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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的一天從賴床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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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的一天從賴床開始

009

白延用難得的休息日隨身保護了一整天的普通人,忙活完回到家的時候發現想送小原頭頭的袖扣忘買了。

她伸手摸了摸頭上的簪子,心想今天倒也不是全無收獲,於是按下內心對小原頭頭的愧疚拿出鑰匙打開家門,門被拉開的那一瞬間她忽聽屋內南北角傳來一道耳熟的聲線:

“白延,歡迎回來~”

白延被這道裹在黑暗裏的幽怨聲線嚇了一跳,開燈跑到屋子南北角一瞧,果然看到了一只正被窗簾卷在半空中的太宰治:“……你在這裏幹什麽?”

“哎呀。”太宰治有些難為情地解釋道,“我想用窗簾上吊自殺來著,找錯姿勢反把我的手臂纏住了。勞煩白延救一救我吧。”

白延瞪了他一眼,三兩下扯開窗簾把他托到地面,“怎麽上我家自殺來了,對自己家的窗簾不滿意啊?”

太宰治看上去更不好意思了,憨憨一笑道:“我家的窗簾在白天試驗的時候就弄壞了,因此不得已到你家來試試——這窗簾是我親自監督裝修師傅給你裝的,我知道它牢固得很。”

白延沒好氣地嗆他一句:“再牢固不也給你弄壞了麽!”

她搬了張椅子過去,撿起被太宰治的體重拖累滑脫了鉤子摔在地上的窗簾,將鉤子對準窗簾上的孔洞一個個穿好,穿到一半的時候她發現其中一個孔已經不堪重負被掙裂了,根本掛不到鉤子上。

她很自然地轉頭問太宰治:“給我找個別針什麽的來。”

太宰治得令,也很自然地、嘴裏嘟囔著幾句抱怨的話走出了她的家門,離開前還說了一句“好吧那我去我家給你找”。

白延站在椅子上楞住了:太宰嘟囔著走出她家門的這一場景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與先前她見著中原中也便下意識落後他半步走在他身後的那種肌肉記憶不同,是一種似乎在夢中見過——不,是一種以前似乎真的發生過的熟悉感。

她一直楞神到太宰治去而覆返。

太宰治遞給她一個盒子:“別針沒有,只找到這個,你勉強用吧。”

白延接過去打開一看,是一個珍珠胸針。珍珠並不名貴,看著像是蚌裏撿來的,形狀不規則、珠光也黯淡,但卻鑲了兩顆黑曜石上去充當眼睛,還戴了只不知什麽材質的金屬熔成的尖角帽。有了眼睛有了尖角帽,這珍珠看上去像極了一個女巫。

她鬼使神差地把這女巫胸針卡到了那壞掉的窗簾孔洞上:“真可愛,這不會是你自己做的吧?”

“有個冒失的小孩做了送我的。”太宰治笑道,“正好用在這裏。”

“別人送你的東西你怎麽能轉送他人?”白延說著就要把它摘下來。

“她不會生氣的。”太宰治聳了聳肩。

白延聽他這麽說,下意識地看了看那顆女巫珍珠,又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太宰治,張大嘴道:“不會是我做了送你的吧……?”

太宰治一笑:“你說呢?”

那大概率就是了。白延未免有些喪氣——她怎麽就給太宰治費勁巴拉地做這麽個東西?

還是說過去她其實是在這東西上動了手腳、但太宰沒中她的陷阱?莫非是以前的她太笨了想不出足以讓太宰吃癟的辦法?莫非以前她在和太宰治的勾心鬥角中落了下風?

送走太宰治後她坐在東南角的躺椅上,斜眼看著側上方那只可愛的珍珠女巫胸針:再這樣下去,剛來那幾天她被太宰治坑騙的四天白工之仇可就要徹底湮沒在她與太宰治的差距之中了!她必須更加心狠、更加毒辣才有可能扳回一城!

經過一夜的深思、自覺長了好幾個歹毒心眼的白延第二天一早掛著兩個黑眼袋從躺椅上昏昏沈沈地爬了起來:雖然她這一晚上都沒能考慮出來什麽對太宰治一擊必殺的狠毒良策,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多了解他一些總歸是沒錯的。

她決定去跟蹤太宰治。

*

太宰治的一天從賴床開始。

白延早上七點半就起來了,由於這一夜幾乎沒合眼,她的精神頭也不大好。但對太宰治的報覆欲望暫且趕跑了她的困意,讓她支撐起自己疲乏的身子硬是扒到了太宰治臥房的窗戶外頭。

他趴在床上睡得正香。

白延嫉妒地瞪大了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她覺得自己醞釀了一晚上的狠毒心腸在此時發作是正正好的:她伸出拳頭,狠敲了一下身前的玻璃窗。

“咚”的一聲,沒把裏頭的太宰治震醒,倒把困倦不已的白延自己的腦袋震麻了。

白延不甘心,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在窗臺上坐得更穩當些,然後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伸出左腳去踹了那玻璃好幾下。

最後一下用力過猛,不小心把玻璃踹碎了,裏頭的太宰治還是毫無反應。

這都不醒?

白延一驚:他老愛念叨殉情自殺什麽的,該不會是打算在自己的被窩裏永遠睡去吧?

她一下子把自己的打算忘到了腦後,竄進房內掀開被子探了一下太宰治的鼻息——呼吸幾乎探不著了,但人還是熱的。

白延環顧四周,從衣櫃上拿了一卷繩子,將太宰治從床上拎起來綁到了自己背上。她沒走門選了窗,雙臂交替扒住高級公寓的窗臺不斷往下跳,沒一會便從高層窗外溜到了地面上。

宿舍樓距離港口黑手黨的醫務室不遠,她背著太宰治一路不歇地沖到醫務室門口:“醫生快救人啊!咱們黑手黨幹部快要自殺成功了你一定要阻止他啊!”

她這麽一嚷嚷,醫務室內的眾人自然齊刷刷轉過頭來看向了她:她背著太宰治一路狂奔而來,腦袋上的額發早在風裏亂成一團,臉頰因為劇烈運動而充血發紅,說出的話裏還透著一股再明顯不過的焦急,急得眾人都楞住了。

在這詭異的氛圍中白延忽感背後一寒:肩上的重量輕了些,是太宰治把腦袋從她肩上擡了起來。也就是說他根本沒自殺更沒有瀕死不治,是拿精湛的演技把她騙了——怪不得醫務室的眾人只是盯著他們卻無半分反應,原來太宰治根本就是在裝死啊。

“噗嗤。”

她聽見了太宰治的輕笑,但緊接著他又壓抑住了自己的笑聲,只埋在她肩頭悶笑了一陣。

啪嗒一聲,她又聽見自己腦中一聲脆響,似乎是本就瀕臨崩潰的理智此刻終於崩斷了:“太宰治我要跟你同歸於盡!”

她話音剛落,太宰治的笑忽然停了。

他雙眼驟然瞪大,轉過臉死盯著白延,顫著聲極輕地問了一句:“真的?”

白延氣狠了,一時沒覺出他的不對,竟真的就這麽帶著他狂奔到最近的一條河邊,撲通一聲跳了下去。

入水之前,白延似乎聽見太宰治在她耳邊笑了一聲——這次的笑不是方才那騙過了她的愉悅的笑,而是極短卻極瘋的一聲笑,連聲調都與他平常有異。二人跳河之前本就綁在一起,而他在笑完那一聲後,卻又伸出手臂將她環得更緊了,像是怕她忽然跑了似的。

因此跳下去之後被冷水一激,白延突然就醒悟了:她這是被他氣傻了,差點中了他找人殉情的下懷!

正想掙脫,她忽然摸到太宰治入水之後還是緊緊抱著她的雙臂,微微一楞:說起來這人到底為什麽這麽想死呢?

她扯斷了綁著他們倆的繩子,掰開他的手臂在他懷裏轉了個身,右手抱緊了他的腰背,左手奮力劃水,帶著他向上游去。

太宰治知道她這是放棄了“同歸於盡”,倒也沒有阻止,只是耷拉著腦袋任由她救了他們倆。

出水上岸之後白延吐出一口河水,一拳捶向太宰治的上腹,逼他也吐出了一口水。

二人躺在河岸邊沈默了一會,白延先爬了起來,戳了戳太宰治的肩膀:“走吧。”

太宰治不動。

白延輕踹了他一腳,太宰治還是不動:“唉,我的夢想就這麽破滅了,白延你好狠的心吶。”

“我說你差不多得了,你騙我一次我也騙你一次,咱倆這是扯平了不是我欠你的,跟個孩子一樣鬧脾氣算怎麽回事?”

她帶著怒意罵了他一通,太宰治還是毫無反應。

白延很無奈,再次把他拎起來背好,沿著河堤慢慢往回走:“……我想了想,我剛來的時候你給我看過一個什麽殉情同意書,是不是我以前真答應跟你殉情了?這樣說來,我今天出爾反爾一定讓你很不高興吧。”

太宰治沒想到她會提起這個,有些驚訝,但不知該如何回答。

“可是我是真的忘記了,我也沒有辦法。”白延嘆了口氣,“今天我是被你氣狠了,頭腦發熱才想拉你一塊死。這跟一般意義上的殉情總歸是不同的。如果你有耐心等我想起所有的事情,如果那時候我真的理解了你的死意,我們才能重新討論這件事,你說對嗎?”

說到後來,她的語氣都像是在哄小孩了。

“嗯。”太宰治應了一聲,沒有多說。

是你沒有發現。

太宰治如此想道:白延,是你自己沒有發現。你察覺被騙盛怒至極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殺了我,而是同我一起死。一個人如果真的堅定自愛,又怎會在失去理智、全憑直覺行事的時候做出與我一樣的選擇?

走了一會,白延忽然“咦”了一聲:“太宰,這條路我們以前走過嗎?我背著你走這條路的時候,你是不是問過我什麽話?”

沒等他回答她突然想起來了,聲音有些晦澀,“你問過我……我是不是系統的工具,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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