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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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勸說
村裏好事之人心覺奇怪，大早上誰能往李家送東西，但凡用紅布蓋起來的準是好貨。
更有甚者蹲守李家門前不遠處，眼見上門的人從李家出來，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攔人。
“哪個村的，有什麽好事說說，僅著李家一戶可不行。”家家都難想找個像樣的營生都沒著落，瞅準機會問問又不少塊肉，說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你誰啊？”王媒婆倒退側走兩步，避開上趕著湊近的陌生人，一口黃牙上還沾著菜葉，著實惡心人。
“打聽事的。”那人站在原地陪笑道，“我也想像李望家一樣得些好處。”
“沒有，哪涼快哪呆著去。”王媒婆可不伺候窮酸，快步避著人走。
“呸！什麽東西！”那人氣得吐了口濃痰，沒能打聽到有用的消息，朝著李家走去。
巧了，門外還站著三個人，面面相覷誰都沒好意思先上手敲門。
“我來。”後來者狂拍大門，“李望在不在家，快開門。”
屋裏正給老二搓洗的李氏乍聽院外的動靜皺起了眉頭，眼睛朝對面給老二擦頭發的丈夫看去。
“不管他，敲就敲去還能闖進來不成？”李望忙著呢，手上的動作不停，千萬別著了涼。
洗完抱起老二擦幹身上的水，往屋裏鋪好的被窩裏一塞，李望累出一腦門汗。
“老大、老三先跟我去縣裏，回來再洗，洗了再去容易溜了風。”李望端起晾得差不多的水一口氣喝幹。
“也好。”李氏差點忘了這茬，“快去快回，小心村裏人使壞。”
吱嘎！
門開了，待要再敲門的人收了手，見李望帶著兩個孩子出來問道：“這是去哪啊？”
“有好東西別忘了村裏人。”其他站邊上的人搭腔。
“就是，團結起來家家都不吃虧。”話雖如此，心裏明白不過是不甘心前來湊個趣，誰家要真碰上好事寧願爛在鍋裏，沒人傻到四處張揚生怕別人不截胡。
李望白眼視人：“話說得好聽，捫心自問你信嗎？”
“讓開別擋道。”李望不給眼前幾人好臉色，一手牽一個兒子大步離開。
碰了一鼻子灰的幾人互視一眼，沒好氣的冷哼一聲，紛紛散去各回各家。有時間在李望家門口晃蕩，不如想想法子尋摸些吃食家用。
家中，李氏坐在床頭正說服二兒子聽話，“爹娘是為了你好。”苦口婆心說了半天就是不聽，氣死個人！
“你騙人，說好的事，才過了一晚上就變卦了。”老二氣得眼睛都紅了，翻了個身往被子底下退了退，蓋住腦袋捂住耳朵不聽。
“那可是地主家，有吃有穿你咋就不聽呢？”李氏心焦磨爛，兒子不聽話到了陳家鬧僵起來能有個好？退了婚事家裏必定又回到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苦日子。
“就當是娘求你，求你救救家裏上上下下老老小小。”李氏心酸的哽咽道，“你能活，這個家才能好過，怎麽就這麽倔呢！”
捂著耳朵的小手滑落，聽進去了卻不想懂，老二不服道：“為什麽是我，大哥、三弟肯定願意去。”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家的狗窩，這可是爹說的。”老二不明白把他送人有什麽好，“能換幾天口糧？”吃完了不就沒了，他人還能回家嗎？
顯然是不能的，心裏知道是一回事，正經面對又是另一回事，老二心裏氣苦。
“都說了，人家瞧得是八字，合了八字匹配才談的，娘巴不得你們三個都過上好日子，不用再忍饑挨餓。”李氏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馬上就過冬了，真想一家子跟著你凍死餓死？”李氏氣得拍打被子，“這麽好的條件，你為了你爹的期許也得好好讀書認字才是。”
“我不聰明，學不會。”老二執拗道，“誰會白白供我讀書，吃飽了撐得沒事幹了。”話說得再好聽，半個字都不信。
“你！”李氏當即變了臉色，“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明兒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沒得商量！”
勸說無果不再浪費力氣，李氏起身摔上門走了，翻箱子找找沒補丁的衣服，拿出來明天給老二穿，不能太寒磣了。
李群坐在屋外聽了個瓷實，孩子記事了自然不願意獨自離家，擱誰身上也不適應。
事情既然做了決定就沒有後悔藥可吃，李群思前想後起身進了屋，走到床邊坐下，好好的分說一二，讓二娃子認清現實。
“家裏實在有難處，不得不送你去陳家過活。”李群講不出大道理，唯有擺事實。
“虎子家就在隔壁，大的小的都賣給了人牙子，這輩子不一定能見上一面。”李群見被子裏的孫子動了，心裏多少有了譜。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村裏打聽打聽，聽說虎子給了二兩銀子，小的才值半吊錢，女孩子不好出，長得一般，太小了還得照顧，路上只不定說沒就沒了。”
李群接著說：“家裏、村裏以及外頭都遭了災食不果腹，賣兒賣女成了常態，你去陳家是做正兒八經的上門女婿，可不像虎子那種給人當下人粗使，到頭來良民混成個賤籍。”
“你好歹有個岳家供科舉，將來有出息了就是官老爺見了你也得客客氣氣，咱家光耀門楣就指望你了。”李群道出心聲。
從被子裏探出頭，看了看一心希望爹讀書最後沒成的爺爺，老二內心有一絲絲松動。
李群長嘆一聲：“真有本事也不會送你去做勞什子的上門女婿，可惜你爹不成器，不是個讀書的料了，白白的耗費家底。”說多了都是淚。
“村裏都有人開始剝樹皮吃，用不了多久會有更多人吃不上一口熱湯，災年最怕出現易子而食的慘狀。”李群是真的憂心，並非是在嚇唬孫子。
“到時候人一旦瘋起來，換都不用換直接開搶，夜裏都難安枕。”李群曾經見到過一起，驚得他三天三夜沒睡覺。
“家裏能擔事的怕護不住你們三兄弟，趁現在能往外頭安排一個算一個。你爹帶著你兄長尋人拜師當徒弟，勉強能混口飯吃。”
“我也可以當人徒弟。”老二不是轉不過彎，是，他也說不上來什麽原因，就是心裏憋屈。
“你這孩子，說你什麽好！”李群曲指彈了孫子額頭一下，“老大的事不一定能成，你的事卻是板上釘釘，送來一桌子好物難道看不見？”
“莫強（四聲）了，倔下去對你沒好處。”李群理了理孫子滑到臉頰的碎發道，“你是個聰明伶俐的，會看人眼色，去了陳家我不擔心，讀書科舉才是你該走的路，莫要讓我和你爹娘難為。”
鼓了鼓腮幫子，老二最後問道：“不讓我回家，不讓我見爹娘、爺爺和兄弟。”這跟賣了他有何分別？
“不見的好，影響你讀書，等你考中秀才甚至是舉人，衣錦還鄉沒人能攔得住你。”李群該說的都說了，留給孫子思考的時間，出了屋帶上門。
李望帶著兩個兒子在縣裏轉了兩圈，失望的回了家。
“我有那麽差嗎？”為什麽要其他人不要他？老大垂頭喪氣踢著腳邊的石子。
“再找找，一定會有的。”李望安慰長子，拍拍孩子單薄的後背。
老三看出來爹和大哥的心情不好，安安靜靜的走路什麽都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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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好事之人心覺奇怪，大早上誰能往李家送東西，但凡用紅布蓋起來的準是好貨。
更有甚者蹲守李家門前不遠處，眼見上門的人從李家出來，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攔人。
“哪個村的，有什麽好事說說，僅著李家一戶可不行。”家家都難想找個像樣的營生都沒著落，瞅準機會問問又不少塊肉，說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你誰啊？”王媒婆倒退側走兩步，避開上趕著湊近的陌生人，一口黃牙上還沾著菜葉，著實惡心人。
“打聽事的。”那人站在原地陪笑道，“我也想像李望家一樣得些好處。”
“沒有，哪涼快哪呆著去。”王媒婆可不伺候窮酸，快步避著人走。
“呸！什麽東西！”那人氣得吐了口濃痰，沒能打聽到有用的消息，朝著李家走去。
巧了，門外還站著三個人，面面相覷誰都沒好意思先上手敲門。
“我來。”後來者狂拍大門，“李望在不在家，快開門。”
屋裏正給老二搓洗的李氏乍聽院外的動靜皺起了眉頭，眼睛朝對面給老二擦頭發的丈夫看去。
“不管他，敲就敲去還能闖進來不成？”李望忙著呢，手上的動作不停，千萬別著了涼。
洗完抱起老二擦幹身上的水，往屋裏鋪好的被窩裏一塞，李望累出一腦門汗。
“老大、老三先跟我去縣裏，回來再洗，洗了再去容易溜了風。”李望端起晾得差不多的水一口氣喝幹。
“也好。”李氏差點忘了這茬，“快去快回，小心村裏人使壞。”
吱嘎！
門開了，待要再敲門的人收了手，見李望帶著兩個孩子出來問道：“這是去哪啊？”
“有好東西別忘了村裏人。”其他站邊上的人搭腔。
“就是，團結起來家家都不吃虧。”話雖如此，心裏明白不過是不甘心前來湊個趣，誰家要真碰上好事寧願爛在鍋裏，沒人傻到四處張揚生怕別人不截胡。
李望白眼視人：“話說得好聽，捫心自問你信嗎？”
“讓開別擋道。”李望不給眼前幾人好臉色，一手牽一個兒子大步離開。
碰了一鼻子灰的幾人互視一眼，沒好氣的冷哼一聲，紛紛散去各回各家。有時間在李望家門口晃蕩，不如想想法子尋摸些吃食家用。
家中，李氏坐在床頭正說服二兒子聽話，“爹娘是為了你好。”苦口婆心說了半天就是不聽，氣死個人！
“你騙人，說好的事，才過了一晚上就變卦了。”老二氣得眼睛都紅了，翻了個身往被子底下退了退，蓋住腦袋捂住耳朵不聽。
“那可是地主家，有吃有穿你咋就不聽呢？”李氏心焦磨爛，兒子不聽話到了陳家鬧僵起來能有個好？退了婚事家裏必定又回到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苦日子。
“就當是娘求你，求你救救家裏上上下下老老小小。”李氏心酸的哽咽道，“你能活，這個家才能好過，怎麽就這麽倔呢！”
捂著耳朵的小手滑落，聽進去了卻不想懂，老二不服道：“為什麽是我，大哥、三弟肯定願意去。”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家的狗窩，這可是爹說的。”老二不明白把他送人有什麽好，“能換幾天口糧？”吃完了不就沒了，他人還能回家嗎？
顯然是不能的，心裏知道是一回事，正經面對又是另一回事，老二心裏氣苦。
“都說了，人家瞧得是八字，合了八字匹配才談的，娘巴不得你們三個都過上好日子，不用再忍饑挨餓。”李氏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馬上就過冬了，真想一家子跟著你凍死餓死？”李氏氣得拍打被子，“這麽好的條件，你為了你爹的期許也得好好讀書認字才是。”
“我不聰明，學不會。”老二執拗道，“誰會白白供我讀書，吃飽了撐得沒事幹了。”話說得再好聽，半個字都不信。
“你！”李氏當即變了臉色，“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明兒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沒得商量！”
勸說無果不再浪費力氣，李氏起身摔上門走了，翻箱子找找沒補丁的衣服，拿出來明天給老二穿，不能太寒磣了。
李群坐在屋外聽了個瓷實，孩子記事了自然不願意獨自離家，擱誰身上也不適應。
事情既然做了決定就沒有後悔藥可吃，李群思前想後起身進了屋，走到床邊坐下，好好的分說一二，讓二娃子認清現實。
“家裏實在有難處，不得不送你去陳家過活。”李群講不出大道理，唯有擺事實。
“虎子家就在隔壁，大的小的都賣給了人牙子，這輩子不一定能見上一面。”李群見被子裏的孫子動了，心裏多少有了譜。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村裏打聽打聽，聽說虎子給了二兩銀子，小的才值半吊錢，女孩子不好出，長得一般，太小了還得照顧，路上只不定說沒就沒了。”
李群接著說：“家裏、村裏以及外頭都遭了災食不果腹，賣兒賣女成了常態，你去陳家是做正兒八經的上門女婿，可不像虎子那種給人當下人粗使，到頭來良民混成個賤籍。”
“你好歹有個岳家供科舉，將來有出息了就是官老爺見了你也得客客氣氣，咱家光耀門楣就指望你了。”李群道出心聲。
從被子裏探出頭，看了看一心希望爹讀書最後沒成的爺爺，老二內心有一絲絲松動。
李群長嘆一聲：“真有本事也不會送你去做勞什子的上門女婿，可惜你爹不成器，不是個讀書的料了，白白的耗費家底。”說多了都是淚。
“村裏都有人開始剝樹皮吃，用不了多久會有更多人吃不上一口熱湯，災年最怕出現易子而食的慘狀。”李群是真的憂心，並非是在嚇唬孫子。
“到時候人一旦瘋起來，換都不用換直接開搶，夜裏都難安枕。”李群曾經見到過一起，驚得他三天三夜沒睡覺。
“家裏能擔事的怕護不住你們三兄弟，趁現在能往外頭安排一個算一個。你爹帶著你兄長尋人拜師當徒弟，勉強能混口飯吃。”
“我也可以當人徒弟。”老二不是轉不過彎，是，他也說不上來什麽原因，就是心裏憋屈。
“你這孩子，說你什麽好！”李群曲指彈了孫子額頭一下，“老大的事不一定能成，你的事卻是板上釘釘，送來一桌子好物難道看不見？”
“莫強（四聲）了，倔下去對你沒好處。”李群理了理孫子滑到臉頰的碎發道，“你是個聰明伶俐的，會看人眼色，去了陳家我不擔心，讀書科舉才是你該走的路，莫要讓我和你爹娘難為。”
鼓了鼓腮幫子，老二最後問道：“不讓我回家，不讓我見爹娘、爺爺和兄弟。”這跟賣了他有何分別？
“不見的好，影響你讀書，等你考中秀才甚至是舉人，衣錦還鄉沒人能攔得住你。”李群該說的都說了，留給孫子思考的時間，出了屋帶上門。
李望帶著兩個兒子在縣裏轉了兩圈，失望的回了家。
“我有那麽差嗎？”為什麽要其他人不要他？老大垂頭喪氣踢著腳邊的石子。
“再找找，一定會有的。”李望安慰長子，拍拍孩子單薄的後背。
老三看出來爹和大哥的心情不好，安安靜靜的走路什麽都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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