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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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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亂

新舊交替之際,最易生亂。謝杏婉偶爾出門買一些材料,走在大街上都能遇到好幾撥巡城衙役。先帝不止今上一個兒子,今上不是中宮所出,受封為太子後,德行不佳,先帝早有廢立之意。如果不是先帝去得突然,今上能不能繼續在太子之位上坐下去還兩說,更別提繼承皇位。

是以,今上雖然坐上了皇位,他的兄弟卻是不服的。

謝杏婉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夜,大火從宣德門燃起,整座京城陷入火海之中。這一夜,許多百姓在睡夢中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二月初七醜時末,喪鐘響起,九響意味著帝王駕崩。

當皇宮方向的大火被撲滅,謝杏婉以為一切都落下帷幕時,卻不知鬥爭才剛剛開始。

今上一死,不代表先帝其他兒子都死了,還活著的王爺有三位,以皇宮為中心,三雄各據一方,呈三足鼎立之勢,大位之爭愈演愈烈。城中死人的數量與日俱增。京城城門緊閉,裏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城內鮮血橫流。

這一場皇位爭奪站持續了五天。這五天中,與謝家相鄰的幾戶人家遭強人闖入,幾乎全部死於屠刀之下,只有少數幾個孩子躲進了謝家,避過一劫。

這一場動亂史稱“庚申之亂”,京城裏的高門大戶,十去其五六。留下來的那免遭屠戮的除了提前嗅到不對,一早將家人轉移到城外的為數不多的人家,就是家中人手多,頑抗之後有外援趕到的。如謝家這種遭到了攻擊的小戶人家,卻頑強地存活下來的,百裏無一。

“庚申之亂”結束,三王身死。養在深宮中的先帝幼子,年僅兩歲的八皇子被扶持為新一任的皇帝。

宮裏傳來的榜文張貼出來,消息傳到謝家時,五天裏睡了不到三個時辰的謝杏婉卸下一口氣,趴在王氏的腿上沈沈睡去。

三王已死,再怎麽亂也亂不起來了。謝家還在,人也活著,她有何懼?

再睜眼,已經是第二天。

“三姐姐,你醒了嗎?”謝明澤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謝杏婉掀開被子,跳下床來。

“三弟怎麽來了,你腿腳不方便,現在最好別亂跑,小心以後留下後患,瘸了。”大亂初起時,謝明澤還在國子監沒回家。亂兵攻城,哪裏都不安全。謝家派出去接謝明澤回家的人一直沒有回來,謝杏婉帶著家人死守謝家大門。根本沒有時間親自去接謝明澤。謝明澤是大亂後第二天黎明時分回來的,滿身是血。

據謝明澤所言,亂兵包圍了國子監,殺了不少言語激烈的學子,沒有抵抗的學子也被帶走了。謝明澤在先生的書房裏躲過一劫,趁亂偷偷跑了出來。回來的路上並不太平,謝明澤躲躲藏藏,走了一夜才回到了杏子胡同。謝杏婉看到他時,他的臉上沾滿了別人的鮮血。她送給謝明澤的巧器已經徹底壞了。不難想象,在他回程的路上到底有多兇險。

因為傷了腿,必須要用藥,否則謝明澤這條腿就要廢了。可外面亂成了一團糟,即便有大夫,也不知道上哪裏尋。這個時候不管派誰出去,活下來的機會都不大。謝韞不在家裏,謝明禮是讀書人,沒遇到過這種大亂。王氏和謝丹婉是婦道人家,更不可能出去。要找到藥為謝明澤醫治腿傷,必須得有人出門。亂兵暫時沒有攻到杏子胡同來,但是誰能保證,洗劫了宣德街後,亂兵不會過來?

入夜後,謝杏婉準備冒險出門,被王氏喝住了。

謝杏婉知道王氏的意思,遇到這樣的動亂,謝明澤無礙性命,僅僅只是傷了腿已經很了不起了。外面實在太亂了,謝杏婉冒險出去或許能找到藥,但是沒有大夫,有藥也無用。何況,此刻出去實在是太危險了。一旦遇到了亂兵,謝杏婉的下場是什麽,閉上眼睛都知道。

可謝杏婉打定主意出去找藥,不管是為了醫治謝明澤的腿,還是為了保護謝家,她能想到的辦法只有用藥。亂兵人數太多,謝家能出來正面抗敵的人太少。謝家沒有地窖,裏面的人無處躲藏,一旦亂兵攻進來,等待他們的只會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命運。她不知道法子也就罷了,只要她能拿到藥材,按照《藥典》裏的藥方將藥配出來,就能擋住亂兵。既然如此,她為什麽還要坐以待斃?亂是暫時的,她們卻還有一輩子要活。謝明澤的腿如果得不到及時醫治,廢是遲早的事。腿廢了,謝明澤也絕了仕途這一條道。現在只要她冒險出去一趟,就有可能做成這麽多事,為什麽不去?

謝杏婉費盡口水試圖說服王氏,王氏咬緊牙關不松口,命裘媽媽看住謝杏婉。

誰都明白,藥不好找。外面到處著火,藥鋪所在的方向,火光沖天。即便謝杏婉僥幸躲過了亂兵,找到了藥鋪,那裏面的藥材只怕早就被搶走了,哪裏還會留下來給她。出去非但找不到藥,還會搭上自己的性命。謝韞在外面,不知生死。這個家就得由她守著。是生是死,他們一家人都在一起。王氏吩咐家中下人將油搬出來,倒在院墻外的路面上。亂兵不來最好,真要來了,躲不過就一起死!燒死一個賺一個!

就在這時,第一波亂兵攻來了。

可是大火沒有逼退亂兵,不得已,謝杏婉帶著她制作的巧器跳上墻頭,射向攻過來的亂兵。起初,她避開了亂兵的要害之處,卻發現這樣根本無法阻止亂兵,隨即她的箭瞄準了亂兵的脖頸兒。有了第一,就有第二第三。沒過多久,謝杏婉就發現,湧來的亂兵實在太多了,一一射殺根本阻止不了他們。而她身上,不知添了多少傷口,全因那些避不開的箭矢。

巧器數量有限,幾波人過後,消耗一空。那些被謝杏婉射傷的人發了狂,拼了命地往前攻。謝家的院墻太矮,守墻的人太少。勝算基本為零。

她擋不住這波亂兵!她護不住身後的家人!她等不到謝韞回來了!

絕望一點一點蔓延開來,謝杏婉強撐著卻不敢後退。

然後,她看到了韓跡。

“韓世子來了,讓你過去。”謝明澤的話拉回了謝杏婉的思緒,她看著謝明澤柱著拐杖走進來,額頭上有汗水,大約是走得太急了。

“是嗎?這麽快。”嘴上這麽說,謝杏婉人卻坐下來。雲馨立刻拿了梳子過來,為謝杏婉梳頭。謝杏婉這些日子為便宜行事,一直穿男裝,雲馨三兩下給她梳好頭發。

“三姐姐打算怎麽辦?”謝明澤手指輕扣桌面,看著謝杏婉。

“還能怎麽辦,來了就去會一會。韓世子又不吃人,總不會要了我的命。至於其他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人是來找我的,你匆匆忙忙跑過來做什麽,不知道你的腿不能亂動嗎?”謝杏婉站起來,被謝明澤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她拍了拍謝明澤的手背,笑著看了謝明澤一眼,抽出手大步離開。屋子裏,謝明澤握緊了拳頭,重重錘在了圓桌上。

見韓跡,謝杏婉並不害怕。生死一線之間,她能活下來,她的家人能活下來,多虧了韓跡出手殺了那些亂兵。後面用來擊退第二波亂兵的十一癲,全是用韓跡命人送來的藥材配出來的。而謝明澤的腿,也多虧了韓跡給的金瘡藥,才沒有讓傷口惡化。

今天,不管韓跡過來有什麽要求,這一次見面她必須去。

謝杏婉過來時,韓跡已經坐在嘉禾堂裏,由謝韞作陪。

“爹,您回來了。”看到謝韞,謝杏婉快步走進嘉禾堂。如果不是有韓跡在場,她一定會坐到謝韞身邊,好好問一問謝韞這幾日在外面遇到了哪些事。是如何避開亂兵,平安無事地回來的。

看出了謝杏婉那一肚子問題,謝韞並不著急為她釋疑。謝韞欣慰地看著這個他最疼愛的三女兒,由衷地為她高興。昨日城門重新打開,他回來後他就聽王氏說了謝杏婉在這場動亂中所做的一切。可以說,如果沒有謝杏婉,等到他回來杏子胡同時,看到的只怕是殘垣斷壁,不見親人。

女兒身又何妨,一樣可以殺賊守護家人。比起兒子,謝杏婉這個女兒做得更好。有女如此,他怎能不驕傲。

“對,我回來了。”亂兵攻城的那一日,謝韞不在城中。他因修建水渠而晉升,因此格外註重農田水利一事。兵變的前兩日,謝韞出城勘探地形,預備再開修幾條水渠。因此,兵變發生後,京城被鎖,困在城外的謝韞哪怕聽到了消息,也無法回城與家人團聚。

“爹回來就好,就不知道大姐姐和外祖母一家如何了。還有祖父祖母他們,可否平安。”之前是疲於應對亂兵,現在動亂平息,謝杏婉不由得擔心起謝清婉和同哥兒的安全。

“謝家的祖宅有地窖,亂兵攻進去後,你祖父祖母他們進了地窖,沒有受傷,只是損失了一些財務。你大姐姐和外祖母一家我已命人去打探了,你莫擔心,相信他們吉人自有天相。”大亂之後,死傷無數,不親眼看到人,誰也不知道親人是否還活在這人世間。只能期待對方真的平安無事。

謝杏婉也知道暫時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靜候消息。韓跡一直在一旁坐著,她不可能將人撂在一旁置之不理。

“爹,四日前多虧韓世子出手相救,否則您回來以後就見不到我們了。三弟的腿受傷了,也是韓世子帶了傷藥過來。說來,當日韓世子匆匆離開,我還未好好向韓世子道謝。多謝!”

“謝三姑娘不必客氣。我從不做賠本的買賣。亂兵人人得而誅之,我是聖上的臣子,為聖上掃清亂兵賊子是我的職責。那日命人送來藥材,今日來取謝三姑娘的十一癲的方子,作為交換我並不虧。”

“理當如此。待我寫下方子,再交與您。”從她道出她能配制十一癲後,她就知道,這張方子保不住了。可在那種情況下,她想不出其他辦法弄到藥材,唯有向韓跡開口。飲鴆止渴,能止一時之渴,危險是危險,但若不喝,當時必死無疑。韓跡知道十一癲,想要找到配制十一癲的人,必然想拿到方子。還好,他今天過來只是為了拿十一癲的方子,而沒有提及更多。

“另請謝三姑娘轉告疾風道人,明日巳時我將於會仙樓靜候她大駕光臨。”韓跡眼角上揚,似笑卻又不是笑。謝杏婉心中一沈,飲鴆止渴之後想要解毒,豈會那麽容易。疾風道人本就是她胡謅出來的,能騙韓跡一次,騙不過二次。

“我會轉告的她,請世子放心,明日她必會赴宴。”

謝杏婉寫下十一癲的方子,將方子交到韓跡手中。韓跡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今天已經達到目的,就沒有久留的打算。接過謝杏婉送上的方子,當即離開了謝家。

“杏婉,韓世子說的疾風道人到底是怎麽回事。”韓跡一走,謝韞沈聲問道,為官多年,謝韞雖有王家的扶持,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就知他不是一個只知道辦實事的人。

謝杏婉沒有隱瞞謝韞的意思,曲邱當初將《藥典》交給她的事之所以沒有告知謝韞,是她覺得沒有必要,如今韓跡插手其中,即便謝韞不問,她也是要將這件事告訴謝韞的。韓跡不是她一個人能應付過去的。兵亂發生時,她開口向韓跡求助,是不得已而為之,今天韓跡過來,沒有要求她立刻解釋疾風道人的事,可見韓跡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給她一夜的時間考慮,謝杏婉以為是韓跡有意讓她想清楚。

“爹,我們從江南回來前,師父交給我一本《藥典》,上面記載了不少藥方,我挑選了其中一個方子,配出了一種藥······”

謝杏婉將她在長福寺出手救下男孩,被韓跡認出了箭頭上塗抹的十一癲一事詳細說給謝韞聽。包括韓跡利用十一癲的所謂“一年時效”炸她吐露出十一癲的事。

聽完謝杏婉的敘述,謝韞沒有說話。謝杏婉知道此事關系重大,韓跡不是好惹的人。在大亂中,無論是高門大戶還是平民百姓都束手無策,只能被亂兵屠戮時,韓跡卻能領兵反殺亂兵,其心智手段可見一斑。她猜不透韓跡的意思,也怕領悟錯了,讓事情變糟糕。托盤而出,只為求解。可當一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謝韞沈默時,謝杏婉的心也跟著緊張起來。

“明天去見韓跡時,讓子緩跟著你一起去吧。”謝韞思索片刻,作出決定。

“九哥?這不合適吧。”陸遲本事不差,可是對上韓跡,並非普通武力可敵。謝韞的提議,謝杏婉難以讚同。

“大亂中李家沒了。”謝韞忽然另挑話題,謝杏婉一怔。

“怎麽會!”

“李慶那個孩子,也死在了屠刀之下。這個消息我還沒有告訴你二姐姐。等時機合適了,我再與她好好說說,在這之前,你別說露了嘴。”

謝杏婉僵硬地點點頭。

李家沒了,李慶沒了,那謝丹婉要怎麽辦?程家公子過世,謝丹婉沒見過程家公子的面兒,都那麽難過,李慶卻是謝丹婉見過的,兩心相悅的人。兩個未婚夫都意外喪命,謝丹婉怎麽能接受得了!

“明天的事,我會派人去和子緩說,你們二人明天一起去吧。”

謝杏婉沈浸在李慶過世的消息中,有點不能接受現實。謝韞說了什麽,她也沒聽太清楚,只是點了點頭。等她緩過神來,想要拒絕,謝韞卻道:“你與子緩的婚事在大亂之前我曾與陸家商議過了,等出了大喪,就將你們兩個的婚事辦了。杏婉,丹婉的事我不想再在你身上發生了。只有一切塵埃落定了,我這顆心才能放下來。平心而論,這兩年來,子緩對你照顧有加,將你交給他我放心。我也知道,你如今不排斥他了,不過,你和其他孩子不一樣,我總怕你將來會因為父母之命出嫁後會過得不如意,如果可以,在你們成婚之前,你們相處得更融洽些也是好的。”

謝杏婉的心微微顫動著,仿佛有一片羽毛在她的心臟上浮動。她知道謝韞待她比謝明澤要寬容許多,可她沒想過,謝韞會因為她的一時不願,考慮這麽多。她曾經十分反對她和陸遲的婚事,她不喜歡做事慢慢吞吞的,太講究的陸遲,這讓她無法習慣。可當她真正接觸陸遲之後,她才發現,從前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陸遲會制圖,會武術,會很多東西。有時候謝杏婉覺得,陸遲甚至比她更了解自己,她什麽都沒說,陸遲就能猜到她想什麽,像她的知己。和陸遲在一起,她不會感到厭煩。如果她必須要嫁人,嫁給陸遲好像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比起別人,至少她與陸遲相識多年,和陸遲在一起,她們有話說。做夫妻的能說上話,應該能過一輩子吧。

謝韞一片好意,想讓陸遲陪著她去,她為什麽要反對呢?韓跡只說讓她把疾風道人帶過去,又沒說不能帶別人去。

等等,誰說疾風道人一定是她,韓跡猜測疾風道人是她,就一定是她嗎?也可以是陸遲!疾風道人是誰,還不是她說了算。

“爹,我知道怎麽做了。我想出門去找九哥,商量明天的事。”謝杏婉心中有了主意,心情明快起來。

“去吧,早點回來。”謝韞點頭,目送杏婉離開,眼神逐漸變深。

聽謝杏婉說起韓跡的事,謝韞就知道,此事謝杏婉解決不了,他插手也解決不了。如果是一般的事,他可以讓謝明澤陪同謝杏婉一起去。現在韓跡顯然已經認定謝杏婉就是疾風道人,以他多年識人的經驗來看,謝杏婉一旦承認了她就是疾風道人,《藥典》之事就再也瞞不下去了。韓跡那種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謝韞不想讓謝杏婉承受,謝杏婉也承受不住韓跡的手段。因此,疾風道人絕不能是謝杏婉。謝杏婉認識的人中,誰能做這個疾風道人,又能讓謝杏婉甘心替他隱瞞身份呢?陸遲最合適。

他這個未來女婿所謀之事一點都不小,若要成功,必然要與韓跡對上,不過早晚罷了。既然是這樣,身上多背一樁,順手將謝杏婉撈出來未為不可。若陸遲連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那只能說明他不適合做謝杏婉的夫君。各中詳情就不必與謝杏婉細說了,她只需要按照她想的去做就好。

謝杏婉離開後不久,謝明澤拄著拐杖過來書房找謝韞。謝韞看著他眼中倔強的神情,嘆了一口氣。

“坐下吧。”

王氏過來時,謝韞身邊伺候他的小童告訴王氏,謝明澤和謝韞在裏面說話,王氏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轉身欲走時,門開了,謝明澤拄著拐杖低著頭從裏面走出來。

他沒想到王氏會在外面站著,楞了楞,叫了一聲娘,匆匆離去。王氏細心,瞧見他眼眶紅紅的。她想叫住謝明澤,想問一問謝明澤怎麽了,卻見站在書房門口的謝韞沖她搖了搖頭。王氏知道,謝明澤這個兒子,她照顧得太仔細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裏怕摔了,養得精細了些。可她已經沒了一個兒子,她怕呀,怕連這個兒子也沒了。她知道,她這種心態不好,謝明澤畢竟是個男孩子,照她這麽養著,恐怕將來難以有擔當。可人就是這樣矛盾的,有時候明知是錯,也控制不住自己。謝韞,比她理智。所以,每每謝韞插手時,王氏都會放手讓謝韞將跑偏的她拉回來。

就這樣吧,孩子總有長大的一日。她不知道謝明澤和謝韞說了什麽,又為什麽掉淚,至少謝明澤願意將心事說與謝韞聽了。這不是她一直所期待的嗎?

仔細想想,謝明澤在她面前掉了無數次眼淚,在謝韞面前掉淚還是頭一回!孩子不能總是孩子,當他放下心中芥蒂,能坦然面對自己的怯懦時,或許就是他成長的開始。

謝明澤早已不見了身影,王氏卻久久望著那張門,謝韞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夫婦二人對視一眼,萬語千言都化成了一聲嘆。

離開嘉禾堂回去的路上,謝明澤腦子裏一直回響著謝韞在書房裏說的那些話:“耍手段終究不是正道,小聰明成不了大事。你比杏婉聰慧,卻沒有將其用在正途上。世上不缺聰明人,缺的是那些聰明不被聰明誤的人。經過這次動亂,我想你已經明白了,那些你平日所依仗的才智,在大亂面前不堪一擊。敬之,謝家遲早要交到你手上,將來要讓謝家長長久久地存留下去,你所看到的,不能只是兒時的後院,眼前的一畝三分地。讀書能讓你明智,卻無法拓寬你的眼界。等你的腿傷痊愈後,你去外面游歷一番再回來。杏婉不可能一輩子在你前方,替你擋去風雨,謝家的天遲早要靠你撐起來。”

謝韞的話一字一句敲打在謝明澤的心頭,沈甸甸地一度壓得他闖不過氣來。從小,他就知道謝韞喜歡謝杏婉勝過他,他一直不甘心,是以常常捉弄謝杏婉,讓王氏罰謝杏婉。他和謝杏婉一起讀書,他讀一遍就能將書中內容記下來,多讀幾本後,就能通其意。可謝韞看到的仍然是不開竅的謝杏婉。便是對他關懷備至的王氏,一說起謝杏婉,連神情都變了。他嫉妒,卻沒法怨恨。他喜歡謝杏婉,喜歡她的坦誠,喜歡她的率真,喜歡她的無懼無畏,喜歡她是他的姐姐,喜歡她對他的維護,喜歡她身上他所沒有的一切。有時候他忍不住想,如果他有了這一切,得到謝韞和王氏不同一般的關懷的那個人會不會就是他?

從後院搬出來,跟著先生讀書後,他以為他漸漸放下了,進國子監後,他以為他徹底放下了。可當大亂來臨之際,謝杏婉擋在他前面守護家人,他卻無能為力時,那妒忌的情緒再一次湧上來。他渴望翻上墻頭射殺亂兵的人是他,他渴望擋在前方的人是他,而不是躺在屋子裏,被人照顧的這個他。

他憤怒,他不甘,他妒忌。所以他找到謝韞,希望謝韞能讓他去見韓跡。可謝韞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如果你真想去,何必來問我。”

謝韞說他遇事優柔寡斷,的確。歸根結底,不過是想大於做,太過怯懦。他是時候多做一做,少想一想。等事情告一段落,傷養好後他就出去看看吧。他看著後院這一片天實在太久了!

他想,他依然會妒忌謝杏婉。不過,他盼她永遠沒有機會知道,他對她的妒忌。

而此刻被謝明澤妒忌著的謝杏婉找到陸遲,將她的請求與陸遲說了後,正靜候陸遲的答覆。陸遲沈吟片刻,嘴唇微微揚起。

“疾風道人總該知道十一癲是怎麽來的吧。”

聞言,謝杏婉喜逐顏開。

“多謝九哥。九哥請看,這是十一癲,這是配制十一癲的方子。以九哥的聰明才智,肯定不在話下。”謝杏婉將藥和方子一同放在了陸遲面前。

“那可未必。”陸遲將方子瀏覽一遍,隨即將方子毀去。方子被韓跡拿走了,不表示方子就沒了價值。

“天下怎麽可能有難倒九哥的事。”謝杏婉心情極好,毫不吝嗇對陸遲的誇讚。

天下當然有能難倒他的,不然豈非辜負了他遲緩之名。陸遲微微一笑,並不言語。

翌日清晨,謝杏婉早早駕馬車來到陸家大門前,接到陸遲後,馬車直奔會仙樓。

我這個拖延癥已經快病入膏肓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得治。如果今天有什麽事情發生,讓我不能碼字,無法想象。後果這種東西明明知道,就是不能改啊!這才年初,這一年還有360天,我可怎麽辦哦。

大年初六,假期的最後一天,祝大家明天一切順利哦。

今天沒有發太多的盒飯,畢竟是還是新年嘛,所以我給主角開金手指了。希望親親小天使們,今年也能開一整年金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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