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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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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第十章

這天,我窩在他懷裏,不動聲色地打量暗自出神的男人。

這些日子,他總是盯著我發楞,亦或是獨自去到奈何橋頭,靜靜地望著一簇簇鮮紅的地獄花。

每當我擔憂時,他又故作鎮定的表示自己沒有任何問題,然後再不經意地扯開話題。

“薛世安,看著我的眼睛。”我出其不意地捧住他的臉,讓他逃避,只能直視我的眼睛。

“你到底在——”

“你想多了。”他迫不及待地打斷我的話,然後一如往常一般親吻我的臉頰,告訴我:“我能有什麽事。”

我繼續追問:“那你怎麽悶悶不樂的?”

“我只是擔心——”他突然止住話頭,轉而提及奈何橋頭的地獄花,“雲可,你想不想看盛開的地獄花?”

我臉色微變,想要狠狠搖頭告訴他我一點都不想看所謂的地獄花。

他卻伸手捂住我的唇,然後俯身貼在我耳邊,充滿眷戀的話語從薄白的唇中說出,似是嘆息,又似是無奈。

“去看看吧,雲可。”

說罷,也不等我答應便起身牽著我自顧自地往那處去。

我掙紮道:“一定要去嗎?薛世安。”

“一定要去的,雲可。”他猶豫道,看向我的目光卻滿是眷戀和不舍,隱約透出一絲絲的糾結。

我不知道出於什麽目的,他一定要去那裏,可石慶先前的含糊其辭約莫告訴我,這次去了,也許就再也回不來了。

“你不想要我了是嗎?”我哽咽著問他。

往常問這個問題時,不論怎樣他都會慌神,然後抱著我一遍遍的告訴我他愛我。

可這次,卻奇怪地選擇了緘口不言。

他擡頭看了一眼漸漸明朗起來的天空,轉頭朝我一字一頓道:“雲可,我愛你。可你知道的,這次不一樣。”

沈浸在悲傷中的我並沒有發現外面越來越詭異的變化,而是用尖銳的嗓音咆哮道:“哪裏不一樣?!”

他用略帶責怪的語氣道:“不要再鬧了,許雲可!”

我心中了然,於是慘然一笑,用盡全力伸手推開他,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到了奈何橋。

他站在原地看著我離開,目光裏是我不知道的落寞和心傷。

我失魂落魄地站在橋頭,腦中耳鳴陣陣,幾乎再次將我擊垮倒地。

我索性癱坐在地上,閉眼不去想這裏的一切,可另一道聲音卻不容許我稍微休息會兒,開始無禮的嘲弄我。

不知道石慶是如何知道的,反正我再睜眼時他就已經站在我面前耷拉著眼皮看我。

他扯了扯嘴角,評價道:“你有些過分了。”

“你在說什麽?”我不明所以道。

“在說你。”他聳肩,接著頓了頓又說道:“他很痛苦,許雲可。”

石慶的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在我腦中炸響,我猛然怔住,卻換來他更加犀利的評話。

“他愛你,所以竭盡所能護著你,可你非但不領情,反倒怪起他來。”

攤上這麽一個傻兮兮的女人,然後讓自己困在地府,進退兩難。

我艱難道:“你…為什麽…這麽說?”

對方此時卻搖著頭,擺出一副‘你真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

他用略帶嫌棄的目光上下打量我,然後不緊不慢道:“我不信你沒發現什麽。”

否則,也不會問出對方是不是不想要自己的蠢問題。

我本能地想要反駁石慶的話,但面對他的惡劣嘲諷,卻絲毫提不起精力去思索理由為自己辯解。

回想這十幾天發生的事,確實應該為自己的無知感到愧疚。

我低頭看向手上的紅線,此時的它已經紅艷如朱砂,刺目的艷麗令人心中不快。

於是我伸手想要將它扯斷,卻被石慶伸手攔住,他搖搖頭道:“沒有用的,這是你生前殉情的疤痕,是長在你血肉裏的。”

就算用盡辦法,也只能於事無補。

“殉情?”

“是的。”

“每一個殉情——”

“石慶!”帶著怒意追趕上來的聲音令石慶的話戛然而止,“你再多話,下一次便關在裏面十年。”

他略顯狼狽的站在石慶背後,張嘴便是威脅。

我適時出聲:“你別聽他的石慶,繼續說。”

石慶欲言又止,接著歉意道:“抱歉,許雲可。”

我擡頭正要開口說話,可目光卻控制不住地被半空中的震撼所吸引,薛世安擡頭順著我的視線看去。

忽然他慌張起來,抿嘴拽著我便往另一邊的橋頭飛奔而去。

我踉蹌著跟在他身後,目光卻被漫天席卷的地獄花牢牢鎖住。

鮮紅的花瓣被無形的力量卷食,半空中出現的月亮猶如明鏡一般,皎潔無暇。

可很快的,那月亮便被鋪天蓋地的鮮紅遮蓋,沈寂一秒的黑暗過後,是赤紅的血月。

被濃霧籠罩的奈何橋也緩緩露出它的真面目,橋身的刻紋漸漸瑩亮起來,玉白色的橋欄也變了樣。

赤月照耀的地方,皆被月華染上了血色,那血色漸漸往另一頭推移、擴散,隨之而來的是模糊穿行的黑影,還有嘈雜的交談聲。

他拉著我站在人群裏,俯身無聲地緊緊擁住我。

“許雲可,拜托你,記住我。”

“薛世安。”我喃喃地念著他的名字,不知不覺便流下淚,“薛世安,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想你活著。”他笑笑,隨後神色一斂,在月華逼近時猛地將我推出橋面,“雲可,不要再做傻事了。”

“薛世安!”

我大聲呼喊他的名字,跌跌撞撞地起身想要回到他身邊,可落在我肩膀的血色月光將我困在裏面,無法動彈。

“薛世安,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崩潰地拍打著隱形的墻壁,顫抖著哭聲道:“你讓我過去,讓我過去好不好?”

他將額頭貼在墻壁上,用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的看著我,“雲可,你要活著。”

“我不要……薛世安我不要一個人活著。”我哭著搖頭,“好不容易見到你,你又要拋下我一個人走嗎?”

“我愛你,許雲可。”

伴隨著呢喃告白,月華吞噬我的最後一刻,消失在腦海中的最後一段記憶終於明朗了起來。

我想起了自己過往的所有,包括來到這裏的原因——殉情。

恍惚中我記起有人曾經對我說過的玩笑話,所有殉情來到地府的人,都會忘卻記憶,重新遇見自己的愛人。

而另一方則會因此困在地府,永生永世。

同一時刻。

安靜的病房中響起了刺耳的呼叫聲,一位年過半百的女士踉踉蹌蹌地沖出走廊,欣喜若狂的表情惹得走廊內的人紛紛回頭。

我茫然地躺在病床上,一時反應不過來這是哪兒,只是垂眸不經意望見手腕上粉色的疤痕時,眼前漸漸變得模糊。

一滴淚順著眼角低落,沾濕了雪白的枕頭。

“薛、世、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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