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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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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一場大火後,兩合書院被國學監貼上了封條。

在那之後,炳忠就一直呆在城夜永樂之中,並沒有急於去尋找其他的書院重新就讀。

看著他手拿抹布,魂不守舍的站在雅間中擦拭著圓桌臺面,目光呆滯而又迷離,站在門外的陸喻衿心中很不是滋味兒。

“都五天了,他這樣下去身子會頂不住的。”

同樣在她身側一直觀察的慧琳,不禁嘆道:“自兩合書院出事之後,他就一直是這個樣子,我還沒怎麽見他吃過飯呢。”

回想起最後一次見範岑卿的種種,陸喻衿十分自責:“原來那不是我的錯覺。如果我當時再警覺一點,或許就可以...”

“人們在面臨挫折悔恨之時,如果、假設這些詞都會占據他們的身心。”

這時,祝貽芝走到了她們的身旁:“可惜的是,這些都不存在,時間也不可能倒轉。”

“聽說兩合書院的先生們都因為有郁院正的庇佑而沒有受到株連。”

慧琳道:“子賢先生雖說也被無罪開釋,僅以擾亂執法為由令其在家面壁思過。不過她好像已經與王家斷絕了關系,只身離開之後,便再無所蹤了。”

同時,慧琳為範岑卿葬身火海的命運感到悲嘆的同時,疑惑也隨之而來。

“聽炳忠說岑卿先生有孕在身,可她並未婚嫁,那孩子的生父...”

察覺到祝貽芝略帶責難的眼神,慧琳意識到自己的話很是不妥,便低聲致歉道:“抱歉,我只是在想那個人到底知不知道岑卿先生有孕,能夠多一個人惦念,失言了。”

其實這件事陸喻衿也一直很在意。

據炳忠先前的描述,範岑卿除了與書院的師生整日照面之外,很少與外界的人接觸。

郁老、李勝峰都是有家室的人,且為人極為正派。

突然,她的腦海之中莫名的閃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郭燦...

與此同時,郭燦只身一人走在街上。

街市邊上的布告欄上,有關於嘉獎雲範封賞的通告已經貼了整整四天,早已不再有人關心圍看了。

而在已經賦閑在家的雷人青和張麟征等先生的勸告之下,那些對雲範恨之入骨的學子,也不再去找她的麻煩,以免惹禍上身。

郭燦瞥了一眼布告欄,見下方正在清掃街道的老叟搖頭嘆息道:“這姑娘心可真狠吶,竟然拿自己老師的血來染紅飛黃騰達的地毯,看來這讀了聖賢書,也改不去原本的獸心,人心如此、世態炎涼喲。”

頃刻之間,郭燦仿佛意識到了什麽。

那種感覺,就好像以往一直近在眼前卻忽略的重要事物。

若有朝一日有人這樣對待你重視的人,你又當如何?

顧知愚的質問,不斷在他耳畔回響著。

如今聽來,對他而來恰恰是最直白的諷刺。

行至萬華巷,來到了他從未登門的拂葉齋門前,郭燦始終鼓不起勇氣進去。

正當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默默離去之際,門內突然一盆水朝著他的後背便潑了過來。

駐足回眸,只見岳謙就站在門口,滿目冰冷的看著自己。

“你是故意的嗎?”

“我沒看見有人,如果早知道是你,我會用開水的。”

坐在問診臺旁,郭燦環顧四周簡樸的陳設,問著這滿屋子的藥草氣息,居然有著從未有過的輕松釋然。

岳謙將幹毛巾丟到了他的臉上:“自己擦擦吧。”

“現在看來,我們四個人當中,你活得應該是最輕松愜意的了。”

“是嗎?路都是自己挑的,當初你一定要進欽察監,就應該想到會有如今的身不由己。”

將手中熱茶輕輕放到郭燦的身邊,岳謙也落座於他的正對面,與他隔案相視:“其實要真說到心懷坦蕩,我們兩個都不如知愚,他比我們兩個有勇氣的多。”

雙手捧著熱茶,郭燦垂首低聲問道:“你早就知道了,對嗎?”

見岳謙默然不語,郭燦道:“當初她險被津嶼口的兵卒玷汙,打那之後,她和我們兩個就十分親近。這種事她連一個字都沒有對我提過,你是大夫,她一定會來找你的。”

“沒錯,岑卿是來找我看過診。”

“為什麽不告訴我!”

原本一直鎮定的郭燦,右手握著杯子突然重重地砸在了案上:“如果我早知道的話,事情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一向在別人面前都是平易近人、一笑待人的郭燦,此番的情緒卻異常的激動亢烈,仿佛看似平靜的鐵甕,突然被煮透了沸水頂飛了鍋蓋。

“我是有勸過她要將這件事告訴你,可岑卿她遲遲沒有下定決心。”

看著熱茶濺灑了郭燦滿手,案上亦滿是水光,岳謙雖說神情凝重,卻也鎮定如常,兩人的脾氣秉性仿佛換了個兒:“你應該比誰都明白,岑卿她為什麽一直猶豫。這些年來,你們的關系始終沒有對外公開,除了知愚和我,沒有人知道你們之間的感情,原因何在?”

去找範岑卿的最後一晚,她對自己所說的話,此刻對於郭燦而言依舊歷歷在耳。

我們的立場截然相反。

見郭燦說不出口,岳謙只得長聲一嘆:“因為她很清楚,一旦公開了你們之間的關系,岑卿就會成為你步入仕途的絆腳石。她不願意違背做自己的本心假意附和你,又割舍不下對你的感情。”

話落,岳謙低聲質問道:“你捫心自問,若是當初你知道了岑卿有孕在身,你會放下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了地位和前程,與犬蟲一刀兩斷,而選擇她嗎?”

郭燦默然不應。

這樣的回應完全在岳謙的預料之中,他右手撐著案面緩緩站起身:“你和我們不同,初入仕途時遭受的排擠和打壓,讓你對地位與權勢有著更強的渴望,你想要爬上高處,淩駕於那些曾經欺辱你的人之上,再也沒有人瞧不起你。就是這種根深蒂固的執念,才造成了你和岑卿走到了今天。”

“我這樣有什麽不對?”

濕漉漉的右手緩緩從茶盞移開,郭燦的聲音愈發低沈,充斥著滿滿的不甘:“慜宗之所以會丟失整個西陸而偏安於這座孤島,都是因為官場腐敗、民治混沌,莫說是他手下那些個只會中飽私囊、自食其肥的上下官員,就連他自己的國夫人更是貪婪惡首,竟然拿風災撥付的救災款私自克扣存入地下錢莊,借此攬利。只有將他們推翻,重建新政,老百姓才會有好日子過。”

說罷,郭燦雙手重重的拍在案上:“當初斌兄臨終之前寫過我們的信,難不成你都忘了?他是如何對當朝絕望的情形之下,才走上那條不歸路的!”

“所以,你認為犬蟲可以實現你的願望,這才屈膝投靠?”

岳謙無奈的搖了搖頭:“你怎麽保證,一旦全犬蟲成勢,他們如何不會變本加厲?”

爭論未知之事,本就是各執一詞,不可能會有結果。

兩人誰也說服不了彼此,郭燦也站起身。

“我該走了。”

臨至門前,郭燦下意識瞥了一眼隔壁的蝶鸞鋪,低聲道:“你要小心,他們從未忘記過你的存在,更沒有輕視過你的威脅,接下來他們要清除的對象有很多,你就是其中之一。”

岳謙凝神緊眉,當即追問:“你的意思,犬蟲他們終於要浮出水面行動了嗎?”

可郭燦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淡淡說了一句:“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和身邊人吧,千萬不要步我的後塵。”

有了郭燦的提醒,岳謙自然不敢掉以輕心,他顧不得南兮還在和自己冷戰,立刻掛上了歇業的牌子,跑到了蝶鸞鋪內。

此時南兮正坐在櫃臺邊縫制衣裳,見岳謙突然跑了過來,一臉的訝異。

“你怎麽...”

“先別管那個。”

岳謙湊到了櫃臺前,雙手扶著櫃邊問道:“這幾日可有什麽奇怪的人來過嗎?”

“奇怪的人?”

南兮仔細回憶一番後,微微搖了搖頭:“沒有啊,怎麽了?”

岳謙聽後仍不敢大意,忙囑咐道:“若是有人和你說什麽奇怪的話,你千萬不要搭理他們,也千萬不要和任何人離開。”

見岳謙這般認真,且眼神之中閃現出抑制不住的慌亂,摸不著頭腦的南兮只得木楞楞的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不過你不要緊...”

“岳大夫。”

可正當南兮放心不下,想要問他發生何事之際,便聽著門外有人呼喚岳謙。

二人循聲望去,見吳府的乳娘帶著吳宇已經站在了門外。

“剛剛看拂葉齋的門上掛著歇業牌,本想著來隔壁碰碰運氣的,沒成想您還真的在這裏。”

說罷,乳娘將手輕輕放在了吳宇的肩上:“今日事例行看診的日子,您方便嗎?”

兩人之間原本滿滿熱絡起來的的氛圍,因此一陣風散。

看了一眼南兮,還未等岳謙回應,南兮便又坐了回去,重新操持其面前的針線。

“人家都找到我門兒上來了,快去吧,我們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無奈之下,岳謙只好上千應道:“跟我來吧。”

重開拂葉齋的大門,岳謙在給吳宇診脈之際,發覺乳娘面色有異,且時不時總回頭看向門外,似乎是害怕什麽人找過來。

他本想開口問,卻也不知如何問起,只得就此作罷。

看完診正欲開藥之際,乳娘卻低聲懇求道:“不知大夫能不能多開一些?”

“怎麽?”

正欲擡筆的岳謙,借著這個機會便順勢問道:“你們要出遠門嗎?”

對此乳娘支支吾吾也說不上來,岳謙感覺情形似有不對,卻也還是照著她的請求多開了兩個療程,順帶也將藥方給了她。

再三拜謝之後,乳娘便匆忙領著吳宇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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