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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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到了？”秋嵐望著眼前光禿禿的樹林。
申離點點頭，擡手解了身上的披風。秋嵐警惕地望著他：“做什麽？”
別跟她說黑燈瞎火的是要搞什麽浪漫……
申離踱了兩步，在秋嵐對面站定，笑容雖然陰惻惻的，但說的話倒是一本正經：“你想想今日比武，為什麽會挨那一下？”
秋嵐認真沈思片刻，正色道：“我招式太生疏了。”
“還有呢？”
“心不夠靜。”
她甚是光明磊落地望著申離，像是在說：你在，我靜不下來。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這人還真是……
“動作生疏也好，心不靜也好，這些不過是表面。”他輕嘆著搖了搖頭，“歸根結底，是所用招式承受不起你的內力了。”
他退後一步，沖秋嵐招招手：“來。”
秋嵐不敢馬虎，快跑上前，揮刀劈去。一招亂柳飛花，刀影紛飛，銀光四濺，卻只削掉了申離幾縷發絲。他微微轉身，沖勉強穩住身子的秋嵐道：“再來。”
秋嵐咬了咬牙，再次提刀上前，改劈為砍。一記斬馬刀揮過，申離猛地躬身，刀身緊貼後背劃過，未等起身，劍身便輕松翻了個花，猛地轉向心口。
一刺，未中；再刺，未中。
再刺，申離非但不躲，反而擡手迎上。刀身上灌了幾分內力，利刃破空的聲音震得樹枝輕顫，落下紛紛雪花。說時遲，那時快，刀身從申離腋下刺入，被他輕輕一夾，一股強勁的內力順著刀身猛地襲來，所過之處帶起一陣錚鳴。秋嵐先是一楞，接著猛地發力。誰料內力卻突然像卸了閘的洪水一般，不受控制地湧向刀身，整個人被那股力帶著往前一倒——
刺啦！
布料撕裂的聲音吞沒在秋嵐的低呼聲中。申離在她撲來的瞬間，便伸手一撈，把人結結實實抱在懷裏，從背後攬住她的腰，得意地笑了起來。
自始至終，他未動一步，而她已是大汗淋漓。
喘了半晌，呼吸才平靜下來，秋嵐嘟囔了一句：“作弊。”
明明都恢覆內力了，剛才卻沒告訴她。
“嗯，就是作弊。”大言不慚的話化作熱氣噴在秋嵐耳邊，楞是被說出了一股纏綿悱惻的味道。
秋嵐的心沒來由地突突了兩下。退後兩步，從他懷裏站起來，刀尖在腳步淩亂的雪地裏劃來劃去，最終停在雙腳前，她低低道：“我還是不會。”
要麽就是使不出內力，一招一式沒有絲毫殺傷力；要麽就是內力來得太猛，連帶著動作都跟著走形了。這股突然多出的內力，像是一頭窮兇極惡的猛獸，要麽被她成功馴服，要麽就會將她吞吃入腹。
雖然語氣與平時沒什麽兩樣，但她此時一言不發地盯著腳尖，頭頂和肩上還散落著零星的碎雪，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自棄又頹喪的情緒。這幅模樣落在申離眼裏，便是可憐與心疼的極致了。
“來。”他走到她身後，執起她的手，“我教你。”
背後是申離滾燙的胸膛，兩手被他輕輕握住，氣息交纏，手腳舒展。隨著他的動作，轉身，起跳，揮刀，落下，像兩只翩翩起舞的白鶴，又像兩只難舍難分的蝴蝶，從運劍到內力，從身到心，全部融為一體。
一樹雪花緩緩落下，樹下的兩人終於停了動作。秋嵐意猶未盡地回憶著方才的用招，竭力壓抑住心中的歡欣雀躍。在她以為該用力的地方卻收勢，在她以為該收勢的地方反倒出殺招……原來是這樣！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可惜她師父連門都沒領進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全她自己參悟。參悟，參悟，有時候差的就是這麽一個機緣，而正巧，申離就是點醒她的那個人。
過往那些縈繞在心頭的茫然和迷惘頃刻散開，撥雲見日般得見澄明清凈的心境。
她好像明白了……武學精深，果然還需不斷鉆研啊！
秋嵐眼中閃爍著掩飾不住的光芒：“多謝！”
申離早已松了她的手，此刻正定定地回望她，眼神中有讓人難懂的覆雜：“秋嵐，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嗎？”他沒有嬉皮笑臉地叫心心，也沒有叫娘子，“秋嵐”兩個字在嘴裏嚼碎再吐出，顯然是已經生氣了。
她一滯，頓時明白他說的是什麽。可此時不管說什麽，都只能越抹越黑，她只得低著頭不做聲。
“其實你根本就沒忘，對嗎？”他的聲音悠悠傳來。
她依舊低著頭，連手上的動作都停了，僵硬得像一尊拔地而起的人形冰雕。
他是不是該感謝，她此時並沒有一走了之，只是咬死了不肯回答而已？
申離自嘲地笑道：“騙我也要找個好點的理由，當我是傻子嗎？”
秋嵐心中擰得難受，終於憋出一句話：“太晚了，我不想跟你吵架。”
說罷轉身要走。
申離被她氣笑了，一把把人薅回來，摸了摸她凍得通紅的耳朵。張了嘴想一口咬上去，想了想還是作罷，低笑道：“怎麽了，就許你騙我，我說你兩句就不行？這心眼小的……誰說我要跟你吵架了？”
“那你幹嘛？”秋嵐被他瞬息萬變的情緒弄懵了。
前一刻還你儂我儂，呸，和和氣氣地一起練功，後一刻就突然發火了，然後又低聲下氣地揉她的耳朵……她這方面太笨，真的一點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她以為等來的又是什麽不著四六的回答，誰知申離下一句話就讓她呆住了。
“你要走？”她有種說不清楚的慌亂，兩手下意識地摳住申離的袖子，仿佛這樣就能抓住點什麽似的。
他點了點頭，她的手指緩緩松開了：“哦。”
想也是，他本就不需要參加武林大會，賴在她身邊只是因為暫時封了內力而已。蠱毒暫解，內力一恢覆，他就該走了。
“是教裏面的事？”她唯恐被人偷聽，說得很隱晦。
“嗯。”他點點頭。既然都撕破臉了，有些事情是該解決了。
她又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申離掩飾不住臉上的笑意，忍不住捏了一把她的鼻子。他就喜歡看她明明很擔心、很害羞、很激動，卻努力裝得若無其事，然後還控制不了地矯枉過正，顯得更加欲蓋彌彰的別扭勁兒了！
“舍不得我麽？你要是說舍不得，我就不走了~”
申離：求我，我就給你。
開什麽玩笑……
秋嵐鼻子“吸溜”一聲，轉身就走：“我累了，快走吧。”
申離大步上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跟她並排而行：“太黑了，我牽著你走吧。”
手都塞到他的袖子裏了，他才問了句：“行嗎？”
秋嵐手指摳了他一下：“有必要麽？”
“當然有必要，”申離耐心講解道，“我牽不牽是一回事，你肯不肯又是另一回事。兩者對象不同，立場不同，代表的含義也不同。所以，你到底同不同意？”
“……哦。”
“同意就好，嘿嘿！”
手指又狠狠摳了一下。
兩人打打鬧鬧地往外走，直到身影完全湮沒在夜色中，樹林裏才閃出幾道黑影，將他們停留過的地方團團圍住。
“昨天晚上幹什麽了，這麽激烈？”徐若水一見秋嵐的模樣，就忍不住揶揄道。
秋嵐盯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打了個呵欠：“雙修去了。”
徐若水咯咯笑起來：“我才不信呢，你們都分房睡的。”
“那你還問我。”說著又打了一個呵欠，引得徐若水也捂著嘴連聲嚷困。
“不行我得走了，越說越困。”徐若水撂下碗筷，匆匆帶人走了。
幾個若水宮弟子對她非要跑到客棧來吃飯的行為十分不解，不過他們只當是她又發神經了，也懶得過問，只放下碗筷，磨磨蹭蹭地跟在後面。
秋嵐呵欠連天地喝著粥，等碗底空了，她才發現方才那一桌還有人沒走。匆匆瞥了一眼桌前的人，她沒放在心上，只當是飯後賢者時間的胡思亂想。腦中閃過那人的面孔，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
哦對，應該是他們被山賊“救”出來那天。
那這人很可能是望月宗的弟子了。思及此處，她又多看了一眼，只見那望月宗弟子面前放著空碗，卻裝作吃飯的樣子，借著低頭的功夫，含羞帶怯卻奔放大膽地頻頻打量角落一處。順著視線望過去——
喲呵，這不是竹子精嘛！
今天也是穿的綠衣服啊，想不到桃花還挺旺的嘛，出來吃個飯也能被人偷看，嘖嘖！
也許是偷看的視線太多，周衛國似有所覺地擡起頭，一眼就望見了秋嵐。
他先是一楞，隨即禮貌地點了點頭，然後……坐到了她邊上。
“王姑娘。”他開口的同時，秋嵐聽到了碗筷碰撞脆響，還有少女心摔到地上、碎成兩半的哢嚓聲。
“周少俠。”秋嵐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挪開了自己的碗。
“還沒恭喜你過了第一輪。”
“彼此彼此。”
周衛國笑了笑：“既然都是奔著武林盟主來的，這點成績根本不值一提，你就不必跟我客氣了。”
秋嵐心道，呵，口氣還挺大。嘴上卻謙虛道：“不敢不敢。”
簡單寒暄了幾句，周衛國便起身走了，不過他的話倒是讓秋嵐很震驚。她以為那天他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或者心思根本沒在臺上，誰知道他竟然也看出來她招式的破綻，不但願意一針見血地指出來，還表示願意閑暇時間跟她切磋技藝。
若是單單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未婚媳婦，他大可不必如此。沒想到這人還挺光明磊落的嘛，她就說師父不會看走眼。
大概是跟申離在一起太久了，她的“正直觀”差點都要被扭曲了。嗯，以後就該多看看師伯和周衛國這種一派正氣的人，免得被魔教思想荼毒。
直到第二輪比試開始時，秋嵐才明白過來徐若水專程提醒的原因是什麽了。
對面這人，不就是早上那個心碎一地的望月宗女弟子嘛！
這女弟子看她的眼神明顯帶著一絲狠厲，顯然是把她當成了情敵。
秋嵐：……誤會！都是誤會！
沒記錯的話，望月宗好像給亭州捐了不少錢，在抽簽上動動手腳也情有可原。敢情這女弟子是打算打敗她，然後第三輪對上周衛國是麽？可就算能對上，她可能也打不過他吧？還不如老老實實參加門派賽，半決賽的時候再跟周衛國交手呢。
轉念一想，哦，也對，望月宗那麽多人，她可能連初賽都過不了，所以來這邊碰碰運氣。
秋嵐實在是不理解這種非要跟自己仰慕的男人打一架的腦回路，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對方可以開始了。對方敷衍地拱了個手，也懶得說話。
幾招下來，秋嵐大概摸清了她的路數，加上申離臨走前的指點，不出十招，她就輕松打落了那女弟子的劍，刀劍直抵咽喉。
當——
鑼聲響起，秋嵐好心沖她伸出手，卻被一把揮開：“走開！”說完她便飛快地跳起來，冷著臉走了。
莫名其妙，好像誰稀罕碰你似的……
秋嵐揉了揉手腕，心中正不高興，見了周衛國也虎著一張臉。
周衛國不知道她平時其實都是差不多的表情，急忙道：“出什麽事了？”
不都是你的爛桃花惹的？秋嵐瞥了他一眼：“沒事。”
周衛國“哦”了一聲：“看姑娘面色不虞，還以為出事了。”
“我面癱。”
“我知道有個醫館很出名，你要不要去看看？”
周衛國見她沒什麽興致閑聊，道了一句“明日見”便告辭了。
明日，明日就得跟他交手了啊……不知道那個女弟子會不會更恨她一點。
罷了，虱子多了不壓身，多恨少恨也沒什麽區別。
一轉身，袖子就被人拉住了：“師姐！”
莊純急火火地拽著她往外跑，到了無人處才停下來：“你剛才跟螳螂精說什麽了？”
秋嵐：“……”就不能學點好嗎？申離瞎起外號，你也跟著亂叫？
“怎麽？”
莊純神神秘秘地湊過來：“他這個人很不一般，你最好少跟他說話，也少跟他接觸。”
“可我明天還要跟他交手。”
“很可能交不上手了。”
這下秋嵐意外了：“你怎麽知道？”
“我聽，嗯聽別人說的。”
莊純支支吾吾半天，被秋嵐冷眼一瞪，終於洩氣道：“姐夫跟我說的。”
“他讓你看著我？”
“沒有沒有，怎麽可能！”莊純打著哈哈。
呵，吃裏扒外得很徹底嘛！
“我決定的事情你們不要插手，插手也不用這麽偷偷摸摸。”秋嵐語氣突然嚴肅，甩下這句話就走了。莊純苦著臉留在原地，師姐這邊勸不住，姐夫的（和自己私心的）任務又沒完成，都弄得裏外不是人了，也沒什麽實質性的效果啊！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靈光忽然乍現。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辦法啊！
周衛國：等等啊王姑娘，你的臉還有救，不要放棄治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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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秋嵐望著眼前光禿禿的樹林。
申離點點頭，擡手解了身上的披風。秋嵐警惕地望著他：“做什麽？”
別跟她說黑燈瞎火的是要搞什麽浪漫……
申離踱了兩步，在秋嵐對面站定，笑容雖然陰惻惻的，但說的話倒是一本正經：“你想想今日比武，為什麽會挨那一下？”
秋嵐認真沈思片刻，正色道：“我招式太生疏了。”
“還有呢？”
“心不夠靜。”
她甚是光明磊落地望著申離，像是在說：你在，我靜不下來。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這人還真是……
“動作生疏也好，心不靜也好，這些不過是表面。”他輕嘆著搖了搖頭，“歸根結底，是所用招式承受不起你的內力了。”
他退後一步，沖秋嵐招招手：“來。”
秋嵐不敢馬虎，快跑上前，揮刀劈去。一招亂柳飛花，刀影紛飛，銀光四濺，卻只削掉了申離幾縷發絲。他微微轉身，沖勉強穩住身子的秋嵐道：“再來。”
秋嵐咬了咬牙，再次提刀上前，改劈為砍。一記斬馬刀揮過，申離猛地躬身，刀身緊貼後背劃過，未等起身，劍身便輕松翻了個花，猛地轉向心口。
一刺，未中；再刺，未中。
再刺，申離非但不躲，反而擡手迎上。刀身上灌了幾分內力，利刃破空的聲音震得樹枝輕顫，落下紛紛雪花。說時遲，那時快，刀身從申離腋下刺入，被他輕輕一夾，一股強勁的內力順著刀身猛地襲來，所過之處帶起一陣錚鳴。秋嵐先是一楞，接著猛地發力。誰料內力卻突然像卸了閘的洪水一般，不受控制地湧向刀身，整個人被那股力帶著往前一倒——
刺啦！
布料撕裂的聲音吞沒在秋嵐的低呼聲中。申離在她撲來的瞬間，便伸手一撈，把人結結實實抱在懷裏，從背後攬住她的腰，得意地笑了起來。
自始至終，他未動一步，而她已是大汗淋漓。
喘了半晌，呼吸才平靜下來，秋嵐嘟囔了一句：“作弊。”
明明都恢覆內力了，剛才卻沒告訴她。
“嗯，就是作弊。”大言不慚的話化作熱氣噴在秋嵐耳邊，楞是被說出了一股纏綿悱惻的味道。
秋嵐的心沒來由地突突了兩下。退後兩步，從他懷裏站起來，刀尖在腳步淩亂的雪地裏劃來劃去，最終停在雙腳前，她低低道：“我還是不會。”
要麽就是使不出內力，一招一式沒有絲毫殺傷力；要麽就是內力來得太猛，連帶著動作都跟著走形了。這股突然多出的內力，像是一頭窮兇極惡的猛獸，要麽被她成功馴服，要麽就會將她吞吃入腹。
雖然語氣與平時沒什麽兩樣，但她此時一言不發地盯著腳尖，頭頂和肩上還散落著零星的碎雪，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自棄又頹喪的情緒。這幅模樣落在申離眼裏，便是可憐與心疼的極致了。
“來。”他走到她身後，執起她的手，“我教你。”
背後是申離滾燙的胸膛，兩手被他輕輕握住，氣息交纏，手腳舒展。隨著他的動作，轉身，起跳，揮刀，落下，像兩只翩翩起舞的白鶴，又像兩只難舍難分的蝴蝶，從運劍到內力，從身到心，全部融為一體。
一樹雪花緩緩落下，樹下的兩人終於停了動作。秋嵐意猶未盡地回憶著方才的用招，竭力壓抑住心中的歡欣雀躍。在她以為該用力的地方卻收勢，在她以為該收勢的地方反倒出殺招……原來是這樣！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可惜她師父連門都沒領進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全她自己參悟。參悟，參悟，有時候差的就是這麽一個機緣，而正巧，申離就是點醒她的那個人。
過往那些縈繞在心頭的茫然和迷惘頃刻散開，撥雲見日般得見澄明清凈的心境。
她好像明白了……武學精深，果然還需不斷鉆研啊！
秋嵐眼中閃爍著掩飾不住的光芒：“多謝！”
申離早已松了她的手，此刻正定定地回望她，眼神中有讓人難懂的覆雜：“秋嵐，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嗎？”他沒有嬉皮笑臉地叫心心，也沒有叫娘子，“秋嵐”兩個字在嘴裏嚼碎再吐出，顯然是已經生氣了。
她一滯，頓時明白他說的是什麽。可此時不管說什麽，都只能越抹越黑，她只得低著頭不做聲。
“其實你根本就沒忘，對嗎？”他的聲音悠悠傳來。
她依舊低著頭，連手上的動作都停了，僵硬得像一尊拔地而起的人形冰雕。
他是不是該感謝，她此時並沒有一走了之，只是咬死了不肯回答而已？
申離自嘲地笑道：“騙我也要找個好點的理由，當我是傻子嗎？”
秋嵐心中擰得難受，終於憋出一句話：“太晚了，我不想跟你吵架。”
說罷轉身要走。
申離被她氣笑了，一把把人薅回來，摸了摸她凍得通紅的耳朵。張了嘴想一口咬上去，想了想還是作罷，低笑道：“怎麽了，就許你騙我，我說你兩句就不行？這心眼小的……誰說我要跟你吵架了？”
“那你幹嘛？”秋嵐被他瞬息萬變的情緒弄懵了。
前一刻還你儂我儂，呸，和和氣氣地一起練功，後一刻就突然發火了，然後又低聲下氣地揉她的耳朵……她這方面太笨，真的一點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她以為等來的又是什麽不著四六的回答，誰知申離下一句話就讓她呆住了。
“你要走？”她有種說不清楚的慌亂，兩手下意識地摳住申離的袖子，仿佛這樣就能抓住點什麽似的。
他點了點頭，她的手指緩緩松開了：“哦。”
想也是，他本就不需要參加武林大會，賴在她身邊只是因為暫時封了內力而已。蠱毒暫解，內力一恢覆，他就該走了。
“是教裏面的事？”她唯恐被人偷聽，說得很隱晦。
“嗯。”他點點頭。既然都撕破臉了，有些事情是該解決了。
她又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申離掩飾不住臉上的笑意，忍不住捏了一把她的鼻子。他就喜歡看她明明很擔心、很害羞、很激動，卻努力裝得若無其事，然後還控制不了地矯枉過正，顯得更加欲蓋彌彰的別扭勁兒了！
“舍不得我麽？你要是說舍不得，我就不走了~”
申離：求我，我就給你。
開什麽玩笑……
秋嵐鼻子“吸溜”一聲，轉身就走：“我累了，快走吧。”
申離大步上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跟她並排而行：“太黑了，我牽著你走吧。”
手都塞到他的袖子裏了，他才問了句：“行嗎？”
秋嵐手指摳了他一下：“有必要麽？”
“當然有必要，”申離耐心講解道，“我牽不牽是一回事，你肯不肯又是另一回事。兩者對象不同，立場不同，代表的含義也不同。所以，你到底同不同意？”
“……哦。”
“同意就好，嘿嘿！”
手指又狠狠摳了一下。
兩人打打鬧鬧地往外走，直到身影完全湮沒在夜色中，樹林裏才閃出幾道黑影，將他們停留過的地方團團圍住。
“昨天晚上幹什麽了，這麽激烈？”徐若水一見秋嵐的模樣，就忍不住揶揄道。
秋嵐盯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打了個呵欠：“雙修去了。”
徐若水咯咯笑起來：“我才不信呢，你們都分房睡的。”
“那你還問我。”說著又打了一個呵欠，引得徐若水也捂著嘴連聲嚷困。
“不行我得走了，越說越困。”徐若水撂下碗筷，匆匆帶人走了。
幾個若水宮弟子對她非要跑到客棧來吃飯的行為十分不解，不過他們只當是她又發神經了，也懶得過問，只放下碗筷，磨磨蹭蹭地跟在後面。
秋嵐呵欠連天地喝著粥，等碗底空了，她才發現方才那一桌還有人沒走。匆匆瞥了一眼桌前的人，她沒放在心上，只當是飯後賢者時間的胡思亂想。腦中閃過那人的面孔，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
哦對，應該是他們被山賊“救”出來那天。
那這人很可能是望月宗的弟子了。思及此處，她又多看了一眼，只見那望月宗弟子面前放著空碗，卻裝作吃飯的樣子，借著低頭的功夫，含羞帶怯卻奔放大膽地頻頻打量角落一處。順著視線望過去——
喲呵，這不是竹子精嘛！
今天也是穿的綠衣服啊，想不到桃花還挺旺的嘛，出來吃個飯也能被人偷看，嘖嘖！
也許是偷看的視線太多，周衛國似有所覺地擡起頭，一眼就望見了秋嵐。
他先是一楞，隨即禮貌地點了點頭，然後……坐到了她邊上。
“王姑娘。”他開口的同時，秋嵐聽到了碗筷碰撞脆響，還有少女心摔到地上、碎成兩半的哢嚓聲。
“周少俠。”秋嵐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挪開了自己的碗。
“還沒恭喜你過了第一輪。”
“彼此彼此。”
周衛國笑了笑：“既然都是奔著武林盟主來的，這點成績根本不值一提，你就不必跟我客氣了。”
秋嵐心道，呵，口氣還挺大。嘴上卻謙虛道：“不敢不敢。”
簡單寒暄了幾句，周衛國便起身走了，不過他的話倒是讓秋嵐很震驚。她以為那天他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或者心思根本沒在臺上，誰知道他竟然也看出來她招式的破綻，不但願意一針見血地指出來，還表示願意閑暇時間跟她切磋技藝。
若是單單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未婚媳婦，他大可不必如此。沒想到這人還挺光明磊落的嘛，她就說師父不會看走眼。
大概是跟申離在一起太久了，她的“正直觀”差點都要被扭曲了。嗯，以後就該多看看師伯和周衛國這種一派正氣的人，免得被魔教思想荼毒。
直到第二輪比試開始時，秋嵐才明白過來徐若水專程提醒的原因是什麽了。
對面這人，不就是早上那個心碎一地的望月宗女弟子嘛！
這女弟子看她的眼神明顯帶著一絲狠厲，顯然是把她當成了情敵。
秋嵐：……誤會！都是誤會！
沒記錯的話，望月宗好像給亭州捐了不少錢，在抽簽上動動手腳也情有可原。敢情這女弟子是打算打敗她，然後第三輪對上周衛國是麽？可就算能對上，她可能也打不過他吧？還不如老老實實參加門派賽，半決賽的時候再跟周衛國交手呢。
轉念一想，哦，也對，望月宗那麽多人，她可能連初賽都過不了，所以來這邊碰碰運氣。
秋嵐實在是不理解這種非要跟自己仰慕的男人打一架的腦回路，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對方可以開始了。對方敷衍地拱了個手，也懶得說話。
幾招下來，秋嵐大概摸清了她的路數，加上申離臨走前的指點，不出十招，她就輕松打落了那女弟子的劍，刀劍直抵咽喉。
當——
鑼聲響起，秋嵐好心沖她伸出手，卻被一把揮開：“走開！”說完她便飛快地跳起來，冷著臉走了。
莫名其妙，好像誰稀罕碰你似的……
秋嵐揉了揉手腕，心中正不高興，見了周衛國也虎著一張臉。
周衛國不知道她平時其實都是差不多的表情，急忙道：“出什麽事了？”
不都是你的爛桃花惹的？秋嵐瞥了他一眼：“沒事。”
周衛國“哦”了一聲：“看姑娘面色不虞，還以為出事了。”
“我面癱。”
“我知道有個醫館很出名，你要不要去看看？”
周衛國見她沒什麽興致閑聊，道了一句“明日見”便告辭了。
明日，明日就得跟他交手了啊……不知道那個女弟子會不會更恨她一點。
罷了，虱子多了不壓身，多恨少恨也沒什麽區別。
一轉身，袖子就被人拉住了：“師姐！”
莊純急火火地拽著她往外跑，到了無人處才停下來：“你剛才跟螳螂精說什麽了？”
秋嵐：“……”就不能學點好嗎？申離瞎起外號，你也跟著亂叫？
“怎麽？”
莊純神神秘秘地湊過來：“他這個人很不一般，你最好少跟他說話，也少跟他接觸。”
“可我明天還要跟他交手。”
“很可能交不上手了。”
這下秋嵐意外了：“你怎麽知道？”
“我聽，嗯聽別人說的。”
莊純支支吾吾半天，被秋嵐冷眼一瞪，終於洩氣道：“姐夫跟我說的。”
“他讓你看著我？”
“沒有沒有，怎麽可能！”莊純打著哈哈。
呵，吃裏扒外得很徹底嘛！
“我決定的事情你們不要插手，插手也不用這麽偷偷摸摸。”秋嵐語氣突然嚴肅，甩下這句話就走了。莊純苦著臉留在原地，師姐這邊勸不住，姐夫的（和自己私心的）任務又沒完成，都弄得裏外不是人了，也沒什麽實質性的效果啊！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靈光忽然乍現。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辦法啊！
周衛國：等等啊王姑娘，你的臉還有救，不要放棄治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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