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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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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初醒

“我來吧,”

賀尚軒瞧著小姑娘腦袋隨著這馬車一晃一晃,睡得也不踏實,自然而然地走到她身邊。

“是,”

春枝把披風遞了過去,戰戰兢兢地退到角落。

馬車一路平穩,車軲轆滾動,小姑娘聞到了熟悉的氣息,熟練地靠了過去,蹭了蹭,安心一睡,春枝已經在馬車半道停時換到下一輛去了。

“哥哥,”

睡夢中,小姑娘嘀咕了一聲,似找到了可以依賴的東西,皺著的眉頭終於淺淺展開,緊握著的拳頭松松捏著他的衣角。

“嗯,”

賀尚軒喉嚨上下滾動,雙手小心翼翼地攬著她,垂眸盯著小姑娘甜甜的睡顏。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馬車一路進入了氓山,氓山兩側是高聳的危峰,昏鴉嘶啞叫著,徒帶淒涼詭異之感,賀思音就是這會醒過來了。

馬車簾子拉下,昏黑一片,賀思音醒來時,指尖顫了顫,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在黑夜中閃著光,睡醒後的聲音還有些沙啞,有氣無力的:

“春枝,春枝?”

“醒了,可是餓了?”

賀尚軒只半道瞇了會眼睛,隨時保持著謹慎,並未睡著,她一動時,他就醒過來了。

“哥-哥?”

小姑娘一時反應不過來,慢慢地擡起腦袋,只看見黑暗中的一龐然大物。

“嗯,”

賀尚軒撫平壓褶的披風,將小姑娘護地嚴嚴實實的,夜色越深,天漸漸冷了下來。

“春枝呢?”

賀思音目光在狹隘的馬車裏轉了一圈,發現此時車裏就只有他們兩人。

賀尚軒視線向來比常人要好,她的小動作並未逃過他的視線,“在後頭,餓了沒?”

“嗯,”

小姑娘在夜裏添了添幹澀的嘴巴,未覺著兩人的姿勢有什麽不對,就這樣就著賀尚軒的手喝了幾口水,吃了幾塊糕點。

等腹中漸有了飽感之後,她才有了精神,淺淺打了個哈欠,卷翹的睫毛上沾了些許淚珠,喏喏著聲音道:“哥哥,你怎麽在這?”賀思音分明記得哥哥是在外頭騎著馬的。且,她猶還記得前些日子,割下來的袍子。一醒來就被哥哥抱著的待遇,實屬罕見。

“騎馬有些累了,”

賀尚軒說謊時臉也不紅,一個曾經在戰場上騎著戰馬廝殺了一天一夜的人,竟然會說騎馬累,轉而用指尖穩穩壓著披風。

“哦,”

小姑娘聞言也沒細細地想,在黑暗中摸了一把,隔著披風抱著他哥哥的手臂晃了晃:“你要是以後對我這麽好就好了。”小姑娘此時有些巴不得那老和尚下的‘蠱’能保持得久一點。

“好,”

賀尚軒動了動僵硬的手臂,輕聲應了。

興國寺,焚香環繞,木魚聲陣陣,星辰閃耀,後山懸崖一棵茂盛的千年古樹,穩穩抓撈著壁沿,遠遠瞧去,樹頂一塊紅色的木牌閃著金色的光芒。

一 老和尚披著紅色袈裟,穩穩站在懸崖邊上,擡頭望了一眼,轉著佛珠,“阿彌陀佛,老衲只能幫到這了。”

賀思音若是去瞧一眼,就會知道這老和尚果然是用了些手段,用了術語將這兩人之間的關系用姻緣牌刻到了一起。再加上他哥哥這兩日的領悟,將他自己的心思瞧了個清清楚楚的。

“哥哥,這是到哪了?”

烏鴉聲音時不時在上空叫著,一聲比一聲淒慘,即使披風蓋著,賀思音都覺著冷。

“已經到了氓山,離關西還有一半的路程。”許是察覺到了她冷,賀尚軒脫下了身上的藍色披風,就要覆在上方。

“哥哥,不用了,箱子底下有褥子。”

賀思音搓著手臂,不時關註著他哥哥的動作,慌忙攔了下來。山裏比外頭冷,況且到了夜裏,空氣刺骨,她可不想因為自己而讓哥哥凍著了。見她推辭,賀尚軒這才罷了,借著一點月光從箱子底下拿出褥子來。

褥子是春枝備下的,用賀思音喜歡的香薰了幾遍,好聞得緊,一掀開時,空氣中泛著淡淡的花香味,沁人心脾。

“哥哥,我們一起。”

蓋著厚厚的褥子,賀思音深吸了一口氣,仍是覺著冷,抖著小身子板,掀開來邀約他哥哥過來一起蓋。

賀尚軒平日裏練武,這點冷壓根不算什麽,條件惡劣時,隆冬季節,他曾帶著兵潛入冰底,破了北狄的陰謀。

小姑娘在黑夜裏眨巴著瑩亮的眼睛,小身子板許是真的冷,一個勁地抖著。

“你快來啊,”

見他遲疑,賀思音被凍得打了個激靈。

“嘶,好冷。”

入了深山裏頭,旁的鳥叫聲一聲未聞,這烏鴉鳴叫的頻率倒是越來越高了。連外頭騎馬的兵聽著都覺得淒慘,想騰出手來搓搓手臂。

若是點了燈,賀思音便能瞧見他哥哥無比深邃的眼神,她不自知地移了過去,拉近了兩人間剛拉開的距離,一把將被子掀開覆了過去。

“真的好冷,”

賀思音哆嗦著身子,依偎過去,舒服地嘆了一聲。即使天氣冷,她哥哥身上熱得還是跟火爐似的,連外頭那些淒慘的叫聲也不是那麽害怕了。

賀尚軒終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認命從她身後繞了過去,虛虛攬著,自那日祖母提議讓賀思音與他一塊去,他下意識地強烈反對時,他就知道自己不對勁了,那一夜他幾乎未睡,第二天天一亮就去了興國寺找老和尚下棋。

其後,老和尚的話若有若無地提醒著他什麽,他本聰慧,終是明白了什麽。

賀思音仍以為是老和尚給他下了什麽‘蠱毒’,開心地咧嘴一笑,心思也轉了一圈,覺著她哥哥這樣也挺好的,終於不是她一個人腆著臉顫過去了。

“捂捂手,我要凍死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深山烏鴉聲陣陣,賀思音是懷疑自己被這淒涼的環境感染了。她得寸進尺地摸到她哥哥的手,塞了進去。

“怎麽這麽冷?”

賀尚軒皺著眉頭,一只手就足以將她的兩只手握住,摩挲著,他身上火熱,確是感覺不到這冷空氣。賀思音的手就像是冰了一番一樣。

“唔,”

賀思音甕聲甕氣的,半道醒來凍醒也有一部分,半月以來,第一次覺得踏實,滿足地閉著眼睛,眉眼可見愉悅。

賀尚軒壓著披風,繞在後頭的手緊了些,感覺到小姑娘在他懷裏不抖了,心底的擔憂才降下來些。

“哥哥,天快黑了,為何我們不歇一歇?”

賀思音舒服地瞇著眼睛,憊懶地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反手握住他的手把玩著。

“氓山又有亡山之稱,自這條深山道路開通時,便有半夜入山借道,不可停這規矩。”

賀尚軒冷靜地解釋著,入關西之人,都明白這條規矩。

“嘶,”

賀思音突然感到一絲莫名的恐怖,“若是停了呢?”

“三年前,有一商隊,因著火把半道滅了,停在氓山深處,翌日,徹底消失在了氓山,就連車轍印也莫名消失了。”

賀尚軒在她未察覺時,又掌握了主動權,握住那柔弱無骨的小手。

“所以,如若我們今日停了,也會像三年前的商隊一般?”

這處處透著詭異的事,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賀思音最是不信什麽妖魔鬼怪的,這世上妖魔鬼怪又哪裏要比人心更難揣測。她下意識地往哥哥身邊靠了靠。

“嗯,”

賀尚軒不若痕跡地抱緊了些。

“嘶,我怎麽覺著奇怪呢?”

四面八方來客入關西,具要通過氓山一處,這氓山偏偏是透著詭異,要想保住,偏偏還不能停。

“嗯,”

賀尚軒暗瞇著眼睛。

賀思音害怕地抽出手來,抱住他哥哥的腰身,“哥哥,我們今夜就別停了,正事為緊。”

若不是緊著去關西,賀思音還真能膽大地在這深山裏探一探,只是事皆有輕重緩急,若是誤了他哥哥的事可就不好了。

“嗯,”

賀思音扭著身子,方要閉著眼睛休息休息,車軲轆滾動聲音忽然就變得雜亂無序。初始,賀思音還不覺得什麽,忽然,她瞪大了眼睛。

不對勁,兩波車軲轆聲。

她們都車隊都是以平均的速度前行的,這車軲轆均是皇家鑄造的,材質相同,即使這路面起伏不同,也不至於如今這般。明顯地分成了兩道聲音。

“哥哥,你可有聽見什麽了?”

賀思音一個激靈擡起頭,牢牢抱著賀尚軒。

賀尚軒在她期盼的眼神中搖了搖頭,“並無。”

“不對哥哥,我聽到了兩波車軲轆聲音,這氓山難道還有另外一條道進關西?”

賀思音小臉忽然嚴肅,那道車軲轆聲音越來越小,忽然噔的一聲,似是一鐵器撞擊到了什麽,這聲音忽然就消失。

“氓山險隘,這山若隨時開發,可能半道就崩了,所以是只有一處道的。”

察覺到她害怕,賀尚軒緊了緊。

賀思音全身一個顫栗,心中念了一道佛經,不會是真有什麽吧?方才的大膽瞬間消失,全身豎起了刺,崩潰地埋在她哥哥懷裏。

“哥,我真聽到了,兩波車軲轆聲音,還有鐵器的聲音,不會是有?啊!”

“哥哥在,無事的,”

賀尚軒擡手安慰著懷裏嚇得發抖的小姑娘,暗暗瞇了眼睛,若是別人說這事,他可能不信,但若是賀思音,那就不一定了。

小姑娘抖得厲害,挑開賀尚軒的披風徹底鉆進了他懷裏,方才她還不信妖魔鬼怪的,可是她分明聽到了兩波聲音,況且,外頭點著火把前行的兵,若是瞧見了一同進關西的兵,不會連半點聲響也無。興國寺那一日害怕的心情,再次向她襲來。她都能碰見靈蛇這種東西,萬事皆有可能。

賀思音雖然害怕,卻還是豎起耳朵聽著外頭的聲音,可是這第二波車軲轆聲再也未響起。

過了許久,心緒穩下來後,賀思音慢吞吞地擡起身子想要出來,卻發現腰上被他哥哥緊緊禁錮著,動也動不了。她輕聲喚道:“哥?”兩人這樣的姿勢,實在是怪異。

“嗯,”

賀尚軒淡應了一聲,又將她壓了回去,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她的背,心裏卻在想著小姑娘先前說的事。

“我不舒服,”

賀思音動也動不了,只能扭了扭身子,聽她說不舒服,賀尚軒這才松開,待她坐好,又扣了回去。

“氓山過了還不到一半,你再睡會。”

賀思音選了個舒服的姿勢,也不掙紮了,仍不死心地豎起耳朵聽著外頭的聲音,發現除了他們車隊的聲音,氓山靜得就只有淒厲的烏鴉聲了。

懷裏小姑娘動靜漸小,呼吸輕微,賀尚軒在馬車裏已待了一下午,思忖著方才的事,於是想要出去看看情況,他剛掰開她的手,小姑娘就開始掙紮,擡起紅紅的眼眶:“怎麽了?”

“我出去瞧瞧情況,”

賀尚軒將被子的每個角都壓得嚴嚴實實的。

“我也要去,”

想想若是哥哥一走,那聲音再次在黑暗的車廂裏響起,賀思音就覺得瘆得慌。

“在車裏待著,外面冷。”

賀尚軒堅決,冷風吹起簾子的一角可清晰瞧見外頭的情況,火把幾乎照亮了整個深山之處。

“不要,我不冷了,我不要一個人呆在這裏,我害怕。”

賀思音即使瞧不見也能感受到他哥哥嚴肅的面容,但若把她一人留在這裏,她會崩潰的。

賀尚軒瞧著小姑娘離不開他的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只能無奈點了點頭,“過來,把披風系好,”

“喔,”

小姑娘老老實實地掀開被子,凍得一個激靈,對上她哥哥的眼神,咧嘴笑了笑,站直了身子讓她哥哥系。

“李山,”

“主子,”

李山有些功夫,侯在外頭聽見主子聲音忙應了一聲。

“備馬,”

“是,”

兩人掀開簾子出去時,由於馬車是不能在半道上停的,賀尚軒只能牢牢抓住賀思音的手,以免一不小心被馬車甩出去,一個翻身抱著她上了馬。

命中註定了,嘿嘿嘿嘿。

你們會不會害怕呀~

放心,不是你們想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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