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時間像是倒流回淺川真依剛剛穿越的那一刻，地獄般的場景再次出現在眼前，可黑火纏繞的野獸卻不像之前一樣。

它被她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像一個炮彈一樣飛撲而來，撞進她的懷裏。

紅光一閃，就變成了穿著毛茸茸的貓咪睡衣的中原中也。

“媽媽！我還以為之前都是在做夢，以為你不要我了，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從遇見的第一天起，就努力表現出穩重成熟的乖巧男孩，此時像是被太宰治附體，放軟了聲音撒嬌。

手指用力扣住她的衣服，身軀微微顫抖，磨蹭好一會兒，才扭扭捏捏擡起腦袋，用水靈靈的藍眼睛看著她，周圍的眼眶染著淡淡的紅。

像林間小鹿，滿含期待、依戀與孺慕，還藏著一點不安與恐懼。

被人用這樣純粹的感情淹沒，誰能頂得住？

淺川真依身邊不斷冒起小泡泡，感覺輕飄飄的。

雖然是夢境，卻依然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懷裏小孩的體溫，靠在胸口，透過肌膚熨燙心底。

伸手把小孩推開一點，她蹲下身平視他，臉上的表情非常認真，眼睛像一支筆，細細地描繪他的模樣，仿佛要把他刻進腦海裏。

這是淺川真依來到此世後，第一次這麽認真地觀察。

依稀記得曾經有人對她說過，用游戲的態度來對待別人的真情，是不對的。

要以真心對待真心。

既然你真的這麽依賴我，那我就勉為其難當你真正的媽媽吧。

淺川真依這樣想著，慢慢向前傾，眸中的顏色在藍與金之間反覆橫跳，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中原中也的額頭上。

“別亂想，中也。你是我的兒子，怎麽可能不來接你呢？”

中原中也的心被一箭射中，恐懼、不安與忐忑都從傷口中流竄而出，隨後結痂、愈合，留在心裏的只有融融暖意。

他捂著額頭，像是抓了什麽美好的事物，用力貼緊，不讓它逃走。

低著頭掩飾自己羞紅的臉頰，語氣卻非常興奮地應了一聲，“嗯！”

也就沒有看見，淺川真依含笑註視他的金色眼眸中，盛滿了柔和的光。

困住中原中也的夢境，就是誕生的那一天淺川真依沒有出現，沒有將自己帶走。

而現在她既然已經出現，夢境自然開始破碎。

他們踩著夢的碎片前往下一個夢境，剛剛進入，就看見一片黑色的汪洋大海。

天空烏雲密布，紅色的閃電在雲層裏翻滾，偶爾帶著震耳欲聾的雷聲向下劈。

狂風怒號的海面，不斷卷起的沖天浪潮中隱隱約約能看見一些窈窕的身影，似有笑聲傳到耳邊，如銀鈴輕搖，下一秒，又轉為低聲的哭訴，哀怨淒涼。

淺川真依抱著中原中也從天空墜落，她皺著眉想要尋找一個落點，卻發現這個夢裏只有一望無際的大海和遠處的一座孤島。

沒有選擇的餘地，她只能向那邊移動，沒用多久就停在白色的海灘上。

中原中也被她放下來的一瞬間，就被拍起的浪潮澆了個透心涼，毛茸茸的睡衣吸收滿了水，變得沈重，黏在身上十分難受。

他隨手抹去臉上的水珠，揪著頭頂的兩個耳朵，把帽子扯到前方擠水，皺著眉頭低聲罵道。

“這麽討厭的夢境絕對是太宰那個混蛋的！對吧，媽媽！”

他試圖得到淺川真依的認同，卻沒有聽見回應，停下擰衣服的動作，偏頭望去，“媽媽？”

淺川真依正一臉嚴肅地看著這座島嶼的深處。

在遠處時不太明顯，近了才能發現，島嶼深處隱藏著一棟宅院，而宅院上空浮著一個巨大的虛影。

灰黑色的虛影與背後的天空大海幾乎融為一體，不仔細看根本分辨不出來。

“八頭八尾，頭首像龍這是……”

一絲劇烈的疼痛短暫劃過淺川真依的腦袋，殘缺不全的記憶又恢覆了一點。

眼前似乎出現一副靜止的畫面，她與某個人坐在一起喝著酒，那人有著一雙赤酸醬般鮮紅的眼睛。

就和虛影上最顯眼的八雙眼睛一模一樣，貪婪、墮落、充滿對世人的惡意。

一個名字幾乎是脫口而出，帶著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咬牙切齒。

“八岐大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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