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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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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自情報順利送出後,一連過了三日。

每天到國尉署點卯的顧知愚,都在等待著津嶼口那邊送來的消息,直到現在,依舊是風平浪靜。

這使得他感到氛圍有些不尋常。

他也曾向同列軍議參與研擬戰法的袁司丞打聽,對方卻也是一問三不知。

不得已,他打算放班之後去找聶曦商量看看。

可剛一放班,他出了國尉署的大門,卻見有一人已然在等著自己了。

那就是李透,手中還拎著一直提袋,裏面隱約可見湛清碧綠的茼蒿葉。

“你在等我嗎?”

沿著臺階緩緩移步上前,顧知愚微微笑問:“理政院那麽忙,你怎麽有閑暇過來?”

“聽你這口氣,像是不想看到我?”

李透眉尖微挑笑問:“虧得我早些放班,去集市買了一些你平日愛吃的菜,打算帶你一起去我家吃飯。”

末了,她不忘說道:“父親也想見見你。”

“李知政要見我?”

下意識間抽動了的嘴角,迅速被抹平,看不出顧知愚臉上到底是掛著笑,還是沒笑:“自我回來至今還沒有登門拜訪過他,雖說是忙於公務,不過確是失禮。”

“你還知道呢。”

李透笑道:“不過父親也很清楚,你剛剛被調任太府城,手頭的事情肯定不少,所以才挑今天讓我來找你的。”

“久別登門,我這空著收去總歸於心不安。”

顧知愚回說:“這樣吧,你先回去告訴李參政一聲,就說我晚上一定到。不過小冉一個人在家,你也知道她腿腳不便,我也要安頓一下才能放心。”

對此李透也表示理解:“也好,那我先回去等你,你可要早些來。”

目送李透遠去,顧知愚方才邁著沈重的腳步,轉身往家走。

約一個時辰後,他提著一只酒壇子,站在了一座院墻的正門口。

原地矗立了片刻,顧知愚取出了一粒先前岳謙交給他的解酒丸,含在口中之後,這才伸手敲門。

“來了來了。”

未等門開,李透的聲音便先行自門縫內傳出。

一開門見顧知愚站在了門口,她微微笑道:“快進來吧,父親正在等你呢。”

跟著李透穿過滿是各類精美盆栽的中庭,顧知愚在正廳見到了正背對著自己,手握剪刀修剪面前五針松盆景的中年男子。

而他的身旁,也站在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女子,雙手捧著承盤,上面擺放著被剪下的一些零碎松枝。

“父親,知愚他來了。”

“喔,真是稀客啊。”

男子將剪刀輕輕擱在了旁立女子捧著的承盤之上,並對她交代了一句:“文英,你先下去吧。”

文英聽罷,微微欠身施禮後,便靜靜的離去了。

經過顧知愚身旁時,她也不忘點頭向其致意。

待到視線從文英身上移回窗邊,李知政已然轉過身,一臉慈愛的看著自己。

“嗯,這麽長時間不見,你精神了不少。”

顧知愚畢恭畢敬的回說:“若非李知政當年出手相救,知愚早就成為了孤魂野鬼。若無您費勁心力栽培指點,知愚亦不會有今日之地位。”

聽顧知愚這般說,李知政擺手笑了笑:“這裏不是國尉署,你無需如此拘謹,就像在家裏一樣放松一些。”

話落,李參政慢慢邁步走了上來:“從藍蛇新兵營到津嶼口,再到今日,你所有的成就都源自你自己的努力和天分,我只是幫你鋪條路罷了,是你自己靠實力證明當年我沒有看錯人。”

兩人近在咫尺,眼看著李參政如父親一般擡手輕撫自己的左肩,顧知愚一動未動。

直到李參政註意到他手中拎著的酒壇子,便笑問:“喲,你還給我送禮啊?”

“豈敢豈敢。”

顧知愚忙後退一步,李參政的手因此而自然滑落。

他擡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此乃窖藏的三芝醇,不成敬意。”

雙手抱著酒壇子湊到了鼻下聞了聞,李參政微微笑道:“這人吶,上了年紀總是念舊的,喝來喝去還是覺著家鄉的三芝醇最順口。”

說罷,他將酒壇遞給了一旁的李透,仍不忘向顧知愚表示感謝:“難為你還記得我的喜好,有心了。”

李透接過話來:“知愚,你陪父親先下會兒棋吧,等到菜上桌了,我再來叫你們。”

“嗯,小透不說我倒忘了。”

李參政看向了兩座茶案之上擺著的棋盤和棋盅:“好久沒和你一起對弈了,我還記著你十歲離開我身邊去新兵營時,就可以贏我了,這些年來小透忙於公事,新收的養女文英又不敢贏我,這棋盤已經空置許久了,正好你來了,陪我手談一局如何?”

顧知愚拱手回道:“李參政有此雅興,知愚自當奉陪。”

“好。”

他十分自然的拉著顧知愚那僵硬的手,分別落座於茶案兩側。

執黑子先行落於棋盤,李參政開口道:“怎麽樣?這段時間在軍略司待的可還順心?”

顧知愚伸手撚起棋盅內的一粒白子,落於星位回說:“人際上倒也沒什麽阻礙,算得順心。”

這時,李參政擡眼看著他:“聽說,前幾日的秘密軍議,你也有參與?”

被突然這麽一問,顧知愚一時楞住了,無以作答。

“不必緊張。”

見他如此反應,李參政咧嘴笑道:“我知道這對於你們而言是最高機密,不過你應該很好奇,為何我會知道吧?”

轉念一想,顧知愚很快便有了答案:“莫非,宗上審閱我們的戰略詳表時,您也在旁?”

“聰明。”

李參政擡起右手食指點了點他:“雖然你們辛苦了整整三天,不過還是要向你說聲抱歉。那份戰略詳表被發出之後,還沒上前往津嶼口的船,就被截了回來。”

此話一出,顧知愚內心猛地一顫,指尖暗暗家中了捏著白子的力道。

“可是我們的偷襲戰略有何不足?”

他鎮定如常,再度落子。

“不然不然。”

相繼落子之餘,李參政則笑道:“宗上對你們所布設的戰法很滿意,只是他改了主意,並不打算和大羊夾擊西陸了。”

“什麽?”

顧知愚以為自己聽錯了:“宗上不是一意想要反攻西陸,收覆失地嗎?”

“話是這麽說沒錯。”

李參政端起了棋盤旁的茶盅,放到唇邊輕輕吹拂著升騰的熱氣:“不過有人對宗上諫言,說大羊居心叵測,我們此番若是和他一起進兵夾擊西陸的話,那麽縱使對岸武宗最終潰敗,那時我們也將元氣大傷。”

說罷,他將手中的茶盅輕輕擱在了岸邊,俯身直視著顧知愚的雙眸問說:“想想看,大羊為什麽暗地裏給我們武器錢糧,還是為了利用我們來牽制武宗。真要是武宗沒了,我們對大羊來說,還有利用的價值嗎?”

顧知愚點頭道:“所以,即便是我們最後慘勝,也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到那時大羊會趁勢連我們一起收拾掉,一舉將西陸和帆公島收入囊中。”

“對咯。”

李參政笑著靠在椅背上:“所以啊,咱們的宗上雖然一直嘴上仰賴大羊,可他心裏明白得很,難道會看不出自己有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險?所以他下令撤回了作戰計劃,一方面對大羊虛以委蛇、佯裝出兵,另一方面按兵不動,坐山觀虎鬥。”

“的確,這樣對我們而言,可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高的利益。”

想到這裏,顧知愚又問:“是何人對宗上進此諫言?”

見李參政笑而不語,顧知愚頓時目露異色:“是參政您?”

“怎麽?”

李參政笑問:“你是覺著我不可能進這樣的諫言?還是覺著我沒有此等見識?”

“知愚不敢。”

顧知愚忙躬身垂首,連聲致歉道:“方才失言,還請見諒。”

“無妨無妨。”

擡手示意顧知愚起身的李參政,面上笑容不改:“這些話除了你和小透之外,我沒有對其他人說起過,你可知為何?”

“請恕知愚魯鈍。”

“其實你心裏明白得很。”

看著顧知愚在自己面前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李參政翹起腿抄著手斜眼看著他:“其實你父母真的很會給你起名字。‘知愚’,能夠知曉愚昧為何物,並看清他人之愚昧,方為智者。我倒是並不反感你經常展露自己大智若愚的一面。”

說罷,李參政對其語重心長的說道:“以你的能力、你的天分,將來的成就絕不在凡人之列,我對你寄予厚望,這一點,你要時刻牢記。”

其實類似這樣的話,顧知愚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

他起身對著李參政拱手道:“李參政請放心,知愚一定會堅定履行自己的使命,絕不會令參政失望。”

聽了他這番回答,李參政略微笑了笑,隨即點了點頭:“那就好,你要好好努力,等你在國尉署累計了足夠的人望和資歷,我會尋機將你調到參政院來,讓你熟悉政務,以備將來。”

這時,文英靜靜上前,對著李參政欠身稟說:“義父,兄長說飯菜都已經上桌了,您與客人可以入席了。”

“客人?”

李參政哈哈大笑道:“文英,知愚可不是客人,雖說這小子一直不肯接受我收他做義子,不過我可是一直將他視若己出的。”

說罷,李參政看了一眼棋盤上的黑白子布局,再度笑道:“照現在的棋面上看,是我略占上風,不過你有好幾處暗手留在那裏,真要是繼續下下去的話,結果如何還尤未可知。”

顧知愚沒有回應,而是起身擡手道:“參政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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