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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蠻荒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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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蠻荒29

冬季跨過十二月後,仍舊寒冷。

正如健忘癥debuff的介紹所說,癥狀會一年比一年更加嚴重。

寧刃不知道介紹裏說的‘更嚴重’是指幾何倍的加重。

他在十二月三十日晚上,帶著魚安在懸崖上方精神力煙花,算是在萬年前慶祝以後才會出現的元節。

他們當晚甚至還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來慶祝明年的到來。

一月一日的早晨。

寧刃從熟睡中醒來,‘元節’這兩個字就從他腦海中徹底消失,連同那些與這個詞相關聯的所有溫暖回憶。

混亂之都的所有回憶,是最先從他記憶裏一點點泯滅的,然後是蘭華帝斯——

兩世的記憶牽連太多。

混亂之都全部抽離後,蘭華帝斯也像是被扯去了筋骨的一團血肉。

他在那些記憶片段中,窺探不到自己每一次選擇的根本理由。

這位介於青年與少年之間的年輕先生照常起床,他在睜開眼的那瞬間,心底空落落的,他找不到這種空落落的緣由。

他在床邊坐了一會兒,直到系統照常元氣滿滿的跟他說早安。

寧刃才說:“早安。”

他神色與平常沒有任何區別,一邊走神一邊洗漱完,走到書桌前,習慣性翻閱回憶錄。

他翻開,在第一頁頓住。

然後,寧刃輕輕地,有些生疏的念出三個字:“阿…宿林……?”

他的記憶一片空寂,他的心跳毫無波動。

沒有任何回憶讓他的情緒與這個名字連接起來。

[心眼]甚至只停駐了一瞬,寧刃的手指就開始往後翻——

一半陌生。

系統早起愉悅的心情,早就被寧刃異常的表現沖擊成呆滯,它不可置信又懷著遲疑:“阿崽,”它還是喜歡叫阿崽,“你不認識這名字了嗎?”

它按照寧刃之前跟他說好了的,開始在寧刃識海裏放【阿刃崽的成長之旅】第一季。

它不停地說:“阿崽這是你。”

“這個是爸爸!”

“這是你最好的小夥伴!”

“……這是最後你離開的時候。”

“阿宿林爸爸抱著你衣服紮成的玩偶沈睡。”

它太急切了,幾乎是六倍速放完,迫切的想讓寧刃記起來一些。

但是太過快速的故事情節,和時不時跳轉的播放進度條,讓寧刃並無法在腦中形成一條完整的故事邏輯鏈。

甚至,因為debuff的緣故,這些試圖喚醒他記憶的東西,並沒有在他記憶中久留。

就像是檢測出垃圾殘留的清除程序,那一點點莫名泛起的漣漪,也漸漸歸於平靜。

他安撫系統:“我記起來一些了。”

但是系統卻一瞬間快哭出來。

它跟在寧刃身邊的時間最長,寧刃遷就安撫和說實話的語氣波動有微妙的不同。它現在可不是當初的統子,一下就發現寧刃在騙他。

為什麽騙?

是因為它的幫助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寧刃不想讓它傷心。

它真的好痛恨這個健忘癥debuff。

正如它了解阿崽一樣,阿崽也敏銳的察覺到了它的情緒。

識海裏這個它看著長大的,處在成長期第二階段的瀕危刀族靈魂體。

崽崽是被稱為難以誕生情感的器族,卻擁有了一個對感情漸漸敏感的靈魂。

它見證過的。

那些回憶重要,裏面蘊藏的感情更重要,遺忘卻像是一把冷酷的刀,在回憶和情感上削骨剔肉,最後連同骨架都不剩下。

只剩下被愛打磨浸染的溫柔的靈魂底色。

它好恨這些debuff。

等它的錢可以入股商城了,它第一件事就是把這些debuff的程序給一個1一個0的啃下來生吞。

系統壓住要往外冒的電子眼淚,裝的若無其事。

寧刃見系統平覆,卻沒在往下看,他耳尖動了動,合上了回憶錄,推開門。

門口站著一個小身影,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大雪紛飛的天氣裏,軟乎乎的藍色頭發上落了一層雪。

魚安穿著厚厚的衣服,臉藏在恩人織的圍巾裏面——寧刃昨晚送的元節禮物。

他此刻手裏捧著一個寧刃掌心那麽大的木碗,木碗裏裝滿了大大小小的漂亮珍珠,在天光下泛著比之前還要幹凈清透的海藍。

這條藍藍的小醜魚努力舉高,眼皮紅腫,眼睛裏閃著期待又害羞的光,“阿元,補給你的禮物。”

“恩人昨晚送禮物送的好突然,我都不知道,所以沒有準備……我的眼淚會變成好看的珍珠,恩人喜歡漂亮,這是我全身最漂亮的東西。”

這是心意,寧刃自然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掃魚安的興。

寧刃蹲下來,接過這一碗澄澈的心意。

“謝謝魚安,我很喜歡。”

他指尖拈起一顆,卻發現這些海藍色淚珠都是用極細的絲串起來的,尾端墜著白色的流蘇,流蘇封口是一小塊鏤空鈴鐺狀的金色獸骨。

他全都扯出來,正好是個扣在腰上的飾品。

魚安:“這是在先生畫的衣服手稿裏看見的飾品圖,我感覺很好看,很襯先生。”

寧刃想不起來,系統記得。

上古時期做衣服圖個簡單,混亂之都的族群常服是最簡單的,寧刃就畫了許多給了耆老,讓他們按照他的尺寸準備相應的衣服。

最近幾次,送上來的衣服越來越精致了,但總體還是淺色多。

寧刃摸著這腰鏈。

“這麽多淚珠,你昨晚一直沒睡嗎。”

魚安:“可以換食物和皮料!恩人養我一條魚,吃穿不愁。”他被打的時候,那些人說了,他眼淚是頂級的珍珠,非饑餓期的時候可以換不少東西呢。

“用辣椒熏眼睛,很快就有小珍珠,這麽多,我就熏了一晚上哦。”

寧刃:“……”

他腦中沒忍住,想象了一下,這條小魚傻乎乎的規規矩矩坐在凳子上,一手拿著辣椒一手拿著碗,放在下巴那裏用力眨巴眼睛接眼淚。

“那你給我戴上吧。”

魚安更高興了,仔細的給他戴上,繞了一圈,扣住尾端。

寧刃的衣服款式簡單,顏色偏淺,此時腰鏈一搭,平添一抹疏冷的尊貴氣質,笑的時候又變得溫和。

魚安發自內心的讚嘆:“阿元你好好看!”

寧刃扒拉下他的圍巾,“送你這個,是讓你保暖的,不是讓你遮住自己。”

魚安別別扭扭的吭嘰了兩聲。

寧刃:“不自信的小魚,可能就沒有二次進化的可能性了。”

魚安猛地瞪大眼。

“可、可以的嗎?”

寧刃笑而不語,站起來,“走,看看你學習情況怎麽樣了。”

魚安在原地呆呆站了一會兒,然後想起什麽似的,扭頭大喊:“恩人!你不能出去哇!你還在生病啊!!!!”

已經在雪地裏走出了五米的寧先生停下腳步。

醒來這麽久,他的身體後知後覺的給出反應,一口冷氣嗆入肺腑,寧刃開始彎腰猛咳起來。

寧先生咳的昏天黑地間真實的疑惑了。

他什麽時候生的病?

新的一年早晨,魚安以為阿元忘記自己生病只是起床起懵了。

然而漸漸地他發現似乎不是這麽回事。

寧刃對下面結印裏的赤星還沒有完全放下戒心,這麽久,天縫一直沒動靜,玩鬧似的反撲也叫他完全鎮壓。

但寧刃總覺得,這不是天縫真正的底牌,他日日折磨天縫,但得到的也不是它真正的反撲,更像是對他實力的一種謹慎試探。

在確認天縫的反撲形式、底牌算計之前,寧刃不敢叫別人上來,山崖上只有他們兩個。

所以魚安吃穿住行都是跟恩人一起。

一開始,恩人只是忘記自己生病。

然後就是日常忘記喝藥,偶爾忘記洗漱——有潔癖的阿元竟然會連這種天天都會重覆的事情,都會偶爾冷不丁一下想不起來。

這可是十分嚴重了。

他想去叫巫醫看看,但是阿元不讓,跟他說,這是正常現象。

魚安不懂這種其實很危險的狀況為什麽會被稱為正常現象,但他一貫聽寧刃的話,乖乖的沒有去。

他幾乎化身小尾巴,天天跟在寧刃身後。

從害羞小魚變成碎嘴小魚,同一件事一天會提醒寧刃好多遍。

寧刃忘記給玉蘭樹掃雪,他去,寧刃忘記解凍晚上要吃的肉,他解凍完再去烤……一天好像總有忙不完的事。

新年前魚安還有很多閑工夫傷心自己的醜陋,新年後他恨不得渾身再變異出來八只手,傷心?什麽傷心!可惡,恩人的藥還沒來得及熬!

三日一次下山領取物資,寧刃想不起來會睡過頭,就變成了魚安自己去拿。

之前是恩人跟他一起,但他沒有恩人瞬移的功夫,呼哧呼哧地趕路,仗著自己鱗片光滑,直接從山頂加速俯沖,踩著木板滑了下去。

他“啊啊啊”叫著一路沖到山底下。

直接把守在物資旁邊的梵澤撞飛。

……梵澤原本以為是野豬,打算攻擊了才發現上面站著的是老師撿來的小醜魚,堪堪收住攻擊沒一尾巴把魚安戳個對穿,卻沒來得及躲。

兩人在雪地裏摔出來一個坑。

梵澤黑著臉把魚安提起來。

“對不起!”QAQ,魚安唰的站直立即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梵澤深呼吸幾下:“……老師呢?”

這個小魚他知道。

深秋的時候,老師下來拿物資,身邊突然多了個醜兮兮的小魚,任誰都會多問兩句。

老師認認真真的解釋了小醜魚的經歷,並且讓他轉告各部落的人,小醜魚不是被赤星汙染的變異種,只是化形失敗。

小醜魚被欺負了這麽久,老師說也有他自己的過失,所以要收小醜魚在身邊陪他,教導武技賠償。

這消息流出來之後,被老師直接或者間接教導過的學生們,心態直接爆炸。

平時他們誰也見不著老師,都公平,都共同期待著老師什麽時候探明情況,再來教導他們,結果?結果!

結果一個他們聽都沒聽過的小魚,就因為被老師憐憫經歷,直接變成了老師身邊唯一的學生?

對,學生。

雖然寧刃沒說魚安是他學生,但在各部落其他學生們眼中,這就是偏愛!

可惡的臭魚。

這下怕不是要學到很多老師的不傳秘技!

赤星降臨,全憑老師一力鎮守的情況下,各部落品了又品老師說的話,甚至將他們這些和老師相處時間最長的第一批學生也拉了過去,詢問老師這話到底幾層含義。

……其實梵澤真心覺得,老師的話就是表面意思。

但首領們唯恐老師生氣不虞,把欺負過這條小魚的基本都揪了出來,打的不輕。

打完後都被丟到建戰壘的地方去了。

梵澤思緒閃過就是一瞬間的事。

魚安拍拍身上的雪:“恩人生病,在睡覺。我就自己來了。”他在外面只說恩人,不說阿元。

梵澤:“老師好點了嗎,這次有送新藥材上來。”

魚安:“嗯!我照顧很好!”

梵澤:“……”

不太信。

他不能上去,就把這些物資綁在了魚安滑下來用的木板上,流出一截繩子綁在魚安身上,然後扯了扯,確保結實。

“好了。”

魚安第一次沒在外人面前遮臉,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快點回去,不然恩人醒了不知道又會忘記什麽事。

他急匆匆的扛著這些東西往前沖。

梵澤遲疑:“等一下……”

魚安扭頭:“嗯?”

梵澤靜了兩吸,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聞光…出事了。”

“他身上出現了很怪異的金色,頭發花白一片,變得像個老人,精神也不大正常了。紫藤在紙上寫字,說聞光不讓她來找老師說這件事,她請求我,讓我詢問一下老師能不能幫忙。”

“老師答應的話,她親自拖著聞光來看。”

魚安不認識聞光,但他將這件事記下來,覆述了兩遍,確保一個字沒錯,才扛著東西上了山。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他腦袋嗡的一下,整個身子突然趴跪下來。

鼻子開始往外冒血。

兩滴血砸在幹凈的血上。

一絲黑氣在魚安身體裏蠢蠢欲動。

魚安清醒過來,啊呀一聲,趕緊在兜裏掏出一塊粗布,擦了擦鼻子。他只覺得是自己凍的冷了,天氣又幹,才流鼻血。

他甩甩腦袋,不暈了,才重新拉起物資往山頂走。

黑氣從他身上流出來。

盤桓在雪地那兩滴血上。

封鎮結印裏的天縫睜開眼睛,觸須開始愉悅的舞動。

這小魚曾經靠近不小心觸動過結印,所以它才能寄出一縷來自它本體本源的寄生力量。

這縷寄生力量很小很小,但的的確確是它本源的一部分,每只域外怪物一生也只能分裂一次。

關鍵時候,可以放棄本體,用這唯一一縷可以分裂出來的本源黑氣覆活。

它切割的時候痛苦非常,風險也大,稍不留神,它就會泯滅。

但無所謂,它身體完整,只需要少量這個世界的血氣,就可以在短時間內和這個世界建立聯系,產生源源不斷的弱一籌的寄生力量,然後——

吞掉這個世界,迅速壯大自身。

山頂那個人對它盯得太緊,它只能將這本源黑氣根植在這傻魚身上,借助他的身體,掩藏本源黑氣的氣息。

但這樣做,這縷本源就跟傻魚綁定了,暫時就不能再二次寄生在別人身上。

天縫覺得無所謂,它蠱惑著這傻魚殺一兩只普通的鳥,趁著那人不註意,扔到結印或者結印周圍來,它就可以慢慢謀劃,吞掉這些血氣,發育起來。

本源黑氣可以吸收被寄生者的惡意壯大自己,它甚至可以控制魚安獵殺血氣多的獵物。

但很快,它發現,這傻魚心底幹凈的連怨氣都沒有,只有平時因為擔憂而產生的焦慮。

這一點焦慮,它攢許多天能量也只能幹擾被寄生者幾秒鐘的思緒。

天縫:“……”

它真的不明白為什麽傻魚會因為那人少吃了幾口飯而擔憂焦慮。

廢物。

它開始盯著天空飛過的鳥,詛咒它們死掉掉到結印上面來。

沒過多久,山頂的那人就不惜消耗巨額精神力,在結印上面完全覆蓋了一層屏障,別說鳥,連一只死蟲子都不會落在結印上。

天縫:“……”

沒關系。

只要有一滴血,它就可以抓住翻盤的機會。

等了又等,它總算是等到了今天這個機會。

本源黑氣盤桓在魚安的兩滴鼻血上,極細極少,它只敢在寧刃熟睡、且遠離山頂的時候敢短時間內出來。

它打算奮力裹住這兩滴血,運送到結印外。

天縫全神貫註的控制自己的本源黑氣,突然,熟睡的寧刃在床上翻了個身。

天縫感知到他氣息的變化,頓住。

等他呼吸平穩了,才繼續。

該死,都是因為那條傻魚,不然本源黑氣才不會這麽虛弱,運兩滴血都這麽困難。

幾秒後,前面走出十幾米遠的魚安忽的哐哐哐跑了下來,停在這兩滴血前。

天縫:“?”

黑氣鉆進雪裏靜觀其變。

魚安拿出自己擦鼻血用的粗布——這是他平時用來擦桌子的。他用粗布把雪上的兩滴鼻血連同雪團一起抓了起來。

小醜魚自語:“這是恩人的山頭,血不能染臟了這裏。”

他哐哐跑來,哐哐跑走,雪地裏留下兩個小小的可愛的坑。

天縫:“……”

封鎮結印下的怪物眼睛鼓的老大,僵住的觸手回過神後,開始瘋狂的鞭笞周圍的封印。

啊啊啊啊!

這傻魚!

來了!

明天國慶掉落加更,上章抽的紅包已發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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