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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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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撈是快餐品牌中的翹楚,薪資和員工待遇屬於業內頂級,在外賣未發展壯大之前,許多學歷不高、卻肯吃苦的年輕人會選擇為海底撈賣命,周深喬看到過員工買房的新聞,他當時混沌度日,對此嗤之以鼻。

上班能有和兄弟一起打游戲爽嗎?

但那些兄弟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他只有路可可了。

路可可是好學生,將來要上大學,聽說大學學費很貴,有些家庭要貸款才上得起。

——周深喬想換個活法。

他看向驚掉下巴的路可可,問:“你說我能行嗎?”

路可可還在震撼中,全然聽不到他在講什麽,耳邊反覆回蕩著他那句“如果我在這裏打工呢?”。

沒想到讓周深喬走正道居然這麽容易。

瑤瑤姐對他果然很重要。

想到這裏,路可可心裏湧上了一點酸澀的味道,她很快清醒,將這種不必要的負面情緒趕走。

她路可可是堅定不移的精致利己主義者,不應為一棵用來歇腳的大樹傷感。

她長時間沒反應,周深喬臉一下黑了,直接走進去表明來意,路可可後知後覺跟上,晚了幾秒,前臺收銀已經遞給了周深喬一張紙。

周深喬想了想:“你幫我寫。”

他那狗爬字見不得人。

路可可恍恍惚惚,她現在終於信了,周深喬是真的要打工了。

兩人找到一張幹凈桌子,腦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筆尖唰唰,填好後,周深喬被喊去一間單獨的屋子,路可可坐在原位,洞察著店內的一切。

生意很好,服務員大方熱情,且十分勤快,食客基本不用叫人,他們就會主動上前幫忙,每位員工大概服務四桌,確實辛苦,她看到有個阿姨在服務的同時悄悄轉動著腳踝,臉上卻依然掛著燦爛的笑容。

角落處,一位員工低垂著腦袋,領導正訓斥他工作不到位,竟然讓客人自己倒飲料。

路可可瞠目結舌。

海底撈的服務標準這麽高的嗎?

都不允許客人自己倒飲料的?

從來無所事事的周深喬,能吃的了這種苦?

路可可含著棒棒糖,臉頰鼓鼓,陷入沈思。

休息室內,周深喬結束了面試,他視力很好,所以看到了面試官的評語——帥。

他們聊了半小時,面試官就寫了這麽一個字,總結了他的全部。

周深喬牽著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親妹妹回了家,路可可如饑似渴地翻開新課本預習,周深喬則躺在自己的床上,回顧著面試時的細節。

一個月四千五,要交五險一金,到手約摸三千多,三個月就能湊齊一萬……不僅能接濟孫瑤瑤,照這個節奏下去,他和路可可再不用為錢發愁。

他拿起手機,孫瑤瑤的企鵝信息停留在他回覆三百的那條,他手指敲敲打打,繼續發:「你先找別人借一下,三個月後我給你一萬,你還給人家。」

日子平平淡淡地過,熾烈的太陽不知何時變得溫柔,直到第一片枯葉落在腳邊,路可可才反應過來,夏天結束了。

她在這天晚自習拿到了自己的期中成績單,穩穩的年級第一,放學鈴一響,她立馬收拾東西,蹦蹦跳跳去了海底撈。

她九點半放學,周深喬的白班是十點結束,她剛好可以進去等他下班,一塊回家。

這點時間她通常用來背單詞,周深喬不忙的話會過來給她倒杯檸檬水。他已經大變樣了,除了右耳上那顆銀色耳釘,幾乎看不出曾經的混混影子,他像一個真正的大哥,扛起了家庭的重任,總是揚起清爽真誠的笑容,周到地服務著每一個客人。

路可可撐著下巴,眼神追隨著忙碌的周深喬。

他穿著店內統一的制服,純白的長袖襯衫外套了一件黑色圍裙,寬肩窄腰大長腿,格外撩人。頭發沒再染過,濃濃的黑,皮膚經過月餘的修養而恢覆了原本的白皙,不知是不是店裏的夥食太好了,也可能是終於邁入成年人的世界,他變壯了,以前細狗似的,現在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他太高了,客人卻是坐著的,他用清澈的目光註視著對方,微微俯身,和聲細語地咨詢:“要不要加一盤牛肉?”

開什麽玩笑,他那麽帥,那眼神看狗都深情,女顧客根本沒有抵抗力,樂呵呵要了兩盤牛肉。

雖然海底撈對服務員沒有明確的業績要求,但周深喬負責的那幾桌,點餐金額永遠是最高的。

簡單來說,周深喬在這混得如魚得水,甚至因為環境變了,隱隱有了改邪歸正的苗頭。

只是很累。

出了店門,周深喬立刻佝僂了後背,捶打著酸痛的肩膀,長長吐息。

秋風習習,吹不散他滿身的火鍋味,像在底料理滾過一般,路可可悄然牽住他的手,周深喬楞了下,然後用力回握。

十點半,道路兩旁的家家戶戶都亮著燈,周深喬目光微空,有一瞬的失落,因為這些燈火中沒有一盞是為他留的。

可轉念一想,他垂下眸,無聲笑了笑。

他的小燈好像就在身邊呢。

矮是矮了點,勝在夠亮,能提在手裏。

一大一小躡手躡腳上樓,關上門,路可可從書包中抽出自己的成績單,轉身,撞上舉著銀行卡的周深喬。

他蹲下,捏她軟嘟嘟的頰肉肉,呲出兩排白牙:“小鬼,我發工資了!”

路可可咯咯笑,豎起自己的成績單:“哥哥,我又是第一!”

周深喬的眼神滿滿柔軟,噙著一抹淺淺的笑意,看向兩百人中位居榜首的那個名字。

路可可、路可可。

他唯一的家人,妹妹。

奇怪,他沒有陪她去上學,為什麽這種快樂會遠超於他和兄弟一起打游戲?

明明沒插手,他卻擁有一種強烈的參與感……

他指尖壓下成績單,把銀行卡塞進她稚嫩的掌心:“明天我上班,你自己去商場買點東西,當我獎勵你的。”

路可可茫然:“我沒有想要的呀……”

“有。”他盤腿坐下,看著路可可像只小狗一樣跟著趴在床上,忍不住低笑,“你不是羨慕班長有個很貴很貴的習題冊嗎?去買,你哥買的起。”

“噢……”路可可攥著銀行卡傻樂,“那我不客氣啦!”

開水壺發出吱吱的尖叫,路可可趕忙爬起來倒水,混上一些冷水,端著水盆過來,她乖巧地跪在地上,把周深喬久站水腫的雙腳搬進盆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按著。

他個子大,腳也大,路可可頓了頓,擡頭看他。

他正盯著窗臺上的小野花發呆。

嗯,習題冊不要了,反正她已經是年級第一,考重高板上釘釘,可是她的大樹需要一雙更柔軟舒適的鞋子。

不然哪天他累到要鬧辭職,她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這麽想著,路可可第二天下午便去了附近的大商場。

她和周深喬的尺碼不一樣,但她會仔仔細細試穿,分辨哪一雙的底子最柔軟,有的導購嫌她墨跡,她也不生氣,笑瞇瞇地同人家說好話,最終選了一雙她滿意的。

導購成交了,可依然沒給她好臉色,潦草包裝了下,把袋子交給她。

此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她餓了,又去負一層的小吃店湊合了幾口。

她拎著袋子出來,坐上公交車,先回了趟路家。周深喬一直沒舍得買床墊,路家還有一個床墊沒壞,她可以拜托村裏的叔叔開三輪送一下,總歸比買新的實惠。

好久沒回村裏了,天已黑,大爺大媽們坐在門口納涼,看到她回來了,臉色瞬間大變,一個奶奶推著她就往外走:“乖娃,你趕緊走吧,你家最近有人來找,我瞧著不像善茬。”

路可可心裏一緊,顧不得和奶奶道別,撒丫子就跑。

拎著袋子實在不方便,她幹脆抱起來,拼命倒騰自己的小短腿,為了掩人耳目,她特地低垂著腦袋。

“路可可?”

一道粗嘎的男聲亮起,路可可錯愕地擡臉,對面的五個大漢死死擋住村裏的出口,喊她的那個手裏拿著一根碗粗的鐵棍,揮動間帶起一陣陣冷風。

路可可下意識回頭。

那邊只有一個不敢和她對視的叔叔,顯然也聽到了動靜,卻急急忙忙關上了房門,躲起來了。

大漢瞇眼:“小姑娘,我們不打人,但你要是不聽話,別怪叔叔們對你不客氣!”

他猛地將鐵棍對準她,暴喝:“過來!”

路可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得身體劇震,她弱弱退後幾步,小聲道:“我跟你走,你別打我……”

她爸總是欠錢,家裏有“客人”光顧是常事,她小時候還有人打她爸,後來催收規範化,不能那麽幹了,那些人頂多騷擾恐嚇,輕易不會動手。

路可可明白,他們也明白,但是,他們以為路可可不懂。

路可可根本不怕挨揍,他們敢動她,她就敢報警,她的小天才周深喬早還給她了,並且綁定了周深喬的電話號。

就在剛剛,她已經撥通了周深喬的電話,手表中有定位,方便周深喬帶警察過來。

現在要擔心的,就是周深喬這會忙不忙,能不能看到。

路可可偽裝示弱,對方也很滿意她的識趣,正要拽過她,路可可竟然一扭頭,跑向了村裏的小廣場。

“媽的,小賤人!”

男人揪住她的馬尾,狠狠向後一拽,路可可驚恐地瞪大了眼,還沒來得及呼救,左臉便被抽了一耳光。

鼻尖熱熱的,她被打得頭暈眼花,兩眼漆黑,什麽都看不見了。

那個人還在揪她的頭發拖行,像在領一個罪臣之女游街,她覺得自己的頭皮快裂開了,大口大口喘息,嗡鳴的耳邊,突兀響起了一個物件落地的聲音。

鞋,周深喬的鞋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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