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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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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出了國尉署後門,陸喻衿未敢有片刻停留,快步趕回了城夜永樂。

照先前祝貽芝所交代的那樣,即便是回來之後,她也沒有和其他人說及此事,而是直奔後院祝貽芝的寢室,將懷裏揣著的菜單交到了祝貽芝的手上。

閱完了手中的菜單後,只見祝貽芝嘴角微微上揚,隨即回到了案邊落座,重新取出了另一張紙。

見祝貽芝似乎要寫些什麽,陸喻衿趕忙站到案側幫其研磨。

對此祝貽芝也並未回避什麽。

在陸喻衿看來,祝貽芝只是將上面所寫的菜名打亂了順序,重新又寫了一遍而已。

“可是知愚親自將菜單交給你的?”

在抄寫的過程中,祝貽芝雖然沒有擡頭,卻冷不丁問了這麽一句。

陸喻衿點頭應道:“嗯,是他給我的,還說要立刻交到您的手上,不能耽擱。”

聽罷她的回答,祝貽芝微微點了點頭,此時已經抄了大半。

“途中你可有拆開看過?”

“沒有。”

沒有任何猶疑,陸喻衿當即搖頭否認。

見她這般反應,祝貽芝方才停筆擡頭仰視著她,淡淡笑道:“你別多想,我沒有防備你的意思。其實打從將這件事托付於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沒什麽好對你隱瞞的了。”

話落,祝貽芝擡起左手按在了顧知愚所寫的菜單之上,並朝著陸喻衿面前推了推。

“你可知明明是同一份菜單,我為何要重抄一份?”

其實陸喻衿也一直覺著蹊蹺,待到祝貽芝將手移開,定睛細看,瞬間瞪大了雙眼。

“這是...”

她驚訝的發現,以自己橫向看過去的視野之中,自最後一列字由下而上看去,竟然是這樣的八個字:斬(鹵香白斬雞)切(五仁切糕)吳(吳江白灼蝦)東(東坡肉),三(三鮮燴)甜(燕窩甜羹)萊(萊陽疙瘩湯)曲(上品曲曲菜)。

“暫且勿動,三天來取。”

照著諧音讀了一遍,陸喻衿不禁嘆道:“虧得這家夥想得出來,這要是誰看到了,能知道他在利用菜單向外面傳遞消息?”

“話也不能這麽說,雖說你機靈精巧,可畢竟是還是外行人,這要是落在了欽察監那些人的手中,看出其中端倪,也就是時間早晚的事情罷了。”

祝貽芝將原樣菜單折好,起身走到了燭臺前,將其點燃,眼看著直至快要燒到手指之時,才打開香爐蓋,將其輕輕丟了進去。

爐蓋合上,一縷刺鼻的白煙自裏面升騰。

微微點頭之餘,陸喻衿問道:“既然顧知愚的意思已經如此直白了,那看來關鍵的節點,就在第三天了。”

祝貽芝擡手輕撫其肩,歉疚之情溢於言表:“真對不起,知愚把你交給我,再三囑咐要給你一個舒心歸處,不要受我們牽連,可到底還是把你給扯進來了。”

“館娘不必這麽說。”

陸喻衿輕輕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肩上的右手背:“此番不止是你們的事,他們要舉兵偷襲梧州,那是我的故鄉,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更是我父母先人墳冢安息之所,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去攪擾他們的清凈。”

說罷,她沖著祝貽芝笑道:“再說了,您當初也給了我選擇的權力,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祝貽芝看得出來,陸喻衿嘴上毫無關系,可內心的忐忑和恐懼,卻在眼神之中無法掩蓋。

她回身拾起了墨跡已幹的菜單,遞到了陸喻衿的面前:“你去吩咐後廚,立刻按照上面的菜色進行準備,待會兒前去送飯時,我會安排馬車替你送到國尉署後門口,但門內的事,就只能靠你自己了。若是有什麽,你就聽知愚的安排。”

陸喻衿笑道:“別人我也不認識啊。”

在陸喻衿的催促之下,後廚不到半個時辰便將所有的菜全數燒制完畢,並且按照菜單所寫分成八個食盒,由小廝親自送到備好的馬車上。

站在前廳看著陸喻衿登上馬車,小孟頓感奇怪,便問身旁的慧琳道:“問她什麽也不說,到底是什麽客人吶?這樣神神秘秘的,還只讓小鹿一人去送。”

慧琳低聲制止道:“做好我們自己的事即可,不該問的別問。”

馬車緩緩行至國尉署後門方止,陸喻衿先行下車,上前拉動門環敲了敲。

很快,那名守衛再度開門,一切和之前沒什麽不同。

唯一例外的,是門內已然有一木輪推車。

陸喻衿心想,這定然是用來放置食盒的。

先前嚴令不得有除她之外的人進入,所以陸喻衿只得自己兩個兩個的拎著,分三趟才將食盒全數堆到了推車之上。

氣喘籲籲的她,看著守衛逐一將食盒的蓋子打開,確認裏面沒有摻雜與食物無幹之物,並抽樣驗毒無誤後,才一一將盒蓋覆原。

“走吧。”

他於前方引路,陸喻衿推車尾隨其後,再度回到了先前那件獨屋門前。

守衛照例敲門稟報說:“諸位大人,飯菜已送到。”

少時,門便被推開。

又是顧知愚只身走出,當他再度見到陸喻衿時,內心似被麻繩緊緊捆綁一樣,卻也無可奈何。

陸喻衿見他繃著張臉,似乎很不想看到自己,也不和他多說,便對著身旁木輪車上的八只食盒伸手道:“這些食盒上面都分別以貼上了寫有菜名的字條。”

瞥了一眼食盒蓋兒上的一張張醒目字條,顧知愚冷冷回道:“行了,我拿進去就是了。”

“是,將軍。”

乖乖讓身退到了一邊,陸喻衿眼睜睜看著他單手便提起了四只食盒,多少有些瞠目。

“對了。”

轉身之際,顧知愚不忘說道:“晚食於戌時之後送來,屆時我們都不在此處,會有人帶你一一送到房間門口。若有什麽變化的,我會在菜單上寫明。”

陸喻衿心領神會躬身道:“小鹿明白。”

夜間酉時,陸喻衿準時出現在了國尉署後門。

有了兩次的經歷,她內心的緊張感慢慢得到了舒緩。

然而當她將食盒全數拎進門內的木推車上時,卻又出現了另一名官服裝扮的女子。

她上前說道:“晚間與白日不同,你要一一送至各位大人房間,難免會有接觸,照例進出都要搜身,請見諒。”

有這樣一出是陸喻衿所沒有想到的。

“還好是女子搜身。”

她擡起了自己的雙臂,任由女官從上到下在自己身上仔細摸索,而守衛則背對著自己照常檢查菜品。

雙方皆沒有發現異常,彼此相識點頭後,女官便退回了原位。

而守衛則帶著自己前往沿著竹林小徑,前往位於國尉署內的另一處僻靜的宅院。

推開遠門,其內三面皆是燈火通明的屋舍。

守衛就站在門口,什麽話也不再說。

“那個,我總該知道哪份送到哪個吧?”

她疑問沒有得到任何回覆,守衛就好似不會說話的木樁,矗立在門檻內。

見此情形,陸喻衿只得先行將車推到左側,徒步近身上前一看,方才得知門上都已經貼好了對應的菜單。

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氣,她便拎起食盒上前輕聲敲門。

左側三間分別是栗正哲、帥卦民,最後一間給自己開門的,是聶曦。

門敞之際,仰頭看去,陸喻衿便覺著眼前這人頗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聶曦也有著同樣的感覺,只是沒有多問罷了。

順著方向右拐,從左至右分別是虞遜、童竹谷和秦勇歸的房間。

前兩者都只是接過了食盒,除了虞遜向自己道謝之外,童竹谷和秦勇歸甚至連瞧都不瞧自己一眼。

右轉至最右側的一派屋舍,其中第一間並無燈火,門口也沒有貼上菜單,於是她便拎起食盒朝著第二間走去。

這間屋子裏住著的,是軍略司司丞袁佐。

陸喻衿照例輕輕敲門,袁佐一開門見著她生的俏麗,一整日的憋悶無以宣洩,便頓時心生邪念,伸手接過食盒時,還刻意摸了陸喻衿的手。

在城夜永樂往來於各雅間內外,這樣的情形她早就見怪不怪了。

而這,也不是她與袁司丞第一次見面。

先前在雅間上菜之時,他便垂涎於陸喻衿的美色,好幾次想要借機撫摸她的身體,都被陸喻衿談笑之間擋開了。

“真沒想到,來送飯菜的人居然是你啊。”

她攥著陸喻衿的手就不松開,不斷的摸著她的手背,還小聲抱怨道:“祝館娘也真是的,居然讓你這小身板來回奔波,也太不憐香惜玉了。”

“袁司丞說笑了。”

此番他色心再起,陸喻衿淺笑之餘,慢慢將手抽了出來:“我只是個女侍而已,又不是什麽大家閨秀,怎當得起憐香惜玉這四個字。”

正當袁司丞想要再度伸手之際,她已然悄悄退了了兩步,與之拉開了距離:“小女子還要送下一位大人,告辭了。”

這一切,都被站在門口的守衛看在眼裏。

除此之外,還有站在門內裂縫窺望著一切的顧知愚。

他悄無聲息的將門縫合上,靠在門框邊垂首,一番若有所思。

很快,陸喻衿便拎著最後一方食盒來到了他的門口,照例擡手敲門。

聽到敲門聲,他便緩緩拉開門。

彼此隔著一道門相望,立於門檻之外的陸喻衿雙手拎起食盒遞近他面前。

咫尺四目靜視,燈臺曳火凝滯。

心中千言不盡。

擡起右臂接過食盒,他什麽也沒有說,只靜靜擡手扶著門邊,緩緩將門帶上,將陸喻衿關在了門外。

對著關閉的屋門,陸喻衿方才緩過神來。

她回到了木輪車旁,約過了兩炷香的時間,才上前小心翼翼的一一敲門收取餐盒。

經過袁司丞門前時,同樣避免不了一番糾纏。

好不容易擺脫,一想到馬上就要去顧知愚那裏,她心中莫名的一陣輕松。

甚至還有一絲絲的期待。

可當她剛剛轉身,卻發現食盒已經放在了門外。

她連敲門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翌日晚上,依舊是一樣。

眼看著,就剩下最後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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