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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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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金蓮為了不惹人懷疑,所以只帶了一些散碎銀子,便出了城門。

只是,她怕武松發現她逃跑,追趕上來,所以也不敢走大路,只是雇了一輛馬車,隨便揀了一條小路走著,走了許久,發現後方無人追來,便放下心來。

金蓮讓車夫停了車,給了車錢,便下了車。以防萬一,她正打算再雇一輛馬車走一段,卻不妨有人喊她的名字。

金蓮回頭一看,後面有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坐在車裏的人,竟然是西門慶。

“金蓮,竟然真的是你。”西門慶眼神中都透著一絲歡喜,連忙下了馬車,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金蓮估摸著,陽谷縣離京城這麽遠,西門慶大概並不知道她是武松外室的事情。

金蓮謊稱道:“官人還好意思問我,那日你丟下我就跑了,我怕回家後,被武大打死,便求助王幹娘,好在她是個熱心腸,用蒙汗藥,弄暈了武大,還送我出城,讓我暫避風頭。”

“可巧,幹娘在路上遇到女兒來看她,說是要進京看鋪子,她便跟著女兒去了,我也順路坐了一道馬車。我又沒什麽謀生本領,只好在她女兒的鋪子做工,誰知竟有一個奇事,那武松搖身一變,成了將軍家的公子。我怕被他發現,便辭別了幹娘,來到此地。”

西門慶聽了這話,趁便說道:“這可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那日你走了,武松回家,發了好大一通火,還來我府上鬧了一番,幸好被知縣勸住,方才罷休。”

“不想沒過多久,京城來了一個將軍,說是查辦什麽案子,可巧見到武松,發現他身上的胎記,細問之下,對上了號,確實是將軍夫人當年遇險,把他托付給武大爹娘撫養照看。”

“那個將軍把武松接走,又給了武大一大筆錢。武大得了意,也不再賣炊餅,花錢買了三個小丫頭,也學著富貴人家的做派,弄了一妻二妾,每日沈迷酒色。”

“他那三寸丁谷樹皮,如何吃得住,兩三月間,身體竟是漸漸不行了。我出來時,他已是纏綿病榻,只怕是命不久矣。那三個丫頭估計串通好了,竟是卷錢跑了,如今只有鄆哥照看他,估計也是圖謀他死後的家當。”

金蓮對於武大這番遭遇,只覺得罪有應得,窮人乍富,小人得志,便要盡情揮霍,只會落得一個身體虛空,英年早逝的結局。

西門慶見金蓮若有所思的模樣,又笑道:“金蓮,你不用怕,武松成了富貴公子哥,只怕榮華迷了眼,他連武大都顧不得,何況你這個以前的嫂子?只怕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我們既在這裏遇見,怕是天意如此,讓我們再續前緣。我經常來此地采辦藥材,因為每每都需要一些時日,所以買了這裏的一處院子,你身為女子,生計艱難,不如還跟著我。”

金蓮突然眼前一亮,忙忙問道:“我竟差點忘了,官人是開生藥鋪的,可缺人手?我也學過一些醫術,通曉藥理,倒是能去你鋪子裏做工。”

說完這話,金蓮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西門慶的生藥鋪在陽谷縣,那裏有一些熟人,倘若武松得空來看望武大,自己豈不是很容易被發現?

金蓮想到此處,又道:“官人除了陽谷縣,在別的地方可還有生意?”

西門慶皺了皺眉,疑惑地看著她,又輕笑道:“金蓮,你說什麽胡話,你是我的人。我在陽谷縣首屈一指,家大業大,便是你在家什麽都不做,我也能養得起你。你還以為你是跟著武大那呆貨的時候,還要給他打下手做炊餅呢?”

“若讓我西門慶的小妾,拋頭露面,給人開方抓藥,說出去,怕是別人要笑掉大牙。”

金蓮聽出西門慶語氣中的輕視傲慢之意,便道:“官人想岔了,我如今已經明白,男人是靠不住的,所以,只想憑自己的本事謀生立足。至於做官人的妾室,那是萬萬不能的。”

說完這句話,金蓮轉身就走。

西門慶本就是個對女人溫柔小意的人,何況一別數月,見了金蓮,又生了愛慕之意,豈肯輕易放過,便追上來,賠笑道:“金蓮,都是我不好,是我說錯了話。無論如何,總有以前的情分在,你若執意想做個活計掙錢,不如跟著我采辦藥材,我給你工錢。”

金蓮想了想,如今自己逃出來,本就無處可去。西門慶雖說不是好人,但是對她總歸是有些愛慕之意的,想來也不會害她。

她是個識時務的人,總不能因為對西門慶不喜,讓自己陷入更艱難的處境中。

“好,官人這般說,那我便應了。等采辦藥材事情了結,到時我再做打算。”

西門慶只當金蓮對當日之事耿耿於懷,所以對他生了惱意,他向來慣會在女人身上做功夫,心想,只要他殷勤奉承一些,金蓮總會回心轉意,繼續與他恩愛歡好。

金蓮上了馬車,隨西門慶來到小院,西門慶見金蓮身無長物,連忙吩咐玳安去買些脂粉衣裳,又拿出兩吊錢,遞給金蓮道:“咱倆的情分,自然是先給你工錢,你先用著。”

金蓮也不推辭,連忙伸手接了過來,她一個孤身女子,總要有銀錢傍身,現在可不是清高的時候。

次日一早,西門慶果真帶著她去藥材商販那裏進貨,金蓮看到那些藥材,眼裏也有了光,對每一種藥材的成色品質,都細細查驗,西門慶都有些驚訝,金蓮竟真是藥材的行家裏手。

只是采辦藥材也要貨比三家,西門慶帶著金蓮轉了一天,最終也只是選出了幾種藥材的采購方向,明日還要再去采買。

傍晚回了家,用過飯,西門慶不無讚賞地說:“我竟不知,金蓮,你還有這等本事。我這做藥材多年的行家,都要佩服你。你若是肯,倒是可以去我的生藥鋪坐堂。”

金蓮笑道:“官人擡舉我,我不過粗略懂些醫術,算不得什麽。只是,我從陽谷縣出來,便沒打算再回去,怕是要辜負官人的好意了。”

西門慶本來只是垂涎金蓮美貌,如今見金蓮有些真本事,作為商人,利益為先,他明顯覺得,貌美女子易求,醫術精通的大夫難得,便道:“你若是不願回陽谷縣,倒是可以去東昌府。我在東昌府也有生藥鋪的買賣,你可去那裏坐堂。”

“東昌府有名的藥鋪不少,也有女大夫。只可惜,我那鋪子只有一個男大夫坐堂。許多婦人有些難言之癥,不便和男大夫說明,便都去找女大夫。”

“我早就有心找個女大夫,專治女病人,只是一直尋不到,不想,這人竟近在眼前,我以前竟不知道。”

金蓮聽了,有些心動,東昌府比之陽谷縣,人口眾多,也更為繁華,倒是個能施展拳腳的好地方。

金蓮垂下頭,思忖片刻,便道:“也好,如此,便多謝官人了。”

商議既定,金蓮又和西門慶在此地停留數日,等到采買的藥材齊備,便去了東昌府。

金蓮跟著西門慶,走在那條最為繁華的街道上,道路兩旁店鋪林立,其中有一間店鋪,足足占了三個屋子那麽大,上面掛著金字招牌“百草堂”。

西門慶指著那牌子,笑道:“就是這裏了,我們進去吧。”

金蓮進了門,發現裏面果真是窗明幾凈,各項陳設都井然有序。中藥櫃子鋪排開來,很多不常用的中藥,也是應有盡有。

大門東邊坐著一個年輕的男大夫,穿著靛藍色的長袍,眉眼含笑,豐神俊朗,看起來倒像是個極好相處的人。

櫃子邊站著三個夥計,個個都精神抖擻,穿著統一的灰色短打,都是十七八歲的模樣。

西門慶向這幾人介紹道:“這是我特意尋來的大夫,主治女客,以後你們要多多照顧她。”

金蓮也連忙自我介紹道:“我叫金蓮,初次見面,還請多多關照。”

徐子成站起來,溫和笑道:“東家找的人,想來醫術造詣定是極高。在下徐子成,希望以後和金大夫多多切磋,還請金大夫指教。”

西門慶有心說明,金蓮姓潘,只是金蓮並未糾正,想來也是不願再想到以前的事,便也不再提起。

西門慶把這裏需要的藥材清點好之後,便帶著剩餘的藥材回了陽谷縣。

本來藥鋪只有幾個男子,來的也多是男客,甚是無聊,如今金蓮來了,年輕貌美,性子又溫和,幾個夥計也是十分高興,爭搶著給金蓮端茶倒水,十分殷勤。

徐子成冷眼觀察幾日,見金蓮給那些病人診脈開方,果真是有些本事的,便更加欣賞。

雖說東昌府別的藥鋪,也有女大夫,但都是年長的婦人,沒有她這般年輕的。徐子成不由好奇,金蓮到底師從何處,又是什麽出身。

若是出身醫藥世家,她年紀輕輕精通藥理,便能說得過去,但是,這等人家教養的女孩,又怎麽會來一個藥鋪坐堂?

這一日,天色已晚,藥鋪也沒了客人,幾個夥計便收拾東西回家去了。

徐子成和幾個夥計都是東昌府本地人,藥鋪關了門就能回家去。只是西門慶謹慎,讓他們輪流在夜間看店,如今金蓮到來,因無處可去,幹脆住在了藥鋪後堂一間空屋裏。

如此,徐子成和幾個夥計便不再看店,一則金蓮日夜住在鋪子裏,不用再勞動人。二則,就算想看店,和金蓮一個女子,住在藥鋪後堂,孤男寡女的,總歸名聲不好聽。

金蓮把藥鋪打掃幹凈,發現徐子成還沒有要離開的跡象,只得問道:“徐大夫還不回家嗎?”

徐子成定定看向金蓮,深呼一口氣,才道:“我有事,想問問金大夫,不知是不是方便?”

金蓮微微皺眉,疑惑道:“不知徐大夫有什麽事?”

徐子成站起來,欲言又止,半晌方道:“金大夫芳齡幾許,可曾婚配,家中可有什麽人?”

話一出口,徐子成便覺得唐突,想了想,又解釋道:“我娘素日裏,喜歡給人說媒,我跟我娘說,藥鋪裏來了個年輕女大夫,我娘便讓我問問,若是金大夫不曾婚配,可幫你留意一下不錯的人家。”

金蓮笑道:“原來為這事,只怕要辜負伯母的一番好意了。我目前並沒有嫁人的打算。”

徐子成有些不解道:“為什麽?莫不是金大夫曾為情所傷?”

徐子成知道這話問的直白,可是他就是想知道,他和金大夫到底有沒有可能?

“為情所傷?”金蓮忍不住笑了,搖頭道,“我不想嫁人,只是因為我這樣的女人,一般男子是不會接納的。”

“其實告訴你也無妨,我見徐大夫是個溫和善良的人,應當不會背後與人嚼舌。我出身農戶之家,我很小的時候,父母便把我賣到大戶人家做事,後來結識一個姐妹,學了些醫術。”

“那大戶見我生的貌美,便有收用之意,我執意不肯,不想大戶的夫人以為我蓄意勾引,故意把我許配給了一個醜陋矮小的男人,那男人對我,也不算好,說是等我生了孩子,就要把我賣去青樓。”

“後來,我得了機會,跑了出來,可巧遇到西門大官人,我曾與他有過一段緣分,他得知我會醫術,又見我孤苦無依,便把我帶到這裏坐堂,也算有個安身立命之所。”

徐子成聽了這話,良久不言,他這幾日,確實對金蓮動了心,覺得她年輕貌美,溫柔善良,醫術又好,也算是個良配。

只是,如今他又有了權衡,金蓮說的含蓄,但他卻十分明白,他不能和金蓮有任何牽扯。

他家雖然不濟,也算是東昌府有些臉面的家庭了,他爹在府衙當差,他行醫救人,有些名聲,若是娶妻,就算說不上大家閨秀,也總能娶個小家碧玉。

金蓮從小被賣,和無父無母也沒什麽區別,又嫁過人,還和東家有不能言明的關系。說不定,東家把她放在這裏,一則是為了藥鋪能多些女客,二則是喜歡她,想讓她當個外室。

自然,就算她和東家沒有關系,任憑她再怎麽年輕美貌,到底也是二嫁女,實在配不上自己。

想到此處,徐子成的心便徹底歇了,面上卻仍帶著溫和的笑:“金大夫不必自輕自賤,我相信,你總會得遇良人,幸福美滿。”

金蓮看著徐子成的神色,看出他笑容之下的輕視,也不以為意,淡淡笑道:“但願如此。”

徐子成問完話,便沒有了待下去的必要,轉身出了門。

金蓮關上藥鋪的大門,回到自己屋中,不禁有些自嘲,她原本也是不該期待的,徐子成雖然溫和善良,樣貌也不錯,但是涉及終身大事,他自然會權衡利弊,她,確實入不得他的眼。

她如今已經看得透徹,她的過往,但凡有些品貌的男子,都會嫌棄吧。

高門如武松,富戶如西門慶,都覺得她只配當個外室,最多也只是個小妾。便是和她平起平坐的徐子成,也覺得她不配為正妻。

緣分一事,她從不強求,只是到底有些心寒,這世道,對女子,也實在太苛刻了些。

夜裏起了風,吹的窗戶颯颯作響,金蓮翻來覆去,總是不得安枕,她想,在這個世界,追求一份純真的愛情,應該是最愚蠢的事。

精進醫術,行醫救人,懸壺濟世,才是她的使命。

金蓮漸漸睡著了,她做了一個夢,她似乎還在醫院,那裏有她的師父同事,她去查房,去問病人的情況。下了班,她回了家,爸爸在看球賽,媽媽從廚房端來一碗熱湯面,笑意盈盈的看著她。

金蓮一怔,醒了過來,淚水順著眼角流下,她嘆了口氣,最初的恐懼驚慌之後,她如今漸漸適應,日思夜想的事,還是回家,那裏有她的一切,而這裏,什麽都沒有!

次日一早,金蓮打開藥鋪的門,卻沒想到,門口站著一個臉色鐵青的男子,竟是武松,他竟找到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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