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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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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原來這就是皇叔為你定下的女子。◎

翌日,天還未亮,有些霧蒙蒙的,冬日的晨風鉆進骨子裏,陰冷得叫人有些難受。

因著要入宮,昨晚府裏特意送了幾件衣裳來,青杏越過那些明艷的款式,挑了件素雅些的垂花廣袖裙,早早地便候在馬車旁。

據門口守著的小廝說,今日是朝裏的休沐日,她便想著快些將事情處理好,這樣他還能多休息一下,養一養傷口。

看到不遠處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往這邊走時,王府附近的鐘樓恰好鳴了聲。

是辰時了,她想,他守時守得倒是嚴謹。

離得近了,她看到沈行鈞換下了那常穿的玄色朝服,改了身靛藍色銀鶴紋長袍,外披一件月白色竹葉紋大氅,依舊是那副威儀迫人的氣度,卻又添了幾分清冷之意。

“見過殿下。”她垂眸行了禮。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既到得早,怎不去馬車上等?”

沒有和他扯那些尊卑規矩,青杏真誠答道:“不太敢,今日天寒,劍放在脖子上應該特別涼。”

沈行鈞聞言腳步微微一滯,“……上來。”

馬車裏照舊燃著雪中春信,厚厚的綢簾將寒風盡數擋了去,暖和得緊,她跟著上來,趁著暖意使勁呼了幾口氣,頗為誇張地搓搓自己凍得有點僵的小手。

感受到沈行鈞註視著自己,她尷尬地笑了笑:“確實有點冷。”

他沒說什麽。

她悄悄松了口氣,她沒指望沈行鈞哄她或是安慰她,當然那也絕對是白日見鬼的事情,只要他不兇人訓人,就已經很好了。

馬車只行了一刻鐘,便緩緩停下。

她低著頭跟在沈行鈞身後,進了一道朱門,目光只守著腳下那一畝三分地,饒是如此,感受到無數宮女宦官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時,她還是生出了些不自在。

雖是第一次進宮,她卻沒有什麽好奇心,只想快些完事,好回到自己的小窩裏去。

可皇宮當真是好大,固然感覺馬車已經在宮裏行駛了許久才停下,應當離陛下很近了,她還是走得有一些累。

“呀……”

撞上一個堅實的後背,她驚呼出聲,才發覺沈行鈞突然停下了。

“過來。”

她依言走到他身側。

“擡起頭走路。”沈行鈞淡淡開口,“這皇宮沒有人能為難本王帶來的人。”

她低聲應著“是”,心中卻腹誹起來。

這皇宮的主人明明是皇帝,他這樣說,未免也太狂了些。

她若是將傳聞中那承乾殿上頂頂好看的琉璃瓦片拆下來幾片,他指定能把她也一道拆了給皇帝謝罪。

縱然心裏這麽想著,她眼下還是不敢不聽他的,微微紅著小臉將頭仰了起來。

雕著上古花紋的白玉階之上,是一座巍峨的大殿,條條金龍盤旋在深紅的殿柱上,與檐角振翅的靈鳳遙相呼應,日光傾瀉而下,連帶著每一片琉璃瓦都散發出奪目的金光,讓人幾乎睜不開眼。

站成一排的宮衛個個手持長槍,連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都是排演好的,與那些宮女宦官不同,他們沒有一個人側目看她,氣氛肅穆得緊。

可沈行鈞卻沒有進去,只帶著她七拐八拐地進了一個書房模樣的屋子。

進屋便能聞見淺淺的墨香,各樣書籍擺得齊整,明黃色繡龍綢簾之後,坐著個執筆批註的少年,見他來了,少年慌忙站了起來。

“宣王兄。”

她這才想起來,宣王是先皇欽定的世襲爵位,也難怪小皇帝這麽喚他。

“這些東西,陛下怎得在看。”沈行鈞絲毫沒有行禮的意思,徑直上前拿起了正禦批著的折子,“臣不是說過了,要臣先過上一遍,再呈給陛下麽?”

小皇帝嚇得手一抖:“這……朕、朕也不知道這些宣王兄還未過目,下面人呈上來,朕便看了……”

“是誰給陛下的?”

他聲音陰沈得可怖,屋內人瞬間便嘩啦啦跪了一地。

青杏獨自待在下面,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只得垂了頭,大氣都不敢出。

安靜片刻,一個宦官模樣的人連滾帶爬地匍匐到沈行鈞面前,顫聲道:“是……是奴才給陛下的,求殿下……求殿下饒命……”

“殺。”

話音剛落,立即就有人圍上來,將那宦官拖了下去,宦官口中聲聲“饒命”喚得淒慘,皇帝著急想攔,匆匆開口:“宣王兄,是朕吩咐他們……”

“下面人不懂事罷了。”沈行鈞冷聲打斷他,話中意味不明,“陛下怎會不懂事呢?”

皇帝身形一晃,一下子軟在了龍椅上,雖是寒冬臘月,額頭卻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是……都是他們的錯。”

沈行鈞盡數看在眼裏,眸中隱隱有譏諷之意。

他話鋒一轉:“青杏,過來。”

青杏本在極遠的地方努力扮演著一塊安靜的木頭,聽見他叫自己名字,心下驟然一緊。

她不想去,總感覺那邊沒一個好惹的。

明明他直接開口和皇帝提,自己點點頭附議就可以了,她又不像高門大戶裏的閨秀,正經學過禮儀規矩,萬一不小心惹惱了皇帝豈不是腦袋都沒了。

殿內詭異地安靜了須臾,她沒再聽見別的話,只得認命般地挪過去拜了下去:“民女拜見陛下。”

皇帝很快掩飾住了方才慌亂的心緒,擡手做了個免禮的手勢:“原來這便是當年皇叔為你定下的女子,當真是溫婉端莊,與你甚是相配。”

……從哪裏看出來溫婉端莊的!

她想了想,約摸著也不過是寒暄用的套話,遂溫聲答道:“謝陛下讚譽,民女愧不敢當。”

“哪裏,朕看你與宣王兄琴瑟和鳴在即,心中也是高興得很。”

她聽得懵,硬著頭皮規矩道:“民女愚鈍,是……是殿下擡愛了。”

她真的有理由懷疑陛下誤會了什麽,但瞧見皇帝對她笑得和善,她也稍稍放松了些。

皇帝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同她聊著,翻來覆去也都是那些客套話,她偷偷側目去看沈行鈞,卻見他持著一封奏折,眉頭皺得極深,絲毫沒有管她這邊的意思。

她學的官話有限,眼看著就應付不過來了,終是尋了個空檔開口道:“陛下……民女有一事相求。”

“無妨,你說說看。”

青杏斟酌了下字句:“民女幼年承先宣王殿下的恩,得以保全性命至今,萬不敢再奢求什麽,況且殿下與民女並無感情,此前未提是因尚在孝期,違背先王遺願恐傷了他的心,眼下婚期將至,民女懇求陛下收回旨意,讓民女與殿下各自為安。”

她覺得自己說出口的話並沒有什麽大問題,孰料皇帝瞬間就變了臉色,揚聲斥道:“放肆!”

她嚇了一跳,連忙跪下了。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何況朕還下過旨,就算要收,也是宣王兄與朕來提,哪裏有你開口的份,你這是想公然退我朝攝政王的婚?”

她拼命搖搖頭,怕得發抖:“民女絕對沒有冒犯殿下的意思,求陛下恕罪……”

沈行鈞在一旁,緩緩擱下了那封奏折,朝這邊看了一眼。

他不鹹不淡地開了口:“小孩子不懂規矩,陛下何必那麽大反應。”

言罷,他眸中不著痕跡地劃過一絲不屑。

小皇帝借此機會維護他這攝政王的權威,巴結之心昭然若揭,孰知落在人眼裏不過落個幼稚二字。

被這話一堵,皇帝明顯噎了一下:“……是朕多嘴了,府中之人,還是宣王兄管教來得合適。”

青杏默默起身,沒太聽出來他們話中百轉千回的官場心思,只偷偷扯了下自己裙上的刺繡,心中憤憤——

你才是小孩子!

等了半天你都不開口提,害得我被罵,在家被你兇,出門還要被別人數落。

她兀自腹誹了好一陣,擡眼方撞上沈行鈞若有所思的眼神。

……是剛剛表情沒控制好,被發現了嗎?

“難得一見,妹妹的確是漂亮得很。”

一道略顯驕縱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來,生生打破了這尷尬的氛圍。

青杏有些驚訝地循聲望去,恰見一女子著一身孔雀藍鳳裙盈盈而來,那滿頭珠翠只一眼便知身份不凡。

皇帝朝那邊看了過去,語調平淡:“皇後來了。”

她更驚訝了。

她約摸著面前的皇帝也就十二三歲的模樣,本以為皇後會更小一些,如今看上去卻像是同沈行鈞年歲相仿,舉手投足間皆是後宮之主的氣度。

“見過陛下。”被喚作皇後的女子依禮問了晨安,目光又在她身上頓了頓,“陛下與殿下許久未曾敘舊了,臣妾不便打擾,不若臣妾帶妹妹四處走走,熟悉熟悉皇宮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她,她本就怕生了些,如今被人齊刷刷地看著,小臉一下子就紅了。

她沒太明白狀況,這位皇後娘娘進來後還沒說什麽,就開口說要帶她轉轉,好像就是沖著她來得一般。

連她都聽出來了,她自然覺得不可能瞞過沈行鈞這樣的老江湖,於是乖乖閉了嘴,等著沈行鈞拒絕。

然而沈行鈞卻微微頷首:“去吧。”

青杏:“……”

搞什麽啊!

咱們不是來退婚的嗎!

作者有話說:

青杏:當事人就是很想死,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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