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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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只楞怔片刻, 頓時來了興趣，這男人明顯不是秦瓊，卻?比秦瓊更為英俊, 尤其一雙鳳眼，大有俯瞰眾生、睥睨天下的王者風範，一看便是天潢貴胄。
哪怕是一幅畫, 由於畫功精湛，分毫畢現，掌櫃都不敢長時間與畫中男人對?視。
視線飛快從畫上轉到手持畫像的小郎君身上, 掌櫃雙手抱拳, 瞬間換了一副嘴臉：“敢問郎君，這?畫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掌櫃混跡書畫界這麽多年，黑白兩道通吃, 經他手賣出的名畫, 沒有一萬，也有□□千幅了, 可面對?如此逼真的畫法, 如此精湛的畫技，恕他見識淺薄。
吳珝就知?道素描在這?個時代絕對?通殺，也不用?藏著掖著了, 大大方方承認：“不才正是在下。”
如此年輕便能自創流派, 見畫像如見真人，掌櫃趕緊彎下高貴的腰身, 熱絡地?與吳珝平等交流：“若郎君肯割愛，這?幅畫像不必競價, 鄙人願出兩萬金買來鎮店。”
兩萬金好像還可以，吳珝才張開嘴, 手中畫像便被人劈手奪過，只見千金公主唰唰幾下卷起畫像，將卷軸緊緊抱在懷中，異常緊張地?對?掌櫃說?：“這?畫價值連城，不賣！”
說?完也不等掌櫃反應，野蠻地?拉起吳珝便走，並未在書齋停留直接上了馬車。
回到自己的馬車上，千金公主砰砰亂跳的心才算找到鼓點。
還好她看了一眼，認出是誰，這?要是讓她那個殺神二哥知?道，她帶來的人畫了他的畫像，並把畫像高價轉賣到地?下黑市供人肖想?把玩，估計她能在奈何橋上追上大哥和四哥的腳步，搞不好還能一起幹了那碗孟婆湯。
說?起來，自打太上皇禪位，她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她這?位殺神二哥陛下了。
即便逢年過節，有機會?遠遠看上一眼，她都?不敢擡頭，之所?以一眼認出，還要感謝自己長了一顆愛美之心。
拋開二哥陛下打過的仗，幹過的事，單論容貌身材，足以秒殺所?謂的長安十大美男。
此時再看對?面女扮男裝的小娘子，千金公主忽然想?起一些傳聞，試探著問：“你在離宮當差，可曾聽說?陛下在那邊養了一個外室？”
外室？歷史上太宗皇帝與長孫皇後伉儷情?深，也會?背著長孫皇後養外室嗎？
再說?太宗皇帝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子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搞不到，沒道理養外室啊！
太宗皇帝有外室……吳珝心中八卦之魂熊熊燃燒：“皇帝還養外室呢？誰啊？養在哪裏？jsg”
千金公主觀察半天，怎麽看都?不像裝的，可她若不是那外室，二哥陛下這?副側躺的情?意綿綿圖是怎麽回事？
好家夥，在皇後面前，她都?沒見二哥陛下臉上有過這?等溫情?，忍不住問：“這?幅畫像真是你畫的？”
吳珝拍胸脯保證：“如假包換。”
不知?為何，她忽然不想?將秦瓊的畫像賣給書齋了：“若公主願意幫奴家牽線，讓奴家成為書齋的畫師，奴家便將這?幅畫像送給公主。”
本來公主也不想?送的，可在來的路上聽公主說?悅來書齋的畫師都?大有來頭，書畫所?得可與書齋平分。若能畫出美男圖，競價所?得書齋只抽三成，其餘七成都?歸畫師。
兩萬金的七成便是一萬四千金，那可是實打實的金子，誘惑實在太大，吳珝也只好忍痛割愛了。
其實不用?千金公主牽線，以她的能力直接去?找悅來書齋的掌櫃也不是不行?，可她到底沒什麽背景，怕掌櫃壓她的提成。
千金公主既是當今的妹妹，又是悅來書齋的老主顧和VIP，吳珝覺得由她牽線，沒準還能把自己的提成再往上拉一拉。
二八分就很好。
把殺神二哥陛下的畫像送給她？千金公主眨眨眼，又眨眨眼，眼皮抽搐。雖然二哥陛下秀色可餐，可她看都?不敢看一眼，掛在公主府辟邪嗎？
轉念一想?，她若不收，保不齊這?小娘子又拿出去?送給誰。她那個二哥陛下一向手眼通天，萬一查出這?小娘子是她帶去?悅來書齋的，她恐怕就要在奈河橋上與大哥、四哥團聚了。
嗚嗚嗚她還年輕，她不想?死啊，千金公主快哭出來了：“你說?這?畫像裏的人是秦瓊？你一個種?菜的小村姑如何能見到秦瓊啊？”
她敢把二哥陛下的畫像當成秦瓊的送人，說?明二哥陛下沒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說?是秦瓊便是秦瓊吧。
見到自己男神的畫像，眼圈都?紅了，千金公主追星的熱情?果然非同一般，看來自己求她的事有門?兒。
如何見到秦瓊說?來話長，也不方便說?與公主知?道，免得秦瓊塌房，吳珝隨便扯了一個謊：：“奴家並不認得秦瓊，也是聽人說?起，只在離宮當差的時候偶遇過幾回，憑著想?象畫的。”
難怪，她就說?二哥陛下不可能擺出這?麽暧昧的姿勢，隨便讓人給他畫像。
千金公主顫巍巍收起卷軸，想?起什麽似的，又問：“這?樣的畫像你手裏還有幾幅？”
價值兩萬金的畫像免費送給她還貪心不足，吳珝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臉上笑意不變：“統共只偶遇過兩回，奴家想?象力有限，只能畫出這?一幅。”
沒有其他便好，千金公主答應吳珝幫忙引薦，不過是有條件的：“以後只許畫其他美男，不許再給秦瓊畫像了。”
求求了，她不想?喝孟婆湯。
吳珝也沒想?再給狗男人畫像，當場應下，然後眼巴巴地?看著千金公主，等她趁熱打鐵帶自己去?悅來書齋談合作?。
千金公主卻?說?身體不舒服，臉色白得難看，額上不知?何時還見了汗。吳珝沒辦法，只得與千金公主約定下個月初十見面，之後在一處鬧市區下了車。
與此同時，在這?片鬧市區某個茶肆的二樓雅間，李世民正斜靠在窗邊聽一樓的說?書先生講秦瓊的英雄事跡，把秦瓊吹得天花亂墜。
“哪有這?麽邪乎。”李世民往嘴裏扔了一顆花生米，當時那場仗他是主帥，秦瓊是他麾下大將。兩軍陣前秦瓊確實勇猛，卻?遠沒有說?書先生口吐白沫噴得那般天神下凡。
不知?為何，腦中忽然閃過那朵小薔薇讚美秦瓊的話——馬踏黃河兩岸，鐧打三州六府，威震山東半邊天，秦瓊秦叔寶嘛！
小腦袋仰著，唇角高高翹起，眼中仿佛倒映星河，簡直把秦瓊吹上了天。
怎麽一個個都?吹捧秦瓊，不過一員猛將耳，李世民丟下花生米，叫馬侍衛進來：“賞一貫錢，點虎牢關。”
馬侍衛：“……”
之前他點虎牢關那套書，陛下還說?言過其實不願意聽，今天這?是怎麽了？
很快樓下的說?書先生謝賞，放下秦瓊這?段，改說?虎牢關。講到驚險處，眾人屏息凝神，等到以少勝多大獲全勝，樓上樓下歡呼聲一片。
只李世民有些興味索然，可惜小丫頭不在，不然她就知?道什麽叫神兵天降了。
日影轉到這?邊，晃了李世民的眼，天好熱，也不知?道下場雨。
樓下有叫賣的小販經過，李世民覺得有些吵，便喚來馬侍衛關窗。
馬侍衛才走進屋中，擡眼見陛下手撐窗沿探頭往街上看，於是走過去?，也跟著探頭往街上看，街市如常，並無半點熱鬧。
此時陛下哼笑一聲，轉臉看向馬侍衛：“這?回學聰明了。”
馬侍衛一臉黑人問號，以為陛下在誇他，還想?謙虛兩句，就聽陛下又問：“上回的人拐子怎麽樣了？”
人拐子？他只負責陛下的安全，人拐子是京兆尹和十六衛軍的差事，不歸他管……
別說?他好像還真管過一回，回憶了一下道：“上回人拐子將武家小娘子送回慶善宮後便被侍衛扭送至京兆尹衙門?，因?其作?惡眾多，手段殘忍，都?判了秋後問斬。”
然而這?還不算完，因?為人拐子是陛下身邊禁衛抓住送過去?的，京兆尹連著幾宿沒合眼，派人把長安城附近的人拐子摸排了一遍，能抓的全抓了。
“托武家小娘子的福，長安城短時間內不會?再有人拐子了。”陛下曾夜宿慶善宮，被起居郎寫在了起居註上，武家小娘子恐怕很快要進宮了，馬侍衛趁機奉承一句。
本以為陛下聽了會?高興，畢竟這?段時間武家小娘子正得聖心，結果事與願違，聽陛下冷冰冰繼續問：“上次讓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馬侍衛一怔，後背直冒冷汗。
當初陛下給他布置任務時，說?得很明白，要秘密抓捕的人是時任利州大都?督武士彟的嫡次女，名叫武珝。
他以為抓捕一個小孩子很容易，再加上當時還有其他任務，便只派了幾個新人過去?練手。
誰知?武家人好像提前得到消息，演了一出偷梁換柱，害他抓錯了人。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陛下每次從慶善宮回來心情?都?很好，上個月更是直接留宿，他還以為陛下不會?再過問此事。
畢竟能入陛下眼的女人不多，反正都?是利州大都?督的女兒，不如將錯就錯，便沒主動稟報。
果然天威難測，馬侍衛先在心裏給自己點了根蠟，這?才回稟：“陛下，都?是臣的疏忽，抓來的這?一個並非陛下要的人，而是利州大都?督的庶長女，請陛下治罪！”
李世民早已猜出結果，沈著臉問：“她今年幾歲？”
馬侍衛趕緊回答：“十二歲。”
“十二歲怎麽生得這?樣矮？”李世民追問。
馬侍衛：“……”他也想?知?道。
若不是被身高迷惑，他派去?的暗衛又怎會?抓錯人？
見對?方答不上來，李世民放下茶盞：“既然抓錯，便把人送回去?吧，抓那個對?的來。”
馬侍衛：“……”可您都?在慶善宮留宿了呀。
您把人家大娘子這?樣那樣，發現抓錯了再送回去?，合適嗎？
即便沒有這?樣那樣，好端端的姑娘被人擄走，再送回去?，閨譽全毀，這?輩子就算完了。
陛下登基以來，一向愛民如子，為何獨對?一個小娘子如此薄情?！
再說?已經上了起居註的女子，未到三月，無法確定是否有孕，不能隨便處置。
哪怕不允許生育，也得皇後娘娘派人料理，不是他想?將人送回去?便能送回去?的。
“陛下，皇後娘娘那邊……”馬侍衛小聲提醒。
似乎忘了杯子裏裝的是茶，不是酒，李世民仰頭飲下，滿嘴苦澀：“馬良，你還記得自己是誰的人嗎？”
歷經兩世，他的心境已經很久很久沒被一個女人影響了，上一個左右他心境的女人是死去?的阿娘。
他不允許自己的心境被女人影響，誰都?不行?，既然抓錯了，便要還回去?，再抓對?的過來。
馬侍衛有錯在先，哪裏敢再說?什麽，只得應是。
這?時樓下的街市忽然亂起來，李世民漫不經心地?朝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頭也不回地?問馬侍衛：“暗衛呢？為什麽沒人管？”
馬侍衛頂著一頭霧水，透過大開的窗扇探頭朝外看去?，只見一群穿戴光鮮的小郎君正圍攏在一起調戲另一個穿戴光鮮的小郎君。
最初只是言語調戲，被調戲的小郎君也沒慣著，反唇相譏。後來有人用?jsg折扇觸碰，被調戲的小郎君才急起來，一邊躲閃一邊試圖跑開，可每次跑開都?被那群人拉扯回來。
長安那麽大，在鬧市區個別人互相推搡十分常見，年輕氣盛聚眾鬥毆也不是沒有。這?種?事只要沒人受傷，官兵經過都?不會?管，怎麽輪也輪不到暗衛來管啊。
原本暗衛只負責陛下的個人安全，後來業務拓展到同時保護武家小娘子的安全。因?為武家小娘子的關系，暗衛甚至參與了京城打拐工作?，現在怎麽又要兼顧京城治安了呢？
見小丫頭的下巴都?被登徒子用?折扇尖挑起來了，而馬良瞪個大眼睛居然沒認出是誰，李世民真心覺得，他身邊這?個暗衛頭子該換一換了。
“那個被調戲的小郎君是女扮男裝。”李世民給出提示，這?回總能認出來了吧。
馬侍衛撓撓頭：“沒人受傷，官府都?不管的。”
況且此處是鬧市區，長安人民嫉惡如仇，見有人被欺負，肯定會?有路見不平一聲吼的。
人民內部矛盾，還是讓人民自行?消化吧，官府真沒必要出面。
“冥頑不靈！”李世民書也不聽了，騰地?站起身，快步往樓下走。
馬侍衛：“……”
陛下經常出來溜達，美其名曰體察民情?，就樓下這?點破事，不知?遇到過多少回。上面那片道理還是陛下說?給他聽的，凡事都?按律法來，還以為陛下在考他呢，原來真變卦了呀。
馬侍衛頂著一腦門?子汗追了出去?，追到街上一看，果然有人比陛下快了一步。
此人他還認識，正是左武衛大將軍的貼身侍衛關山，他在這?裏，那麽他身後馬車上坐著的應該是左武衛大將軍秦瓊了。
馬侍衛腦中頓時豎起一個問號，不是說?秦大將軍臥病在床，不能出府嗎，連陛下傳召都?稱病不出，怎麽這?時候跑來路見不平了？
話說?今日秦瓊出門?訪友，並沒擺儀仗，只低調地?乘一輛小馬車，由貼身侍衛關山，和一個府上的車夫隨行?。
與友人登山閑談，松下煮茶，好不愜意。歸來時本想?避開鬧市走偏僻小路，怎料半途聽說?有個書齋在賣他的畫像，一幅畫竟然賣出幾千金，便決定改道鬧市區打算去?那書齋一問究竟。
秦瓊抱病不出，自有他的苦衷，不想?因?為一幅畫像被朝廷盯上。
玄武門?宮變那天，本來計劃好先發制人由他一箭射死李建成，可關鍵時刻他手軟了，害陛下落入險境，差點死於對?方箭下。
最後還是陛下彎弓親手射殺李建成，以致兄弟相殘，難逃史官鐵筆，恐為後世所?詬病。
從那以後，陛下看向他的目光全然變了。
秦瓊心中有愧，再加上友人時常提醒他“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勸他急流勇退，以免將來功高震主，尾大不掉，招來殺身之禍。
於是秦瓊稱病不出，即便陛下不計前嫌，登基之後仍按軍功封他為左武衛大將軍，秦瓊依舊全年告假，只讓副手主持軍務。
這?個月友人要離開京城，為了給他踐行?，秦瓊出門?才頻繁一些，哪知?道就被人盯上了，還被偷偷畫了畫像吆喝售賣。
秦瓊煩不勝煩，找到那家書齋，掌櫃卻?不承認，也不肯說?那張畫像是誰畫的，又賣給了誰，最後無功而返。
好巧不巧，返回的路又被一夥兒人給堵了，半天挪不得一寸，秦瓊命關山前去?開路，便有了關山當街痛打小混混這?一幕。
雖然這?些年秦瓊深居簡出，民間之人並不認得他的貼身侍衛和馬車，李世民卻?認得。
關山武將出身，打幾個街溜子玩兒似的，眨眼便給小丫頭解了圍。
小丫頭也不認生，圍著關山問姓名，說?來日請關山喝酒，關山是個老實的，不敢居功，只說?是大將軍吩咐他來幫忙。
小丫頭又問是哪位大將軍，關山急著趕路，便報了秦瓊的名號。小丫頭一聽是秦瓊，眼睛頓時亮了，說?她認識秦瓊，上個月還給秦瓊畫過畫像。
關山：“……”嘿，找的就是你！
眼瞧著關山拎起小丫頭的衣領，撥開人群就往馬車這?邊走，李世民眼疾手快搶先一步上了馬車，然後與秦瓊撞了一個對?臉。
秦瓊：“……”怕什麽來什麽。
“陛……”秦瓊驚魂甫定，起身要拜，才吐出一個字便被李世民捂住了嘴。
車夫認得上車的人的是誰，當場嚇呆。
車外很快響起關山憨厚的聲音：“大將軍，畫師抓到了！”
以及小丫頭紮掙的叫喊：“你抓我做什麽？勒死我了！快放下！”
馬車內，李世民附耳對?秦瓊說?：“你的畫像是朕讓人畫的，快讓關山放了畫師。”
陛下的話，秦瓊哪裏敢不聽，清了清嗓子對?車外道：“我知?道了，把畫師放了吧。”
放了？好容易抓到的為什麽要放？關山有些楞怔。
趁著對?方楞怔，吳珝用?力扭了一下身子，成功逃脫，然後初生牛犢不怕虎地?朝馬車奔去?。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車夫，一把掀開車簾，只見裏面端然坐著兩個……絕世美男。
穿白衣的她認識，是秦瓊，穿黑衣略矮的那一個好像在哪裏見過，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與千金公主分開之後，吳珝來到這?片熟悉的鬧市區。
與第一次來不同，第一次兜裏沒什麽錢，根本租不到車，這?回兜裏有錢，心裏不慌。吳珝在幾家車店轉了一圈，用?實力告訴車店掌櫃什麽叫昨天的我你愛答不理，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就在她高調打臉，準備租一輛馬車返回的時候，不知?從哪兒跑來一群街溜子，言語調戲不說?，居然還敢對?她動手動腳。
吳珝敢一個人炸街炫富，必然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上次進城，她不光買了菜果種?子，還從一個西?域游商手中買了一些曼陀羅花種?，配合白玉小葫蘆凝出的靈液，胡亂配置出了一種?類似迷藥的粉末。
她在小白身上試過，只需半指甲蓋大小的用?量，便能把小白迷暈半個時辰。
也只是迷暈，醒來之後沒有任何副作?用?。
迷藥沒有經過人體試驗，吳珝本來不打算用?，可這?群街溜子實在難纏，就在吳珝的手伸進荷包，悄悄挖了半指甲蓋迷藥，打算朝街溜子們彈過去?的時候，有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
剛剛感嘆完世上還是好人多，便得知?是秦瓊派人救了她，吳珝：“……”既然躲不掉，索性蹭一段車吧。
省錢省力還省心。
可她沒想?到車上還有外人，楞怔片刻，便自來熟地?打起了招呼：“嗨，我路上遇到點兒麻煩，耽擱了回家的時辰，你們若是出城，能讓我搭個便車嗎？”
打招呼也要盡量向秦瓊傳遞信號，她只是出來走走，還是會?回去?的。
秦瓊張了張嘴，又閉上，轉頭看李世民。
李世民仿佛被這?個小郎君的某句話或者某個用?詞給取悅到了，喧賓奪主地?往旁邊讓了讓，朝車外的小郎君招招手，那小郎君也沒客氣，利索地?上了馬車，理所?當然地?坐在了李世民身邊。
面對?面坐著的秦瓊：“……”
然而更讓人震驚的還在後面，小郎君坐下之後便熟門?熟路地?給李世民倒茶，笑嘻嘻跟他說?話，一口一個秦瓊叫得親切。
對?面過於和諧，有那麽一瞬秦瓊甚至懷疑自己才是假的。
秦瓊出門?低調慣了，乘坐的馬車也是雙人小馬車，驟然坐上來三個人，兩個人高馬大，空間顯得格外局促。
瞧著對?面胳膊貼著胳膊腿貼著腿，秦瓊雖然不知?陛下這?是唱的哪一出，也怕唐突了天子，便招呼小郎君坐到自己這?邊來。
他沒有陛下高大，也沒有陛下健碩，與小郎君坐在一處，應該不會?太擁擠。
誰知?那小郎君不願意，陛下好像也沒有要放人的意思，仍舊將人擠在角落裏，心安理得地?接受對?方的服侍，還偏頭低聲給人家解釋：“這?輛馬車不是我的，是我這?位……袍澤的，他家快到了，一會?兒咱們就得下車。”
袍澤？在玄武門?他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陛下還當他是袍澤嗎？
前朝滅亡時，他幾經輾轉來到秦王麾下，秦王非但不提防他，反而委以重任。幾場硬仗打下來，秦王拍著他肩膀說?他們是袍澤，今後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有難同當，有福同享。
誰能想?到，在玄武門?，面對?隱太子李建成時，他手軟了，一箭射偏，打草驚蛇。
等對?方反應過來，幾乎與陛下同時彎弓搭箭，若不是陛下手更快，箭更準，如今躺在黃土壟中的那一個便是陛下本人了。
宮變之後，jsg所?有秦王府舊臣都?懷疑他是李建成安插的奸細，不然以他的百步穿楊，怎會?在關鍵時刻連一個大活人都?射不中。
那時候，與他一同投誠，關系最好的程咬金都?對?他起了疑心。
等陛下升坐龍床，秦瓊以為自己的死期到了，結果非但沒死，反被破格擢升為左武衛大將軍，幾乎與秦王府舊臣無差。
如今再聽陛下喚他袍澤，秦瓊忽然覺得自己格局小了，不是擔心陛下秋後算賬，便是害怕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現實中並沒有發生啊。
可以說?一件類似的事都?沒發生過。
比如魏征，他原來是王世充的人，王世充兵敗又投靠李建成，是妥妥的太子黨。
給秦王下毒這?事，恐怕魏征也脫不了幹系。畢竟他曾幾次建議李建成殺死秦王，據說?李建成、李元吉聯手下毒的那天晚上，魏征帶人在城外把秦王的埋屍坑都?挖好了。
即便是這?樣，魏征不也活得好好的，聽說?最近還升了官。
反觀自己，秦王府舊臣，曾經與陛下同生死共患難，一起打敗王世充、竇建德，平劉黑闥，受了不知?多少苦，身上不知?有多少傷，可等到共享富貴的時候，他自己先怕了。
人固有一死，魏征都?不怕，他到底在怕什麽？
想?通這?一切，秦瓊忽然挺直腰背，配合陛下演戲：“秦兄，我不回家，正好要出城辦事，你們去?哪兒，順路送你們一程。”
李世民詫異轉頭，對?上秦瓊的眸子，聽身邊的小丫頭笑嘻嘻說?：“那就謝過兄臺啦，我們去?慶善宮。”
李世民只得順著她的話說?：“順路的話，也好。”
秦瓊含笑點頭，揚聲吩咐：“去?慶善宮！”
車外的關山、車夫：“……”
站在人群中的馬侍衛：“……”
馬車才駛出城門?，吳珝就有點不自在了，原因?無他擠得慌。
果然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帥哥的朋友都?是帥哥，低調那也是一樣一樣的。
堂堂左武衛大將軍的戰友，這?馬車也太寒酸了，還不如上次送她回去?的那對?老夫婦的馬車寬敞。
上一回是老爺爺趕車，老奶奶坐在老爺爺身邊，車廂裏只有她一個人，隨便折騰，簡直不要太爽。
這?回可好，馬車縮水不止一半，車外坐著兩個壯漢，車廂裏坐著兩個壯漢和她，一共五個人，她都?怕半路馬車散架。
關鍵隔壁這?個看起來高高瘦瘦，真坐在一起可真占地?方，反而是對?面那個好些，吳珝有點後悔剛才沒換過去?，這?胳膊貼胳膊，腿貼腿的，她都?要熱出汗了。
“秦兄，要不我還是坐到對?面去?吧，免得擠到你。”吳珝扯了扯隔壁男人的袖子說?。
秦瓊剛才就提過了，聞言又往旁邊讓了讓：“來來來，你坐到我這?邊來。”
誰知?小郎君都?彎腰站起來了，陛下仍舊八風不動，淡聲教訓小郎君：“我這?位袍澤身體不太好，怕擠。人家不過客氣一聲，你還當真了。我們是搭便車的，擠一點有什麽要緊，怕擠下車徒步！”
吳珝：“……”
秦瓊：“……”
想?起男人前胸那一處極長極深的貫穿傷，料想?他這?位戰友也好不到哪裏去?。吳珝臉一抹重新坐下，徒步是不可能的，雇車要花錢，搭車就要有搭車的自覺性，是她矯情?了。
擠著吧。
才做好心理建設，便見隔壁男人不自在地?往旁邊挪了挪，俊臉幾乎貼到車壁上，終於不用?挨擠在一起了。
對?面秦瓊眼圈一熱，陛下還記得他在戰場上受過的傷，還記得他怕擠，果然是他小人之心，辜負了聖恩。
吳珝見對?面帥哥紅了眼圈，以為自己猜對?了，頓時安靜如雞，哪怕只有上半身分開，腿仍舊貼著腿也沒再說?什麽。
索性慶善宮離長安城不遠，出了城門?拐幾個彎便到了。
本來李世民打算讓馬車在宮門?口停下，他領著小丫頭進去?便可，誰知?今天秦瓊熱情?得過分，非要送到院門?口。
都?說?了是袍澤，又搭了人家的便車，一直被送到家門?口怎麽也要請進去?坐一坐，喝口茶。
見隔壁男人似乎沒有這?個意思，吳珝好客道：“多謝兄臺相送，兄臺若沒有別的事，還請進去?稍坐。”
秦瓊本來想?去?，卻?見陛下面無表情?，心中一個激靈。他不是散官，而是當朝左武衛大將軍，其他大將軍都?在操練士兵，只有他托病不出，實在慚愧。
也難怪陛下不給他好臉色。
想?著朝吳珝微微頷首：“多謝小郎君擡愛，許久不曾去?軍中巡視，這?便要走了。”
李世民再次詫異看向秦瓊，秦瓊給他行?了一禮：“既是秦兄袍澤，自不會?讓兄臺失望。”
李世民揮手與他作?別，再看身邊的小丫頭，唇角忍不住翹起。
武士彟真會?養女兒，一個妨他，一個助他。
吳珝被拒絕也覺得沒什麽，大將軍的袍澤多半也是個將軍吧，將軍忙些是好事，省得打敗仗讓百姓跟著遭殃。
“秦兄你呢？你不忙嗎？”站在院門?外，吳珝揚起臉問，“李大將軍很忙，這?位將軍也很忙，怎麽就你這?麽清閑，動不動跑來泡溫泉。食君之祿，分君之憂，拿了朝廷的俸祿，不能屍位素餐，更不能辜負陛下對?你的期望。”
難怪秦瓊戰功卓著，最後卻?在淩煙閣二十四功臣排行?榜上吊車尾，原來是因?為懶啊！
吳珝一臉恨鐵不成鋼，然後衣領再次被人提起，後面的話戛然而止，聽男人幽幽道：“女扮男裝一回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吳珝：“……”
門?口嚇呆的薛侍衛和楊侍衛：“……”
這?倆人不是傻的，早知?道吳珝經常偷溜出去?，見她溜出去?還會?溜回來，便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誰能想?到，今天晴空萬裏，陛下居然來突擊檢查了，還一抓一個準兒。
嗚嗚嗚每回都?是雨天才來啊，有時候下雨都?不一定過來，今天這?是怎麽了！
然而這?還不是最驚悚的，最驚悚的是，從馬車上下來的人，除了陛下和武小娘，居然還有真的左武衛大將軍秦瓊。
誰能告訴他們這?三個人是怎麽湊到一起，並且乘坐一輛馬車過來的？
所?以陛下在武小娘面前掉馬了？
那麽他們再見到陛下，是不是應該……呃，好像沒他們什麽事。
陛下拎起武小娘從他們面前經過，並未停留，也沒看他們一眼，薛侍衛和楊侍衛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絕望。
“所?以離宮一直在傳的外室……”楊侍衛話說?一半捂住了嘴。
薛侍衛點點頭：“陛下前胸有貫穿傷，好像沒幾個人知?道。”
吳珝被狗男人拎到寢屋，扔在榻上的時候，差點被勒死。
彼時小白才把吳珝午餐的飯碗舔幹凈，正準備裝進食盒，用?嘴叼出去?糊弄門?口那兩個蠢侍衛，結果一擡頭便看見仇人拎著主人從外面大步走進來。
小白四條腿同時抖了抖，肋骨反射性地?疼痛，不過它能明顯感覺到，喝下主人給的靈液，身上的傷全好了，體能也比從前充沛。
不是不能為了主人，與仇人一戰。
它下意識塌下腰，弓起背，擺出蓄勢待發的攻擊姿勢，然後被仇人淡淡一聲“滾”差點嚇尿。
主人說?打不過就跑，主人還說?輸人不能輸陣，於是小白嗷嗷兩聲，夾著尾巴光速竄出門?去?。
吳珝：“……”
她就知?道自己偷溜出去?被狗男人撞見不可能輕易揭過，剛才在馬車上的翩翩君子，不過是裝給他戰友看的。
作?為一個囚犯，她是不該偷溜出去?，可她不是溜回來了嗎，為什麽這?樣對?待一個女孩紙，好粗魯，好沒風度！
“給你一個晚上收拾東西?。”李世民扔下一句話，轉身要走。
這?是怕她偷溜，要把她關進暗無天日的牢房嗎，吳珝哭唧唧，撲過去?抱大腿，眼淚鼻涕齊上陣：“秦瓊，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先把這?關過了，下次再說?下次的事。
李世民驟然被抱住腿，心頭莫名一緊，下意識便要將人拎起來扔出去?。手都?擡起來了，低頭卻?看見小小一只，委屈吧啦，擡起的手在半空握成拳又放下了。
眉骨突突跳了兩下，薄唇緊抿，醞釀了半天才淡聲說?：“明天……送你回家。”
吳珝：“……”
別別別，還是搬進牢房吧，到時候再想?辦法出來，那個家打死她也不想?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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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只楞怔片刻, 頓時來了興趣，這男人明顯不是秦瓊，卻?比秦瓊更為英俊, 尤其一雙鳳眼，大有俯瞰眾生、睥睨天下的王者風範，一看便是天潢貴胄。
哪怕是一幅畫, 由於畫功精湛，分毫畢現，掌櫃都不敢長時間與畫中男人對?視。
視線飛快從畫上轉到手持畫像的小郎君身上, 掌櫃雙手抱拳, 瞬間換了一副嘴臉：“敢問郎君，這?畫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掌櫃混跡書畫界這麽多年，黑白兩道通吃, 經他手賣出的名畫, 沒有一萬，也有□□千幅了, 可面對?如此逼真的畫法, 如此精湛的畫技，恕他見識淺薄。
吳珝就知?道素描在這?個時代絕對?通殺，也不用?藏著掖著了, 大大方方承認：“不才正是在下。”
如此年輕便能自創流派, 見畫像如見真人，掌櫃趕緊彎下高貴的腰身, 熱絡地?與吳珝平等交流：“若郎君肯割愛，這?幅畫像不必競價, 鄙人願出兩萬金買來鎮店。”
兩萬金好像還可以，吳珝才張開嘴, 手中畫像便被人劈手奪過，只見千金公主唰唰幾下卷起畫像，將卷軸緊緊抱在懷中，異常緊張地?對?掌櫃說?：“這?畫價值連城，不賣！”
說?完也不等掌櫃反應，野蠻地?拉起吳珝便走，並未在書齋停留直接上了馬車。
回到自己的馬車上，千金公主砰砰亂跳的心才算找到鼓點。
還好她看了一眼，認出是誰，這?要是讓她那個殺神二哥知?道，她帶來的人畫了他的畫像，並把畫像高價轉賣到地?下黑市供人肖想?把玩，估計她能在奈何橋上追上大哥和四哥的腳步，搞不好還能一起幹了那碗孟婆湯。
說?起來，自打太上皇禪位，她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她這?位殺神二哥陛下了。
即便逢年過節，有機會?遠遠看上一眼，她都?不敢擡頭，之所?以一眼認出，還要感謝自己長了一顆愛美之心。
拋開二哥陛下打過的仗，幹過的事，單論容貌身材，足以秒殺所?謂的長安十大美男。
此時再看對?面女扮男裝的小娘子，千金公主忽然想?起一些傳聞，試探著問：“你在離宮當差，可曾聽說?陛下在那邊養了一個外室？”
外室？歷史上太宗皇帝與長孫皇後伉儷情?深，也會?背著長孫皇後養外室嗎？
再說?太宗皇帝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子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搞不到，沒道理養外室啊！
太宗皇帝有外室……吳珝心中八卦之魂熊熊燃燒：“皇帝還養外室呢？誰啊？養在哪裏？jsg”
千金公主觀察半天，怎麽看都?不像裝的，可她若不是那外室，二哥陛下這?副側躺的情?意綿綿圖是怎麽回事？
好家夥，在皇後面前，她都?沒見二哥陛下臉上有過這?等溫情?，忍不住問：“這?幅畫像真是你畫的？”
吳珝拍胸脯保證：“如假包換。”
不知?為何，她忽然不想?將秦瓊的畫像賣給書齋了：“若公主願意幫奴家牽線，讓奴家成為書齋的畫師，奴家便將這?幅畫像送給公主。”
本來公主也不想?送的，可在來的路上聽公主說?悅來書齋的畫師都?大有來頭，書畫所?得可與書齋平分。若能畫出美男圖，競價所?得書齋只抽三成，其餘七成都?歸畫師。
兩萬金的七成便是一萬四千金，那可是實打實的金子，誘惑實在太大，吳珝也只好忍痛割愛了。
其實不用?千金公主牽線，以她的能力直接去?找悅來書齋的掌櫃也不是不行?，可她到底沒什麽背景，怕掌櫃壓她的提成。
千金公主既是當今的妹妹，又是悅來書齋的老主顧和VIP，吳珝覺得由她牽線，沒準還能把自己的提成再往上拉一拉。
二八分就很好。
把殺神二哥陛下的畫像送給她？千金公主眨眨眼，又眨眨眼，眼皮抽搐。雖然二哥陛下秀色可餐，可她看都?不敢看一眼，掛在公主府辟邪嗎？
轉念一想?，她若不收，保不齊這?小娘子又拿出去?送給誰。她那個二哥陛下一向手眼通天，萬一查出這?小娘子是她帶去?悅來書齋的，她恐怕就要在奈河橋上與大哥、四哥團聚了。
嗚嗚嗚她還年輕，她不想?死啊，千金公主快哭出來了：“你說?這?畫像裏的人是秦瓊？你一個種?菜的小村姑如何能見到秦瓊啊？”
她敢把二哥陛下的畫像當成秦瓊的送人，說?明二哥陛下沒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說?是秦瓊便是秦瓊吧。
見到自己男神的畫像，眼圈都?紅了，千金公主追星的熱情?果然非同一般，看來自己求她的事有門?兒。
如何見到秦瓊說?來話長，也不方便說?與公主知?道，免得秦瓊塌房，吳珝隨便扯了一個謊：：“奴家並不認得秦瓊，也是聽人說?起，只在離宮當差的時候偶遇過幾回，憑著想?象畫的。”
難怪，她就說?二哥陛下不可能擺出這?麽暧昧的姿勢，隨便讓人給他畫像。
千金公主顫巍巍收起卷軸，想?起什麽似的，又問：“這?樣的畫像你手裏還有幾幅？”
價值兩萬金的畫像免費送給她還貪心不足，吳珝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臉上笑意不變：“統共只偶遇過兩回，奴家想?象力有限，只能畫出這?一幅。”
沒有其他便好，千金公主答應吳珝幫忙引薦，不過是有條件的：“以後只許畫其他美男，不許再給秦瓊畫像了。”
求求了，她不想?喝孟婆湯。
吳珝也沒想?再給狗男人畫像，當場應下，然後眼巴巴地?看著千金公主，等她趁熱打鐵帶自己去?悅來書齋談合作?。
千金公主卻?說?身體不舒服，臉色白得難看，額上不知?何時還見了汗。吳珝沒辦法，只得與千金公主約定下個月初十見面，之後在一處鬧市區下了車。
與此同時，在這?片鬧市區某個茶肆的二樓雅間，李世民正斜靠在窗邊聽一樓的說?書先生講秦瓊的英雄事跡，把秦瓊吹得天花亂墜。
“哪有這?麽邪乎。”李世民往嘴裏扔了一顆花生米，當時那場仗他是主帥，秦瓊是他麾下大將。兩軍陣前秦瓊確實勇猛，卻?遠沒有說?書先生口吐白沫噴得那般天神下凡。
不知?為何，腦中忽然閃過那朵小薔薇讚美秦瓊的話——馬踏黃河兩岸，鐧打三州六府，威震山東半邊天，秦瓊秦叔寶嘛！
小腦袋仰著，唇角高高翹起，眼中仿佛倒映星河，簡直把秦瓊吹上了天。
怎麽一個個都?吹捧秦瓊，不過一員猛將耳，李世民丟下花生米，叫馬侍衛進來：“賞一貫錢，點虎牢關。”
馬侍衛：“……”
之前他點虎牢關那套書，陛下還說?言過其實不願意聽，今天這?是怎麽了？
很快樓下的說?書先生謝賞，放下秦瓊這?段，改說?虎牢關。講到驚險處，眾人屏息凝神，等到以少勝多大獲全勝，樓上樓下歡呼聲一片。
只李世民有些興味索然，可惜小丫頭不在，不然她就知?道什麽叫神兵天降了。
日影轉到這?邊，晃了李世民的眼，天好熱，也不知?道下場雨。
樓下有叫賣的小販經過，李世民覺得有些吵，便喚來馬侍衛關窗。
馬侍衛才走進屋中，擡眼見陛下手撐窗沿探頭往街上看，於是走過去?，也跟著探頭往街上看，街市如常，並無半點熱鬧。
此時陛下哼笑一聲，轉臉看向馬侍衛：“這?回學聰明了。”
馬侍衛一臉黑人問號，以為陛下在誇他，還想?謙虛兩句，就聽陛下又問：“上回的人拐子怎麽樣了？”
人拐子？他只負責陛下的安全，人拐子是京兆尹和十六衛軍的差事，不歸他管……
別說?他好像還真管過一回，回憶了一下道：“上回人拐子將武家小娘子送回慶善宮後便被侍衛扭送至京兆尹衙門?，因?其作?惡眾多，手段殘忍，都?判了秋後問斬。”
然而這?還不算完，因?為人拐子是陛下身邊禁衛抓住送過去?的，京兆尹連著幾宿沒合眼，派人把長安城附近的人拐子摸排了一遍，能抓的全抓了。
“托武家小娘子的福，長安城短時間內不會?再有人拐子了。”陛下曾夜宿慶善宮，被起居郎寫在了起居註上，武家小娘子恐怕很快要進宮了，馬侍衛趁機奉承一句。
本以為陛下聽了會?高興，畢竟這?段時間武家小娘子正得聖心，結果事與願違，聽陛下冷冰冰繼續問：“上次讓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馬侍衛一怔，後背直冒冷汗。
當初陛下給他布置任務時，說?得很明白，要秘密抓捕的人是時任利州大都?督武士彟的嫡次女，名叫武珝。
他以為抓捕一個小孩子很容易，再加上當時還有其他任務，便只派了幾個新人過去?練手。
誰知?武家人好像提前得到消息，演了一出偷梁換柱，害他抓錯了人。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陛下每次從慶善宮回來心情?都?很好，上個月更是直接留宿，他還以為陛下不會?再過問此事。
畢竟能入陛下眼的女人不多，反正都?是利州大都?督的女兒，不如將錯就錯，便沒主動稟報。
果然天威難測，馬侍衛先在心裏給自己點了根蠟，這?才回稟：“陛下，都?是臣的疏忽，抓來的這?一個並非陛下要的人，而是利州大都?督的庶長女，請陛下治罪！”
李世民早已猜出結果，沈著臉問：“她今年幾歲？”
馬侍衛趕緊回答：“十二歲。”
“十二歲怎麽生得這?樣矮？”李世民追問。
馬侍衛：“……”他也想?知?道。
若不是被身高迷惑，他派去?的暗衛又怎會?抓錯人？
見對?方答不上來，李世民放下茶盞：“既然抓錯，便把人送回去?吧，抓那個對?的來。”
馬侍衛：“……”可您都?在慶善宮留宿了呀。
您把人家大娘子這?樣那樣，發現抓錯了再送回去?，合適嗎？
即便沒有這?樣那樣，好端端的姑娘被人擄走，再送回去?，閨譽全毀，這?輩子就算完了。
陛下登基以來，一向愛民如子，為何獨對?一個小娘子如此薄情?！
再說?已經上了起居註的女子，未到三月，無法確定是否有孕，不能隨便處置。
哪怕不允許生育，也得皇後娘娘派人料理，不是他想?將人送回去?便能送回去?的。
“陛下，皇後娘娘那邊……”馬侍衛小聲提醒。
似乎忘了杯子裏裝的是茶，不是酒，李世民仰頭飲下，滿嘴苦澀：“馬良，你還記得自己是誰的人嗎？”
歷經兩世，他的心境已經很久很久沒被一個女人影響了，上一個左右他心境的女人是死去?的阿娘。
他不允許自己的心境被女人影響，誰都?不行?，既然抓錯了，便要還回去?，再抓對?的過來。
馬侍衛有錯在先，哪裏敢再說?什麽，只得應是。
這?時樓下的街市忽然亂起來，李世民漫不經心地?朝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頭也不回地?問馬侍衛：“暗衛呢？為什麽沒人管？”
馬侍衛頂著一頭霧水，透過大開的窗扇探頭朝外看去?，只見一群穿戴光鮮的小郎君正圍攏在一起調戲另一個穿戴光鮮的小郎君。
最初只是言語調戲，被調戲的小郎君也沒慣著，反唇相譏。後來有人用?jsg折扇觸碰，被調戲的小郎君才急起來，一邊躲閃一邊試圖跑開，可每次跑開都?被那群人拉扯回來。
長安那麽大，在鬧市區個別人互相推搡十分常見，年輕氣盛聚眾鬥毆也不是沒有。這?種?事只要沒人受傷，官兵經過都?不會?管，怎麽輪也輪不到暗衛來管啊。
原本暗衛只負責陛下的個人安全，後來業務拓展到同時保護武家小娘子的安全。因?為武家小娘子的關系，暗衛甚至參與了京城打拐工作?，現在怎麽又要兼顧京城治安了呢？
見小丫頭的下巴都?被登徒子用?折扇尖挑起來了，而馬良瞪個大眼睛居然沒認出是誰，李世民真心覺得，他身邊這?個暗衛頭子該換一換了。
“那個被調戲的小郎君是女扮男裝。”李世民給出提示，這?回總能認出來了吧。
馬侍衛撓撓頭：“沒人受傷，官府都?不管的。”
況且此處是鬧市區，長安人民嫉惡如仇，見有人被欺負，肯定會?有路見不平一聲吼的。
人民內部矛盾，還是讓人民自行?消化吧，官府真沒必要出面。
“冥頑不靈！”李世民書也不聽了，騰地?站起身，快步往樓下走。
馬侍衛：“……”
陛下經常出來溜達，美其名曰體察民情?，就樓下這?點破事，不知?遇到過多少回。上面那片道理還是陛下說?給他聽的，凡事都?按律法來，還以為陛下在考他呢，原來真變卦了呀。
馬侍衛頂著一腦門?子汗追了出去?，追到街上一看，果然有人比陛下快了一步。
此人他還認識，正是左武衛大將軍的貼身侍衛關山，他在這?裏，那麽他身後馬車上坐著的應該是左武衛大將軍秦瓊了。
馬侍衛腦中頓時豎起一個問號，不是說?秦大將軍臥病在床，不能出府嗎，連陛下傳召都?稱病不出，怎麽這?時候跑來路見不平了？
話說?今日秦瓊出門?訪友，並沒擺儀仗，只低調地?乘一輛小馬車，由貼身侍衛關山，和一個府上的車夫隨行?。
與友人登山閑談，松下煮茶，好不愜意。歸來時本想?避開鬧市走偏僻小路，怎料半途聽說?有個書齋在賣他的畫像，一幅畫竟然賣出幾千金，便決定改道鬧市區打算去?那書齋一問究竟。
秦瓊抱病不出，自有他的苦衷，不想?因?為一幅畫像被朝廷盯上。
玄武門?宮變那天，本來計劃好先發制人由他一箭射死李建成，可關鍵時刻他手軟了，害陛下落入險境，差點死於對?方箭下。
最後還是陛下彎弓親手射殺李建成，以致兄弟相殘，難逃史官鐵筆，恐為後世所?詬病。
從那以後，陛下看向他的目光全然變了。
秦瓊心中有愧，再加上友人時常提醒他“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勸他急流勇退，以免將來功高震主，尾大不掉，招來殺身之禍。
於是秦瓊稱病不出，即便陛下不計前嫌，登基之後仍按軍功封他為左武衛大將軍，秦瓊依舊全年告假，只讓副手主持軍務。
這?個月友人要離開京城，為了給他踐行?，秦瓊出門?才頻繁一些，哪知?道就被人盯上了，還被偷偷畫了畫像吆喝售賣。
秦瓊煩不勝煩，找到那家書齋，掌櫃卻?不承認，也不肯說?那張畫像是誰畫的，又賣給了誰，最後無功而返。
好巧不巧，返回的路又被一夥兒人給堵了，半天挪不得一寸，秦瓊命關山前去?開路，便有了關山當街痛打小混混這?一幕。
雖然這?些年秦瓊深居簡出，民間之人並不認得他的貼身侍衛和馬車，李世民卻?認得。
關山武將出身，打幾個街溜子玩兒似的，眨眼便給小丫頭解了圍。
小丫頭也不認生，圍著關山問姓名，說?來日請關山喝酒，關山是個老實的，不敢居功，只說?是大將軍吩咐他來幫忙。
小丫頭又問是哪位大將軍，關山急著趕路，便報了秦瓊的名號。小丫頭一聽是秦瓊，眼睛頓時亮了，說?她認識秦瓊，上個月還給秦瓊畫過畫像。
關山：“……”嘿，找的就是你！
眼瞧著關山拎起小丫頭的衣領，撥開人群就往馬車這?邊走，李世民眼疾手快搶先一步上了馬車，然後與秦瓊撞了一個對?臉。
秦瓊：“……”怕什麽來什麽。
“陛……”秦瓊驚魂甫定，起身要拜，才吐出一個字便被李世民捂住了嘴。
車夫認得上車的人的是誰，當場嚇呆。
車外很快響起關山憨厚的聲音：“大將軍，畫師抓到了！”
以及小丫頭紮掙的叫喊：“你抓我做什麽？勒死我了！快放下！”
馬車內，李世民附耳對?秦瓊說?：“你的畫像是朕讓人畫的，快讓關山放了畫師。”
陛下的話，秦瓊哪裏敢不聽，清了清嗓子對?車外道：“我知?道了，把畫師放了吧。”
放了？好容易抓到的為什麽要放？關山有些楞怔。
趁著對?方楞怔，吳珝用?力扭了一下身子，成功逃脫，然後初生牛犢不怕虎地?朝馬車奔去?。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車夫，一把掀開車簾，只見裏面端然坐著兩個……絕世美男。
穿白衣的她認識，是秦瓊，穿黑衣略矮的那一個好像在哪裏見過，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與千金公主分開之後，吳珝來到這?片熟悉的鬧市區。
與第一次來不同，第一次兜裏沒什麽錢，根本租不到車，這?回兜裏有錢，心裏不慌。吳珝在幾家車店轉了一圈，用?實力告訴車店掌櫃什麽叫昨天的我你愛答不理，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就在她高調打臉，準備租一輛馬車返回的時候，不知?從哪兒跑來一群街溜子，言語調戲不說?，居然還敢對?她動手動腳。
吳珝敢一個人炸街炫富，必然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上次進城，她不光買了菜果種?子，還從一個西?域游商手中買了一些曼陀羅花種?，配合白玉小葫蘆凝出的靈液，胡亂配置出了一種?類似迷藥的粉末。
她在小白身上試過，只需半指甲蓋大小的用?量，便能把小白迷暈半個時辰。
也只是迷暈，醒來之後沒有任何副作?用?。
迷藥沒有經過人體試驗，吳珝本來不打算用?，可這?群街溜子實在難纏，就在吳珝的手伸進荷包，悄悄挖了半指甲蓋迷藥，打算朝街溜子們彈過去?的時候，有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
剛剛感嘆完世上還是好人多，便得知?是秦瓊派人救了她，吳珝：“……”既然躲不掉，索性蹭一段車吧。
省錢省力還省心。
可她沒想?到車上還有外人，楞怔片刻，便自來熟地?打起了招呼：“嗨，我路上遇到點兒麻煩，耽擱了回家的時辰，你們若是出城，能讓我搭個便車嗎？”
打招呼也要盡量向秦瓊傳遞信號，她只是出來走走，還是會?回去?的。
秦瓊張了張嘴，又閉上，轉頭看李世民。
李世民仿佛被這?個小郎君的某句話或者某個用?詞給取悅到了，喧賓奪主地?往旁邊讓了讓，朝車外的小郎君招招手，那小郎君也沒客氣，利索地?上了馬車，理所?當然地?坐在了李世民身邊。
面對?面坐著的秦瓊：“……”
然而更讓人震驚的還在後面，小郎君坐下之後便熟門?熟路地?給李世民倒茶，笑嘻嘻跟他說?話，一口一個秦瓊叫得親切。
對?面過於和諧，有那麽一瞬秦瓊甚至懷疑自己才是假的。
秦瓊出門?低調慣了，乘坐的馬車也是雙人小馬車，驟然坐上來三個人，兩個人高馬大，空間顯得格外局促。
瞧著對?面胳膊貼著胳膊腿貼著腿，秦瓊雖然不知?陛下這?是唱的哪一出，也怕唐突了天子，便招呼小郎君坐到自己這?邊來。
他沒有陛下高大，也沒有陛下健碩，與小郎君坐在一處，應該不會?太擁擠。
誰知?那小郎君不願意，陛下好像也沒有要放人的意思，仍舊將人擠在角落裏，心安理得地?接受對?方的服侍，還偏頭低聲給人家解釋：“這?輛馬車不是我的，是我這?位……袍澤的，他家快到了，一會?兒咱們就得下車。”
袍澤？在玄武門?他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陛下還當他是袍澤嗎？
前朝滅亡時，他幾經輾轉來到秦王麾下，秦王非但不提防他，反而委以重任。幾場硬仗打下來，秦王拍著他肩膀說?他們是袍澤，今後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有難同當，有福同享。
誰能想?到，在玄武門?，面對?隱太子李建成時，他手軟了，一箭射偏，打草驚蛇。
等對?方反應過來，幾乎與陛下同時彎弓搭箭，若不是陛下手更快，箭更準，如今躺在黃土壟中的那一個便是陛下本人了。
宮變之後，jsg所?有秦王府舊臣都?懷疑他是李建成安插的奸細，不然以他的百步穿楊，怎會?在關鍵時刻連一個大活人都?射不中。
那時候，與他一同投誠，關系最好的程咬金都?對?他起了疑心。
等陛下升坐龍床，秦瓊以為自己的死期到了，結果非但沒死，反被破格擢升為左武衛大將軍，幾乎與秦王府舊臣無差。
如今再聽陛下喚他袍澤，秦瓊忽然覺得自己格局小了，不是擔心陛下秋後算賬，便是害怕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現實中並沒有發生啊。
可以說?一件類似的事都?沒發生過。
比如魏征，他原來是王世充的人，王世充兵敗又投靠李建成，是妥妥的太子黨。
給秦王下毒這?事，恐怕魏征也脫不了幹系。畢竟他曾幾次建議李建成殺死秦王，據說?李建成、李元吉聯手下毒的那天晚上，魏征帶人在城外把秦王的埋屍坑都?挖好了。
即便是這?樣，魏征不也活得好好的，聽說?最近還升了官。
反觀自己，秦王府舊臣，曾經與陛下同生死共患難，一起打敗王世充、竇建德，平劉黑闥，受了不知?多少苦，身上不知?有多少傷，可等到共享富貴的時候，他自己先怕了。
人固有一死，魏征都?不怕，他到底在怕什麽？
想?通這?一切，秦瓊忽然挺直腰背，配合陛下演戲：“秦兄，我不回家，正好要出城辦事，你們去?哪兒，順路送你們一程。”
李世民詫異轉頭，對?上秦瓊的眸子，聽身邊的小丫頭笑嘻嘻說?：“那就謝過兄臺啦，我們去?慶善宮。”
李世民只得順著她的話說?：“順路的話，也好。”
秦瓊含笑點頭，揚聲吩咐：“去?慶善宮！”
車外的關山、車夫：“……”
站在人群中的馬侍衛：“……”
馬車才駛出城門?，吳珝就有點不自在了，原因?無他擠得慌。
果然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帥哥的朋友都?是帥哥，低調那也是一樣一樣的。
堂堂左武衛大將軍的戰友，這?馬車也太寒酸了，還不如上次送她回去?的那對?老夫婦的馬車寬敞。
上一回是老爺爺趕車，老奶奶坐在老爺爺身邊，車廂裏只有她一個人，隨便折騰，簡直不要太爽。
這?回可好，馬車縮水不止一半，車外坐著兩個壯漢，車廂裏坐著兩個壯漢和她，一共五個人，她都?怕半路馬車散架。
關鍵隔壁這?個看起來高高瘦瘦，真坐在一起可真占地?方，反而是對?面那個好些，吳珝有點後悔剛才沒換過去?，這?胳膊貼胳膊，腿貼腿的，她都?要熱出汗了。
“秦兄，要不我還是坐到對?面去?吧，免得擠到你。”吳珝扯了扯隔壁男人的袖子說?。
秦瓊剛才就提過了，聞言又往旁邊讓了讓：“來來來，你坐到我這?邊來。”
誰知?小郎君都?彎腰站起來了，陛下仍舊八風不動，淡聲教訓小郎君：“我這?位袍澤身體不太好，怕擠。人家不過客氣一聲，你還當真了。我們是搭便車的，擠一點有什麽要緊，怕擠下車徒步！”
吳珝：“……”
秦瓊：“……”
想?起男人前胸那一處極長極深的貫穿傷，料想?他這?位戰友也好不到哪裏去?。吳珝臉一抹重新坐下，徒步是不可能的，雇車要花錢，搭車就要有搭車的自覺性，是她矯情?了。
擠著吧。
才做好心理建設，便見隔壁男人不自在地?往旁邊挪了挪，俊臉幾乎貼到車壁上，終於不用?挨擠在一起了。
對?面秦瓊眼圈一熱，陛下還記得他在戰場上受過的傷，還記得他怕擠，果然是他小人之心，辜負了聖恩。
吳珝見對?面帥哥紅了眼圈，以為自己猜對?了，頓時安靜如雞，哪怕只有上半身分開，腿仍舊貼著腿也沒再說?什麽。
索性慶善宮離長安城不遠，出了城門?拐幾個彎便到了。
本來李世民打算讓馬車在宮門?口停下，他領著小丫頭進去?便可，誰知?今天秦瓊熱情?得過分，非要送到院門?口。
都?說?了是袍澤，又搭了人家的便車，一直被送到家門?口怎麽也要請進去?坐一坐，喝口茶。
見隔壁男人似乎沒有這?個意思，吳珝好客道：“多謝兄臺相送，兄臺若沒有別的事，還請進去?稍坐。”
秦瓊本來想?去?，卻?見陛下面無表情?，心中一個激靈。他不是散官，而是當朝左武衛大將軍，其他大將軍都?在操練士兵，只有他托病不出，實在慚愧。
也難怪陛下不給他好臉色。
想?著朝吳珝微微頷首：“多謝小郎君擡愛，許久不曾去?軍中巡視，這?便要走了。”
李世民再次詫異看向秦瓊，秦瓊給他行?了一禮：“既是秦兄袍澤，自不會?讓兄臺失望。”
李世民揮手與他作?別，再看身邊的小丫頭，唇角忍不住翹起。
武士彟真會?養女兒，一個妨他，一個助他。
吳珝被拒絕也覺得沒什麽，大將軍的袍澤多半也是個將軍吧，將軍忙些是好事，省得打敗仗讓百姓跟著遭殃。
“秦兄你呢？你不忙嗎？”站在院門?外，吳珝揚起臉問，“李大將軍很忙，這?位將軍也很忙，怎麽就你這?麽清閑，動不動跑來泡溫泉。食君之祿，分君之憂，拿了朝廷的俸祿，不能屍位素餐，更不能辜負陛下對?你的期望。”
難怪秦瓊戰功卓著，最後卻?在淩煙閣二十四功臣排行?榜上吊車尾，原來是因?為懶啊！
吳珝一臉恨鐵不成鋼，然後衣領再次被人提起，後面的話戛然而止，聽男人幽幽道：“女扮男裝一回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吳珝：“……”
門?口嚇呆的薛侍衛和楊侍衛：“……”
這?倆人不是傻的，早知?道吳珝經常偷溜出去?，見她溜出去?還會?溜回來，便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誰能想?到，今天晴空萬裏，陛下居然來突擊檢查了，還一抓一個準兒。
嗚嗚嗚每回都?是雨天才來啊，有時候下雨都?不一定過來，今天這?是怎麽了！
然而這?還不是最驚悚的，最驚悚的是，從馬車上下來的人，除了陛下和武小娘，居然還有真的左武衛大將軍秦瓊。
誰能告訴他們這?三個人是怎麽湊到一起，並且乘坐一輛馬車過來的？
所?以陛下在武小娘面前掉馬了？
那麽他們再見到陛下，是不是應該……呃，好像沒他們什麽事。
陛下拎起武小娘從他們面前經過，並未停留，也沒看他們一眼，薛侍衛和楊侍衛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絕望。
“所?以離宮一直在傳的外室……”楊侍衛話說?一半捂住了嘴。
薛侍衛點點頭：“陛下前胸有貫穿傷，好像沒幾個人知?道。”
吳珝被狗男人拎到寢屋，扔在榻上的時候，差點被勒死。
彼時小白才把吳珝午餐的飯碗舔幹凈，正準備裝進食盒，用?嘴叼出去?糊弄門?口那兩個蠢侍衛，結果一擡頭便看見仇人拎著主人從外面大步走進來。
小白四條腿同時抖了抖，肋骨反射性地?疼痛，不過它能明顯感覺到，喝下主人給的靈液，身上的傷全好了，體能也比從前充沛。
不是不能為了主人，與仇人一戰。
它下意識塌下腰，弓起背，擺出蓄勢待發的攻擊姿勢，然後被仇人淡淡一聲“滾”差點嚇尿。
主人說?打不過就跑，主人還說?輸人不能輸陣，於是小白嗷嗷兩聲，夾著尾巴光速竄出門?去?。
吳珝：“……”
她就知?道自己偷溜出去?被狗男人撞見不可能輕易揭過，剛才在馬車上的翩翩君子，不過是裝給他戰友看的。
作?為一個囚犯，她是不該偷溜出去?，可她不是溜回來了嗎，為什麽這?樣對?待一個女孩紙，好粗魯，好沒風度！
“給你一個晚上收拾東西?。”李世民扔下一句話，轉身要走。
這?是怕她偷溜，要把她關進暗無天日的牢房嗎，吳珝哭唧唧，撲過去?抱大腿，眼淚鼻涕齊上陣：“秦瓊，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先把這?關過了，下次再說?下次的事。
李世民驟然被抱住腿，心頭莫名一緊，下意識便要將人拎起來扔出去?。手都?擡起來了，低頭卻?看見小小一只，委屈吧啦，擡起的手在半空握成拳又放下了。
眉骨突突跳了兩下，薄唇緊抿，醞釀了半天才淡聲說?：“明天……送你回家。”
吳珝：“……”
別別別，還是搬進牢房吧，到時候再想?辦法出來，那個家打死她也不想?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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