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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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離了萬華巷，顧知愚又驅車輾轉進了中正巷。
挑簾望去，這裏的房屋店鋪明顯要比入城時和萬華巷所看到的，要高大許多，也密集許多，且街上的人也慢慢多了起來。
頭戴鬥笠的顧知愚，刻意將前沿壓低至鼻梁處，加之夜色昏暗，常人根本不會註意到他的長相，也不那麽顯眼。
陸喻衿也放下了側簾，不再四處探看。
馬車駛進窄巷，至一處圍墻中的小門口緩緩停了下來。
“下車吧。”
隔著布簾低聲對廂內交代了一句，顧知愚便先行下車來到門前。
掀簾下車後，陸喻衿直覺眼前巷子黑洞洞的，還有一陣陣腥臭氣息撲面而來。
這與方才自己短短瞥見的中正巷繁榮之景相比，簡直判若兩地。
若非隔著高出人一頭的圍墻內還有喧囂之聲，她真懷疑自己又回到了萬華巷。
咚。
咚咚咚。
咚咚。
聞聲看去，顧知愚拉動小門上的銅環，分三次節奏不一的敲動著門。
少頃，門栓被緩緩抽離的聲響便自門縫中鉆了出來。
小門漸漸拉開，只見一小廝裝扮的少年探出頭來，原本還滿眼謹慎的他，將手中提燈擡高，看清了顧知愚的臉，這才陰雲轉晴，一臉欣喜道：“顧將軍，真是您啊。”
顧知愚也淡淡笑道：“炳忠，好久不見了。”
與此同時，陸喻衿也借由炳忠手中的提燈看清了他。
方方正正的臉雖略顯稚嫩，卻是朝氣蓬勃，尤其那對劍眉秀目，令人印象深刻。
從年歲上看最多也就十五六歲，比自己還要小一些。
見炳忠瞧見了身後的陸喻衿，顧知愚低聲道：“祝姨她在嗎？”
“在在在。”
一見到顧知愚，炳忠似乎有說不完的話，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趕忙讓開身子：“我這就帶您去見她。”
進麽後，炳忠探頭看了看巷道兩側，確認無人後才小心翼翼的將門關上，隨即在前方引路領著顧知愚和陸喻衿穿廊道而過。
“最近課業如何？”
經券門時，顧知愚不忘問道：“晚上要在城夜永樂這邊幫忙，白日裏還要去兩合書院聽課，肯定特別累吧？”
“不累。”
炳忠看起來神采奕奕：“館娘對我們都很好，再者岑卿、麟征、勝峰、人青還有子賢，這幾位先生都學識淵博，感覺怎麽學都學不過來呢，哪兒有功夫去累啊。”
“這幾位不僅博古通今，更是人品端方，除了岑卿先生最為年輕之外，餘者皆具長者風範，你要多向他們虛心求教。”
顧知愚聽罷微微點頭，欣慰笑道：“我已被調回太府城了，往後得閑可以經常見面，順便去看看素恒和明正這些孩子，也可以時常探望幾位先生和郁老院士。”
“當真？”
尚未掙脫稚氣的炳忠聽罷，高興到蹦起了步子來：“那真是太好了，我明兒就去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去，他們一定也很開心的。”
“抱歉，失禮了。”
察覺到身後還有陸喻衿跟著，炳忠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方才收斂情緒，刻意咳嗽了兩聲後，微微側臉對陸喻衿說道：“前樓是賓客匯集之地，難免有些嘈雜，我領二位去後院廂房。”
陸喻衿倒覺著炳忠很是直爽，不藏著掖著，頗為中意，回起話來也十分親切：“有勞了。”
見陸喻衿說話完全沒有距離感，炳忠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領至偏廂後，炳忠將門推開，站在門邊對二人說道：“請兩位在此稍後，館娘正在前樓應酬，我這就去請她過來。”
待到炳忠離去，顧知愚十分自然的走進屋內，拉出圈椅道：“坐吧。”
“看來你和這家叫城夜永樂的館娘很是相熟。”
陸喻衿不急著入座，而是仔細打量了廂房內古質典雅的陳設：“而且，這位館娘還很有品味。”
“貴客謬讚，令人不甚欣喜。”
未待顧知愚回應，門外便有人應聲。
目掃門前，只見應聲者已然邁過門檻。
細細瞧來，她雖明顯年長，卻風韻猶存，一身著彩繡錦服，華貴卻不庸鄙；妝容艷麗不顯俗氣，反襯其麗質，舉手投足恍若仙氣縈繞，嘆為觀止。
見陸喻衿目光呆呆的，直楞楞戳在原地，顧知愚便主動上前拱手行禮：“祝姨。”
“好了好了。”
館娘上前擡臂便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一番上下打量後，滿是欣慰的輕撫其手背：“飽經風浪卻依舊強健，這我就放心了。”
“多謝祝姨掛念，知愚在津嶼口一切都好。”
這才緩過神來的陸喻衿，看著雙手緊握的兩人，四目相對之間溫情滿滿，尤其是館娘，雙目瀲光潺潺，淚水極度奪眶欲滴，言辭哽咽，好似一對久別重逢的母子。
然而，從他們彼此的稱呼來看，顯然不是。
“看看，光顧著說話了，竟將客人冷落在一邊，真是失禮。”
館娘伸手抹去眼角收斂情緒，轉身朝著陸喻衿走來：“來來來，姑娘快請入座。”
“多謝館娘。”
話語間，陸喻衿註意到館娘依舊挽著顧知愚的手，直到三人分別落座，這才放開。
少頃，炳忠端上茶點，自陸喻衿起依次端上，而後恭恭敬敬退出了廂房之外。
“這些點心是我隨手做的，姑娘莫嫌粗糙，請隨意些。”
摞成四角塔狀的棗泥酥、杏仁餅以及花生糕，擺在了雕花木紋淺碟上，被館娘輕輕推到了陸喻衿的面前。
“多謝。”
陸喻衿微微只要起身點頭致意。
自案上看，三疊點心幾乎完全偏向於陸喻衿面前，與對向而坐的顧知愚有著明顯的距離。
陸喻衿暗自思忖：可見顧知愚先前說自己不吃甜食，是真的。
隨即，館娘又將茶盞推向了顧知愚面前：“這是你平素最愛喝的苦丁茶，上個月南嘉的茶商送了我些，我便替你存著。”
聽到館娘提及“茶商”二字，勾起了陸喻衿尚未平覆的心裏創傷。
而見她低頭不言語，顧知愚也猜到了她的心思，便對館娘說道：“祝姨，我們借一步說話。”
二人離席來到右側耳室帳幔邊，顧知愚將有關於陸喻衿的一切，都告訴了館娘。
了解事情原委，館娘暗自回眸看了一眼坐在案上不動茶點的陸喻衿，轉而嘆息道：“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同時，她也猜到了顧知愚的打算：“所以，你想將她安頓在我這裏？”
“不錯。”
顧知愚點頭回道：“雖說我離開了津嶼口被調回來，不過相較於前線戰事的驚濤駭浪而言，太府城內的暗流洶湧則更加令人防不勝防。我的處境祝姨您也知道，若是讓別人知道她是我帶回來的，對她而言麻煩會一直持續下去，而且是致命的。”
“不必多說。”
館娘沒有任何遲疑，立刻允諾了他：“我這裏龍蛇混雜，一個普通的女子在此不那麽紮眼，這比將她安置在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安全，這一點你考慮得很周全。”
一語方落，姑娘又沖著顧知愚笑道：“再說了，你可不隨便開口求人，這點面子我總要給你的。”
察覺到館娘的笑容有異，頗有調侃之意，顧知愚連忙解釋道：“祝姨您誤會了，她此番落難多多少少也與我有關，如今她無家可歸，我只是...”
“行了行了，我可什麽都沒說，你小子慌什麽？”
館娘挑眉笑了笑：“這人呢，我就收下了，若是你沒意見的話，先讓她在這裏熟悉兩日，而後讓炳忠和慧琳帶著她，你覺著如何？”
言語戲謔之意猶在，令顧知愚略顯難堪。
不過兩人並未當真，顧知愚也十分配合的拱手回道：“祝姨說了算。”
瞧著兩人站在帷幔邊嘀嘀咕咕個不停，陸喻衿也不便上前探聽，只得捏起一枚花生糕放在嘴邊。
“嗯，這還叫隨手做的？”
陸喻衿滿臉驚詫：“這家夥認識的人，手藝都這麽好嗎？”
不及她多想，顧知愚和館娘便回到了案前。
顧知愚朝著館娘伸手，對她介紹道：“這位是城夜永樂的館娘，以後你就在此做事，衣食住行都由館娘來替你安頓。”
“城夜永樂？”
陸喻衿眉心微蹙，一臉好奇的問道：“是否煙花之地？讓我歌舞陪酒，這我可做不來。”
“煙花之地？”
館娘忍不住掩口笑了笑。
而顧知愚則滿目嚴肅的低聲訓斥道：“說話過過腦子，這間城夜永樂是太府城內最大的酒樓，不是你所想的那種齷齪之地。”
“無妨無妨。”
館娘擡手制止顧知愚：“她也是剛來的嘛，正所謂不知者不怪。”
而後，她上前坐在了陸喻衿的身側：“你不必擔心，既然是知愚和我打了招呼，力所能及之下，我一定好好照顧你。但世上沒有白吃之食，總要用自己的雙手勞動換來回報，這個道理，陸姑娘應當不難明白吧？”
見著館娘的第一眼，陸喻衿心中便有莫名的親切感，完全沒有陌生人的隔閡，交談起來十分自然隨意。
“說實話，直到進入這間廂房，我還一直擔心自己接下來的境遇。”
說罷，陸喻衿話鋒一轉，對著館娘笑道：“不過，當我看到您之後，這種顧慮就打消了。”
“所以，我可以理解為你願意留下嗎？”
在陸喻衿對自己點頭表態後，館娘朝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那我就代表城夜永樂的所有兄弟姐妹，歡迎你的加入了。”
一見此等手勢，陸喻衿頗感陌生，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而顧知愚則解釋道：“此乃大羊國的握手禮，這裏的官僚與他們交往頻繁，無形之中，他們的風俗習氣也傳了進來，以後你還會看到更多，不管你喜不喜歡，都要熟悉。”
“原來如此。”
陸喻衿聽罷伸手與館娘相握：“往後，請館娘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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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麽後，炳忠探頭看了看巷道兩側，確認無人後才小心翼翼的將門關上，隨即在前方引路領著顧知愚和陸喻衿穿廊道而過。
“最近課業如何？”
經券門時，顧知愚不忘問道：“晚上要在城夜永樂這邊幫忙，白日裏還要去兩合書院聽課，肯定特別累吧？”
“不累。”
炳忠看起來神采奕奕：“館娘對我們都很好，再者岑卿、麟征、勝峰、人青還有子賢，這幾位先生都學識淵博，感覺怎麽學都學不過來呢，哪兒有功夫去累啊。”
“這幾位不僅博古通今，更是人品端方，除了岑卿先生最為年輕之外，餘者皆具長者風範，你要多向他們虛心求教。”
顧知愚聽罷微微點頭，欣慰笑道：“我已被調回太府城了，往後得閑可以經常見面，順便去看看素恒和明正這些孩子，也可以時常探望幾位先生和郁老院士。”
“當真？”
尚未掙脫稚氣的炳忠聽罷，高興到蹦起了步子來：“那真是太好了，我明兒就去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去，他們一定也很開心的。”
“抱歉，失禮了。”
察覺到身後還有陸喻衿跟著，炳忠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方才收斂情緒，刻意咳嗽了兩聲後，微微側臉對陸喻衿說道：“前樓是賓客匯集之地，難免有些嘈雜，我領二位去後院廂房。”
陸喻衿倒覺著炳忠很是直爽，不藏著掖著，頗為中意，回起話來也十分親切：“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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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炳忠離去，顧知愚十分自然的走進屋內，拉出圈椅道：“坐吧。”
“看來你和這家叫城夜永樂的館娘很是相熟。”
陸喻衿不急著入座，而是仔細打量了廂房內古質典雅的陳設：“而且，這位館娘還很有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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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娘上前擡臂便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一番上下打量後，滿是欣慰的輕撫其手背：“飽經風浪卻依舊強健，這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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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緩過神來的陸喻衿，看著雙手緊握的兩人，四目相對之間溫情滿滿，尤其是館娘，雙目瀲光潺潺，淚水極度奪眶欲滴，言辭哽咽，好似一對久別重逢的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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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間，陸喻衿註意到館娘依舊挽著顧知愚的手，直到三人分別落座，這才放開。
少頃，炳忠端上茶點，自陸喻衿起依次端上，而後恭恭敬敬退出了廂房之外。
“這些點心是我隨手做的，姑娘莫嫌粗糙，請隨意些。”
摞成四角塔狀的棗泥酥、杏仁餅以及花生糕，擺在了雕花木紋淺碟上，被館娘輕輕推到了陸喻衿的面前。
“多謝。”
陸喻衿微微只要起身點頭致意。
自案上看，三疊點心幾乎完全偏向於陸喻衿面前，與對向而坐的顧知愚有著明顯的距離。
陸喻衿暗自思忖：可見顧知愚先前說自己不吃甜食，是真的。
隨即，館娘又將茶盞推向了顧知愚面前：“這是你平素最愛喝的苦丁茶，上個月南嘉的茶商送了我些，我便替你存著。”
聽到館娘提及“茶商”二字，勾起了陸喻衿尚未平覆的心裏創傷。
而見她低頭不言語，顧知愚也猜到了她的心思，便對館娘說道：“祝姨，我們借一步說話。”
二人離席來到右側耳室帳幔邊，顧知愚將有關於陸喻衿的一切，都告訴了館娘。
了解事情原委，館娘暗自回眸看了一眼坐在案上不動茶點的陸喻衿，轉而嘆息道：“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同時，她也猜到了顧知愚的打算：“所以，你想將她安頓在我這裏？”
“不錯。”
顧知愚點頭回道：“雖說我離開了津嶼口被調回來，不過相較於前線戰事的驚濤駭浪而言，太府城內的暗流洶湧則更加令人防不勝防。我的處境祝姨您也知道，若是讓別人知道她是我帶回來的，對她而言麻煩會一直持續下去，而且是致命的。”
“不必多說。”
館娘沒有任何遲疑，立刻允諾了他：“我這裏龍蛇混雜，一個普通的女子在此不那麽紮眼，這比將她安置在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安全，這一點你考慮得很周全。”
一語方落，姑娘又沖著顧知愚笑道：“再說了，你可不隨便開口求人，這點面子我總要給你的。”
察覺到館娘的笑容有異，頗有調侃之意，顧知愚連忙解釋道：“祝姨您誤會了，她此番落難多多少少也與我有關，如今她無家可歸，我只是...”
“行了行了，我可什麽都沒說，你小子慌什麽？”
館娘挑眉笑了笑：“這人呢，我就收下了，若是你沒意見的話，先讓她在這裏熟悉兩日，而後讓炳忠和慧琳帶著她，你覺著如何？”
言語戲謔之意猶在，令顧知愚略顯難堪。
不過兩人並未當真，顧知愚也十分配合的拱手回道：“祝姨說了算。”
瞧著兩人站在帷幔邊嘀嘀咕咕個不停，陸喻衿也不便上前探聽，只得捏起一枚花生糕放在嘴邊。
“嗯，這還叫隨手做的？”
陸喻衿滿臉驚詫：“這家夥認識的人，手藝都這麽好嗎？”
不及她多想，顧知愚和館娘便回到了案前。
顧知愚朝著館娘伸手，對她介紹道：“這位是城夜永樂的館娘，以後你就在此做事，衣食住行都由館娘來替你安頓。”
“城夜永樂？”
陸喻衿眉心微蹙，一臉好奇的問道：“是否煙花之地？讓我歌舞陪酒，這我可做不來。”
“煙花之地？”
館娘忍不住掩口笑了笑。
而顧知愚則滿目嚴肅的低聲訓斥道：“說話過過腦子，這間城夜永樂是太府城內最大的酒樓，不是你所想的那種齷齪之地。”
“無妨無妨。”
館娘擡手制止顧知愚：“她也是剛來的嘛，正所謂不知者不怪。”
而後，她上前坐在了陸喻衿的身側：“你不必擔心，既然是知愚和我打了招呼，力所能及之下，我一定好好照顧你。但世上沒有白吃之食，總要用自己的雙手勞動換來回報，這個道理，陸姑娘應當不難明白吧？”
見著館娘的第一眼，陸喻衿心中便有莫名的親切感，完全沒有陌生人的隔閡，交談起來十分自然隨意。
“說實話，直到進入這間廂房，我還一直擔心自己接下來的境遇。”
說罷，陸喻衿話鋒一轉，對著館娘笑道：“不過，當我看到您之後，這種顧慮就打消了。”
“所以，我可以理解為你願意留下嗎？”
在陸喻衿對自己點頭表態後，館娘朝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那我就代表城夜永樂的所有兄弟姐妹，歡迎你的加入了。”
一見此等手勢，陸喻衿頗感陌生，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而顧知愚則解釋道：“此乃大羊國的握手禮，這裏的官僚與他們交往頻繁，無形之中，他們的風俗習氣也傳了進來，以後你還會看到更多，不管你喜不喜歡，都要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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