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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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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章

隨州來信,江政禹去世。

此時兄長顧桓與弟弟江聽淙均在西北,無法回來,唯有江春月帶人回了隨州,到底也是生身之父,加之他對淙哥兒是沒的說,他晚年所受的孤獨寂寞也算是他的報應,江春月對他也談不上恨還是怎麽了。

隨州江府。

再回到這個地方,江春月竟覺得十分蕭條,大概是冷冬的緣故吧。

“大小姐,這是老爺臨死的時候讓我一定交給您的。”

老管家李值已白發蒼蒼,他要跪,被江春月扶住。

“李管事莫要這般。”

李值細細觀察眼前的大小姐,兩眼發熱,大小姐竟與之前沒多大變化,肌膚白皙水嫩,仍若少女一般,舉手投足之間的氣質也透露著一股自然而然的貴氣雍容,他聽老爺說,大小姐是程府的二夫人,一品誥命夫人,當年那寒酸的姑爺程玉璋,如今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

李值擡袖掩面,擦幹眼淚,感慨十分:“老爺臨死之前,還在想大小姐如今過得好不好,見到大小姐這樣好,老爺也能在黃泉之下安心了。”

江春月心弦微動,時間與經歷的磋磨,她也變得像程玉璋那般,在外面鮮少表露情緒,她聲音很平淡,道:“我知道了,李管事。”

她又回頭對丫鬟道:“我做的雞鳴枕呢,拿過來。”

雞鳴枕,做女兒的,對父親逝世最由衷的祝福:一路走好。

程玉璋初任首輔時,太過年輕,加之家世敏感,幼帝還不懂事,太後全權信任,之前因為張燁等人對程玉璋記恨在心的那些人,密謀百名在京官員聯名上疏太後要求處置程玉璋,還張燁清白,同時罷朝抗議。

領頭者是甄覺行、高之、謝思埸人等。

大理寺少卿甄覺行以秉公執法聞名,被世人稱為“清公”,他個人魅力帶動一些京城百姓甚至其他府也鬧起請命事件。

這件事江春月前腳剛得到消息,後腳就得知程府被人帶兵圍住。

“二夫人,領頭的人說他叫葉闞,想要見您。”琪清愁眉不展的望著江春月。

江春月此時卻覺得慶幸,幸好兩個兒子剛剛去了廣平不久,不用經歷這種事情。

“我去見他。”江春月心裏並不是很擔心,她知道程玉璋一定會勝利的,她只要穩住,等到程玉璋回來。

葉闞此人,她是知道的,程玉璋說起他這位同窗的變化,他已經給了他回隨州任職的選擇,沒想到他還是選擇了這條不歸路。

她梳洗之後,穩步來到前院,葉闞一身黑色大氅,見到她,眼中就像是要噴火,他大步走過來,被趙召帶著府兵攔住。

“不準對二夫人無禮!”

葉闞只好止住步子,隔著一行人看她,還喘著粗氣,氣的不輕的樣子,對江春月大吼:“是你!江春月,是你跟我夫人說讓她離開我的事,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我回去求她,她竟然再嫁了,死活不肯見我一面,都是你教的,江春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破事,你幾次背叛程玉璋,你自己不守婦道也就算了,偏偏要去破壞別人的家,你到底安的……”

葉闞沒機會說完,趙召的長劍已經架在了他脖子上。

葉闞瞬間就說不出話,只是因為氣急,仍不可控制的大口喘氣,有血從長劍上流出來。

江春月聽了這事,嘴角露出一個輕蔑的笑來,她看著葉闞憤怒落魄的樣子,輕啟紅唇,微擡下巴,“葉闞,你現在這一副深情模樣可真可憐,又活該呀。”

“你!”葉闞猛地想上前,趙召的劍卻是一點也沒動,他痛苦的哼了幾聲。

“怎麽,是誰秋闈之後立馬收了幾個美人的,是誰到了京城為了想留下,不惜讓自己夫人陪客人喝酒的,又是幾次醉在教坊司,她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可珍惜了,現在裝什麽深情。”

江春月看到葉闞的臉色瞬間變得像苦瓜一般,笑了笑,“像你這種一心只求‘上進’,最終被自己的手段你反噬,這時候又想起一直陪自己的糟糠妻來了,晚了,葉闞。”

“你閉嘴!”葉闞突然像一頭發瘋的獅子,完全不顧忌脖子上的劍,胡亂沖撞,弄得滿身是血,嘴裏不停的謾罵指責,江春月轉身往回走。

“你們還楞著幹嘛,給我沖,奸臣程玉璋的宅子就在這裏,裏面一定有他貪汙的證據!”葉闞怒吼一聲,就被趙召按在了地上,他身後的人是花錢雇來的山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第一個人上前,其餘人也攻了進來。

趙召踩著葉闞,向身後大吼:“護住二夫人,保衛程府!”

江春月被帶著避到內院,外面時不時有人跟她報告這場沖突的情況,她坐在內院、外院連接處的廳堂裏,到底心裏也不安寧起來。

程玉璋,你千萬不要有事!

突然外面打鬥的聲音停了下來,又很快傳出整齊的腳步聲,江春月不等下人來報,立馬打開門向外走去,她身後的琪清、林四、廖游等人著急跟著。

江春月此時有一種預感,程玉璋回來了。

當看到那抹正紅色的熟悉身影時,江春月心裏像是落定了一般,她加快腳步,甚至是跑了起來,不顧一切的沖了過去,投入到那個人懷裏,仿佛只有在他這裏,她就沒有憂慮。

程玉璋一手抱住她的腰,一手撩起身後的鬥篷,將她整個人罩住,兩人一時緊緊相擁,沒有言語。

但江春月知道他挺過來了。

程玉璋也知道她受了委屈。

此事之後,程玉璋力挽狂瀾,舌戰群雄,加之他之前交下不少朝中好友,兩方人馬在太和殿前對峙,太後又攜幼帝出現的恰到時機,幼帝朱洵赦免兩方官員,勸勉百官為民分憂,切勿再內鬥。

更妙的是此時顧桓帶領大軍自西北大勝歸來,太後加封顧桓為勇毅侯,十代世襲,又封了幾個副將。

李黎郁沒想到自己還能夠這樣近距離的與江聽淙面對面。

此刻他與受封的將軍們跪在珠簾之外,身著銀色鎧甲,健壯而英氣,太後李黎郁那顆常年平靜的心,久違的小鹿亂撞起來。

她發現,自己仍然喜歡他的。

那他呢……

李黎郁摸不準。

他全程沒有擡頭看她一眼。

李黎郁回到後宮,魂不守舍的坐了下來,一旁的雨晴給她斟茶,看了她一會,突然“噗嗤”一聲笑了。

“太後娘娘,您怎麽了?”

李黎郁擡手揮退了其他人,皺眉看了眼雨晴,嘟嘴道:“你瞧,他剛才都不拿正眼瞧我。”

雨晴是她的從小到大的貼身丫鬟,一直陪伴到她現在,在宮裏,她是外人眼端莊貴氣的太後,在雨晴面前,她還是沒入宮之前的李黎郁。

這件事她不敢找江春月去說,只能跟雨晴說了解悶。

雨晴捂嘴偷笑,被李黎郁瞪了眼後,才道:“奴婢見太後好似未出閣的女兒家似得,覺得歡喜,太後娘娘從被迫入宮熬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了。”

李黎郁喉嚨裏發出一個“嗯”音,苦悶的一口喝幹茶,又被嗆到,咳嗽起來。

雨晴為她拍背,見太後愁的黛眉蹙成一團,終於舍得為她解困:“太後娘娘,您現在還有什麽可憂慮的,您現在可是太後啊,全天下沒有比您再尊貴的了。您若是還喜歡江將軍,大可以晚上讓人給他傳話,您的話就是懿旨,他敢不聽嗎,您想對他做什麽,他敢不配合嗎,不該說的事情,他敢說出去嗎,況且據奴婢所知,江將軍可是未婚,也沒有訂婚對象,但是他這次回來,滿京城的姑娘們都穿了最好的衣服在街頭上迎接,聽說有的還向小江將軍丟手帕呢。”

李黎郁頓時一急:“傳,讓人給他傳話,讓他不能出宮,我找他有事,還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雨晴還未回答,外面就傳來還顯稚嫩的聲音。

“母後,有什麽是朕不能知道的。”

一聽聲音,雨晴立馬低眉順眼的站到了太後後面,幼帝今年才九歲,可生在帝王之家,又曾得先皇親自教導帝王之術,他小小年紀已經是小大人,一身明黃色的帝王服飾更加凸顯他的威儀,雨晴見到他是很害怕的。

說實話,作為母親,李黎郁也有點害怕這個兒子。

她重拾莊嚴太後形象,挺直脊背,調整好坐姿,面帶微笑的看著兒子,面不改色:“這天下沒什麽能瞞得住皇上的。”

這句話取悅了朱洵,他撤嚴肅的面孔,重換一個孩童的模樣,快步走了進去,他仍然很想像小時候一樣抱住母後,但他立馬想到自己是皇上,只克制的上前行禮。

“兒臣見過母後。”

朱洵在她這裏用了晚膳,又陪她說了一會話。

“今天首輔說兒臣的字練得好看一些了,我給母後寫幾個字好不好?”

李黎郁瞟了眼角落的自鳴鐘,道:“好啊。”

朱洵高興的讓人取紙筆來,認認真真寫完之後,擡頭想求母後表揚,卻見母後神色呆呆,完全沒看自己,他放下紙張,輕聲出口:“母後,您怎麽了,有什麽心事嗎?”

突然聽到兒子的聲音,李黎郁被嚇了一大跳。

她回神,掩去那抹倉皇之色,“沒事。”

她又拿起他寫的字,誇獎一番。

朱洵目光定在母後臉上半會,又問:“母後今日好像不對勁。”

李黎郁也是混跡宮裏多年,還不至於被年幼的兒子拿捏,她放下他寫的字,嘆一口氣:“今天事情多,哀家只是有些累了。”

幼帝立馬愧疚的站起來,“母後,對不起,兒臣明知道您今日有許多公事,還叨擾您這麽晚,是兒臣的錯,兒臣一定好好跟首輔大人學習,讓母後不要這般勞心費神。”

李黎郁溫柔的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哀家相信皇上。”

目送他離開,確定皇上已經離開了她的慈寧宮,李黎郁這才著急忙活對雨晴道:“都這麽晚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吃飯,讓小廚房備些飯食,你讓人帶他過來。”

江聽淙本要出宮之時,被一個宮人攔下,說太後要見他,讓他等著,還讓他保密,他有些狐疑,甚至懷疑這個宮人說話的真實性。

其實在西北打了這麽多年的仗,他的心性也成熟了很多,不再像年輕時那般容易沖動,他明白自己能做的就是為她多打幾個勝仗,萬萬不可表露出任何情誼,不然被有心人盯上,他會害了李黎郁。

真的是太後讓他留下來嗎?

江聽淙心裏拿不準,顧桓派人來找他時,他略一思考後回覆:“讓兄長先回去吧,我有件東西落下了,我回去找找,對了,我今晚不回顧府,我去程府。”

他從白天等到黑夜,心裏想了很多,心情也起伏不定,最終歸於平靜,正當他準備上床瞇一會時,卻聽外面有腳步聲。

有敲門聲。

江聽淙站在門口,手裏握著一把劍。

“江將軍,奴婢是太後身邊的宮女雨晴。”

江聽淙立馬放下了劍,上前打開了門。

“雨晴姑娘。”

雨晴仔細觀察了下江聽淙的表情,然後說了來由。

“江將軍,皇上年幼,太後政務繁忙,讓江將軍久等了。”

“不不不,末將本來也無事……不,末將效忠於皇上、太後,是本分。”江聽淙快語無倫次了。

雨晴心裏更確定了。

“那請江將軍跟奴婢走吧。”

江聽淙立馬跟出去,直到走到慈寧宮外頭,他才有些猶疑:“雨晴姑娘,這麽晚了,我……”

他一個外男,是不是不好入太後的寢宮。

“太後有重要的事要跟江將軍商量。”雨晴只說一句,繼續往裏面走,也不管他。

江聽淙原地站了眨的功夫,再次跟了上去。

太後這到底……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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