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後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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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後記（四）
安頓好小歲歲，他們並肩行在落雪後的小路上。
沈行鈞自然地攬過她的肩：“冷不冷？”
“還好。”青杏縮在厚厚的大紅鬥篷裏，說話間往空中呼出一陣陣白氣，“好久沒有這麽安靜的走過了。”
說罷，她又補充道，“咱們兩個人。”
“嗯。”沈行鈞多少有些感慨，“自從有了歲歲，我們倒是很少單獨待在一起了。”
“是呀，歲歲太粘人了。”她笑著搖搖頭，“而且就算有奶娘和嬤嬤管著，我也還是願意自己陪著她才更放心些。”
“人之常情，只是辛苦我們杏杏了。”
他溫和地攬著她，走得很慢很慢。
“畢竟是做人家母妃的嘛。”單獨和他待在一起時，她又成了那副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模樣，“殿下也很辛苦呀，十幾年如一日地早起上朝，回家不是處理文書，就是陪我和歲歲。”
“好多了，陛下也長大了，早便能獨立處理政務，本王如今也只是輔佐輔佐他。”他慢慢與她閑聊著，“說是攝政王，倒是和丞相的職責差不多。”
青杏甜甜地同他調笑著，“我還以為，陛下長大了，會把你這攝政王裁掉呢。”
“本王可以放手，但絕對稱不上可以放棄。”他輕輕捏了捏她的肩膀，“這權力，能放給他，但這位置，本王是咬死的。”
“一把年紀了，還是那麽有雄心壯志。”
她誇張地嘆口氣，隨即驚呼出聲。
“哎呀，殿下……”
她忽然間就被人打橫抱起，嚇得她小手胡亂在空中抓了幾下，連忙揪住了他衣襟。
“再說本王年紀大，嗯？”
溫熱地氣息浮在她耳邊，癢得她直躲：“錯啦錯啦……殿下最年輕了，特別特別年輕！”
他倒是來勁了：“敷衍本王。”
“哪裏有嘛。”她笑得調皮，小手往前面一指，“你快看，我堆的那個小雪人……”
沈行鈞輕哼一聲，故意道：“醜。”
“醜就對了。”她吐吐舌頭，“因為我堆的是殿下你呀！”
沈行鈞頗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他默默把她放下來，又自己一個人默默蹲到地上開始修整那個歪歪扭扭的雪人。
青杏自覺好笑，小腳倒騰地飛快，在他身邊繞來繞去：“攝政王殿下，有小情緒啦？”
他故意偏過頭，手上動作一刻不停：“沒有。”
她蹲下去，從雪人身子旁邊捧起一手心的雪，紛紛揚揚就從他頭上灑了下去：“下雪啦！”
沈行鈞終於忍不住低笑出聲：“你就胡鬧吧。”
“沒辦法呀。”她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我夫君就是寵我。”
“那還不一塊動手把你夫君堆好看些？”
“我不，我要堆一個自己。”
她認認真真滾起雪球來，一連在院子裏繞了半個圈，將那潔白純凈的雪人身子緊緊貼在沈行鈞正修繕著的大雪人身邊，又將小小的雪人腦袋刻意貼得更緊了一些，好似依偎在它懷裏一般。
她想了想，跑去膳房取了兩個蘿蔔來，挨個做了雪人的小鼻子，隨即甜甜地笑起來。
“好可愛呀。”她手指點了點那個大雪人的腦袋，“殿下，你把自己修的好漂亮。”
“嗯，差不多了。”
沈行鈞也跟著她站起來，看著眼前兩個雪人相依相偎的模樣，眸色不由得柔和了許多。
“和我們一樣。”
“對呀，和我們一樣。”她雙臂環上他的腰，“一樣幸福。”
說罷，她將剛剛玩過雪的涼手一下子捂到他的脖頸裏，涼得他差點沒站穩。
“杏杏。”他無奈地去躲，“怪本王，這麽涼的雪也讓你玩。”
“玩會也沒什麽呀，我身子哪有那麽差。”
她今夜頗有些胡鬧的心思，小手趕著他去捂來捂去，竟一個不留神，鉆進了他衣襟裏。
觸及那鎖骨下面的溫度，她微微一窘，連忙想縮回來，可沈行鈞卻是不肯了。
“杏杏，又想不認賬？”
她微涼的小手被他緊緊攥在他胸口，害羞地咬了咬唇，反倒嘴硬。
“我哪有那個意思……”
沈行鈞再一次將她打橫抱起，卻是闊步回了他們自己的屋子裏。
鵝黃幔帳輕晃，他傾身覆下來，輕輕咬住她的耳垂。
“杏杏，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過了？”
“好久好久了吧……”
她環住他的脖頸，微微有些燥熱。
“歲歲出生以後，我們快把所有的註意力都放到她身上啦。”
“但本王今夜，偏要獨占杏杏。”
感受著他的溫度，她語調既軟又俏皮。
“好呀，夫君大人。”
翌日，恰是個休沐日，他們很晚才起了身，走出屋門，卻看到昨夜堆起的兩個相互依偎的雪人旁邊，又不知被誰堆了一個更小的，正正好緊緊貼在他們中間。
還沒待他們開口，一個淡紫色的小團子“嗖”得一下就從旁邊竄出來了：“母妃抱！”
“好，母妃抱抱。”
青杏整顆心都快要被她可愛化了，連忙把她撈起來。
“昨夜有沒有害怕呀？”
“還好啦！”小郡主古靈精怪地親了自家母妃一口，“剛開始有些怕，後來就睡著了。”
“歲歲真勇敢。”
沈行鈞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長大了，是大孩子了。”
“謝謝父王誇獎！”小郡主嘴甜得很，“父王昨晚單獨跟母妃待在一起，肯定很開心！”
沈行鈞有些窘迫，斥道：“這孩子，胡說什麽……”
“歲歲才沒有胡說！”
小郡主的臉鼓得像個小包子。
“歲歲知道，父王最愛最愛母妃，母妃也最愛最愛父王，但是你們也要喜歡歲歲呀！”
她肉嘟嘟的小手往雪人那裏一指。
“歲歲也要和父王母妃待在一起！”
“果然是你堆的。”青杏笑起來，“我們哪裏不喜歡歲歲呀，天天圍著歲歲轉呢。”
“就差把歲歲捧在手心裏了。”
沈行鈞也無奈笑笑，上前將那小小的雪人抱起來，輕輕放到了兩個大雪人的手臂中間。
小郡主見了，一下子“哇”了一聲：“父王，還是你聰明，這樣擺更好看！”
她急急忙忙從青杏懷裏掙脫下來，又一股腦鉆進雪堆裏去了。
沈行鈞站在她後面，負手而立。
“估計她也就開心這一會兒了。”
青杏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話弄得有些懵了：“啊？”
“……之前跟你說過的，太子的先生，本來因為今日是休沐日，定的明日來府，但他傳信說什麽學業一日不可荒廢，為太子授完課後就趕過來。”
她看著那個正玩得開心的小家夥，誇張地嘆口氣。
“好日子到頭咯。”
果然，午時剛過不久，王府內就來了個德高望重的老先生。
“參見殿下、王妃。”
沈行鈞肅了神色，上前擡手一扶，沈聲道：“先生不必多禮，此番請得先生出山，實是昭翎之幸。”
說罷，他轉身牽過青杏的手，“杏杏，這位便是本王與你說的，蒲琮蒲先生。”
她隨即點了點頭，禮貌道，“小女頑皮，以後就仰仗先生了。”
“王妃客氣了。”
蒲琮輕輕頷首。
“老夫醜話說在前頭，讀書不是兒戲，太子殿下倦了乏了，老夫都是照訓不誤的，屆時還請殿下和王妃莫因心疼責怪老夫。”
沈行鈞與青杏對視一眼，皆為自家歲歲捏了把汗。
“……好。”
“不知昭翎郡主何在？”
青杏硬著頭皮答道，“在外面玩雪呢……”
“這大好的時光，竟用來玩雪！”
蒲琮隨即走了出去，明明看起來他年紀著實不小了，走起路來卻健步如飛，似乎一手就能拎起一個到處亂跑的孩子。
他冷不丁出現在小歲歲身後，聲如洪鐘：“昭翎郡主。”
小郡主嚇了一大跳，差點坐到雪堆裏去：“你你你……你是誰呀！”
“我姓蒲名琮，今後便是你的先生。”他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著實將小家夥嚇得不輕，“跟我來書房，我先試試你的功底。”
小郡主可憐兮兮地眨了眨眼，向不遠處的父王母妃投去求助的目光。
“去吧，歲歲。”青杏盡量放軟了聲音，“聽先生的話，晚上母妃給你做好吃的。”
“母妃做的不好吃！”
“胡說，母妃廚藝大有長進，怎麽不好吃！”
沈行鈞扶了扶額：“好了好了……歲歲，先跟先生去書房。”
“嗚……”
小郡主瞬間孤立無援，被蒲琮越來越兇的眼神震懾到，委委屈屈跟在他身後，一小步一小步蹭著，就差邊走邊哭了。
青杏悄悄拉了拉沈行鈞的衣袖，小聲道：“是不是太兇了點……那眼神好像比你還兇，我看了都害怕。”
“……先看看吧。”沈行鈞看著小家夥深一腳淺一腳的背影，不由得默了默，“歲歲大了，再不讀書就晚了。”
“殿下，我想跟去看看好不好呀？”
“這個先生的習慣，似乎不允許旁聽的。”
她拽住他的袖口撒嬌道：“我想看嘛……”
“……好，本王帶你去。”
為了不讓蒲琮發現，兩人鬼鬼祟祟地從窗沿下躡手躡腳地過去，又偷偷摸摸藏到草叢裏，四只手齊齊扒在窗沿上悄悄往裏看，模樣甚是滑稽可笑。
青杏一雙葡萄眼轉了幾下：“……拉攝政王殿下來聽墻角，好像還挺滑稽的。”
“噓。”沈行鈞不動聲色地朝她比了個手勢，“完全聽不清。”
“……我也聽不清。”
小書房裏似乎並沒有人說話，他們側耳聽了好久好久，也只聽到了風吹落樹枝上碎雪的聲音，只得在窗外幹著急。
不知過了多久，書房驟然響起一聲斥責：“太差了！”
青杏嚇了一大跳，“噌”得一下就窩到自家夫君懷裏去了。
“哪裏差了！”小郡主軟著嗓音喊道，“我就學過這些東西，都是父王教我的，其他的句子我就是沒讀過呀！”
她剛剛填好的那一頁題，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簡單的字，其餘大部分都被她空著，幹幹凈凈的什麽也看不到。
蒲琮拿著她寫好的紙，敲了敲桌子：“俗話說三歲啟蒙，這些啟蒙書你竟幾乎都沒有讀過，底子差些也便罷了，我都能教，只是這態度，你好生註意一下！”
“我態度怎麽啦？”小郡主很不服氣，“你幹嘛上來就訓我？”
“放肆！你平日跟攝政王殿下也這麽說話嗎？”
“父王才沒你那麽討厭呢！”
“夠了！”
蒲琮皺了皺眉。
“書拿好，先從最基本的識字開始。”
小郡主扁了扁嘴，哼哼唧唧地攤開那卷書冊，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她好煩呀。
她也不是抵觸讀書，只是自由散漫慣了，又實在是看不上眼前這位兇巴巴的先生，也不知道父王是怎麽同意讓他來教她的。
是不是她最近實在是太不乖了，還總惹母妃不高興，父王生氣了，才派個人過來好好治治她呀……
那她以後都乖乖的，可不可以讓這個人走呀……
想著想著，她好看的大眼睛裏忽然就盈滿了淚水，一下子委屈的要命。
蒲琮又敲了敲書案：“《千字文》很感人嗎？哭什麽？”
她笨拙地握著毛筆，一邊哭一邊描字：“我又沒有不寫字，你別說啦……”
蒲琮有些頭疼，窗外兩人亦有些無奈。
他們又躡手躡腳地離開草叢，到了外面的院子裏，青杏默默坐到了秋千上，隨意晃了幾下，還是開口道：“總感覺還是太兇了。”
“嗯。”沈行鈞輕輕推了她幾下，“先讓歲歲跟著上一段時間，再問問她的意見吧。”
“好。”她想了想，“若是歲歲真的能學到東西，嚴格一些也好，畢竟她起步確實晚了。”
“本王太慣著她了。”
他低低嘆口氣。
“這一年都是本王在負責她的功課，卻也教得零零散散的，一撒嬌本王就心軟，這樣下去的確也不是辦法。”
“不怪你呀，歲歲太可愛了，你還能板著臉訓她幾句呢，我是一句重話也舍不得說。”
她軟軟地靠在秋千的繩索上。
“做人爹娘好難呀。”
“再長大些就好了，正是鬧騰的年紀呢。”
沈行鈞溫和地安慰她。
“也鬧騰不了多久了，等她及笄，你想同她鬧，她都不在家的。”
她不免有些傷感：“也是哦……”
“到最後呀，還是得剩我們兩個人。”
“哎呀你別說啦……”
青杏小手直錘他。
“我都快哭啦。”
沈行鈞蹲到她面前，捏捏她的小臉：“傻杏杏。”
“不許說我傻！”
她手指使勁點了點他的額頭。
“對了，姐姐去了那麽久，也快從青家回來了吧，婉婉差不多也要三歲了，我想著讓兩個孩子一起讀書呢。”
在她生下歲歲不久，青桃很快也有了身孕，也跟少川有了一個小姑娘，姐妹倆恰好作了個伴。
少川並無本姓，最後便給小姑娘取名叫青婉，婉婉性子也隨了她娘親，溫婉又安靜，倒是跟歲歲有了十分鮮明的對比。
“當然可以，這也是本王的想法。”沈行鈞微微頷首，“讓婉婉一道跟著蒲先生吧。”
“好呀，正好她們兩個的意見都可以聽一聽。”
正說著，書房裏驟然傳來一聲莫名的巨響。
青杏急忙起身就想去看，卻被他摁回了秋千上。
“別管了。”沈行鈞默了默，“真打起來，咱們家歲歲不一定落下風。”
你真是她親父王。
散課後，看著在飯桌上大口大口吃肉的小郡主，兩人皆不知該如何開口問她。
反正……看起來倒是挺開心的，大抵也沒什麽事？
“好香呀……”小郡主啃完盤子裏最後一塊排骨，這才擦擦小手，“父王母妃，你們怎麽不吃啊？”
他們沈默半晌，同時開了口：“我們不愛吃。”
“那歲歲接著吃了。”
她又將手伸向一個大豬蹄。
“歲歲。”沈行鈞沈了沈聲，終於開口制止了，“吃太多肉了，晚上睡覺會難受。”
她小手乖乖縮了回來：“知道了，父王。”
青杏見狀調笑道：“今日怎麽這麽聽你父王的話？”
“歲歲一直很聽父王的話呀。”
小郡主頗為反常地眨了眨眼睛。
“那歲歲，今日課上得如何呀？”青杏終於逮著個機會，順勢問了下去，“和蒲先生相處得好不好呀？”
“挺好的。”小郡主點點頭，“他還誇我聰明呢。”
要不是她拽著沈行鈞偷聽了墻角，她還真信了。
她硬著頭皮繼續問道：“那……都學了些什麽呀？”
“學寫字。”小郡主聲音脆生生的，“他說明天授課的時候，《千字文》前四句必須要背過。”
“是不是有點難呀？”她想了想，“歲歲晚上可能要晚些睡了。”
“一點都不難！”
小郡主立即反駁。
“他今日給我做示範，念了十來句，他念完我就背過啦，就是字還不會寫，意思也不太明白，但是音是都記住了的。”
“……有點氣人了，真的。”她緩緩轉頭看向自家夫君，“跟你一樣。”
“還不夠。”
沈行鈞故作惋惜。
“本王當年讀書的時候，一天便背下全本了。”
“父王這麽厲害呀！”小郡主眼裏滿是崇拜，“那歲歲明天讓先生全教了，試試能不能趕上父王！”
“趕他做什麽，我們慢慢來，不著急。”
青杏嗔了沈行鈞一眼，繼續套她的話。
“今日母妃在院子裏和你父王說話，好像聽到書房動靜大了些，歲歲沒有從椅子上摔下來吧？”
“沒有呀，是那個先生讓我把一個字寫上兩百遍，我覺得太多了，就反駁了他。”
“……然後呢？”
“然後他就訓我了呀！我就不高興了，就跟他打起來啦！”
青杏嘴角一抽。
“再然後呢？”
“再然後……”
小郡主從她青桃姨姨專門給她縫的口袋裏掏出一把胡子。
“我把他胡子拽下來啦！”
尾音剛落，沈行鈞登時冷著一張臉站起來，披上了自己的大氅。
青杏也匆匆跟上去：“殿下，天色都晚了，你去做什麽呀？”
“登門道歉。”
青杏：“……”
我好愛寫番外……（撓頭）
我感覺可以寫好多好多番外……（陰暗地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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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頓好小歲歲，他們並肩行在落雪後的小路上。
沈行鈞自然地攬過她的肩：“冷不冷？”
“還好。”青杏縮在厚厚的大紅鬥篷裏，說話間往空中呼出一陣陣白氣，“好久沒有這麽安靜的走過了。”
說罷，她又補充道，“咱們兩個人。”
“嗯。”沈行鈞多少有些感慨，“自從有了歲歲，我們倒是很少單獨待在一起了。”
“是呀，歲歲太粘人了。”她笑著搖搖頭，“而且就算有奶娘和嬤嬤管著，我也還是願意自己陪著她才更放心些。”
“人之常情，只是辛苦我們杏杏了。”
他溫和地攬著她，走得很慢很慢。
“畢竟是做人家母妃的嘛。”單獨和他待在一起時，她又成了那副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模樣，“殿下也很辛苦呀，十幾年如一日地早起上朝，回家不是處理文書，就是陪我和歲歲。”
“好多了，陛下也長大了，早便能獨立處理政務，本王如今也只是輔佐輔佐他。”他慢慢與她閑聊著，“說是攝政王，倒是和丞相的職責差不多。”
青杏甜甜地同他調笑著，“我還以為，陛下長大了，會把你這攝政王裁掉呢。”
“本王可以放手，但絕對稱不上可以放棄。”他輕輕捏了捏她的肩膀，“這權力，能放給他，但這位置，本王是咬死的。”
“一把年紀了，還是那麽有雄心壯志。”
她誇張地嘆口氣，隨即驚呼出聲。
“哎呀，殿下……”
她忽然間就被人打橫抱起，嚇得她小手胡亂在空中抓了幾下，連忙揪住了他衣襟。
“再說本王年紀大，嗯？”
溫熱地氣息浮在她耳邊，癢得她直躲：“錯啦錯啦……殿下最年輕了，特別特別年輕！”
他倒是來勁了：“敷衍本王。”
“哪裏有嘛。”她笑得調皮，小手往前面一指，“你快看，我堆的那個小雪人……”
沈行鈞輕哼一聲，故意道：“醜。”
“醜就對了。”她吐吐舌頭，“因為我堆的是殿下你呀！”
沈行鈞頗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他默默把她放下來，又自己一個人默默蹲到地上開始修整那個歪歪扭扭的雪人。
青杏自覺好笑，小腳倒騰地飛快，在他身邊繞來繞去：“攝政王殿下，有小情緒啦？”
他故意偏過頭，手上動作一刻不停：“沒有。”
她蹲下去，從雪人身子旁邊捧起一手心的雪，紛紛揚揚就從他頭上灑了下去：“下雪啦！”
沈行鈞終於忍不住低笑出聲：“你就胡鬧吧。”
“沒辦法呀。”她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我夫君就是寵我。”
“那還不一塊動手把你夫君堆好看些？”
“我不，我要堆一個自己。”
她認認真真滾起雪球來，一連在院子裏繞了半個圈，將那潔白純凈的雪人身子緊緊貼在沈行鈞正修繕著的大雪人身邊，又將小小的雪人腦袋刻意貼得更緊了一些，好似依偎在它懷裏一般。
她想了想，跑去膳房取了兩個蘿蔔來，挨個做了雪人的小鼻子，隨即甜甜地笑起來。
“好可愛呀。”她手指點了點那個大雪人的腦袋，“殿下，你把自己修的好漂亮。”
“嗯，差不多了。”
沈行鈞也跟著她站起來，看著眼前兩個雪人相依相偎的模樣，眸色不由得柔和了許多。
“和我們一樣。”
“對呀，和我們一樣。”她雙臂環上他的腰，“一樣幸福。”
說罷，她將剛剛玩過雪的涼手一下子捂到他的脖頸裏，涼得他差點沒站穩。
“杏杏。”他無奈地去躲，“怪本王，這麽涼的雪也讓你玩。”
“玩會也沒什麽呀，我身子哪有那麽差。”
她今夜頗有些胡鬧的心思，小手趕著他去捂來捂去，竟一個不留神，鉆進了他衣襟裏。
觸及那鎖骨下面的溫度，她微微一窘，連忙想縮回來，可沈行鈞卻是不肯了。
“杏杏，又想不認賬？”
她微涼的小手被他緊緊攥在他胸口，害羞地咬了咬唇，反倒嘴硬。
“我哪有那個意思……”
沈行鈞再一次將她打橫抱起，卻是闊步回了他們自己的屋子裏。
鵝黃幔帳輕晃，他傾身覆下來，輕輕咬住她的耳垂。
“杏杏，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過了？”
“好久好久了吧……”
她環住他的脖頸，微微有些燥熱。
“歲歲出生以後，我們快把所有的註意力都放到她身上啦。”
“但本王今夜，偏要獨占杏杏。”
感受著他的溫度，她語調既軟又俏皮。
“好呀，夫君大人。”
翌日，恰是個休沐日，他們很晚才起了身，走出屋門，卻看到昨夜堆起的兩個相互依偎的雪人旁邊，又不知被誰堆了一個更小的，正正好緊緊貼在他們中間。
還沒待他們開口，一個淡紫色的小團子“嗖”得一下就從旁邊竄出來了：“母妃抱！”
“好，母妃抱抱。”
青杏整顆心都快要被她可愛化了，連忙把她撈起來。
“昨夜有沒有害怕呀？”
“還好啦！”小郡主古靈精怪地親了自家母妃一口，“剛開始有些怕，後來就睡著了。”
“歲歲真勇敢。”
沈行鈞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長大了，是大孩子了。”
“謝謝父王誇獎！”小郡主嘴甜得很，“父王昨晚單獨跟母妃待在一起，肯定很開心！”
沈行鈞有些窘迫，斥道：“這孩子，胡說什麽……”
“歲歲才沒有胡說！”
小郡主的臉鼓得像個小包子。
“歲歲知道，父王最愛最愛母妃，母妃也最愛最愛父王，但是你們也要喜歡歲歲呀！”
她肉嘟嘟的小手往雪人那裏一指。
“歲歲也要和父王母妃待在一起！”
“果然是你堆的。”青杏笑起來，“我們哪裏不喜歡歲歲呀，天天圍著歲歲轉呢。”
“就差把歲歲捧在手心裏了。”
沈行鈞也無奈笑笑，上前將那小小的雪人抱起來，輕輕放到了兩個大雪人的手臂中間。
小郡主見了，一下子“哇”了一聲：“父王，還是你聰明，這樣擺更好看！”
她急急忙忙從青杏懷裏掙脫下來，又一股腦鉆進雪堆裏去了。
沈行鈞站在她後面，負手而立。
“估計她也就開心這一會兒了。”
青杏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話弄得有些懵了：“啊？”
“……之前跟你說過的，太子的先生，本來因為今日是休沐日，定的明日來府，但他傳信說什麽學業一日不可荒廢，為太子授完課後就趕過來。”
她看著那個正玩得開心的小家夥，誇張地嘆口氣。
“好日子到頭咯。”
果然，午時剛過不久，王府內就來了個德高望重的老先生。
“參見殿下、王妃。”
沈行鈞肅了神色，上前擡手一扶，沈聲道：“先生不必多禮，此番請得先生出山，實是昭翎之幸。”
說罷，他轉身牽過青杏的手，“杏杏，這位便是本王與你說的，蒲琮蒲先生。”
她隨即點了點頭，禮貌道，“小女頑皮，以後就仰仗先生了。”
“王妃客氣了。”
蒲琮輕輕頷首。
“老夫醜話說在前頭，讀書不是兒戲，太子殿下倦了乏了，老夫都是照訓不誤的，屆時還請殿下和王妃莫因心疼責怪老夫。”
沈行鈞與青杏對視一眼，皆為自家歲歲捏了把汗。
“……好。”
“不知昭翎郡主何在？”
青杏硬著頭皮答道，“在外面玩雪呢……”
“這大好的時光，竟用來玩雪！”
蒲琮隨即走了出去，明明看起來他年紀著實不小了，走起路來卻健步如飛，似乎一手就能拎起一個到處亂跑的孩子。
他冷不丁出現在小歲歲身後，聲如洪鐘：“昭翎郡主。”
小郡主嚇了一大跳，差點坐到雪堆裏去：“你你你……你是誰呀！”
“我姓蒲名琮，今後便是你的先生。”他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著實將小家夥嚇得不輕，“跟我來書房，我先試試你的功底。”
小郡主可憐兮兮地眨了眨眼，向不遠處的父王母妃投去求助的目光。
“去吧，歲歲。”青杏盡量放軟了聲音，“聽先生的話，晚上母妃給你做好吃的。”
“母妃做的不好吃！”
“胡說，母妃廚藝大有長進，怎麽不好吃！”
沈行鈞扶了扶額：“好了好了……歲歲，先跟先生去書房。”
“嗚……”
小郡主瞬間孤立無援，被蒲琮越來越兇的眼神震懾到，委委屈屈跟在他身後，一小步一小步蹭著，就差邊走邊哭了。
青杏悄悄拉了拉沈行鈞的衣袖，小聲道：“是不是太兇了點……那眼神好像比你還兇，我看了都害怕。”
“……先看看吧。”沈行鈞看著小家夥深一腳淺一腳的背影，不由得默了默，“歲歲大了，再不讀書就晚了。”
“殿下，我想跟去看看好不好呀？”
“這個先生的習慣，似乎不允許旁聽的。”
她拽住他的袖口撒嬌道：“我想看嘛……”
“……好，本王帶你去。”
為了不讓蒲琮發現，兩人鬼鬼祟祟地從窗沿下躡手躡腳地過去，又偷偷摸摸藏到草叢裏，四只手齊齊扒在窗沿上悄悄往裏看，模樣甚是滑稽可笑。
青杏一雙葡萄眼轉了幾下：“……拉攝政王殿下來聽墻角，好像還挺滑稽的。”
“噓。”沈行鈞不動聲色地朝她比了個手勢，“完全聽不清。”
“……我也聽不清。”
小書房裏似乎並沒有人說話，他們側耳聽了好久好久，也只聽到了風吹落樹枝上碎雪的聲音，只得在窗外幹著急。
不知過了多久，書房驟然響起一聲斥責：“太差了！”
青杏嚇了一大跳，“噌”得一下就窩到自家夫君懷裏去了。
“哪裏差了！”小郡主軟著嗓音喊道，“我就學過這些東西，都是父王教我的，其他的句子我就是沒讀過呀！”
她剛剛填好的那一頁題，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簡單的字，其餘大部分都被她空著，幹幹凈凈的什麽也看不到。
蒲琮拿著她寫好的紙，敲了敲桌子：“俗話說三歲啟蒙，這些啟蒙書你竟幾乎都沒有讀過，底子差些也便罷了，我都能教，只是這態度，你好生註意一下！”
“我態度怎麽啦？”小郡主很不服氣，“你幹嘛上來就訓我？”
“放肆！你平日跟攝政王殿下也這麽說話嗎？”
“父王才沒你那麽討厭呢！”
“夠了！”
蒲琮皺了皺眉。
“書拿好，先從最基本的識字開始。”
小郡主扁了扁嘴，哼哼唧唧地攤開那卷書冊，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她好煩呀。
她也不是抵觸讀書，只是自由散漫慣了，又實在是看不上眼前這位兇巴巴的先生，也不知道父王是怎麽同意讓他來教她的。
是不是她最近實在是太不乖了，還總惹母妃不高興，父王生氣了，才派個人過來好好治治她呀……
那她以後都乖乖的，可不可以讓這個人走呀……
想著想著，她好看的大眼睛裏忽然就盈滿了淚水，一下子委屈的要命。
蒲琮又敲了敲書案：“《千字文》很感人嗎？哭什麽？”
她笨拙地握著毛筆，一邊哭一邊描字：“我又沒有不寫字，你別說啦……”
蒲琮有些頭疼，窗外兩人亦有些無奈。
他們又躡手躡腳地離開草叢，到了外面的院子裏，青杏默默坐到了秋千上，隨意晃了幾下，還是開口道：“總感覺還是太兇了。”
“嗯。”沈行鈞輕輕推了她幾下，“先讓歲歲跟著上一段時間，再問問她的意見吧。”
“好。”她想了想，“若是歲歲真的能學到東西，嚴格一些也好，畢竟她起步確實晚了。”
“本王太慣著她了。”
他低低嘆口氣。
“這一年都是本王在負責她的功課，卻也教得零零散散的，一撒嬌本王就心軟，這樣下去的確也不是辦法。”
“不怪你呀，歲歲太可愛了，你還能板著臉訓她幾句呢，我是一句重話也舍不得說。”
她軟軟地靠在秋千的繩索上。
“做人爹娘好難呀。”
“再長大些就好了，正是鬧騰的年紀呢。”
沈行鈞溫和地安慰她。
“也鬧騰不了多久了，等她及笄，你想同她鬧，她都不在家的。”
她不免有些傷感：“也是哦……”
“到最後呀，還是得剩我們兩個人。”
“哎呀你別說啦……”
青杏小手直錘他。
“我都快哭啦。”
沈行鈞蹲到她面前，捏捏她的小臉：“傻杏杏。”
“不許說我傻！”
她手指使勁點了點他的額頭。
“對了，姐姐去了那麽久，也快從青家回來了吧，婉婉差不多也要三歲了，我想著讓兩個孩子一起讀書呢。”
在她生下歲歲不久，青桃很快也有了身孕，也跟少川有了一個小姑娘，姐妹倆恰好作了個伴。
少川並無本姓，最後便給小姑娘取名叫青婉，婉婉性子也隨了她娘親，溫婉又安靜，倒是跟歲歲有了十分鮮明的對比。
“當然可以，這也是本王的想法。”沈行鈞微微頷首，“讓婉婉一道跟著蒲先生吧。”
“好呀，正好她們兩個的意見都可以聽一聽。”
正說著，書房裏驟然傳來一聲莫名的巨響。
青杏急忙起身就想去看，卻被他摁回了秋千上。
“別管了。”沈行鈞默了默，“真打起來，咱們家歲歲不一定落下風。”
你真是她親父王。
散課後，看著在飯桌上大口大口吃肉的小郡主，兩人皆不知該如何開口問她。
反正……看起來倒是挺開心的，大抵也沒什麽事？
“好香呀……”小郡主啃完盤子裏最後一塊排骨，這才擦擦小手，“父王母妃，你們怎麽不吃啊？”
他們沈默半晌，同時開了口：“我們不愛吃。”
“那歲歲接著吃了。”
她又將手伸向一個大豬蹄。
“歲歲。”沈行鈞沈了沈聲，終於開口制止了，“吃太多肉了，晚上睡覺會難受。”
她小手乖乖縮了回來：“知道了，父王。”
青杏見狀調笑道：“今日怎麽這麽聽你父王的話？”
“歲歲一直很聽父王的話呀。”
小郡主頗為反常地眨了眨眼睛。
“那歲歲，今日課上得如何呀？”青杏終於逮著個機會，順勢問了下去，“和蒲先生相處得好不好呀？”
“挺好的。”小郡主點點頭，“他還誇我聰明呢。”
要不是她拽著沈行鈞偷聽了墻角，她還真信了。
她硬著頭皮繼續問道：“那……都學了些什麽呀？”
“學寫字。”小郡主聲音脆生生的，“他說明天授課的時候，《千字文》前四句必須要背過。”
“是不是有點難呀？”她想了想，“歲歲晚上可能要晚些睡了。”
“一點都不難！”
小郡主立即反駁。
“他今日給我做示範，念了十來句，他念完我就背過啦，就是字還不會寫，意思也不太明白，但是音是都記住了的。”
“……有點氣人了，真的。”她緩緩轉頭看向自家夫君，“跟你一樣。”
“還不夠。”
沈行鈞故作惋惜。
“本王當年讀書的時候，一天便背下全本了。”
“父王這麽厲害呀！”小郡主眼裏滿是崇拜，“那歲歲明天讓先生全教了，試試能不能趕上父王！”
“趕他做什麽，我們慢慢來，不著急。”
青杏嗔了沈行鈞一眼，繼續套她的話。
“今日母妃在院子裏和你父王說話，好像聽到書房動靜大了些，歲歲沒有從椅子上摔下來吧？”
“沒有呀，是那個先生讓我把一個字寫上兩百遍，我覺得太多了，就反駁了他。”
“……然後呢？”
“然後他就訓我了呀！我就不高興了，就跟他打起來啦！”
青杏嘴角一抽。
“再然後呢？”
“再然後……”
小郡主從她青桃姨姨專門給她縫的口袋裏掏出一把胡子。
“我把他胡子拽下來啦！”
尾音剛落，沈行鈞登時冷著一張臉站起來，披上了自己的大氅。
青杏也匆匆跟上去：“殿下，天色都晚了，你去做什麽呀？”
“登門道歉。”
青杏：“……”
我好愛寫番外……（撓頭）
我感覺可以寫好多好多番外……（陰暗地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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