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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蠻荒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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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蠻荒37

魚安和其他人一樣,楞楞怔怔的看著這一片被金色屏障覆蓋的區域。

他被彈開的時候並沒有很難受,那是一股很溫柔的力量。

“這是…什麽啊……”

梵澤滿眼震撼。

巫師長撥開人群,站在前面。

許久,他肅穆道:“地下壁畫要多一幅圖了。”

“什麽圖?”

巫師長:“圖名,降神日。”

系統和寧刃的聯系,單方面徹底斷開。

它可以看見寧刃在幹什麽,直播間也可以,但是寧刃卻無法看見它,聽見它說話。

寧刃身體還在沈睡著,意識卻來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

是那片金色河流的岸邊。

岸邊還出現了個小院子,跟他之前住的一模一樣,甚至連廣玉蘭的位置都沒變。

但唯一不同的是,這裏的一切都是虛幻的,所有的東西都顯得很不真實。沒有天空,沒有地面,除了蒼茫之間的那條河流,沒有任何生靈。

寧刃記憶是純然的空白。

他坐在岸邊發呆,好像從有意識開始,他眼前就是這一成不變的景色。

他不知道孤獨,也不知道無趣。

他很餓。

但是河水裏流淌的每金色流光可以讓他不那麽餓。

他手指一擡,就有隨機的一縷流光飛出來纏繞在他的指尖,變換成一副畫面。

就像現在。

畫面裏是名頭發花白的婦人,她的背簍裏是個哇哇大哭的嬰兒,她骨瘦如柴,嬰兒的哭聲也尖尖細細。

婦人對著天空祈禱磕頭。

“我願意用我所有的福祉換我孫好好活著,求求蒼天,求求神明……”

寧刃於是按照她的訴求,拿走了她餘下的福祉。

他沒辦法更換祈求願望達成的條件,只能選擇多拿或者少拿,能量守恒,他拿的越少,自己要付出的能量就越多。

這名老婦人一生孤苦,只有前半生做好事,積攢了些福祉。

他把福祉拿走後,老婦人命數也到了頭,死在荒郊野嶺,孩子被一對路過的夫婦撿走。

金色的流光消失,飛入他的體內,他的饑餓感緩和了一些。只是他每次完成這些人的願望的,他的力量也會被消耗。

一天下來,最多完成十幾個願望,勉勉強強可以維持半饑半餓的狀態。

寧刃此刻沒有善惡對錯觀,他可以毫無波動的拿走一個老婦人的福祉,也可以對一顆樹、一朵花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的情況很少。

只在他不太餓的時候發生。

這裏的時間好像沒有盡頭,他在這裏待了很久很久,體內的力量在慢慢增加,每天完成的願望越來越多。

他可以吃飽後,完成願望的目的不只是為了‘填飽肚子’了。

寧刃開始觀察。

他挑選的金色流光,有些粗,有些細,越粗的裏面藏著的情緒就越多越純粹,願意付出的東西也越多。

福祉、壽命、健康、權勢、金錢……這些都是許願的生靈非常重視的東西。有生靈祈求得到這些,有生靈祈求用這些達成其他的願望。

他主動進入這些生靈許願時的場景,打量著他們的神色、穿著,再將金色流光裏面蘊含的情緒提出來,好奇品嘗。

有他吃了會感到開心的,有吃了他會哭泣流淚的。

寧刃額間的菱形神格越發明顯,從底端往上蔓延,已經有將近一半變得清晰。

菱形神格邊緣為純正的金色,中間一抹赤紅紋路,此刻也只一半清晰。

平靜的日子慢慢過去。

直到某天,這方虛幻的空間猛地一顫,裂開一道巨大的豁口,在金色河流中投射出一片煉獄之景。

黑氣肆虐。

無數生靈慘遭吞噬汙染。

奮力抵抗的部落勇士們渾身浴血,踩在同伴的殘肢斷臂上含淚廝殺,眼睛猩紅。

藍色長發的俊美鮫人在沿河吟唱,尾巴攪弄起沖天水浪,一波又一波阻攔著快速逼近的汙染生靈。

親眷分離,幼童哭泣,麥田伏倒,血水橫流。

他們絕望的跪在地上哭喊流淚。

寧刃:“不少生靈都遷走了,他們為什麽不走。”

有道聲音答:“因為這裏是他們的家。”

寧刃看了很多金色流光,見多識廣,這難不倒他,他說:“有親人在的地方才是家。”

那聲音道:“還因為,這裏有他們一定要守護的人。”

煉獄般的畫面一轉。

金色防護罩籠罩下的一處小院子,靜靜開花的玉蘭樹上,沈眠著一個安睡著的青年。

是他的臉。

寧刃眼中迷茫一瞬。

“這是我的家嗎。”

那聲音道:“不是。你要回家嗎?你的神格只長成了不到一半。”

初生懵懂的半神祇捂住自己的肚子。

“可是,好餓。”

那聲音語氣依舊溫和:“那就繼續留下吧。”

“嗯。”

投射下來的畫面仍舊是殘酷血腥,寧刃靜靜看著,擡手又撿起來了一縷金色流光。

沿河岸。

距離寧刃沈睡的那天已經過去了半年。

天縫的身體掙脫出來了一半,它毫不猶豫的開始入侵汙染這片大陸,奴役汙染著大陸的生靈。

它的攻擊具有極強的針對性。

就是沖著部落中央沈睡的寧刃來的。

沿河岸遭到了巨大的打擊,各部落首領被迫帶著族中幼崽撤離,以最快的速度,開辟出來了一個遠離沿河岸的避難所。

但是仍舊有很多人留了下來。

耆老、部分首領、眵鳥族長、以及小紅的孩子烏明,九成的巫師、受過寧先生教導的所有學生、間接受過恩惠的勇士們……

他們死死守在沿河岸。

鮫人空靈的吟唱再次響起,沿河岸氛圍愈加沈郁,天空飄著細細的雨絲,這雨絲好好似也被鮮血染紅了一樣,浸透著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魚安這半年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二次進化徹底成功。

他身形在短時間內得到了極大的拔高。

原來的小醜魚變成了十幾歲的俊美少年,藍色卷曲的長發垂落到腰際,細細密密的藍色鱗片從腰部往下變成一條美麗的魚尾。

他已經具有足夠的獨自去尋找大海的力量,但卻堅定的選擇留了下來。

他的吟唱可以幹擾被汙染的怪物,他的魚尾可以掀起巨浪,把即將靠岸的怪物沖遠,贏得喘息的時間。

“魚安小心!”

一條冷硬的尾巴卷住魚安的手腕,把他甩走,梵澤借力而上,把天上偷襲的鳥一圈劈穿!

魚安整個沒入水中,再次躍起時,周身已然浮起利劍般的水刺,朝著天空瘋狂攻擊。

“好樣的!”

他身後竄出一道又一道身影,各族人以最兇悍的姿態往前沖去,聞光回頭,給魚安比了個大拇指。

然後遠遠一瞥老師在的方向。

轟隆——

遠方地面隆起無數紫色藤蔓,把那方圓百米的金色防護罩全數攏住。

紫藤的聲音在聞光心裏響起:“安心,我是老師的守門藤,不會讓任何壞東西攻擊老師的。”

“我也不會讓任何一只怪物靠近老師沈睡的地方。”

沿河岸又多出許多戰死的屍體。

即便是死亡。

腐爛的骸骨上也仍舊被鮮血雕刻出了一朵名為守護的花。

魚安力量枯竭,被換了下去暫時休息。

他魚尾變成雙腿,走到一處幹凈的水源邊,快速抹了下臉。

他心裏又響起那道古怪的聲音。

‘我又不會傷害你,你跟我是一體的。’

‘等我吞噬掉這個世界,就和你共享這個世界的生靈。’

‘只要你靠近那裏,只要你靠近那裏……’

魚安:“閉嘴。”

天縫道:‘前段時間,你的恩人把我封印在天上,你以為我是怎麽破除封印的?還不是你的血,你的恩人為什麽後來在你體內種下封印?一定是懷疑你了。

等他醒來,第一個會殺掉的就是你。

現在,只有我可以救你。’

魚安拳頭攥緊,漂亮的藍眸閉起來,猛地砸了下水面,聲音悔恨:“我讓你別說了!”

‘你被我的本源黑氣感染,不覺得你的恩人很香麽,多澎湃的力量從哪個地方傳來,你不心動嗎,帶我過去,吞掉他……’

魚安確實可以聞到從部落中央傳來的難以抵制的致命誘惑,他緩緩吐出一口氣,不再搭理天縫。

他一只耳朵聾了。

是被自己戳聾的。

最開始意識到他體內竟然有一道怪物意識的時候,他恨不得自殺,但是自殺沒有成功。怪物意識在他心裏不斷的蠱惑他慫恿他,他以為自己聾了就不會聽見,但是戳壞一只耳朵後發現還是會聽見。

魚安迅速平緩了一下情緒。

‘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

天縫真的恨,當初情況實在是迫不得已,才讓本源黑氣綁定了這個油鹽不進的臭魚。要把本源黑氣抽離出來,得等到它完全破封才行。

現在不可以,而且,它現在留著這臭魚還有用。

本源黑氣在他體內游動,‘你不聽話,他醒來就會殺了你。’

‘或者等我徹底破除封印出來,第一個殺的也是你——還有那只鳥!’

嘹亮的鳴叫聲把魚安的註意力轉移走。

沿河岸燃起漫天赤金色的火焰,姑獲鳥一人之力拉遠戰線數百米!

魚安心中稍松,嘴角一揚。

自從半月前夜鷺姨姨醒來後,沿河岸的壓力就減緩了不少,他也不用仗著赤星不會殺死他而一直沖在前面。

他休息完去沿河岸的時候,正好看見梵澤捂住受傷的腹部下來。

聞光翅膀折斷,在地面廝殺。

魚安快速上去幫忙。

生靈的力量在域外之災的降臨下何其渺小。

沿河岸以一種緩慢但明顯的速度淪陷。

寧刃在這方虛幻空間裏又待了數日。

之前跟那道聲音的對話再次浮現在腦海中,從對話裏可以聽出來,他是有家的。

什麽是家呢。

他沒有任何印象。

“我的家在哪裏。”

許久,天道的聲音才響起:“最開始的家嗎。”

寧刃疑惑。

“最開始?”

“嗯,羈絆開始的地方。”

“那在哪裏呢?”

天道沒有說話,金色河流裏飄起一道流光,緩緩落入寧刃的掌心。

初生的神祇垂眸,註視著這道流光,他看見了這樣的場景:

那是一片飄著冰冷雪花的北域。

是一座如同沈默巨獸般的、滿目瘡痍的城池,城池的夜晚放著元節的煙花。

有個抱著孩子的年輕首領停在祭臺前,他們身後靜默的跟著許許多多的族人,那個孩子裹著紅鬥篷,奄奄一息。

寧刃聽見他們的對話。

小孩說:“不走了嗎,到哪裏啦。”

年輕首領道:“你之前見過的,上個元節,許多族人圍繞著的祭臺。”

小孩:“停在這裏做什麽,爸爸又不信。”

年輕首領:“可是現在我有一個解決不了的問題。”

小孩:“那爸爸向神許願了嗎?”

年輕首領:“怎麽會呢,那種虛無縹緲的事情。”

小孩:“嗷,那還是爸爸厲害……”

雪花落在這位年輕父親身上,卻半點沒有驚擾到小孩。

寧刃卻見這位父親的手扶在祭臺的木柱上,金色流光裏傳來他輕而虔誠的聲音,“……如果,真的有神明。”

“我願死後靈魂無所依,我願永生永世生不得靜、死不得安,我願拿我所有的壽命、軀殼、力量,換我的幼崽安康永年……”

“如果可以,請讓我的孩子,記得回家。”

他沒有祈求讓幼崽留下。

似乎只要幼崽安康,即便是不認得他,不在他身邊也一樣可以。

寧刃眨了下眼睛。

他心中被投下了一顆石子,漣漪一層又一層蕩開。

猶豫片刻,他抽取了這位年輕首領生命裏幾年的時間,只是讓他陷入沈睡罷了,毅力強悍的話,可以醒來一段時間。

截止到他的幼崽第一次出現在他的世界裏的時候。

這個願望沒有完全實現。

寧刃不是可以實現所有願望,他只是給了這個願望一個實現的希望。

“我與這裏有關?”

“你跟此世界的聯系起源於此。”

寧刃想了想,“我想找到這個地方。”

“你不止只有這個家。”

“我想都去找一找。”

天道依舊沒有攔他,“好。”

初生的神祇神格只成了一半,就離開了這個能讓他成長的地方,踏入了繁雜塵世之中。

沈眠在小院子裏的青年輕輕睜開了眼睛。

他靜了許久,緩緩擡手折下一朵清香淡雅的玉蘭花,捏著花,他消失在小院子裏。

金色的屏障依舊,好似裏面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好混亂。

血腥、骯臟,是寧刃對這裏的第一印象。

天空中的巨眼即將全部掙紮出來,寧刃心裏一時半會並無波瀾,在他眼前死亡的生靈,魚被踩到的花花草草沒有區別。

他虛化身影離開廝殺之地,直到落在一處還算幹凈的草地上。

寧刃收斂氣息,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他站了許久。

一道溫柔清麗的聲音問:“你站在這裏幹嘛。”

寧刃回頭。

一名年輕女子站在他身後五米處,又問了一句:“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寧刃:“我找不到路了。”

年輕女子說:“什麽路?”

寧刃平靜:“我不知道怎麽回家。”

年輕女子楞了楞,然後笑了一會兒,對他伸出手:“我來帶你回家。”

寧刃靜了一秒,女子卻已經牽起了他的手,拉著他往前走。

這是一條很幹凈的小路,上面鋪了青石板,還有些可愛的小石頭。

“這裏跟那邊不一樣,這條路很幹凈。”

女子說:“那邊在打仗,這邊是我家的範圍,路是我修出來的,我的幼崽喜歡小石頭,我鋪在上面,怕他迷路。”

寧刃低頭觀察了片刻,發現這些小石頭果然很可愛。

一路走到了一顆古樹下。

寧刃坐在古樹下的石桌旁邊,安安靜靜看著帶他來的女子前後忙活著。

沒一會兒,桌子上就擺滿了許多食物。

“嘗嘗吧。”

寧刃咬了幾口。

女子拿出幾身衣服,在寧刃身上比了比,自語:“又長大了一些,要修一修。”說完她找出針線,坐在寧刃旁邊就開始改。

寧刃:“你的幼崽呢。”

“他啊。”

拿針的手頓了頓,“他跟你一樣,忘記了回家的路,但是沒關系,我會帶他回家的。”

“他就是個淘氣鬼,小時候愛生病,長大了就開始騙我。以為拿個小木偶就可以騙過我了?我第一次見面就把他認出來啦。

後來他去山上住,每次我都悄悄塞他愛吃的零食,他很聰明的,就是從來沒發現給他塞零食和衣服的是我。”

寧刃靜靜聽著。

“其實他不用騙我。姑獲鳥族只有一只鳥,他突兀出現的當晚引來異象,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後來回想,才覺得他大概不是單純的為了當我的孩子才來到這個世上……”

絮絮叨叨許久,衣服終於改好了。

改好了的衣服她披在寧刃肩膀行,“天氣轉涼了,加上這個吧。”

寧刃其實不需要這些,但是他還是順從的穿上了,他從這個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很溫暖的力量。

女子看了眼天邊,把零食都收納好,又從古樹裏拿出一個紫團子木偶,塞到寧刃的懷裏。

她指著遠離戰場的方向,“從這裏往前走,一直走,不要回頭,就回到家了。”

寧刃:“這些?”

“是禮物。”

“我很喜歡,謝謝你。”

他站起來打算走了,女子叫住他。

夜鷺笑了笑,眼中淚光閃動:“我的孩子許久沒有回家了,如果要謝謝的話,可以替他叫我一聲媽媽嗎?”

寧刃學著她的樣子笑了笑。

“媽媽。”

寧刃多餘提醒了一句:“這個地方似乎要毀滅了,你可以快點離開。”語氣平靜,好像這個世界全部毀滅都與他無關。

夜鷺搖搖頭。

寧刃不再多說,抱著夜鷺給的禮物,消失在古樹下。

夜鷺雙手撐在石桌上,強忍著的眼淚無聲落下,幾息的功夫,她擦幹眼淚,凝視著寧刃消失的地方。

然後轉身望向天空,眼中的溫柔變成守護的尖刺。

如果這鬼東西不能徹底殺死她。

那她每一次涅槃重生,都會為了守護她的孩子而戰鬥。

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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