衣婦人身後。

捂著鈍痛的後腦勺,正要轉身出擊,紅衣婦人只覺後頸一痛,兩眼一黑癱倒在地不醒人事。

“還以為能有多大的能耐,試探了一手就這點手段。”黑衣人嘖了一聲,下手揪住紅衣婦人的發髻,將人整個提起來。

“要不是看在你能活著從李成手上逃離,也不至於與你這等小嘍嘍浪費唇舌。”

黑衣人另一只手捏開紅衣婦人下巴,指間的紅色藥丸彈入口中,高擡下巴好讓昏迷中的人咽下去。

“幫我辦一件事。”黑衣人用低沈的極為蠱惑的聲音說道,“就是你之前沒辦成的事。”

紅衣婦人幽幽轉醒,眼中紅光一閃而逝,毫無感情的說道:“可以。”

黑衣人相當滿意臨時加增的作品,松了手化為一縷黑煙消散。

二樓吃飯的客人傻眼了,自打鬥開始到結束眨眼之間。

來不及跑的人回過味來,繞出桌子踹掉椅子,慌裏慌張的往樓下跑去,再呆下去只不定誰遭殃。

紅衣婦人理了理散亂的發絲,重新盤好用簪子固定,眼神由一開始的迷離變得自然。

“剛才怎麽回事?”紅衣婦人敲了敲額角,“好像有什麽事忘了。”

剎那間看到指甲裏的血跡,舉起另一只手,兩只都有,紅衣婦人疑心大起,湊到鼻下聞了聞,確實有血腥氣。

努力回憶跟誰交手所留?越尋思頭不知怎麽的疼痛難忍。

紅衣婦人只好放棄,重新坐回到桌前,自筷筒內又取了雙筷子,用微涼的飯菜。

桌上的粉末由為惹眼,紅衣婦人想了又想,記不起對面是否有人坐過,上手劃拉後確認是筷子的碎末。

裏面不僅殘留著飯菜的味道,還找到一星綠點,手指一碾絕對是菜葉無疑。

紅衣婦人實在想不起來,隱隱作痛的腦袋好像不太配合。

再次望下對面的茶樓,看到熟悉的小二回來了,進了茶樓裏。

說不出的殺意自心底漫延開來,紅衣婦人皺緊眉頭移開目光。

“到底怎麽了?”紅衣婦人按壓著漲痛的額角,心思一轉面色微變。

行走江湖多年,什麽樣的怪事都見過,抹掉一個人的記憶也曾目睹過,跟她如今的現狀極為相似。

再度扭頭望向窗外,殺意控制不住,行動快過大腦,蹭的從椅子上站起身,丟下手中的碗筷躍窗而出。

“啊呀!”下方的行人乍見酒樓上跳下一人。

以為是尋死的,故意在死後訛詐店家一筆留作家用,怎料跳樓之人平穩落地,沖向了對面的茶樓。

“大白天的打鬥!”

看楞了行人,見紅衣婦人直直破窗而入,熱鬧也不看了,跑是必須的。

“砰!”

“嘩啦!”

突如其來的撞擊聲,嚇到店裏的掌櫃和小二,尤其是掌櫃正說著話呢,突然被驚一不小心咬到了舌頭,嘗到了血腥味。

更讓掌櫃心驚膽戰的是,隨著窗戶砸落一並闖進來的人,手撐椅背高處,一個縱身朝在坐的李成撲來。指尖閃動的銀光透著寒意。

掌櫃手足無措,在幫與不幫之間難為壞了,人要是死在殺手手上到還好,問題是紅衣人怎麽看怎麽不像是厲害人物,氣勢上便輸了一大截。

單單坐在眼前的李成,給他的壓力要大於擅自闖入茶樓的婦人。

掌櫃明知死得會是誰,這個口怎麽也張不開,賣李成一個好的念頭再度打散。

殺機凜冽勢如破竹,蔚風不動如山的坐在椅子上,隨手揮灑出一片藍焰。

散開的藍焰形成一道屏障,輕輕巧巧的阻擋住紅衣婦人的攻勢,手中的簪子在碰到火苗後飛速融化,觸及指尖灼痛頓生。

掌櫃在吃驚中默默的記下,李成又一次未曾記錄在冊的能力,不由得與已知的招式做對比。

同樣是火焰,藍色的看上去更人畜無害,掌櫃離得近深有體會,感覺不到一丁點的熱意,未見火焰能冒出寒氣,除了能做為阻隔的屏障外,再就是融化它物這一點。

紅衣婦人手上拿著的兵器,掌櫃看後認為是銀質品,又小又鋒利看上去比不上匕首接觸面大。

不過,無論用什麽武器,一樣近不了李成的身。

樓內所記錄的相關消息中有寫,能近李成身的人少之又少,掌櫃實在不看好此次刺殺。

接觸到火焰的瞬間指尖發黑,燃燒感並不劇烈,反而是凍骨的寒氣,令紅衣婦人眉頭深鎖。

手中的半截銀簪子擲出,沒了趁手的武器,還有淩厲的掌風可用。

銀簪子未能突破藍焰的封鎖範圍,直擊坐著的李成,在紅衣婦人意料之中。

掌風揮出觸及藍焰,不但未能將其打散滅掉,反而助長了火勢。

指甲蓋大小的火苗高漲,藍色的火焰接連成片,形成一道火墻,將紅衣女人完整的阻隔在另一邊。

火勢變大了,掌櫃依舊未感覺到該有的熱意,卻看到紅衣婦人變黑的手,活似挖煤般在漫延。

左突右閃想辦法繞過火墻到前面去,然而均被攔下。

火焰在半空中飄動,長了眼睛般你動它也動,總能在恰當的地方堵你個瓷實,氣得紅衣婦人破口大罵。

“滾出來,藏在背後算什麽男人!”

“咳咳。”聞言掌櫃樂不可支,實在憋不住以咳嗽掩去笑意。

“這女的腦子有病吧,殺人還討價還價上了,無語之極。”月光草輕蔑的瞥了眼無能狂怒的家夥。

又不是傻子,你說站哪就站哪,讓你殺個痛快,月光草冷笑著看其人怎麽死。

男人?掌櫃差點憋出內傷,太好笑了,李成還真不是男人!

不知此言會不會戳中李成的痛楚,給不進腦子的殺手一個痛快,掌櫃樂得看戲,太可笑了。

紅衣婦人罵完驚覺不對,她怎麽了,怎麽會罵人,一點不像她。能動手何來動口一說?

“嗯?”頭又疼了,紅衣婦人按向額角的手停在半空,“黑了!”

冷的已經麻木了沒了知覺,手指動都動不了,看上去壞死了。

紅衣婦人把心一橫,直接將整個漆黑的右手折斷擰轉,用力一扯。

鮮血飛濺只不過血的顏色和手的顏色一樣黑,紅衣婦人不解一時,瞬間沖向火墻,不顧一切的往裏闖,眼中紅光閃爍,清秀的面容變得猙獰。

“瘋子!”一舉一動看得掌櫃瞠目結舌,實在是不敢恭維。

先自殘後自焚,看楞了月光草,“這是鬧得哪一出,還能殺人嗎?”

仿佛感覺不到痛,不受自己控制的行徑下,紅衣婦人被藍火吞沒,留下一具還算完整的屍體。

“砰!”

屍體砸在地上,頭上的發髻都未散,頭發絲根根分明,露在外的皮膚無燃燒後的水泡或是紅痕。

看得掌櫃頭皮發麻,居然還能如此!

除去被紅衣婦人自行擰斷扯掉的一只手外,該有的一樣沒少,連眼睫毛都根根分明,這麽個死法實屬詭異。

面前的點心盤子空了,拍了拍手上沾到的點心渣子,蔚風喝掉杯裏最後一口茶水,起身掃向地上的屍體,不是很滿意的皺了皺眉。

不能把屍體都處理掉的火焰,改變最初的形態沒多大意義。

在蔚風眼中,屍體就該焚燒掉,不留點丁殘餘,掃除所有的痕跡,不給追兵任何可乘之機。

“她有賞金嗎?”蔚風指著地上的人問掌櫃。

“啊?”掌櫃反就過來後,忙去拿冊子。

上面有一串關於殺手的排名,有人會雇傭殺手去殺某一個殺手。

上了殺手名單之人,在做殺手之前也會與人結下恩怨,這就是樓裏再做的另一種生意之一。

掌櫃認得死者,之前曾花銀子買李成的最近的消息。

雖然銀子沒過過他的手,哪些人買李成消息的人,都會被記錄在冊,很容易能找到相對應的身份。

“五十兩。”掌櫃將翻到的冊子拿給李成看。

“嗯,結賬。”

蔚風接過掌櫃雙手奉上的銀子掂了掂,並不是在確定銀子的分量,而是在思考一個與之相關的問題。

掌櫃的心情隨著李成手中拋上拋下的銀子而起伏不定,好想說一句銀子絕對不會有問題,過他手的銀子絕對夠數。

實在不行可以換通兌的銀票,掌櫃張嘴的心一而再再而三打消,怕一句話說不對小命玩完。

“近期入城的殺手名單給我一份。”

賺銀子不丟人,何況是手染鮮血的殺手。

就當是鏟奸除惡了,蔚風正好也挺閑,藍焰的其他特性尚且需要更強的高手來測驗,送上門來的殺手剛剛好。

“有是有,一份名單得一百兩。”掌櫃吞咽著唾沫,不敢在李成面前玩花樣,照實了說。

一般人是真不會買殺手的賞金名單,能上榜的殺手哪個不是亡命之徒,論身手不是一般人能殺掉的。

樓裏的殺手即便上了名單也受保護,一些重要消息會被隱藏掉。

主要是培養一名武功極高的殺手不容易,能不在自相殘殺下折損,盡量維持住樓中的正常運轉。

有組織的殺手瞧不上同行這點三瓜兩棗,好殺與不好殺之間,自然會選擇難度低的銀子多的普通人。

如今眼前人向他索要殺手名單,掌櫃心如鼓擂汗如雨下,有種不妙之感在不斷的積增。

樓裏的殺手不會被李成盯上吧?那還得了!

開出的價格讓蔚風皺眉,遂問:“名單上有多少殺手,身價加起來比一百兩多多少?”

總不能買份名單回去,撞上來的人殺掉了,銀子一分沒掙到,那他忙個什麽勁。

掌櫃冷汗都下來了,哆哆嗦嗦猶猶豫豫道:“肯,肯定比,一百兩多。”

至於多多少他可沒算過,見過名單榜首的幾個人,賞金就有一百兩之多。

“那行,來一份。”蔚風像買一碗面般風淡雲輕。

掌櫃不能不給,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即視感,真誤打誤撞把樓裏的殺手料理了,哭都沒地哭去。

唉,早說了名單上不要放自己樓裏的人,要隱藏就隱藏的深一點。

奈何除卻幻樓,還有別的相似的同行。

同行是冤家,你不登就是心裏有鬼,一下子便可從榜單中篩選出樓中的殺手,會被一網打盡。

只有全都寫上去,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自可在身份消息上做手腳,混在其中才不易發現。

掌櫃顫抖的手找出冊子,心涼了半截,就不該接李成的話,告訴死人的價值。

如今不管編造多少謊言,怕是難以打消對方的念頭。

拿出來的是手抄覆本,本就是能往外賣的東西,有很多。

掌櫃雙手奉上,接過來一張極其燙手的一百兩銀票,心情實上算不上好。

接過冊子翻了翻,蔚風不太滿意道:“只有一個人名的名單,這也行?”

已經有名單了,還要什麽?

難不成真想一舉端掉整個幻樓中的殺手?

掌櫃不禁肝顫,在對方幽深的目光註視下給出解釋。

“殺手飄忽不定,用的都是假身份實在難以查證,已經有名諱和年紀了,大體上錯不了。”掌櫃說著蒼白無力的話,李成信幾分難說。

蔚風看出來了,殺手這塊不太好啃,可能關系到做生意的人,花花腸子倒是不少。

手裏的冊子拍在掌櫃身上,蔚風道:“不要了,把銀票還我。”

“這怎麽能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哪能出爾反爾。”掌櫃手忙腳亂的接住冊子,死活不願意還銀票。

蔚風上手又把冊子搶回來,朝門外走去。

這就,走了?

掌櫃與小二面面相覷,走得未免也太過輕易,兩人不由得多思多慮起來,不是說要等回覆?

蔚風走到門口記起件事,覆又折回來,就見掌櫃與小二一臉果然如此,帶著松了口氣的神情。

“桃子,第一個挑擔子的殺手。”蔚風著重點出,“一樣的桃子我要五十筐,明早我來拿。”說完就走了。

這次是真的走了,小二跟出門去,親眼看著背影走遠,消失在視線裏,捂著跳快的心口,回去跟掌櫃言道。

“桃子,我上哪弄桃子去,非得要死人一樣的。”

掌櫃氣得胸口悶痛,看到進來的小二忙讓他去傳消息,讓樓裏的殺手註意點,莫往李成跟前湊。

“不會,但凡有點腦子,不是為了那點賞金,不可能為此搭上小命。”

小二斬釘截鐵道,殺手雖是刀口舔血走在鋼絲上,不失智才能活得長久。

“去吧,把桃子的事一並報上去,明早就來要,也沒說多早,愁死個人。”掌櫃後悔把人留店裏,找個人騙出去也比現在強。

小二心知掌櫃的苦楚,一路狂奔去放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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