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心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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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心魔（三）
沈浮白一頓, 目露疑惑，偏頭溫聲問道：“溪兒方才叫我什麽？”
清溪眨了眨眼睛，腦袋空白一瞬, 再細細看去，就發現面前的這個沈浮白確實有些不一樣。
說不一樣, 是指同重生後的她認識的那一個不一樣, 卻和從前的那一個，一模一樣。
他一身如雪長袍, 頭發松松挽在腦後，眉峰微揚眼角帶笑, 端方溫潤從他身上緩緩透出來, 讓人一見，就如沐春風。
這樣的眼神她太熟悉了，不是為了做戲演出來的，而是他本就是這樣的。
或者說, 這就是從前的沈浮白。
清溪連呼吸都放輕了些許，生怕自己動靜太大, 驚醒眼前“美夢”, 待到她再一眨眼, 眼前的人又會消失無影。
她不說話，沈浮白卻是已經很好的消化了眼前所見，他看著眼前不足腿高的小不點，表情古怪片刻，然後緩緩笑了，他慢慢蹲下來, 視線與她齊平, 伸出手去在小清溪的腦袋上揉了揉, 又問：“怎麽不說話？”
大手落在頭上的觸感清晰又真實，沈浮白帶著些涼意的體溫透過來，清溪突然癟了嘴，累積了兩世的委屈一下子漫上來，激得她紅了眼眶。
但她還是沒說話。
這裏是不知何人造出來的心魔幻境，圈住了一段過往的回憶，而在那段回憶裏，沈浮白恰好來過這裏，於是被一並圈了進來，久久的，以這個姿態留在了這裏。
可幻境都是假的，既是假的，就終有破開的一天。
她現在若是認了，待幻境崩壞之時，又是一次離別。
“哎，這是怎麽了？誰欺負我們小溪兒了？師父幫你教訓他去！”
發頂的大手還未離開，細致的安撫著她。
沈浮白很貼心，沒有去問她忽然變小的緣由，只是耐心的等著她自己願意開口。
清溪吸了吸鼻子，終於有些繃不住，極小心的，輕輕喚了一句：“師父？”
“嗯？我在呢。”
沈浮白手拿下來，雙手支在膝上看著她。
“師父……”清溪又喚了一聲，話音未落，水汪汪的眼睛裏就掉下一滴淚來，狠狠克制的情緒就失了控。
這一刻，什麽幻境，什麽再度離別，清溪通通都不記得了，剛建立起來的理智在沈浮白輕輕的一句“在呢”之下就土崩瓦解，她猛的上前一步，撞進了沈浮白的懷裏，摟著他的脖頸，嚎啕大哭。
師徒兩人以這樣奇異的方式，隔著真實與虛幻，隔著三四百年的時光，再一次得以擁抱彼此。
小姑娘個頭不高，撞進來的力道卻不小，沈浮白本就是半蹲著，被她撞得一個踉蹌，直接向後跌坐在地上，一塵不染的白衣很快沾上一層飛灰，沈浮白卻沒管，他眼神軟化，嘴角笑意越大，眼中卻更多了幾分心疼與憐惜。
大手環過去拍拍小姑娘單薄的脊背，沈浮白又應了一句：“師父在呢。”
許久之後，清溪菜抽抽嗒嗒的停下來退出沈浮白的懷抱，只是眼上還掛著淚，怎麽看怎麽可憐。
沈浮白忍不住失笑，輕輕捏過她的臉，覺得時機差不多了，這才問道：“這是怎麽了？我的小溪兒怎麽突然之間出現在這裏，還……”沈浮白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然後瞇著眼睛揶揄道：“還返老還童了？”
清溪一滯，張了張口，卻不知該怎麽說。來這裏，是跟著現世的師父來的，變成這樣，是受這心魔幻境的影響。
無論哪一個，被幻境中的師父知曉，都會立刻引起他的懷疑警覺，一旦幻境中的人開始懷疑了，這幻境的主人就會有所察覺，到時會變得十分危險。
而且……清溪悄悄看了含笑的沈浮白一眼，心說：就當她還有一點私心吧，想要短暫的忘掉幾百年的分離，和從前的師父再待片刻就好。
於是她搖搖頭，低聲道：“沒什麽，只是遇到了些事情，過幾天就好了。”
沈浮白眼神微動，沒再多問，只是略帶擔心的說：“是不是……慕尋他……欺負你了？”
清溪一楞，慕尋？片刻後反應過來，在師父的時間裏，她應當還是同慕尋在一處的，她突然獨自出現在這裏卻不見慕尋，以為說二人有矛盾了。
清溪的心莫名被揪了一下，他師父提到慕尋時的表情，實在算不上好看，卻還因為她的緣故，強撐著笑。
“沒有，溪兒過得很好，師父不要擔心。”清溪輕聲，不知是在對面前的沈浮白說，還是在說給上一世沒來得及好好告別的沈浮白聽。
沈浮白點頭，這下是真的不再問什麽了。待到他牽著小清溪直起身來，兩人一擡眼，才發現眼前的景象又變了。
覆雪的庭院一朝回春，明明片刻前還寒涼入骨，現在就有暖融融的陽光灑在身上。
院中依舊是兩個少年，看身量，卻已經比剛才長高了一些，也不知又過去了多久。
清溪一下緊張起來，猛的抓緊了沈浮白的手，場景瞬息驟變，這是幻境獨有的景象，幻境之中的人本該是看不到，也察覺不到的。可不知是不是已經為她的緣故，幻境中的沈浮白同她一起看見了……
師父要知道了嗎？這都是幻境……
清溪垂下眼，卻見沈浮白神色自然，對眼前突變的場景乃至四季毫無反應，像是早已經司空見慣了一般，反而低下頭來安慰她，輕聲說：“溪兒莫怕，這蓬萊島近來出了些問題，時序空間都人被打亂了，這樣的事常有發生，沒什麽可怕的。”
頓了頓又道：“我會來，也是為此。來助蓬萊各位長老，撥正時序。”
清溪訝異的擡頭，一時不知是過去真的發生過這麽一件事情，導致蓬萊時序亂了，還是這只是幻境為了自洽不叫裏面的人發覺，才給師父植入了這樣一個想法。
但不懷疑就好，清溪點頭，看起來沒那麽慌張了，抓著沈浮白的那只手，卻愈發的用力。
沈浮白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撫，擡眸望向不遠處的兩個少年，解釋道：“那是蓬萊閣大長老的兩個徒弟，俱是天姿過人的，只是……”
“只是什麽？”清溪忍不住主動偏頭問了一句。
若不出意外的話，兩個少年之中一定有一個是這心魔幻境的主人，多了解一些，才能盡快將他找出來。
沈浮白頓了頓，言語間似乎有些遺憾，他搖搖頭輕嘆一聲，道：“也沒什麽，只是心性略差，有些可惜罷了。”
“心性略差？師父說的是哪一個？”清溪追問道。
但沈浮白卻不說話了，只是輕輕拉著她，同她一起看向那處。
兩個少年都垂著頭，似乎是又犯了錯，其中一個微微轉身過去與另一個說話，聲音很輕，清溪卻聽見了，他說：“師弟別怕，無心之失，師父不會怪你的。”
通過這稱呼清溪認出來了，說話的是剛才撐傘的那一個。
可他的那個師弟仍舊不領情，他狠狠揮開了師兄的手，語氣兇惡，冷冷道：“用不著你在這裏假惺惺！”
兩人推搡只見，終於側過了身，清溪頓時看得更加專註，甚至忍不住探了個腦袋出去，想要看清楚那兩人的模樣。
可是當兩個人轉過身來，清溪忍不住驚呼一聲，一個沒站穩，就往後摔了下去。幸而沈浮白一直在她身後，像是早料到會如此，展臂穩穩的接住了她。
清溪驚魂未定的拽著沈浮白的袖子，仗著自己如今是個孩童模樣，心安理得的窩在師父懷裏，面色慘白道：“師父……你看見了嗎？”
那兩個少年，都沒有臉……
清溪方才猝不及防得見，簡直被嚇了一個哆嗦。那兩人轉過來，臉上空茫一片，除了兩個充作眼睛的黑洞之外，沒有旁的五官。方才她與其中一人的視線多上，那兩個黑洞仿佛深淵一般，看得她心中驚悸。
“什麽？”沈浮白攬著她又往外看了一眼，沒發覺什麽不對，只是垂眸看她。
清溪手指一蜷，心中明白過來，這個師父本是幻境中人，幻境中的一切自然見怪不怪，少年在他眼裏，應該是個正常人的模樣，而她是個闖入者，或許是出於對身份的掩飾，這幻境的主人有意藏住了兩個少年的樣貌不叫她看見。
清溪眼神一閃，越發確定，他們一定就是破局的關鍵。
或許，該找個機會接近他們一番。畢竟其中一個還傷過她，她若要接近，應該不會太難才是。
正想著，院子裏的少年突然朝這邊看了過來，應該是被清溪剛才那聲沒控制住的驚呼吸引來的，兩張光禿禿的臉四個黑黢黢的洞突然齊刷刷的朝這邊盯著，饒是清溪腥風血雨裏走過很多回，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場面，實在是有點詭異了。
“我看見你們了。”穿紅衣服的師弟突然冷冰冰的說了一句，明明沒有五官，清溪卻覺得，他此刻一定在咧著嘴笑。
清溪閉了閉眼，心說怎麽每個幻境裏稀奇古怪的人出場都愛說這句話呢，看見看不見的，又有什麽差別？但她也只能在心中想想，事實上，清溪已經正色，拉緊了沈浮白，腦海中飛速的想著對策。
她不確定幻境中的這個師父修為幾何，若是向現世那個一樣厲害是最好，可若不是，那她便一定要護好師父了。
於是沈浮白微微低頭正，就看見這個目前還沒他大腿高的小姑娘居然擠到了他的身前，張著手臂似乎是要保護他。
這感覺挺微妙的，沈浮白沒忍住笑了一聲，擡手在她的丸子發髻上揉了一把，而後輕巧的把她撥到了自己身後：“看見就看見了，這有什麽好怕的。”說著又看了一眼，不以為然道：“丁點大的人，還想護著誰呢？”
眼看著黑氣已經從紅衣師弟的身上泛起來了，清溪鼓起了臉，縱然情況危急也還是忍不住爭辯一句：“師父……我只是暫時變小一會兒！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噗。”沈浮白又笑了一聲，有了重生後遇上的那個師父做對比，清溪才突然發現，以前的師父真的很愛笑，不是那種想殺人前的冷笑或譏笑，而是就像這樣，溫暖的，開懷的笑。
一時間，竟覺得有些久違了。
“好好好，暫時的，暫時的。為師知道了。”沈浮白漫不經心的答應著。
可那眼睛裏，分明就還是把她當個孩子。
清溪癟了嘴，心說算了！幻境就這一會，師父高興把她當孩子就孩子吧！
這邊氣氛融洽，院子那頭，兩個沒臉的少年半天找不到人，已經聚滿了黑氣的師弟再沒有了耐心，突然擡掌一轟，濃烈的煞氣就掃過來，一下震碎了他們藏身的巨石。
石塊散落間，清溪被人攏進了懷裏，石塊和灰塵，一樣都沒落到她身上。
清溪捂著口鼻咳了兩聲，便聽見了重重的推門聲響。
院子對面緊閉的房門突然從裏面被推開了，有人厲聲大喝：“孽障！你又想幹什麽！？”
而後漫天的煞氣戛然而止，清溪甩甩頭，心頭一跳：又是誰？
作者有話說：
這個師父是從前的師父哈~~~就是說時空短暫的錯亂了~~~現世師父馬上到達戰場~！
感謝閱讀哦麽麽噠~~
。感謝在2022-06-09 23:01:10~2022-06-10 18:49: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音十四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靳墨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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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眼神她太熟悉了，不是為了做戲演出來的，而是他本就是這樣的。
或者說, 這就是從前的沈浮白。
清溪連呼吸都放輕了些許，生怕自己動靜太大, 驚醒眼前“美夢”, 待到她再一眨眼, 眼前的人又會消失無影。
她不說話，沈浮白卻是已經很好的消化了眼前所見，他看著眼前不足腿高的小不點，表情古怪片刻，然後緩緩笑了，他慢慢蹲下來, 視線與她齊平, 伸出手去在小清溪的腦袋上揉了揉, 又問：“怎麽不說話？”
大手落在頭上的觸感清晰又真實，沈浮白帶著些涼意的體溫透過來，清溪突然癟了嘴，累積了兩世的委屈一下子漫上來，激得她紅了眼眶。
但她還是沒說話。
這裏是不知何人造出來的心魔幻境，圈住了一段過往的回憶，而在那段回憶裏，沈浮白恰好來過這裏，於是被一並圈了進來，久久的，以這個姿態留在了這裏。
可幻境都是假的，既是假的，就終有破開的一天。
她現在若是認了，待幻境崩壞之時，又是一次離別。
“哎，這是怎麽了？誰欺負我們小溪兒了？師父幫你教訓他去！”
發頂的大手還未離開，細致的安撫著她。
沈浮白很貼心，沒有去問她忽然變小的緣由，只是耐心的等著她自己願意開口。
清溪吸了吸鼻子，終於有些繃不住，極小心的，輕輕喚了一句：“師父？”
“嗯？我在呢。”
沈浮白手拿下來，雙手支在膝上看著她。
“師父……”清溪又喚了一聲，話音未落，水汪汪的眼睛裏就掉下一滴淚來，狠狠克制的情緒就失了控。
這一刻，什麽幻境，什麽再度離別，清溪通通都不記得了，剛建立起來的理智在沈浮白輕輕的一句“在呢”之下就土崩瓦解，她猛的上前一步，撞進了沈浮白的懷裏，摟著他的脖頸，嚎啕大哭。
師徒兩人以這樣奇異的方式，隔著真實與虛幻，隔著三四百年的時光，再一次得以擁抱彼此。
小姑娘個頭不高，撞進來的力道卻不小，沈浮白本就是半蹲著，被她撞得一個踉蹌，直接向後跌坐在地上，一塵不染的白衣很快沾上一層飛灰，沈浮白卻沒管，他眼神軟化，嘴角笑意越大，眼中卻更多了幾分心疼與憐惜。
大手環過去拍拍小姑娘單薄的脊背，沈浮白又應了一句：“師父在呢。”
許久之後，清溪菜抽抽嗒嗒的停下來退出沈浮白的懷抱，只是眼上還掛著淚，怎麽看怎麽可憐。
沈浮白忍不住失笑，輕輕捏過她的臉，覺得時機差不多了，這才問道：“這是怎麽了？我的小溪兒怎麽突然之間出現在這裏，還……”沈浮白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然後瞇著眼睛揶揄道：“還返老還童了？”
清溪一滯，張了張口，卻不知該怎麽說。來這裏，是跟著現世的師父來的，變成這樣，是受這心魔幻境的影響。
無論哪一個，被幻境中的師父知曉，都會立刻引起他的懷疑警覺，一旦幻境中的人開始懷疑了，這幻境的主人就會有所察覺，到時會變得十分危險。
而且……清溪悄悄看了含笑的沈浮白一眼，心說：就當她還有一點私心吧，想要短暫的忘掉幾百年的分離，和從前的師父再待片刻就好。
於是她搖搖頭，低聲道：“沒什麽，只是遇到了些事情，過幾天就好了。”
沈浮白眼神微動，沒再多問，只是略帶擔心的說：“是不是……慕尋他……欺負你了？”
清溪一楞，慕尋？片刻後反應過來，在師父的時間裏，她應當還是同慕尋在一處的，她突然獨自出現在這裏卻不見慕尋，以為說二人有矛盾了。
清溪的心莫名被揪了一下，他師父提到慕尋時的表情，實在算不上好看，卻還因為她的緣故，強撐著笑。
“沒有，溪兒過得很好，師父不要擔心。”清溪輕聲，不知是在對面前的沈浮白說，還是在說給上一世沒來得及好好告別的沈浮白聽。
沈浮白點頭，這下是真的不再問什麽了。待到他牽著小清溪直起身來，兩人一擡眼，才發現眼前的景象又變了。
覆雪的庭院一朝回春，明明片刻前還寒涼入骨，現在就有暖融融的陽光灑在身上。
院中依舊是兩個少年，看身量，卻已經比剛才長高了一些，也不知又過去了多久。
清溪一下緊張起來，猛的抓緊了沈浮白的手，場景瞬息驟變，這是幻境獨有的景象，幻境之中的人本該是看不到，也察覺不到的。可不知是不是已經為她的緣故，幻境中的沈浮白同她一起看見了……
師父要知道了嗎？這都是幻境……
清溪垂下眼，卻見沈浮白神色自然，對眼前突變的場景乃至四季毫無反應，像是早已經司空見慣了一般，反而低下頭來安慰她，輕聲說：“溪兒莫怕，這蓬萊島近來出了些問題，時序空間都人被打亂了，這樣的事常有發生，沒什麽可怕的。”
頓了頓又道：“我會來，也是為此。來助蓬萊各位長老，撥正時序。”
清溪訝異的擡頭，一時不知是過去真的發生過這麽一件事情，導致蓬萊時序亂了，還是這只是幻境為了自洽不叫裏面的人發覺，才給師父植入了這樣一個想法。
但不懷疑就好，清溪點頭，看起來沒那麽慌張了，抓著沈浮白的那只手，卻愈發的用力。
沈浮白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撫，擡眸望向不遠處的兩個少年，解釋道：“那是蓬萊閣大長老的兩個徒弟，俱是天姿過人的，只是……”
“只是什麽？”清溪忍不住主動偏頭問了一句。
若不出意外的話，兩個少年之中一定有一個是這心魔幻境的主人，多了解一些，才能盡快將他找出來。
沈浮白頓了頓，言語間似乎有些遺憾，他搖搖頭輕嘆一聲，道：“也沒什麽，只是心性略差，有些可惜罷了。”
“心性略差？師父說的是哪一個？”清溪追問道。
但沈浮白卻不說話了，只是輕輕拉著她，同她一起看向那處。
兩個少年都垂著頭，似乎是又犯了錯，其中一個微微轉身過去與另一個說話，聲音很輕，清溪卻聽見了，他說：“師弟別怕，無心之失，師父不會怪你的。”
通過這稱呼清溪認出來了，說話的是剛才撐傘的那一個。
可他的那個師弟仍舊不領情，他狠狠揮開了師兄的手，語氣兇惡，冷冷道：“用不著你在這裏假惺惺！”
兩人推搡只見，終於側過了身，清溪頓時看得更加專註，甚至忍不住探了個腦袋出去，想要看清楚那兩人的模樣。
可是當兩個人轉過身來，清溪忍不住驚呼一聲，一個沒站穩，就往後摔了下去。幸而沈浮白一直在她身後，像是早料到會如此，展臂穩穩的接住了她。
清溪驚魂未定的拽著沈浮白的袖子，仗著自己如今是個孩童模樣，心安理得的窩在師父懷裏，面色慘白道：“師父……你看見了嗎？”
那兩個少年，都沒有臉……
清溪方才猝不及防得見，簡直被嚇了一個哆嗦。那兩人轉過來，臉上空茫一片，除了兩個充作眼睛的黑洞之外，沒有旁的五官。方才她與其中一人的視線多上，那兩個黑洞仿佛深淵一般，看得她心中驚悸。
“什麽？”沈浮白攬著她又往外看了一眼，沒發覺什麽不對，只是垂眸看她。
清溪手指一蜷，心中明白過來，這個師父本是幻境中人，幻境中的一切自然見怪不怪，少年在他眼裏，應該是個正常人的模樣，而她是個闖入者，或許是出於對身份的掩飾，這幻境的主人有意藏住了兩個少年的樣貌不叫她看見。
清溪眼神一閃，越發確定，他們一定就是破局的關鍵。
或許，該找個機會接近他們一番。畢竟其中一個還傷過她，她若要接近，應該不會太難才是。
正想著，院子裏的少年突然朝這邊看了過來，應該是被清溪剛才那聲沒控制住的驚呼吸引來的，兩張光禿禿的臉四個黑黢黢的洞突然齊刷刷的朝這邊盯著，饒是清溪腥風血雨裏走過很多回，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場面，實在是有點詭異了。
“我看見你們了。”穿紅衣服的師弟突然冷冰冰的說了一句，明明沒有五官，清溪卻覺得，他此刻一定在咧著嘴笑。
清溪閉了閉眼，心說怎麽每個幻境裏稀奇古怪的人出場都愛說這句話呢，看見看不見的，又有什麽差別？但她也只能在心中想想，事實上，清溪已經正色，拉緊了沈浮白，腦海中飛速的想著對策。
她不確定幻境中的這個師父修為幾何，若是向現世那個一樣厲害是最好，可若不是，那她便一定要護好師父了。
於是沈浮白微微低頭正，就看見這個目前還沒他大腿高的小姑娘居然擠到了他的身前，張著手臂似乎是要保護他。
這感覺挺微妙的，沈浮白沒忍住笑了一聲，擡手在她的丸子發髻上揉了一把，而後輕巧的把她撥到了自己身後：“看見就看見了，這有什麽好怕的。”說著又看了一眼，不以為然道：“丁點大的人，還想護著誰呢？”
眼看著黑氣已經從紅衣師弟的身上泛起來了，清溪鼓起了臉，縱然情況危急也還是忍不住爭辯一句：“師父……我只是暫時變小一會兒！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噗。”沈浮白又笑了一聲，有了重生後遇上的那個師父做對比，清溪才突然發現，以前的師父真的很愛笑，不是那種想殺人前的冷笑或譏笑，而是就像這樣，溫暖的，開懷的笑。
一時間，竟覺得有些久違了。
“好好好，暫時的，暫時的。為師知道了。”沈浮白漫不經心的答應著。
可那眼睛裏，分明就還是把她當個孩子。
清溪癟了嘴，心說算了！幻境就這一會，師父高興把她當孩子就孩子吧！
這邊氣氛融洽，院子那頭，兩個沒臉的少年半天找不到人，已經聚滿了黑氣的師弟再沒有了耐心，突然擡掌一轟，濃烈的煞氣就掃過來，一下震碎了他們藏身的巨石。
石塊散落間，清溪被人攏進了懷裏，石塊和灰塵，一樣都沒落到她身上。
清溪捂著口鼻咳了兩聲，便聽見了重重的推門聲響。
院子對面緊閉的房門突然從裏面被推開了，有人厲聲大喝：“孽障！你又想幹什麽！？”
而後漫天的煞氣戛然而止，清溪甩甩頭，心頭一跳：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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