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中的覆活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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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中的覆活 26
陸景璃哼聲一笑，眼眸裏潛著點清淩的光澤。
她微微提起唇角，一點點打量著黃衫女子。
被這樣黑白分明的眼神細細滑過，黃衫女子原本醞釀好的情緒盡數打散，她挑眼看了陸景璃一眼，語氣莫名。
“你笑什麽？”
我笑那周瑜無謀，諸葛亮少智。
陸景璃甩了甩頭，將腦海裏的自動回應抹去。
委實說，她覺得自己現在和敗走華容道的丞相並沒有什麽分別。
站在通向真相的岔路口，條條路途交叉延升，迷霧繚繞橫分，若是稍有錯處，便可能與真相背道而馳。
所以她必須定下心來，找到證據，而不是以個人猜測，而多加臆測。
陸景璃端正好自己的態度。
眸中的笑意一掃而空，如同空明的雲鏡中的墨色點染化開，淩厲又透徹。
她回了身，從身後的小包袱裏抽出一柄畫軸，擡腕。
“喏——”
夏黃衫咬住唇瓣，微微發怔。
她猶豫半晌，仍是接過，折開——
女子嬌美的面龐從畫中杳然展出。
黛眉似柳，杏眼如月裏藏鉤，瓊鼻小巧，櫻桃嘴一彎，卻糜艷得紅。
如同花葉搗爛，花汁迸濺出的色澤。
可細細看去，美人微微彎起、最是溫婉的杏眼中，潛著幾分自己都不知曉的淩厲星光。
那光，一點點與夏黃衫眼裏的光澤重合。
她伸出指尖，在畫上美人的唇瓣上揉了揉，仿佛想揉開畫上那抹艷色。
然後點頭笑道。“沒錯，畫上的人，是我。”
一月前，夏家鏢局跑完了一趟大鏢，她一時興起，便做了尋常女子的裝扮。
恰好又被黃巨賈看見……
“這麽說來，黃先生對你是一見傾心？”
“嘖。”夏黃衫瞇起眼冷哼一聲，折起的眉頭裏，每道褶皺都是數不清的嫌惡。
她說：“色膽包天的渣滓。短短一個月裏，他使出百般手段，不斷糾纏、圍追堵截，甚至，警告我……如果不委身於他，便斷了我家走鏢的客戶。”
“呵，區區小人。”女子青色馬尾微微蕩開，被甩在後頭，灑利的動作，像是要給黃巨賈狠狠來上幾巴掌。
她沈默了下，攤手詢問。
“我的殺人動機，是不是也很明顯呢？”
上趕著招攬嫌疑，不是故布迷陣，為自己洗脫罪名；就是，她心中有嫌疑人人選，想要為她頂罪。
無論是哪一種選擇，都不太妙啊。
陸景璃落了指，指尖在漆木幾案上摩挲幾下，然後擡眼。
“嗯，冒昧的問一句，你知道黃先生對你妹妹，是什麽樣看法呢？”
不會，兩姐妹他都愛吧？
黃衫女子嘟囔道：“誰知道呢？”
“不過，他對我妹妹倒是極好的，時常給她買些綾羅綢緞，寶石珠花，想必也是喜歡的吧？”
她話說一半，突然頓住挑眉：“再說了，我為什麽要知道人渣的想法？人渣的話，正常人也是揣摩不透的吧？”
陸景璃輕咳了聲，同時在心裏為這位姐狠狠點了個讚。
夜蘭也敲了敲桌子，挑唇道：“你還有什麽補充的嗎？”
“沒有。啊，對了，你們別懷疑那個丫頭了。”
“嗯？”
“就是嘉伏，那丫頭沒心沒肺的，就因為家裏不肯借錢，就全然忘卻了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割發斷情，舍棄姓氏，嗤——”
“你們說，她是不是有點不知好歹了？”
夏黃衫輕輕嘲了句了，望向荻花洲方向的目光悠遠又深邃。
她盯著某處，看得出神。
溶溶的暖陽下，兩只白鶴棲在水澤中央。
一只羽毛潔白，披著秾麗的霞光，振翅欲飛；而另一只，縮著頭，藏在明暗的交接的地方……
光影落回眸間，收入鴉黑的睫毛中。
她輕啟唇畔，說。
“我知道的就是這些。”
音色沙啞，爽朗利落的調子似乎也被夕陽灼過一遍。
陸景璃沈靜的搖頭，“可是，你在說謊。”
“你說什麽？”黃衫女子抿住唇，有些想笑。
長滿粗繭的手搭上銀色彎刀，一點點扣動著上面的銀環：“小姑娘呀，你開什麽玩笑？我剛才每一句說的話都是實情啊……”
錚——刀身驀然一震。
潛著她將散未散的尾音：“不信你去查。”
“不用麻煩。”陸景璃聳肩，輕松的說，“傷口的斷裂處…”
她用著一種吐詞清楚、明晰堅韌的語調，緩緩說。
“至於你是如何得知，死者斷頸處傷痕的非常平整，是有武功的人砍出來的，只有一種原因——”
“你是聽他人口中轉述的。而這個轉述人，是甄強吧？”
陸景璃說的平淡。
可墨色的瞳孔中蕩著點微妙的霞影。
在和甄強交談完畢後，她請他幫了這個忙。
“……你在詐我”
黃衫女子猛然起身，膝蓋撞在桌腳上，碰出道刺耳的響聲。
她不以為意，反手抄起那彎銀刀——
壓向陸景璃。
陸景璃笑了笑。
小酒窩挑起，彎出道動人的弧度。
她甚至悠閑地往前傾身，無辜的攤手。
“兵不厭詐，不是嗎？至少我現在排除了你的嫌疑，不也挺好？”
頂著女子淩著冷光的杏眼，她與夜蘭對視一眼，果斷選定這個時機開口。
“其實，告訴你也無妨，那頭顱的斷口——是用一支很鈍的斧子一點一點鑿開的。”
她瞥了眼黃衫女子，見她聽得認真，便繼續道。
“你說，該是有多恨，才能用這麽血腥的手法，去折磨另一個人的、屍首？”
女子切在手邊的銀刀松了松，鬢邊浮出自己都不知道的冷汗。
手邊也應景兒的漫起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水充盈在掌間，心虛的讓她幾乎捏不住手中的刀刃。
又聽見女孩可惡的嗓音，她說。
“這樣的行為，可以說是發洩，也或許說。”
陸景璃刻意停頓一下，唇中吐出幾字——“是變態吧？”
“你閉嘴！”
女子渾身寒氣迸濺，馬尾利落挑起，銀刀一彎徹出光弧。
霎時間，刀鋒離陸景璃的咽喉只餘一指。
削鐵如泥的銀刀，恰切扯去陸景璃鬢邊一點鴉色。
她坐在原處不動，冷眼看著自己一小縷頭發飄落，如落葉一般停留在漆木桌面上。
她看了看，而後毫不在意的撚起。
墨瞳裏笑意凜然——
“好刀。”
“你……”夏黃衫氣急，把愛刀擱在一旁，氣勢洶洶的等著陸景璃，狠道，“你故意的！你知道我不會傷你？”
“對呀。”她輕松的回，“走江湖無非一個‘義’字。黃衫姐能夠支撐起這樣一支鏢局，只是武功高強可是達不到的。”
夏黃衫把臉側向一邊。
夜蘭也收了指尖蓄勢待發的絲線。
終於，萬般岑寂裏，陸景璃伸出手來，一點點握住夏黃衫的冰冷、又長著粗繭的大手。
惹得她故意側過的臉來瞧。
仿佛夕陽都格外偏愛這個女孩似的，餘光蕩在她側臉上，模模糊糊的光影將她輪廓暈開。
投入攪了墨色眼裏。
“其實，你在懷疑自己的妹妹就是兇手吧？”她聽見小姑娘這樣說。
“所以你極力撇清，她不曾學過武功，下手不會這麽幹脆利落。然後，聽見我告訴你——騙你的。”
她哼笑一聲，捏著女子的手用了點力道。
“可是，你是為了撇清她，還是為了勸自己？勸自己，自己妹妹不是殺人兇手？”
黃衫女子磨了磨牙，收回了自己在心底對女孩認可的評價。
又用舌尖抵住牙齒，輕笑。
“我為什麽要懷疑自己的妹妹？”
“因為你身上的某件東西。”
“我想，你身上應該有什麽物件，這件東西充足到讓你足以懷疑自己的妹妹？”
疑問的語氣，卻定著肯定的意味。
“下面只是我的猜測。”陸景璃輕道，“對你昨日行動軌跡的預測。”
“首先，昨日清晨，在聽到黃巨賈被人殺害後，你心有不安——你在想，妹妹是他的情婦，且又在三天前失蹤，會不會此事與她有關？”
“你實在太過擔心妹妹的安全，於是悄悄潛進黃巨賈的房間。卻看見，他的房間裏偷偷掛著張畫像，畫像上面勾勒的是，穿著華妝的你。”
“你很疑惑，為何驚鴻一瞥間，黃巨賈便能把你描摹的如此相似呢？可當你把目光移到妝臺上的胭脂水粉時，你也很快明白了——黃巨賈不過是在嘉伏的面容上，加了幾分你的特征。”
“這也很好解釋了，你為什麽知道那幅畫，也為什麽說畫的是你？”
“夠了——”黃衫女子扯回自己冒著細汗的手心，呵止道，“你別說了。”
不得不承認，女孩推理的每一點都恰切萬分。讓她忌憚的同時，又忍不住生出佩服。
她扯回愛刀，放在手裏拂了拂，淩厲的杏眸滑出一股澀然。
目光似生銹一般，艱難的滾過刀刃柄，粗糲的指節一下下繞著環佩。
她垂下眼，向來利落幹脆的眸中，纏過幾絲深意。
“我的確有所隱瞞。也可以把手裏收集到的東西交給你們——”
“但是，我一點你弄錯了，小妹妹。”她垂下目光，溫柔萬分的說。
“我，夏黃衫。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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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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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景璃端正好自己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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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
夏黃衫咬住唇瓣，微微發怔。
她猶豫半晌，仍是接過，折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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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花葉搗爛，花汁迸濺出的色澤。
可細細看去，美人微微彎起、最是溫婉的杏眼中，潛著幾分自己都不知曉的淩厲星光。
那光，一點點與夏黃衫眼裏的光澤重合。
她伸出指尖，在畫上美人的唇瓣上揉了揉，仿佛想揉開畫上那抹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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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前，夏家鏢局跑完了一趟大鏢，她一時興起，便做了尋常女子的裝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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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來，黃先生對你是一見傾心？”
“嘖。”夏黃衫瞇起眼冷哼一聲，折起的眉頭裏，每道褶皺都是數不清的嫌惡。
她說：“色膽包天的渣滓。短短一個月裏，他使出百般手段，不斷糾纏、圍追堵截，甚至，警告我……如果不委身於他，便斷了我家走鏢的客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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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景璃落了指，指尖在漆木幾案上摩挲幾下，然後擡眼。
“嗯，冒昧的問一句，你知道黃先生對你妹妹，是什麽樣看法呢？”
不會，兩姐妹他都愛吧？
黃衫女子嘟囔道：“誰知道呢？”
“不過，他對我妹妹倒是極好的，時常給她買些綾羅綢緞，寶石珠花，想必也是喜歡的吧？”
她話說一半，突然頓住挑眉：“再說了，我為什麽要知道人渣的想法？人渣的話，正常人也是揣摩不透的吧？”
陸景璃輕咳了聲，同時在心裏為這位姐狠狠點了個讚。
夜蘭也敲了敲桌子，挑唇道：“你還有什麽補充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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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說，她是不是有點不知好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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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溶的暖陽下，兩只白鶴棲在水澤中央。
一只羽毛潔白，披著秾麗的霞光，振翅欲飛；而另一只，縮著頭，藏在明暗的交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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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啟唇畔，說。
“我知道的就是這些。”
音色沙啞，爽朗利落的調子似乎也被夕陽灼過一遍。
陸景璃沈靜的搖頭，“可是，你在說謊。”
“你說什麽？”黃衫女子抿住唇，有些想笑。
長滿粗繭的手搭上銀色彎刀，一點點扣動著上面的銀環：“小姑娘呀，你開什麽玩笑？我剛才每一句說的話都是實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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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你是如何得知，死者斷頸處傷痕的非常平整，是有武功的人砍出來的，只有一種原因——”
“你是聽他人口中轉述的。而這個轉述人，是甄強吧？”
陸景璃說的平淡。
可墨色的瞳孔中蕩著點微妙的霞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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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景璃笑了笑。
小酒窩挑起，彎出道動人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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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不厭詐，不是嗎？至少我現在排除了你的嫌疑，不也挺好？”
頂著女子淩著冷光的杏眼，她與夜蘭對視一眼，果斷選定這個時機開口。
“其實，告訴你也無妨，那頭顱的斷口——是用一支很鈍的斧子一點一點鑿開的。”
她瞥了眼黃衫女子，見她聽得認真，便繼續道。
“你說，該是有多恨，才能用這麽血腥的手法，去折磨另一個人的、屍首？”
女子切在手邊的銀刀松了松，鬢邊浮出自己都不知道的冷汗。
手邊也應景兒的漫起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水充盈在掌間，心虛的讓她幾乎捏不住手中的刀刃。
又聽見女孩可惡的嗓音，她說。
“這樣的行為，可以說是發洩，也或許說。”
陸景璃刻意停頓一下，唇中吐出幾字——“是變態吧？”
“你閉嘴！”
女子渾身寒氣迸濺，馬尾利落挑起，銀刀一彎徹出光弧。
霎時間，刀鋒離陸景璃的咽喉只餘一指。
削鐵如泥的銀刀，恰切扯去陸景璃鬢邊一點鴉色。
她坐在原處不動，冷眼看著自己一小縷頭發飄落，如落葉一般停留在漆木桌面上。
她看了看，而後毫不在意的撚起。
墨瞳裏笑意凜然——
“好刀。”
“你……”夏黃衫氣急，把愛刀擱在一旁，氣勢洶洶的等著陸景璃，狠道，“你故意的！你知道我不會傷你？”
“對呀。”她輕松的回，“走江湖無非一個‘義’字。黃衫姐能夠支撐起這樣一支鏢局，只是武功高強可是達不到的。”
夏黃衫把臉側向一邊。
夜蘭也收了指尖蓄勢待發的絲線。
終於，萬般岑寂裏，陸景璃伸出手來，一點點握住夏黃衫的冰冷、又長著粗繭的大手。
惹得她故意側過的臉來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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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你在懷疑自己的妹妹就是兇手吧？”她聽見小姑娘這樣說。
“所以你極力撇清，她不曾學過武功，下手不會這麽幹脆利落。然後，聽見我告訴你——騙你的。”
她哼笑一聲，捏著女子的手用了點力道。
“可是，你是為了撇清她，還是為了勸自己？勸自己，自己妹妹不是殺人兇手？”
黃衫女子磨了磨牙，收回了自己在心底對女孩認可的評價。
又用舌尖抵住牙齒，輕笑。
“我為什麽要懷疑自己的妹妹？”
“因為你身上的某件東西。”
“我想，你身上應該有什麽物件，這件東西充足到讓你足以懷疑自己的妹妹？”
疑問的語氣，卻定著肯定的意味。
“下面只是我的猜測。”陸景璃輕道，“對你昨日行動軌跡的預測。”
“首先，昨日清晨，在聽到黃巨賈被人殺害後，你心有不安——你在想，妹妹是他的情婦，且又在三天前失蹤，會不會此事與她有關？”
“你實在太過擔心妹妹的安全，於是悄悄潛進黃巨賈的房間。卻看見，他的房間裏偷偷掛著張畫像，畫像上面勾勒的是，穿著華妝的你。”
“你很疑惑，為何驚鴻一瞥間，黃巨賈便能把你描摹的如此相似呢？可當你把目光移到妝臺上的胭脂水粉時，你也很快明白了——黃巨賈不過是在嘉伏的面容上，加了幾分你的特征。”
“這也很好解釋了，你為什麽知道那幅畫，也為什麽說畫的是你？”
“夠了——”黃衫女子扯回自己冒著細汗的手心，呵止道，“你別說了。”
不得不承認，女孩推理的每一點都恰切萬分。讓她忌憚的同時，又忍不住生出佩服。
她扯回愛刀，放在手裏拂了拂，淩厲的杏眸滑出一股澀然。
目光似生銹一般，艱難的滾過刀刃柄，粗糲的指節一下下繞著環佩。
她垂下眼，向來利落幹脆的眸中，纏過幾絲深意。
“我的確有所隱瞞。也可以把手裏收集到的東西交給你們——”
“但是，我一點你弄錯了，小妹妹。”她垂下目光，溫柔萬分的說。
“我，夏黃衫。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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