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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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往昔
清溪被沈浮白這一句話說得直接呆在了原地。好半天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以為，不管為了什麽，能留在師父身邊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可卻怎麽也沒有想到，外出驅魔時她也能跟著，還是以……那樣的身份。
顧北辰與竹玥震驚過一瞬，竟微妙的生出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想法。
君上為這個姑娘頻頻破例，再帶著她出去一趟也不是什麽大事了。
更何況——
“妙啊！這位……這位姑娘雖初來乍到，但身手不錯。其他人也並沒有在君上身邊見過她，被認出來的風險小，確實是比師姐去更好一些！”
顧北辰一手握拳在自己的另一手掌心重重一錘，滿心都是不錯不錯，看來這次暗中前往西海定能瞞天過海，神不知鬼不覺。
竹玥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這是好不好的事情嗎？眼下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君上對著女孩的態度有異？竹玥又隱晦的將清溪打量了一遍，越發覺得，能找到這麽一個外貌神態都如此相似的人，如果她背後還有人操控，那定是不可小覷的。
心中不由得更警惕起來。
竹玥扭頭，想說這次去西海她留守神宮，那顧北辰就得格外上心一些才是。但視線剛轉過去，就見那傻子還沈浸在這次行動的完美計劃裏洋洋自得，忍不住扶額。
她合理懷疑，這傻子不僅沒覺得那姑娘有什麽不對，甚至可能，都沒看出來，她與小師妹的相似。
帶不動……
倒是沈浮白，在聽見顧北辰說清溪身手不錯時，微不可見的挑了挑眉，想到自己在暗處看見的，她對陣法靈符一門的掌握，確實很深，甚至已經有了自己的本命靈器。
重合的點太多，沈浮白的眼神愈發的探究起來。
借她的身體溫養那幾樣東西是真，將她帶在身邊，看她還會露出什麽馬腳也是真。
沈浮白心中冷笑一聲，不論背後之人是誰，將主意打到了那個人身上的，他都不會放過。
哪怕送來的，只是一個虛有其表的劣質的影子……
沈浮白最後沒再多說什麽，冷著臉耷拉著眼睛便走了，顧北辰倒是還想與清溪說些什麽，但也被竹玥揪著領子拖走了。
清溪留在原地消化了好一會，這才一個人咬著牙把昏迷不醒的紫瀅背著，回了兩人的住處。
追的時候不覺得，可當她真的背著個人往回走了，才覺得路途漫長，又不由得又罵了那附身在紫瀅身上的地魈兩句。一趟下來精疲力盡，倒是讓她沒什麽力氣再去想晚上發生的這一系列離奇的事情了。
清溪倒頭就睡。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今日見了太多的故人，剛一睡著，清溪就做了夢。
夢裏依舊是那個四季桃花不敗的地方。但夢見的事情卻並不是發生在桃源裏，而是桃源外面的一個小村莊。
那裏不多不少，幾戶人家。
裏面的人也大多沒什麽眼界，一屋一舍，一鋤一犁，就過完了一生。
小時候清溪總喜歡往山下跑，可能是村口王大娘家的飯菜實在很香，也可能是山下那些小孩嘴裏的世界格外的有趣。
師父知曉這些，也並不攔她，任她漫山遍野的跑，好好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時常滾成一個泥猴子似的才肯回來。
每每這時，師姐總愛板著臉教訓她，說修仙之人，當靜心修煉，哪能和尋常小孩一樣日日瘋玩？
這時師父就會在旁邊抿著嘴笑，末了咳嗽兩聲，而後縱容的說:“溪兒還小，多玩一玩有什麽關系的。反正我們溪兒天賦這麽高，日後一定有出息的。”
清溪得意的歡呼一聲，師姐就重重的嘆了口氣，指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半晌無語。
清溪就彎著眼睛笑，師父疼她，她素來知道。
有一回，清溪又同山下獵戶家的小男孩打了一架。她師父聞訊趕來的時候，清溪紅著眼睛，氣得不行，明明是個比對方還矮上三分的小姑娘，卻兇了不知多少，若不是師父攔著，她張牙舞爪的，還要往人身上撲。
“溪兒，去向人家道歉。”師父垂眸看著她，眼神嚴肅，清溪不甘心的撇了撇嘴，卻執拗的將頭扭向一邊，拒不道歉。
“為什麽不肯道歉？”清溪年紀雖小，卻已經入了修行的門，那男孩一個凡人，自然打不過，受了些輕傷，人父母鬧到了他這邊來，他才不得已訓斥了清溪。
可如今一看小孩紅著眼睛的樣子，再大的氣也消了，沈浮白蹲下身來，嘆了一聲，又問了一遍:“為什麽不肯道歉？”
清溪死死咬著唇，好一會，才忍著眼淚板著臉道:“我沒錯……”
沈浮白無奈的看著她，小姑娘平時性子軟和，這時候卻硬氣得很。只是眼裏若隱若現的水光，又把這份硬氣中和，怎麽看怎麽可憐。
沈浮白不自覺軟了語氣，又說:“你身為修行之人，卻傷了人，這人還是你的玩伴，這也沒錯嗎？”
清溪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他，半晌，終於忍不住，眼睛眨巴一下，含了好半天的眼淚掉了下來。
小姑娘邊哭邊說道:“他才不是我的玩伴！才不是！他……他說師父不是仙人，說真正的仙人都是騰雲駕霧，哪裏都去得的，說師父除了桃林哪裏都不能去，還說……還說師父活不久就要死了……”
“他瞎說！師父才不會死！”小姑娘哭得傷心，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卻越抹越多:“我師父就是仙人！仙人才不會死……嗚……”
沈浮白楞住，倒是沒想到，這一場爭執，起因竟是他自己。
心中酸軟一片，沈浮白輕輕把她胡亂抹淚的手拿下來，輕笑道:“我確實不是真正的仙人，想要成仙成神，哪有那麽容易的。”
“世間修行之人萬千，能真正跨過成仙成神那一步的，不過鳳毛麟角，寥寥而已。”沈浮白溫暖的手落在清溪眼睛上，把那點水漬沾走，才語重心長的說道：“還記得師父說過嗎？我們修行，修身之前先要修心，真正的強者，不向弱者揮劍。無論那孩子說了什麽，他只是個普通人，你傷了他，便該去道歉，對不對？”
清溪別過臉，還是不情不願的。
沈浮白知道她心結未解，什麽也聽不進去，又無奈嘆了一聲，道：
“不過那孩子也未全說錯，我也確實沒辦法離開桃源。”
清溪聽著這話一時忘了別扭，驚恐的看著他。
山下小孩說的幾個點，師父承認了兩個，那還有一個不就是……
“不過我不會很快就死的。”沈浮白又笑了一聲，看著眼前花貓似的徒弟，猜中了她心中所想。
“小溪兒放心，師父不會死，師父會一直在這裏的。”
清溪抽了下鼻子。又聽那人問道:“小溪兒可知，為何我給你取名叫清溪？”
清溪眨著眼睛，片刻後甕聲甕氣的說:“因為師父是在溪邊撿到我的。”
沈浮白的手輕柔的在她臉上，將那些水漬一點一點擦幹凈，那雙大手的觸感溫暖幹燥，觸到眼睛的時候，清溪的眼睫舒服的顫了顫。
沈浮白說:“是，但不全是。”
“清凈明澈，溪行萬裏。師父希望我的小溪兒，做個通透之人，將來，也替師父在這世上多走一走，多看一看，莫留遺憾。”
那時的清溪不太懂這些，只是歪著腦袋問他:“師父怎麽不自己去走呢？或者將來，我陪師父一起走走看看好不好？”
沈浮白似是看了她許久，才笑著搖頭，如今想來，那笑裏苦澀居多。
他把手放下來，袖子往上一拉，露出一截瓷白勻稱的小臂，只是那沒一點血色的白皙皮膚上，蜿蜿蜒蜒，橫著一道青黑色的線，滲入肌理。
清溪嘶了一聲，不解的看向師父。
沈浮白又把袖子放回來，才說:“師父病了，你方才看到的，是師父身上的寒毒。桃源有火炎地脈，在這裏，我能無事，出去了，就會死。”
在清溪震驚的眼神裏，沈浮白緩緩起身，逆著光，清溪仰著頭看他，只看到一個高大的輪廓，卻沒看見，他臉上落寞的表情。
“小溪兒，師父陪不了你，但師父會一直在這等你。所以，莫傷心。”
師徒兩靜默良久，清溪哭夠了，卻仍垂著頭站了很久。
就在沈浮白想要彎下腰來抱她回去的時候，衣擺忽然被輕輕的扯了扯。
“嗯？”沈浮白好看的眼睛望下去。
“師父，你站好。”清溪的聲音還有些嘶啞，卻說得認真。
沈浮白不明所以的站直了，想看她要做什麽。
就見小姑娘仰著頭看了他一會，忽然撲棱著雙手，像個學飛的鳥兒似的，圍著他轉了一圈。
“？”沈浮白失笑，“這是在做什麽？”
就見清溪停下來笑了，花貓似的臉上盡是滿足。
她說:“師父，我看過啦！”
“什麽？”
“我已經圍著我的全世界走了一圈了！再沒有什麽遺憾了！以後，我也不出去，就在桃源，一直一直陪著師父！”
沈浮白楞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就是那個“全世界”。
不由得笑意更甚。心裏卻似是被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情感註滿。
他勾了下唇，才問:“是嗎？那小溪兒的世界是怎麽樣的呢？”
小小的清溪看著師父的臉，虔誠道:“好看！”
“特別好看！是這天下最最好的！”
那目光太過炙熱，沈浮白被她灼得別開眼，笑罵一句:“小丫頭，從哪裏學來的花言巧語！”
隨後擡手在她腦袋上輕輕一摁：“別以為哄我兩句就沒事了，還不快去道歉！”
“哦……”
……
此後好似又過了很多年。
那個會同人撓臉打架的小姑娘長大了，再不會輕易被旁人的言語所影響，只是她依舊喜歡圍著師父轉，就像她說的，那是她的全世界。
而師父手臂上那道蜿蜒的痕，也深深烙在她心裏，一刻不敢忘。
迷迷糊糊間，清溪忍不住想，方才師父擡手時，手臂上是不是已經沒有那道青黑色的痕跡了？
似乎是沒有了，師父的寒毒好了嗎？
回想起來，只記得他手腕上墜著的那顆珠子……
鎖骨上又是一陣灼痛，清溪睜開眼睛，那灼燒感不再是一閃而逝，此時仍然無比清晰。她悶哼一聲爬下床，找了一面銅鏡，將身前的衣領扯開一些，目光一凝。
她的鎖骨處，印著一個覆雜的符號，深深的紫黑色昭示著那不是什麽好東西。清溪的臉色沈下來，她自己就是精通符陣的人，自然看得出那是什麽。
追魂印。
若說宴會上發現的傀儡線只是於魔族沾邊的東西，那這追魂印，就是不折不扣的魔族邪術了。
傀儡只是操控人的肉身，追魂印則印在神魂上，一旦發動，連神魂都可能不保。
當真是惡毒至極。
挽歌這具身體只是個普通的歌女，至多不過是個探子而已，何至於在她身上下此等邪術！
但她的憤怒只是短短一瞬，更多的，是疑惑。
因為她的追魂印旁邊多了一塊紅色的東西，那紅色微微泛著光，邊緣挨著那個印，竟將接觸到的紫黑色都消融了。看起來，就像是在凈化。
這就超出了清溪知道的範圍，她皺起了眉，伸手在那紅色的痕跡上按了一下，而後果然吃痛的嘶了一聲。
灼燒感就是從那來的。
這又是個什麽東西？
作者有話說：
來啦來啦~~~
感謝閱讀哦麽麽噠~~~
。感謝在2022-05-04 22:14:10~2022-05-06 19:21: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靳墨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音十四 4個；靳墨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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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不管為了什麽，能留在師父身邊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可卻怎麽也沒有想到，外出驅魔時她也能跟著，還是以……那樣的身份。
顧北辰與竹玥震驚過一瞬，竟微妙的生出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想法。
君上為這個姑娘頻頻破例，再帶著她出去一趟也不是什麽大事了。
更何況——
“妙啊！這位……這位姑娘雖初來乍到，但身手不錯。其他人也並沒有在君上身邊見過她，被認出來的風險小，確實是比師姐去更好一些！”
顧北辰一手握拳在自己的另一手掌心重重一錘，滿心都是不錯不錯，看來這次暗中前往西海定能瞞天過海，神不知鬼不覺。
竹玥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這是好不好的事情嗎？眼下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君上對著女孩的態度有異？竹玥又隱晦的將清溪打量了一遍，越發覺得，能找到這麽一個外貌神態都如此相似的人，如果她背後還有人操控，那定是不可小覷的。
心中不由得更警惕起來。
竹玥扭頭，想說這次去西海她留守神宮，那顧北辰就得格外上心一些才是。但視線剛轉過去，就見那傻子還沈浸在這次行動的完美計劃裏洋洋自得，忍不住扶額。
她合理懷疑，這傻子不僅沒覺得那姑娘有什麽不對，甚至可能，都沒看出來，她與小師妹的相似。
帶不動……
倒是沈浮白，在聽見顧北辰說清溪身手不錯時，微不可見的挑了挑眉，想到自己在暗處看見的，她對陣法靈符一門的掌握，確實很深，甚至已經有了自己的本命靈器。
重合的點太多，沈浮白的眼神愈發的探究起來。
借她的身體溫養那幾樣東西是真，將她帶在身邊，看她還會露出什麽馬腳也是真。
沈浮白心中冷笑一聲，不論背後之人是誰，將主意打到了那個人身上的，他都不會放過。
哪怕送來的，只是一個虛有其表的劣質的影子……
沈浮白最後沒再多說什麽，冷著臉耷拉著眼睛便走了，顧北辰倒是還想與清溪說些什麽，但也被竹玥揪著領子拖走了。
清溪留在原地消化了好一會，這才一個人咬著牙把昏迷不醒的紫瀅背著，回了兩人的住處。
追的時候不覺得，可當她真的背著個人往回走了，才覺得路途漫長，又不由得又罵了那附身在紫瀅身上的地魈兩句。一趟下來精疲力盡，倒是讓她沒什麽力氣再去想晚上發生的這一系列離奇的事情了。
清溪倒頭就睡。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今日見了太多的故人，剛一睡著，清溪就做了夢。
夢裏依舊是那個四季桃花不敗的地方。但夢見的事情卻並不是發生在桃源裏，而是桃源外面的一個小村莊。
那裏不多不少，幾戶人家。
裏面的人也大多沒什麽眼界，一屋一舍，一鋤一犁，就過完了一生。
小時候清溪總喜歡往山下跑，可能是村口王大娘家的飯菜實在很香，也可能是山下那些小孩嘴裏的世界格外的有趣。
師父知曉這些，也並不攔她，任她漫山遍野的跑，好好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時常滾成一個泥猴子似的才肯回來。
每每這時，師姐總愛板著臉教訓她，說修仙之人，當靜心修煉，哪能和尋常小孩一樣日日瘋玩？
這時師父就會在旁邊抿著嘴笑，末了咳嗽兩聲，而後縱容的說:“溪兒還小，多玩一玩有什麽關系的。反正我們溪兒天賦這麽高，日後一定有出息的。”
清溪得意的歡呼一聲，師姐就重重的嘆了口氣，指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半晌無語。
清溪就彎著眼睛笑，師父疼她，她素來知道。
有一回，清溪又同山下獵戶家的小男孩打了一架。她師父聞訊趕來的時候，清溪紅著眼睛，氣得不行，明明是個比對方還矮上三分的小姑娘，卻兇了不知多少，若不是師父攔著，她張牙舞爪的，還要往人身上撲。
“溪兒，去向人家道歉。”師父垂眸看著她，眼神嚴肅，清溪不甘心的撇了撇嘴，卻執拗的將頭扭向一邊，拒不道歉。
“為什麽不肯道歉？”清溪年紀雖小，卻已經入了修行的門，那男孩一個凡人，自然打不過，受了些輕傷，人父母鬧到了他這邊來，他才不得已訓斥了清溪。
可如今一看小孩紅著眼睛的樣子，再大的氣也消了，沈浮白蹲下身來，嘆了一聲，又問了一遍:“為什麽不肯道歉？”
清溪死死咬著唇，好一會，才忍著眼淚板著臉道:“我沒錯……”
沈浮白無奈的看著她，小姑娘平時性子軟和，這時候卻硬氣得很。只是眼裏若隱若現的水光，又把這份硬氣中和，怎麽看怎麽可憐。
沈浮白不自覺軟了語氣，又說:“你身為修行之人，卻傷了人，這人還是你的玩伴，這也沒錯嗎？”
清溪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他，半晌，終於忍不住，眼睛眨巴一下，含了好半天的眼淚掉了下來。
小姑娘邊哭邊說道:“他才不是我的玩伴！才不是！他……他說師父不是仙人，說真正的仙人都是騰雲駕霧，哪裏都去得的，說師父除了桃林哪裏都不能去，還說……還說師父活不久就要死了……”
“他瞎說！師父才不會死！”小姑娘哭得傷心，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卻越抹越多:“我師父就是仙人！仙人才不會死……嗚……”
沈浮白楞住，倒是沒想到，這一場爭執，起因竟是他自己。
心中酸軟一片，沈浮白輕輕把她胡亂抹淚的手拿下來，輕笑道:“我確實不是真正的仙人，想要成仙成神，哪有那麽容易的。”
“世間修行之人萬千，能真正跨過成仙成神那一步的，不過鳳毛麟角，寥寥而已。”沈浮白溫暖的手落在清溪眼睛上，把那點水漬沾走，才語重心長的說道：“還記得師父說過嗎？我們修行，修身之前先要修心，真正的強者，不向弱者揮劍。無論那孩子說了什麽，他只是個普通人，你傷了他，便該去道歉，對不對？”
清溪別過臉，還是不情不願的。
沈浮白知道她心結未解，什麽也聽不進去，又無奈嘆了一聲，道：
“不過那孩子也未全說錯，我也確實沒辦法離開桃源。”
清溪聽著這話一時忘了別扭，驚恐的看著他。
山下小孩說的幾個點，師父承認了兩個，那還有一個不就是……
“不過我不會很快就死的。”沈浮白又笑了一聲，看著眼前花貓似的徒弟，猜中了她心中所想。
“小溪兒放心，師父不會死，師父會一直在這裏的。”
清溪抽了下鼻子。又聽那人問道:“小溪兒可知，為何我給你取名叫清溪？”
清溪眨著眼睛，片刻後甕聲甕氣的說:“因為師父是在溪邊撿到我的。”
沈浮白的手輕柔的在她臉上，將那些水漬一點一點擦幹凈，那雙大手的觸感溫暖幹燥，觸到眼睛的時候，清溪的眼睫舒服的顫了顫。
沈浮白說:“是，但不全是。”
“清凈明澈，溪行萬裏。師父希望我的小溪兒，做個通透之人，將來，也替師父在這世上多走一走，多看一看，莫留遺憾。”
那時的清溪不太懂這些，只是歪著腦袋問他:“師父怎麽不自己去走呢？或者將來，我陪師父一起走走看看好不好？”
沈浮白似是看了她許久，才笑著搖頭，如今想來，那笑裏苦澀居多。
他把手放下來，袖子往上一拉，露出一截瓷白勻稱的小臂，只是那沒一點血色的白皙皮膚上，蜿蜿蜒蜒，橫著一道青黑色的線，滲入肌理。
清溪嘶了一聲，不解的看向師父。
沈浮白又把袖子放回來，才說:“師父病了，你方才看到的，是師父身上的寒毒。桃源有火炎地脈，在這裏，我能無事，出去了，就會死。”
在清溪震驚的眼神裏，沈浮白緩緩起身，逆著光，清溪仰著頭看他，只看到一個高大的輪廓，卻沒看見，他臉上落寞的表情。
“小溪兒，師父陪不了你，但師父會一直在這等你。所以，莫傷心。”
師徒兩靜默良久，清溪哭夠了，卻仍垂著頭站了很久。
就在沈浮白想要彎下腰來抱她回去的時候，衣擺忽然被輕輕的扯了扯。
“嗯？”沈浮白好看的眼睛望下去。
“師父，你站好。”清溪的聲音還有些嘶啞，卻說得認真。
沈浮白不明所以的站直了，想看她要做什麽。
就見小姑娘仰著頭看了他一會，忽然撲棱著雙手，像個學飛的鳥兒似的，圍著他轉了一圈。
“？”沈浮白失笑，“這是在做什麽？”
就見清溪停下來笑了，花貓似的臉上盡是滿足。
她說:“師父，我看過啦！”
“什麽？”
“我已經圍著我的全世界走了一圈了！再沒有什麽遺憾了！以後，我也不出去，就在桃源，一直一直陪著師父！”
沈浮白楞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就是那個“全世界”。
不由得笑意更甚。心裏卻似是被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情感註滿。
他勾了下唇，才問:“是嗎？那小溪兒的世界是怎麽樣的呢？”
小小的清溪看著師父的臉，虔誠道:“好看！”
“特別好看！是這天下最最好的！”
那目光太過炙熱，沈浮白被她灼得別開眼，笑罵一句:“小丫頭，從哪裏學來的花言巧語！”
隨後擡手在她腦袋上輕輕一摁：“別以為哄我兩句就沒事了，還不快去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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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好似又過了很多年。
那個會同人撓臉打架的小姑娘長大了，再不會輕易被旁人的言語所影響，只是她依舊喜歡圍著師父轉，就像她說的，那是她的全世界。
而師父手臂上那道蜿蜒的痕，也深深烙在她心裏，一刻不敢忘。
迷迷糊糊間，清溪忍不住想，方才師父擡手時，手臂上是不是已經沒有那道青黑色的痕跡了？
似乎是沒有了，師父的寒毒好了嗎？
回想起來，只記得他手腕上墜著的那顆珠子……
鎖骨上又是一陣灼痛，清溪睜開眼睛，那灼燒感不再是一閃而逝，此時仍然無比清晰。她悶哼一聲爬下床，找了一面銅鏡，將身前的衣領扯開一些，目光一凝。
她的鎖骨處，印著一個覆雜的符號，深深的紫黑色昭示著那不是什麽好東西。清溪的臉色沈下來，她自己就是精通符陣的人，自然看得出那是什麽。
追魂印。
若說宴會上發現的傀儡線只是於魔族沾邊的東西，那這追魂印，就是不折不扣的魔族邪術了。
傀儡只是操控人的肉身，追魂印則印在神魂上，一旦發動，連神魂都可能不保。
當真是惡毒至極。
挽歌這具身體只是個普通的歌女，至多不過是個探子而已，何至於在她身上下此等邪術！
但她的憤怒只是短短一瞬，更多的，是疑惑。
因為她的追魂印旁邊多了一塊紅色的東西，那紅色微微泛著光，邊緣挨著那個印，竟將接觸到的紫黑色都消融了。看起來，就像是在凈化。
這就超出了清溪知道的範圍，她皺起了眉，伸手在那紅色的痕跡上按了一下，而後果然吃痛的嘶了一聲。
灼燒感就是從那來的。
這又是個什麽東西？
作者有話說：
來啦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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