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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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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杏杏,疼不疼……”◎

天光初初破曉那一刻, 沈行鈞終於睜開了眼睛。

“殿下您醒了!”溫延幾乎一整夜沒有合眼,聽得動靜,立即擡手去探他的脈, “還好, 已然沒事了。”

“嗯。”他聲音還很輕,帶著剛剛醒來的倦意, “中毒了?”

“是的殿下,不過幸好,這毒已經全解了。”

“怎麽解的?”

溫延一時語塞:“……”

見狀, 沈行鈞費力支起身子, 環視四周:“杏杏呢?”

“……王妃困了, 先休息了。”溫延胡謅道。

孰料他卻皺起了眉:“你說實話。”

他很了解他的小姑娘,如若他在這裏生死未明,她不可能有心思回去睡覺。

溫延瞞不下去了,只得一五一十將昨夜驚心動魄的經歷細細道來,話至尾聲, 沈行鈞的臉色肉眼可見沈得厲害。

“荒謬!”

他怒斥道, 隨即又因情緒驟然激動重重咳了幾聲。

“你怎麽能允許她用這種法子救本王!她身體本就不好,受這麽大的罪, 出事了怎麽辦!”

“下官知罪。”溫延垂眸道,“當時唯有王妃與少川大人二人服用過月明靈草,王妃不願讓少川大人血盡而亡,執意要幫著救殿下。”

說罷,看著眼前人仍是咳嗽不止,他連忙去倒了杯水, “殿下剛剛解了毒, 不可再令情緒有波動了, 如今還是要好好將養。”

沈行鈞低低地嘆了口氣。

“杏杏怎麽樣了?”

“王妃失血有些多,仍在昏睡,基本上是沒有大礙的,只是這身體,怕是要比此前更差一些,還得精心調理才是。”

“……跟著本王,讓她受苦了。”他眸中既是心疼又是愧疚,“少川如何?”

溫延認真答道:“少川大人身子一向硬朗,挨得過去,約摸會比王妃早一些醒過來,只是之後也還是需要多服用一些補物,否則難免氣虛無力。”

“藥與補物,你看著安排就是,本王信你。”

沈行鈞倚在床頭,微闔雙目,似仍是有些難受。

“奶糕是誰送來的?”

“回殿下,是……是青桃姑娘。”溫延有些不知怎麽與他開口,“據下官所知,青桃姑娘已然被抓到王府了,用了些手段,但她一直說她絕不會下毒。”

“她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必要。”沈行鈞淡淡道,“不必折磨她了,杏杏醒了會心疼。”

“是。”溫延低聲應了,“下面護衛來報,青桃姑娘還交代了,她昨日一整日只見過水月姑娘一人。”

沈行鈞微蹙了眉:“水月姑娘?”

“是……下官也不知這水月,究竟是何人,下官只是府內醫官,不敢私自調配侍衛們去查,只想著等殿下或是少川大人醒了再作打算。”

沈行鈞沈吟片刻,“這奶糕是青桃送給杏杏的,這毒本也應當是下給她的,王府有禁令,青桃是如何進來的?”

“……是少川大人準入的。”

“嗯。”他似是無意追究,“此人有意加害杏杏,又利用青桃與少川的關系將毒送入府中,想來籌謀已久,青桃與少川的感情,怕也有刻意引導的成分在。”

“此人對杏杏有恨意,卻又對她的家世經歷很熟悉,亦有可能是進一步沖本王來,知曉杏杏若身隕,對本王是致命的打擊,也就間接解決掉了本王。”

他沈聲分析著。

“本王近期與陸家矛盾諸多,日夜斡旋,陸家二姐妹又一向看不上杏杏,處處為難她,這水月……”

“陸明潯。”

溫延聽得一楞一楞的:“殿下英明,如此說來,這水月,似乎的確是明潯二字拆出來的。”

“只是本王的猜測。”話說得多了,沈行鈞也不免咳嗽起來,“……這毒,你可查出來是什麽了?”

“下官無能,不知此毒名字,只是瞧出這毒在體內的走勢,與……”

他知曉殿下的忌諱,不敢說出那個名字。

“講。”

“……與先王妃此前所中之毒,幾乎一模一樣,也同樣是需要月明靈草來解毒。”

“……”

沈行鈞眸色暗了暗。

“本王知道了。”他沈著臉翻身下床,“本王去看看杏杏,再好好與他們算這筆賬。”

“殿下不可隨意走動!”

見他執意要走,溫延有些急了,轉身去那小膳房裏取來了煎好的藥,“殿下想做什麽,下官攔不住,但這藥,您今日必須將它喝了。”

他到底是王府的老人了,也稱得上是看著這位小世子長大的,沈行鈞深深看了他一眼,終究也沒有說什麽,捧起藥碗就往口中灌。

讀出沈行鈞的急切之意,溫延默默在心底嘆了口氣:“……有句話,下官本不當講,殿下於王妃房中中毒,卻從未懷疑過王妃,倒是令下官訝然。”

“訝然,是因為你看得少。”沈行鈞沒用多久就將那一大碗苦藥喝了個幹凈,負手離去,“你此後日日跟在本王身邊,你便該知道,本王與她的感情,不是什麽腌臜手段可以破壞的。”

溫延怔在原地,半晌,浮出一個無奈又自嘲的笑:“……好。”

……

另一間屋中,少川躺在外間的床上緊閉著雙眼,而青杏便睡在與他一墻之隔的地方,看上去臉色要更蒼白一些。

看著她那一向粉撲撲的小臉如今幾無血色,沈行鈞輕輕擡起她的手臂,撫過那道被白布緊緊纏著的刀口,開口聲音顫得厲害:“……疼不疼?”

只說了三個字,他那雙向來冷厲的眸中,竟微微浮上一層水霧,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杏杏,疼不疼……”

他喉中幾近哽咽,薄唇顫巍巍地貼上那瘦弱的手臂,眼角竟滾出一滴淚來。

他的小姑娘,向來嬌氣得很,平時磕了碰了都要哭,走路走累了也總會鬧著要他抱,這把刀直直地紮進她的經脈裏,她是如何忍下來的。

是他沒有照顧好她,明明暗自下了決心,要讓她過最好的日子,要讓她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可到頭來,還是要她為這陰暗詭譎的朝堂買了單。

幸好...幸好那毒,沒有下到她的身上。

只是想上一想,他幾乎就要肝腸寸斷。

這些陰暗角落裏的臟東西,他絕不允許它們再出現在她面前,也絕不允許任何一只腌臜的手,再伸到她這裏來。

他的眸色,漸漸由內疚與悲痛,化為令人生懼的陰冷。

“杏杏,等本王回來。”

他小心地為她又蓋了一層軟被,在她睫羽間輕柔地吻了吻,臉上那最後一抹溫柔,也隨之消散了。

沈行鈞冷著眼關上門,外間的榻上,少川依舊在那裏靜靜地躺著,不曾與他見禮,也不會開口與他逗趣,安靜的讓人心生悲戚。

“……多謝。”

他微微垂眸,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正欲轉身,餘光卻瞥到少川左手緊緊握成個拳,像是捏著個什麽東西。

沈行鈞掰開他的手,將一張紙取了出來,細細讀完,方知那是他剛剛查出來、還未告知於自己的消息,想來是想用這種方式讓人看到。

——資助青家一家子來帝京的,正是陸明潯。

沈行鈞勾起個涼涼的笑,負手走了出去。

……

天色微暗,丞相府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一片片鮮血交叉迸濺在雪白的府墻上,伴隨著陣陣淒厲的慘叫,沈行鈞踏著一道道屍體緩步而來,陰戾的好似地獄裏剛剛爬出的修羅鬼魅。

丞相家的幾個小夫人聞聲趕出來,駭得一下子摔在冷硬的石階上,唯有跟在後面的丞相算是經歷過大場面,堪堪穩住步子,大聲喝道:“沈行鈞,你今日是要與老夫撕破臉嗎!”

沈行鈞冷冷一笑:“丞相大人不妨問問自己做了什麽,再談談究竟是誰先撕破的臉。”

他身後越來越多的衛兵持著劍趕來,丞相定睛一看,驟然又驚又懼:“這是……宮衛!守衛皇宮的軍隊,你如何敢調的!”

“這朝政大權都把握在殿下手上,殿下有何不能調的。”霍遠慢悠悠地從後面走出來,“殿下一直不想將事情鬧的太難看,丞相大人,這次屬實過分了。”

“霍將軍……!”丞相怒斥道,“你們這是要造反嗎!”

“丞相大人還真將自己當皇帝了,本王圍一下你的府邸,這謀反的罪名都扣上了。”沈行鈞慢條斯理地把玩著手中的劍,“如此有勁,不妨給本王解釋解釋下毒一事?”

丞相強作鎮定:“下什麽毒!老夫好歹也是朝中重臣,怎容你無憑無據地汙蔑!”

“好。”

沈行鈞笑得陰冷,擡了擡手,身後人瞬間就將陸家的那位小公子架了上來。

丞相驀然瞪大了眼睛:“你、你要做什麽!他還是孩子,你休要喪心病狂,為難一個孩子!”

“這是本王從你府上搜出來的毒。”

他卻是饒有興趣地舉了舉手中的瓷瓶,隨即一把扣住那位小公子的脖頸,生生給他餵了下去!

見到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瞬間嘔出一口血,丞相身子晃了晃,幾近昏厥。

“聽聞這懸濟堂的月明靈草被人全部買走了。”沈行鈞緩緩開口,“丞相大人,自己的孩子,救一下?”

“你、你……”

丞相幾乎怒到了極點,可與此同時,自己的兒子卻拼命地哭著,一口一口往外嘔著血,他年紀小,這毒在他體內的作用遠遠大於沈行鈞,沒過多久,竟是快要不行了。

一邊是自己的地位與前途,一邊是孩子與小夫人撕心裂肺的哭聲,他急火攻心,竟是也吐出一口血來。

“沈行鈞,你……你當真是禽.獸不如!”他罵罵咧咧地倒在地上,捂著心口,“楞著幹什麽,拿靈草來,救啊!”

那小公子很快被醫官抱了下去,沈行鈞笑得令人膽寒:“丞相大人,倒是比本王想象中更有人情味啊。”

說罷,他環視四周,“不過對你而言,最多是個連坐的罪名,陸明昭與陸明潯在哪裏?”

“昭兒自然是在後宮,她從未出過宮!”丞相高聲喊道,“沈行鈞,這是你我之間的鬥爭,休得牽連家人!”

正說著,風中忽然傳來一陣丫鬟的哭聲,隨即那丫鬟便跌跌撞撞地跑上前來,哭喊道,“老爺、老爺不好了,二小姐她……她自縊了!”

丞相腦中一懵:“你說什麽?!”

沈行鈞聞言也微微皺了眉,似是並未想到這事態如此發展。

看著那丫鬟顫顫巍巍地取出一份帶血的遺書,他擡手派人拿了過來。

那遺書中,陸明潯事無巨細地交代了自己籌備下毒的每一個環節,字裏行間透著一股深深的絕望,讀來難免令人喟嘆。

“生為貴女,本是人人艷羨,孰知這短暫一生,盡數淪為爭權奪利的工具,一張美艷的面皮,終究也不過是用來爭寵勾人的利器。”

“我自知在這混沌之中早已迷失了自我,對那無辜的姑娘生了萬千嫉惡之心,對殿下生了無盡的向往之意。最終我卻明白,我對殿下保有的,永遠是深深的畏懼,所謂的那份喜歡,只不過是喜歡站在殿下身邊那一瞬,家族對我的仰仗,爹爹對我的肯定,姐姐對我的讚許。”

“阿潯無意毒害殿下,得知殿下平安,實屬寬心。此條性命願為殿下賠罪,惟願殿下此生萬事順遂,安寧長樂。”

沈行鈞緩緩放下遺書。

“都帶走。”

……

帝京風起,街邊的茶攤格外熱鬧。

“你們聽說了嗎?攝政王帶兵殺到丞相府上了!”

“自然聽說了,好像死了很多人,連丞相都被打入詔獄了,過不了幾日,怕是能看到抄家的好戲了!”

“好像是陸家那位京城第一美人,下毒下到攝政王身上了,嘖嘖嘖……你說這不是作死嘛。”

“求愛不成唄,要我說啊,攝政王收了人家,也沒後面那麽多事了……”

馬蹄揚起一陣塵灰,沈行鈞策馬揚鞭,陰冷著面色從西街一路而來,街邊肆無忌憚的議論瞬間息了聲,人群個個唯恐避之不及,丟下茶碗便跑了個幹凈。

唯有兩個姑娘討論得起勁,一時沒註意到街上的動靜,仍在開開心心聊著閑天。

“我跟你說呀,這個玉膏特別管用,我前些天不小心劃傷了胳膊,那麽深一道口子,用了它,一點疤痕都沒有留下呢!”

“真的嗎?你是在哪家買的呀……”

沈行鈞本是準備入宮將那陸明昭也跟著收拾了,這話聽在耳朵裏,隨即擡手勒馬,如寒潭一般的眸子居高臨下地看向街邊那兩個姑娘。

姑娘們後知後覺地擡起頭,卻哪裏見過這樣陰戾的目光,嚇得立即便跪下了,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他沈沈開了口:“你們說的玉膏,從哪裏買的?”

方才正跟同伴炫耀著的那位姑娘登時嚇得花容失色,手遙遙一指:“就就就……就在前面那家……”

沈行鈞微微頷首,翻身下了馬。

他家那個小姑娘,愛美得很,總是會為她幼時的那道長疤而自卑,如今又落了一道刀口,若不妥善處理,怕是又要躲起來偷偷哭。

只是他忘了控制自己的臉色,他一身帶血的玄色衣袍,持著滴血的長劍,冷臉踏入那家玉膏店時,所有人都駭得直接跪到了地上,那掌櫃姑娘更是被嚇哭了,蜷在桌子後面嗚咽道:

“公……公子,小店利潤微薄,櫃中沒有、沒有多少銀兩……”

她哭得越來越大聲。

“求、求您高擡貴手,放過我們……”

沈行鈞涼涼地掃視過去,拍下幾張銀錢折子,開口驚人。

“把你們這裏最好的玉膏,給我夫人拿出來。”

掌櫃姑娘:“……???”

作者有話說:

青杏:(放下帝京每日秘聞冊)聽說我夫君趁我睡著去人家店裏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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