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93章

關燈
第93章

◎生產◎

距離朱佑堏登基已經一個月。

他並沒有感受到成為皇帝的自由, 反而比以前做太子還束手束腳。

一切全在首輔張燁。

張燁與前首輔姜言是同窗,兩人和睦的關系無論朝堂還是草野均是一段佳話,要知道這歷史上首輔與次輔的關系從來都是劍拔弩張的。

但只有明眼人看得出來, 張燁還是在姜言處於最薄弱的時段,給予了他重重一擊。

這些非程玉璋所為, 比起前世, 他只是省掉了看清楚這些的時間,行四兩撥千斤的效果。

即便是他不動, 前世姜言也是被張燁給幹下去的。

姜言當首輔時,張燁幾乎對他言聽計從, 絲毫沒有反駁意見, 整日裏樂呵呵的,可張燁當政之後, 又兼吏部尚書, 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上午內閣, 下午吏部, 勤奮到不管是內閣還是吏部, 自此再無積壓的文書。

張燁對自己嚴格,倒逼皇上也被迫勤奮起來。

這令朱佑堏逐漸不滿。

乾清宮裏, 他剛看完一堆折子, 一個小太監又搬上來了一堆, 匯報道:“皇上,這是張首輔送來的新奏疏, 請皇上閱示, 張首輔說, 皇上務必今日定奪, 做到今日事畢,首輔還說,他……”

“嘩啦”一聲悶響,這剛剛堆在書案上的奏疏就被朱佑堏全都掃到了地上,朱佑堏起身踹倒那小太監,氣的胸脯起伏,咬牙切齒道:“朕是皇上,不是他張燁的的下屬!滾,滾回去告訴那個老東西,他的首輔是朕許給他的,朕一樣也可以從他手裏拿回來!”

站在後面的萬重等皇上發完了脾氣,才上前叩首,低聲勸道:“皇上息怒,您現在還需要這個老東西,皇上何不忍一時,日後等局勢穩定再收拾他呢,許能抓住他什麽把柄,收拾起來更肆無忌憚,還能顯得皇上禮待文官。”

朱佑堏怒火漸漸被萬重安撫,他模樣女相,說話聲音也不似別的太監那般尖利,與正常男聲無疑,更重要的是原本是個讀書人,但沒有讀書人身上那清高骨氣,在他面前永遠卑躬屈膝,令朱佑堏心裏得到滿足。

文官,朱佑堏微瞇眼睛,他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念頭,文官再這樣猖狂下去,怕是要皇上聽他的了,萬萬不行。

他看著萬重,想著要是文官都想宦官一樣,聽話又對他畢恭畢敬,而不是逼他工作,朝上爭吵,他還要照顧他們的面子。

朱佑堏登基,原本東宮裏的那些女人,除了姜言之女姜氏只封了個淑人,其餘人均晉升妃嬪,張燁之女張氏為貴妃,李黎郁封淑妃,居鐘粹宮。

從嫁給朱佑堏,朱佑堏一天也沒來過她這裏,她倒也樂得清閑。

皇室的好東西層出不窮,她是個喜歡熱鬧的,每日收集寶物,藏在屋子裏一件件欣賞把玩,樂此不疲。

這日李黎郁得了一件分下來的粉彩荷花吸杯,模樣好看極了,做工精美,她一得到,就用這個杯喝了三碗水。

她喝飽了水,命宮人收起來,然後抱著小白躺下,準備入睡。

婢女雨晴憂心忡忡的看著準備入睡的主子,“淑妃娘娘,您這每日該請安請安,該吃吃該睡睡,皇上卻一次也沒來過您這裏,眼看著皇後和貴妃兩人爭寵爭的你死我活。”

“幹我屁事,我又不……”李黎郁差點說錯了話,低頭輕輕打了一下貓屁股,嚴肅道:“小白,你這小魚幹是白吃了的,讓你提醒我少說話,結果你竟然打盹!”

小白慵懶的晃了兩下尾巴,翻身往她懷裏蹭,嬌嬌的叫了兩聲,李黎郁頓時就被這貍奴萌的連忙抱它到床上,猛吸它軟乎乎毛茸茸的肚皮。

雨晴嘆口氣,看著主子毫不在意與畜生同眠,幫她整理床鋪,散下床帳,又盯著那貍貓主子看了一會,“不光娘娘吃的胖了些,就連小白也整日肚皮圓溜溜,成了只胖貍貓。”

李黎郁與小白同時向她甩了個白眼,她逗著小白正要睡,卻聽外面守夜的宮人高喊道:“皇上來了!”

李黎郁頓時與小白面面相覷,一人一貓都一臉懵。

還是雨晴頭一個反應道:“娘娘,快起來給皇上請安吶!”

李黎郁這才滾下了床,手忙腳亂的穿衣裳。

朱佑堏繞過屏風到內室時,就見到了衣衫不整的李黎郁,他眉毛一挑,找了個凳子坐下來,彈了彈錦衣上的褶皺,聲音譏諷:“怎麽,朕的淑妃不等朕,已經安歇了?”

李黎郁小臉一白,披著頭發跪在地上,憋了半天,才擠出幾個詞來:“臣妾該死。”

朱佑堏忍不住笑出聲,這幾個字放在她身上怎麽就這麽惹人發笑,他與她也有過兩次接觸,這個女子也有趣的很,他想若不是江春月先入為主入了他的心,他或許應該會更喜歡李黎郁的。

今日走進鐘粹宮實在偶然,若非他今日實在厭倦皇後與張貴妃的虛偽嘴臉,想去個別的妃子那裏睡,路過鐘粹宮,才想起自己曾一時意氣用事,納了江春月那好閨友李黎郁來。

他憋住笑,努力維持皇上的威嚴,輕咳兩聲,輕松道:“倒也不必這麽嚴重……”

他說完這句話,分明看到李黎郁暗中松了一口氣,見不得她這麽舒坦,朱佑堏音調一轉,變得嚴肅:“但是,朕一想到當年隨州遇難,被你差點踩死,傷上加傷,就不想輕饒你。”

李黎郁“咚”一聲給他磕了一個響頭,產生求道:“請皇上饒恕我……臣妾這次吧,求求您了!”

李黎郁對深宮最大的懼怕就是皇上一聲令下,她就被處死,她也想過,是不是因為自己當初差點踩死他,他才惡意報覆,將她納進來的。

現在看,還真是!李黎郁欲哭無淚。

朱佑堏深切的感受到了她的害怕,他竟然有些於心不忍,好歹在竹溪那次,若不是她救起他,他大概真要一命嗚呼。

何況這個女子與其他妃嬪是不同的,她只是一個商戶女,若非自己插手,怎麽會被鎖在深宮。

朱佑堏起身,慢慢走向她。

李黎郁越發緊張,直到他的影子將她整個罩住。

朱佑堏伸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李黎郁偷偷看了他一眼,卻見他一臉得逞的笑容。

“嚇唬你的,朕不是那般知恩不報的人,好了,朕的淑妃,陪朕睡覺吧。”

李黎郁渾身一抖,她眉眼垂下,眼睫輕顫,眼神黯淡無光,心中被她刻意忽視的悲傷處疼痛起來。

她不明白宮是怎樣的,但她從兄長和皎皎那裏得知,皇上是世間最高貴的存在,掌握著一切的生殺大權,她身為宮裏的女人,一生只能圍著皇上轉。

所以,她萬萬不能顯露出自己有心上人的痕跡,還要裝出對他癡迷的樣子,這她做不到,但能慢慢來。

朱佑堏以為她緊張害羞,怎麽說也只是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

她越害怕,朱佑堏越想嚇唬她,牽著她的手往床邊走,一邊道:“你入東宮之後,就有嬤嬤教給你怎麽伺候男人了吧。”

李黎郁咬了咬唇,小聲的“嗯”了一聲,看著被他牽住的手,克制住想抽回來的沖動。

萬萬不能表現出不願!

來到床邊,朱佑堏松開她的手,神色悠閑的展開雙臂,又將她整個人收入眼中。

總是註意江春月,朱佑堏忽覺李黎郁也是一等的姿色,有一種天然修飾未雕琢的美,不像其他宮妃,晚上與他睡覺,臉上也一股脂粉味。

李黎郁抖著手給他解腰帶,那玉帶扣扣了半天,朱佑堏舉的手都累了,臉上一黑,撥開她的手,自行解開,解完又脫衣上床,“等你給朕寬衣,朕都要早起上朝了。”

李黎郁不知所措的站在床邊,朱佑堏都躺下了,還見到這傻姑娘站在床邊。

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微瞇眼睛,嚴厲道:“還不上來,要朕抱你上來?”

李黎郁嚇得渾身一抖,連忙脫掉剛穿上不久的褙子,躺到床上去,緊張的平躺著。

朱佑堏今日沒什麽心情,但是享受逗弄她的滋味,他伸手過去,若有若無的撥撩,李黎郁咬著牙,像是在受苦難,朱佑堏哭笑不得:“李黎郁,朕是在給你上刑麽?”

“很……很舒服……”李黎郁近乎哭道。

朱佑堏樂了,感受到她緊繃的軀體,大概是真的嚇得不行,看得出她很想像其他妃子一般接受他的寵幸,但又沒那素質。

只是他收手之時,忽的摸到一毛茸茸的東西,他臉色微變,又仔細摸了摸,竟然還會動,像……一條尾巴!

朱佑堏心裏微驚,看著揪著被子閉著眼睛的李黎郁,壓著聲音,不動聲色的問道:“李黎郁,你為什麽有尾巴。”

李黎郁還未從剛才震驚的體驗中清醒,糊裏糊塗的回答:“我為什麽有尾巴,當然是所有人都有尾巴,這有什麽好稀奇的……嗯?誰有尾巴?”

朱佑堏已經伸手捏著那尾巴從被窩裏提了出來。

李黎郁顧不得揪被子,心疼的看著被朱佑堏提著尾巴的小白,小白淒慘的喵喵叫,她伸手搶奪回小白,抱在懷裏,低叫道:“是小白的尾巴,皇上您怎麽可以這樣!”

朱佑堏哪裏還管那貓,目光定在那貓後邊的雪團上,體內竄起一陣邪火。

他閉上眼睛,翻了個身背對她:“睡覺,往後不許將貓弄到床上來。”

李黎郁瞪了他後背一眼,將小白悄悄攏入懷裏,鉆入被窩,背對他閉上了眼。

這晚,是朱佑堏自當上皇帝,頭一回感受到輕松。

可他也知道,這裏他不能常來,李黎郁這樣的涉世未深的姑娘,在這血雨腥風的後宮,怕不能活下去。

朱佑堏深知,自己從開始做皇帝,到真正掌握大權,不受牽制,還有一段路要走。

——

程府。

自從曲嬋在府上遇上程硯書一見鐘情後,她來的更頻繁了,甚至以江春月要多走動為由,拉著她在花園閑逛,伸長脖子四處尋覓。

在一天逛了兩次花園後,江春月終於忍不住了。

“我不去了。”

曲嬋又祭出幌子:“先生不是說了,你生產前要多運動啊,不然會很難生產的。”

江春月磨了磨後槽牙:“夠了,就是生產,也沒有一天走三裏地的,還有,你少拿我身子說事,你是在陪我走路嗎,你分明是在尋找我公公!”

曲嬋低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舉兩得嘛,你不要生氣,你要是累了,咱們今天就不走了,我陪你在這裏說說話。”

江春月看著她沒出息的樣子,恨鐵不成鋼道:“你好歹也是一品齊國公之女,當今皇後的妹妹,怎麽能如此草率,隨隨便便喜歡一個只見過一次,連句話也沒說過的男人,這個男人還跟齊國公年歲差不多,退一萬不講,你要是真成了,我還要喊你一聲婆婆麽!”

曲嬋卻很淡定,她勾了勾唇,笑的些許苦澀:“我知道啊,我跟他是沒有可能的,我已經定親,無故退不得,程次輔又是個癡情種,他為亡妻守制這麽多年,身邊連個妾室通房都沒有,我何德何能,能被他看上呢。”

江春月被她這話給說的一堵,聲音都柔和了幾分:“那你怎麽還……”

“圖我高興唄,遇不到還好說,遇到了就努力為自己追求一次,得不到也沒關系,起碼不會遺憾,我也能心安理得的嫁人,當個賢妻良母。”

江春月看著這個分明才及笄的姑娘,這番話竟安撫了她前世所做下的那些蠢事。

她是曾經對程玉璋有過熱忱之心,又付出了莫大的努力,沒有結果,也沒什麽遺憾和後悔的了,還有什麽是放不下的呢。

江春月竟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快活,好像脫掉了笨重的鎧甲,涅槃重生。

那邊曲嬋讓丫鬟拿來了一個錦盒,她打開,江春月看到裏面碼著精致的點心。

“回去的日程提前了,我後日便走。這些是我親手做的芙蓉酥,我想送給他,表明心意,就是被拒絕了也沒關系。”

江春月也說不出話來,她被曲嬋身上那種豁達隨性的品格所折服,她定了定神,改了主意,道:“我幫你送過去,今日我聽廖游說父親在家。”

曲嬋眼中一亮:“謝謝你春月,我能結實到你這樣的好友,真的是太歡喜了。”

江春月吩咐了林四去送,讓他到了二爺面前,點名送點心人的身份。

林四明白少奶奶的意思,張了張嘴,還是什麽也沒說,跑了一趟,結果與他想的所差無幾,這種情況,在二爺身上已經發生了不知多少次。

見他原原本本將錦盒提回來,江春月大概就知道了,曲嬋眼中的光也逐漸消失。

若是想無憾,那就徹底死心,她命林四說明送點心的情況。

林四直白道:“我見了二爺,二爺一聽說這點心是曲小姐送的,就讓我回來了。”

“沒說別的?”江春月多問了一句。

“沒有。”

“好,你去忙吧。”

一時院子裏安靜的只能聽到風聲。

公公將用他的餘生為婆婆守制,那前世的程玉璋呢,她心裏蕩起一層波紋,他是怎樣度過他的餘生。

他與張燁之女張纖凝無事的話,是不是也為她守制了半生。

“春月,我們吃點心吧。”

曲嬋起身打開食盒,端出裏面的點心。

江春月默默看著她。

“其實這也不是我親手做的,我根本不會,是有點難過,但更多是一種釋然吧,或許我今天晚上也會忍不住在被窩痛哭一回……”曲嬋想到什麽說什麽,啰啰嗦嗦,江春月一直聽著。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程玉璋整個政治生涯裏,最懷念的就是待在翰林院時的日子,這裏沒有那麽多勾心鬥角,有的是吟詩作福,暢談古今,如果可以,他想在翰林院這處呆一輩子。

當年的同鄉葉闞自傅義宏下去之後便一蹶不振,常約人飲酒,抒發自己報國無門的憂思,程玉璋知道,葉闞這個人,單單想要權力而已。

而另外一位在翰林院頗負盛名的甄覺行,又是另外一種極端。

“程兄,我還是覺得你上次那篇《問政》太過世俗圓滑,當下本就流民眾多,苦不堪言,你還要收緊稅口,若是你做了高官,定要讓百姓叫苦不疊。”

程玉璋看著一臉正氣的甄覺行,露出一絲笑容,輕道:“那可不一定。”

他前世有兩件事是他最滿意的,一是娶了江春月,二是推遲了本朝的沒落期限。

甄覺行眉心鎖成川字,對他不予評判,搖搖頭,捧著書,堅定道:“不管別人如何,我這一生,定要清清白白的,不能有任何汙點。”

程玉璋想到他的結局,剛想勸說幾句,卻見門外有一熟人,是兵部侍郎喬林雙。

他大步跨進來,程玉璋起身要對他行禮,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扶住,喬林雙眉飛色舞,甚是喜悅:“你還在這裏,老師讓我過來給你帶個話,你夫人臨產了,你若……”

他都能有機會說完,手裏抓著的人已經空了。

做過武將的喬林雙力氣是有的,他看著手裏一片不規則的破布,沈默了一會,擡頭看了看捧著書張著嘴的甄覺行,“兄臺,你看清楚他從哪邊跑的嗎?”

甄覺行搖搖頭,他與喬林雙二人靜默片刻後,均不由得大笑出聲。

“原來程兄也不免俗。”

“我終於見他不淡定一回。”

文仲先生給江春月算的日子是月底,沒想到月中旬就發動了。

江春月還沒有過生產的經歷,她是恐慌的,又強迫自己鎮定,跟著穩婆用力,可是這樣循環幾次,加上陣痛,她明顯有些力不從心,連叫喊的聲音都弱了很多。

從中午到晚上,程玉璋在門外邊等的心裏越來越緊。

程老太太牽著程玉瑯,尹氏和薛瑛也侯在門口。

氣氛越來越緊張,尹氏看著程玉璋兩鬢豆大的汗珠,臉色蒼白,開玩笑道:“女人生產都是這樣的,賢侄不必這般緊張,等往後多生幾個就好了。”

程玉璋直接沒聽見她說的,他時刻註意著房裏面的動靜,看著一盆盆的血水端出,緊張道:“我夫人怎麽了,她怎麽聲音都小了很多?”

不等回答,程玉璋便直直往房間裏去:“不行,我要進去看看。”

尹氏連忙大聲制止道:“產房汙濁,男人怎麽可以進去!”

“玉璋,你不能進去。”程母也出聲制止。

就在此時,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是程硯書回來了。

“情況怎麽樣了。”他問了下人,了解之後,走到母親身邊行禮:“母親,夜露深重,您還是帶著玉瑯回去歇息吧,這裏有我。”

他轉頭又對尹氏道:“大嫂,你與薛瑛也回去吧,等在這裏,也多無用。”

幾人也只好先行離開。

出去時,尹氏扶著程母,感嘆道:“玉璋媳婦真有福氣,遇上玉璋這樣的男人,我是沒機會了,我們倪姐兒遇上這樣的好男人就行嘍。”

程母憂心道:“春月這胎似乎不好生……”

尹氏點點頭:“是啊,時間是久些,拖得時間越長,危險也……”

薛瑛也不由得潸然落淚,想起自己的遭遇,感同身受。

兩人都說了半句,被程母牽著的程玉瑯察覺出氣氛不對,他忽的出聲:“二嫂嫂會因為生娃娃死掉嗎?”

“別胡說,她不會有事的,上天保佑著呢。”尹氏雙手合十,祈福道。

程玉瑯突然掙脫了程母的手,他小臉皺著,大聲道:“我要等二嫂嫂出來!”

說著,他轉身就往回跑。

程母焦急的喊了一聲,老胳膊老腿的,怎麽能趕得上小孩,只能吩咐下人跟上去。

房間裏江春月的力氣用盡,意識已經開始不清醒了。

直到有一個熟悉的聲音拼命叫她的名字,江春月才睜著朦朧的雙眼看了過去。

程玉璋,他怎麽會在這裏。

江春月疑惑,想起自己是在生孩子,心下焦急,伸手推他。

走……出去……你出去。

可這些她只能想想,她說不出話來,更擡不起手。

程玉璋抓起她濕冷的雙手握住,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她冰涼的雙手,虛弱白到透明的小臉,濕噠噠貼在額頭上的碎發,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在人世間。

莫大的恐懼襲上程玉璋的心頭,前世塵封的記憶解開,她去世時的情形又重新拉出來鞭打他的心臟。

無論他怎麽喚都喚不回來的人,無論他怎麽暖都暖不熱的軀體……

“江春月!你給我醒著,求你,給我醒著!”

江春月被他這一通亂喊,神志歸位,但也只是意識清醒,做不出回應。

孩兒,一定要保住孩兒!

她殷切的望著他,眼中含淚,滿滿的都是祈求。

程玉璋看著她淚汪汪的眼,怎麽不明白她無聲的含義。

但是孩子沒有她重要。

他已經向文仲先生提了要求,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他夫人。

他可以沒有孩子,如前世那般,但絕不能再失去江春月。

文仲先生施針之後,止住了江春月的血,他思考過後,向程玉璋匯報:“少爺,少夫人的血已經止住了,見少奶奶意識尚在,不若服下一副催產藥,或能試一試。”

“不行,將孩子拿掉!”程玉璋想也不想,直接否認。

江春月聽的很清楚,聽到程玉璋要拿掉她的孩子,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抽回自己的手,向他臉上拍了過去,對程玉璋來說,如蚊子撓癢癢,但他卻樂得見她可以動了。

“喝藥……”她虛弱的說出兩個字,卻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程玉璋仍猶疑,他不敢賭。

“少爺,拿掉孩子的危險不亞於生下孩子。”

程玉璋眼底通紅,又看一眼江春月默默流淚的水眸,終於下定決心:“拿藥來!”

江春月努力的吞咽下這碗苦藥,仿佛不覺得苦似的,大口大口的喝下。

這碗藥給她輸送了不少力氣,沒多久,江春月就開始新一輪的用力和疼痛。

程玉璋幫不上什麽忙,又不敢碰她洩了她的力氣,見她痛苦的樣子,眼角也不由得落下一滴又一滴晶瑩的淚來。

到了後半夜,穩婆一聲“生了”,讓江春月如釋重負,閉上眼睛,再也沒力氣睜開。

程玉璋被她這一動不動的模樣嚇怕了,也不管旁邊穩婆抱著孩子向他報喜,直接伸手就按住江春月的肩膀搖晃,面色驚恐:“皎皎,皎皎!你醒醒,你不能再丟下我,醒醒啊!”

江春月實在疲憊,本想歇歇,聽到他不停的喊她,氣的她很想打人,終於,她睜開了眼睛,看著程玉璋淚流滿面,神色驚慌,鮮少六神無主的樣子,她用剛恢覆一點的力氣,吼道:“滾啊,讓我睡會!”

程玉璋這才停止動作,收回了手,扭過頭去,面對墻壁,肩膀不受控制的抖了幾下,他伸手抹掉臉上的水痕,聲音嘶啞,一個人在墻角念念叨叨。

“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穩婆抱著孩子,看著一個床上睡著的娘,一個墻角哭泣的爹,轉身走了出去,向外面的人報喜。

“恭喜少爺、少奶奶喜得貴子!”

江春月朦朧間聽到這一句,再也支撐不住,徹底昏睡過去。

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淚,仿佛尋回了失而覆得的寶貝。

程玉璋握著她的手站在床邊,俯身親吻她的臉頰,舔舐掉她的淚珠,聲音仍舊嘶啞:“你是最好的,皎皎,辛苦了,我的皎皎,我們有孩兒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10-10 22:50:45~2023-10-12 22:48: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陸夫人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