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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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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皇宮裏栽下的桃花朵朵嬌俏,毫不吝嗇地展現著嬌美的姿態。擺放在各個宮殿的山茶花,也一並加入了這場爭艷的角逐。姹紫嫣紅開遍煌帝國宮殿的每一個角落,點綴了流年的寂寥和匆匆。

在前往練白龍書房的小園香徑上,一個一身黯紅衣袍的瘦弱少年正閑庭信步地前進著。

少年的膚色非常白,臉龐清秀得讓人想要上去揉捏一把,肌膚的光澤度,完全超過了一個男人所該擁有的。

那瘦小的體格上套著黯紅便服,露出的纖細脖子,仿佛輕輕一捏就能折斷。

——弱,太弱了,少年看起來,就是個弱不禁風的無用書生。

“啊啊,白龍殿下和太傅大人該等急了吧。”少年似是苦惱地說出這句話,但臉上卻是笑意盈盈的,分明讓人感受不到苦惱這種情緒。

這個少年,就是女扮男裝參加科選、且創造了煌帝國史上最年輕文官傳說的白劉秀,或者說,是白琉袖。

這是她來到皇宮後的第二年。

一年前,她在中選後的最終殿試裏,並沒有取得非常優秀的名次。無權無勢,無錢財,又不是金屬器或是眷屬器持有者——一個麻瓜,理所當然被分配到最不起眼的職位,成了小小的陪讀文官一枚。

一年前,年值14歲的四皇子練白龍正是接受教育的年紀,她便理所當然地成了練白龍的陪讀文官,順便兼任打雜侍從一枚。既來之,則安之,白琉袖倒也不覺得有任何不滿,反是開開心心地接受了一切。

這個陪讀小文官,一做就是整整一年。

白琉袖走到練白龍書房門口前幾步路時,已然聽見房內傳來教學太傅的沈穩聲音。

(糟、糟糕了——)

白琉袖腦中浮起教學太傅那張不茍言笑的老臉,頭皮一陣發麻,當下決定,提著長袍下擺——跑人!只是她才邁開半個步子不到,就聽得身後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教學太傅那種像是一潭死水一樣令人聽著無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白文官,你又遲到了。”太傅說這話時,那個“又”字咬得又重又冷。

伸出去的腿又默默地縮了回來。

白琉袖轉過身子,恭恭敬敬地垂首握拳,一派乖巧笑道,“太傅大人好。”

教學太傅看著一身紅袍的少年,渾濁滄桑的老眸裏有著冷冷的嚴謹。

“遲到者,當罰。知道該怎麽做的吧。”

“是的,太傅大人。”

白琉袖朝著太傅再一鞠躬,默默地繞到了書房後端的井邊,打了滿滿的一桶水。身量較小的白琉袖,花了好一番功夫,將滿滿的一桶水拎到書房門口,然後乖乖地將它擡起,頂在頭上。

嚴謹治學的太傅大人的規矩之一——無故遲到者,頂水桶罰站。

說來都是她這懶懶散散的性子給害的。打從做了練白龍的陪讀文官後,被教學太傅懲罰這樣的事情不知已經歷了多少遭。用練白瑛的話說,她就是太隨性了,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無所謂,哪天把小命給丟了,大概也還是樂呵呵地笑著說“啊,玩完了耶,可惜,可惜。”——當然那口氣裏絕對讓人聽不出為自己生命可惜的味道。

自家的主子雖然貴為煌帝國的皇子,但由於和當朝的皇帝並非親生父子,所以即便當了練白龍的陪讀文官,卻也格外襯白琉袖的心意。沒有太多過度的關註和束縛,加上她伺候的這位皇子脾氣頗好,心地善良,所以她更能活得像現在這樣隨心所欲,不為太多規則束綁。只是……偶爾遲遲到,貪貪嘴,逗逗皇子,倒也能保住小命一條。

白琉袖頭頂著水桶,站在書房外。她一會兒將全身重力放在左腳,一會兒又轉移去右腳,用自己的方式偷懶放松著。

教學太傅如古鐘鳴響的低音和練白龍朗朗清脆的書聲隔著一扇窗戶傳入她耳中,彼時恰是清風拂面,舒爽撩人,她不由聽得有些昏昏欲睡。

盡管很想忽視,但時不時絞緊腹部的疼痛,打散了她渾身的瞌睡蟲,連換腳偷懶的姿勢也變得遲緩了不少。

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暗色紅袍,腦裏不經意竄入一年前她被練白瑛識破身份後,練白瑛給她的忠告。

——[文官大人,你還是多加小心為妙。特別的日子裏,身上穿著的顏色就別太過清淺了。]

她哪裏不懂練白瑛的意思啊,只是那時心裏也覺著無所謂,當身份終於穿幫了,她才肯稍稍吸取教訓。

白琉袖頭頂水桶,百無聊賴地看著書房門口幾米外合歡樹上交頸而眠的喜鵲。背對著書房的她自然沒有發覺,練白龍時不時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書房的那一扇窗戶並沒有掩得非常嚴實,從練白龍所坐的方位看去,恰恰能瞧見從縫隙裏露出的那一截黯紅色。

視線上移,掃過那一抹屬於頸子的嫩白,以及戴在頭上的官帽和頂在官帽上的水桶,練白龍這才把視線挪回面前的課本上。

連他都記不清了,這到底是第幾回了?

白劉秀從成為他的陪讀文官後,竟然在第一次上教學太傅的課時,就遲到了。註重禮儀的太傅自然是罰了他,本以為不過是無心之失,豈料這個奇怪的家夥,竟然一點也沒吃到教訓,還是時不時就犯點小錯。

(哎……奇怪的家夥……)

第一堂課結束後,教學太傅坐在主位上,翻閱著書,老花眼微微瞇起。

練白龍輕咳一聲,起身走出書房,並沒有看那扛著水桶罰站的琉袖一眼。

“我沒有允許之前,不許放下水桶。”教學太傅明明瞇著眼在看書,聲音卻依舊是如鐘鳴一樣沈地傳了過來。

肚子又餓又痛的白琉袖盡管扛到雙手雙腳都微微顫抖著,卻仍是笑笑著應聲道,“是,太傅大人,劉秀知道。”

(啊……好想吃飯啊……)

重力再度從左腿轉移到右腿時,白琉袖望著那兩只已經醒來嬉戲纏綿的喜鵲,臉色變得有些異樣的白。

也不知是不是吃食的意念太過強大了,恍惚間,她似乎聞到了……香飄飄的豆腐腦味?!!!

誒?!!!

小巧挺拔的鼻頭此刻像是尋覓食物的狗狗,東嗅嗅,西嗅嗅。

香味越來越濃了……濃得……不像是幻覺啊!!!

一碗香噴噴熱騰騰的豆腐腦突然就出現在白琉袖的眼前,讓她當下忍不住吸了口口水。

練白龍一深一淺的眸子伴隨著豆腐腦一並躍入眼裏。

“白……”琉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練白龍捂住了嘴。

“噓,小聲些,莫讓太傅大人發現了。”

被捂住了半張臉,只剩一對明眸露在外頭,白琉袖忙不疊地眨了眨眼,以示明白。

練白龍側身藏在半扇窗戶後,正好擋住自己的身子不會被發現。收到白琉袖的示意後,他才放開了手。

“白文官,我猜你肯定早飯都沒吃就直接過來了,還好我早就做了準備。”練白龍一邊說著,一邊用釉色清雅的瓷勺舀起一口熱乎乎的豆腐腦,遞到白琉袖嘴前,無奈嘆息道,“快點趁熱吃吧。還有,別發出太大的聲音,讓太傅大人聽見就麻煩了。”

如果不是此刻腦袋上頂著那盆水,白琉袖絕對要來一個搗頭如蒜以表示她對練白龍的謝意。

“白龍殿下你果然是救世的主啊!”一見著吃的,肚子餓得唱空城計的嗜吃鬼白琉袖嘴巴就跟抹了蜜糖似的甜。她大大地張開嘴,一臉開心雀躍。

練白龍倒也實誠,將滾燙的豆腐腦放在嘴邊稍稍吹涼了些許,才餵進白琉袖嘴裏。

“白文官……你這話也未免太誇張了。依我看來,你如果能把對食物的熱忱分一點到其他事情上,也不至於讓太傅大人整天罰你了。”練白龍嘴上如此說著,但餵白琉袖的動作可沒有停下。

“白龍殿下,你是個好人,你也知道我這性子……我就圖這樣子活,嘿嘿……還好是遇見了你這麽個好性子的殿下啊……”白琉袖從那豆腐腦的誘惑中擡了頭,沖著練白龍微微一笑,清秀的臉上,一雙眼睛都瞇成了月牙,還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

看著那個燦爛的笑臉,練白龍突然覺得面上一片火辣辣的,連他自己都不知為何。

他下意識地撇開了眼,不敢再看白劉秀。

這樣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從白劉秀成為他的伴讀文官後,兩人相處的時間甚長,有時候,他不經意的一個笑容,總是像有魔力一樣,會讓他心跳驟然加快,甚至面紅耳赤。明明是個男人,他卻比女人還白,臉上的皮膚也水嫩得過分,身上更是時不時飄出一股淡淡的誘人幽香。

白劉秀、白劉秀他……他真是太娘了!!!

練白龍如此想著,情不自禁地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白劉秀一眼。

(白文官……真是個生得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啊……)

正在這時,那個比女人還漂亮的白劉秀突然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嘖嘖有聲地稱讚白龍的手藝以及這豆腐腦的美味。

粉嫩的舌頭舔過那看起來薄薄、軟軟的唇瓣時,留下一圈晶亮的濡濕,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原本看起來就綿軟的唇,此刻比皇宮裏的桃花還要嬌艷欲滴。

練白龍傻傻地盯著幾秒後,方才只是覺得面色火辣,此刻則是有種全身血液都逆流到腦門的感覺,臉龐“蹭”地一下漲紅。

他再度慌張地將視線從那兩片唇瓣上抽離,撇過頭平覆著自己過快的心跳。

他剛才……在胡思亂想什麽呢!!!

吃豆腐腦吃得正在興頭上,回味無窮,但餵的人突然沒了動作,白琉袖自然要開口讓練白龍繼續餵食。

但她還沒說出口的話,卻在看見撇過頭的練白龍那紅得好像充血一樣的耳根子時,有所了然。

(啊……說起來,這個善良的殿下,還有特別可愛的一面呢……)

想到過去一年裏對練白龍的認知,白琉袖心裏暗暗偷笑。

這個純情害羞的四皇子殿下,在應對“女人”這一方面而言,特別地可愛,可愛得……嗯……讓人情不自禁想作弄他……

白琉袖不知道這是個糟糕的演變或是好的發展,一向隨隨意意只想及時行樂過一生的她,竟然意外地迷戀上逗弄練白龍這件事……

(啊,我真是個壞人呀。)

縱然心裏如此自我譴責著,但琉袖臉上的笑意卻擴大了。

“白龍殿下。”

“……”

“白龍殿下?”

“誒?!咳咳……怎、怎麽了嗎……”練白龍終於被喚回神志,但臉上紅暈未散,那不自然的微咳讓白劉秀心裏笑得更歡。

“白龍殿下,豆腐腦……”白琉袖朝著白龍手裏的豆腐腦努了努嘴。

“啊,這、這就餵你吃。”練白龍忙舀起一勺,並暗暗告誡自己不許再把註意力放在小文官的嘴唇上。

“白龍殿下,不如……用嘴餵我吧?”

……

……

……

在明知兩人要一起被教學太傅責罵的情況下,白琉袖還是選擇了這條不歸路——她帶著調皮的笑臉,看著一臉傻掉的練白龍手一抖,將豆腐腦摔在了地上,驚動了書房內在認真看書的教學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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