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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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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猜中

◎齊東珠嘴角抽搐,額角的青筋都冒了出來,好半晌才咬著牙說道:“皇上您人還怪好的,對臣子真是體貼入微。”◎

——

齊東珠驟然聽了這樣一番話, 心中有些懵,她尋思難不成曹寅恐婚?卻見曹寅擡起了一雙眼,往日溫潤的眼眸正泛著紅, 一向平和持重的面色覆雜難言。

可把齊東珠嚇了一跳,她連忙問道:

“曹大人, 你怎麽了?”

曹寅忍了又忍, 似乎想說些什麽但總又咽了回去,她心驚膽戰了半晌, 正準備開口再問,卻聽曹寅聲音低沈道:

“納蘭姑姑聽聞我婚配之事, 心中就無半分雜念嗎?”

齊東珠楞了, 心想你婚配又不是我婚配,我能有什麽雜念呢?她雖然知道不妥, 但還是企圖冷靜地勸慰明顯情緒不穩的曹寅:

“曹大人, 您父母愛子, 定然為您尋了一門好親事。婚姻一事, 只要對方人品過得去, 和誰過也無甚區別, 您君子端方,只要真心相待, 姑娘定會對您日久生情的。曹大人也別太憂慮了。”

齊東珠這話兒說得十分違心, 嘴上說著無甚區別, 內心想的是湊合不了。她是現代人,主張一個婚姻自由, 戀愛自由, 最看不上的就是這種封建包辦婚姻, 還有年輕人一定要走入婚姻的窘境。況且大清所謂的婚姻並非兩人結合, 而是女方嫁,男方娶,絕不是所謂的平等關系。

這和齊東珠所信所為大有不符,但她也能理解這個時代人的思想局限,更何況曹寅的身份地位,若是他舉大旗搞婚戀自由,那估計能成為一奇景。

她搖搖腦袋將腦子裏的奇思妙想甩了出去,心想曹寅是自己的朋友,雖然他是老封建,但自己也最好別攛掇他,讓他原本順遂的人生風雨飄搖了。

誰知,她這雖然違心但也好心的勸慰卻似乎讓曹寅大受打擊,他竟後退一步,泛紅的雙眼看著齊東珠,眼裏幾乎要滲出淚來。齊東珠越看越覺得古怪,正想上前扶住他細細相問,卻聽到他喃喃道:

“與誰人過…無甚區別,好一個無甚區別。罷了。”

曹寅低下頭,躲開了齊東珠伸來相扶的手,從懷裏掏出一塊兒做工粗劣的素帕,放回了齊東珠手上。

齊東珠不認識這方帕子,因為那是內宮之人最普通的帕子,上面還帶著一塊兒洗不掉的汙漬。她拿著那塊兒帕子,費勁用腦子思考曹寅、她和這塊兒帕子之間的聯系,便聽曹寅解釋道:

“曾經姑姑為我準備吃食,贈予我凈手的。曹寅這些年懷著上不得臺面的真心,不曾還給姑姑。日後曹寅身負婚配,再拿這帕子,怕是不妥了。多謝姑姑多年真心相交,曹寅在此與姑姑別過。”

曹寅對齊東珠拱了拱手,轉身離開,他腰間的佩刀隨著他的動作叮啷作響,而齊東珠木楞的看著曹寅離開,手裏握著那一方帶著溫度的素帕,驚詫得有點兒合不上唇。

她再蠢,也聽得出曹寅最後一番話是攤牌自己對她有意,是那種男女之間浪漫的情誼。而等她反應過來後,她的第一個念頭是,竟然真讓康熙給猜準了。

不是,怎麽讓康熙給猜準了呢?曹寅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之前表現過對自己有意嗎?難道是那簪子?

齊東珠突然覺得那簪子有些棘手了。她感激曹寅的善意,欣賞曹寅的能力和他的溫柔,但她確實對男女之事沒有心思,更沒有嫁給一個清朝男人的意願,即便是曹寅這樣萬裏挑一的君子,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維持著握著帕子的姿勢,看著曹寅消失在視線之中,身體像僵化了一般久久不能動,腦子裏一片混亂,一方面開始清算這些年和曹寅相處的際遇裏到底釋放了什麽錯誤信號,一邊想著自己能不能睡一覺把這件事忘了當它沒有發生過,還分出心思在想為什麽康熙看出來端倪。

她尋思,他們的君臣關系是不是比自己想象的要親近,這種她作為當事人之一都不知道的事,為什麽康熙能猜中,是因為曹寅跟他傾訴了嗎?

那不能吧?那她多社死啊!

不知僵立了多久,曹寅的身影徹底在齊東珠的視網膜上消失,她才渾渾噩噩地握著帕子回身,準備往回走。翠瑛方才見二人交談,不便叨擾,此刻不知道哪兒去了,齊東珠只好悶頭往前走。

還沒走幾步,視線裏便出現了一些金黃的紋路,她擡眼向上看,正對上康熙面色冷凝的一張臉。

齊東珠緩緩跪在地上,腦子還因為方才的事轉得很慢,楞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康熙離她和曹寅交談的地方只有轉角之隔,怕不是什麽都聽見了。

他最好只是路過!

齊東珠自欺欺人地想,生怕下一秒康熙就擺出一張得意的嘴臉,來一句“朕早就告訴過你”,讓她社死的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

“起來,請安的話兒都不說,裝模作樣幹什麽?”

康熙語氣不好,但齊東珠習以為常。她站了起來,下一秒卻見康熙突然靠過來,伸手抽走了她手裏松松握著的素帕,然後將之丟棄一旁。

“皇上萬福金安。”

齊東珠慢半拍兒道,康熙瞥了她一眼,倒也沒有計較。齊東珠覺得他親自來抽走帕子丟掉的行為當真是莫名其妙,但那帕子對於她來說也有點兒燙手山芋的味道,於是便也裝作一無所知,扮起了木頭,等康熙離開。

倒是康熙騰挪腳步,晃了片刻,竟然出口嘲諷道:

“往日怎不知你這女人冷心冷肺?罔顧曹寅對你一番深情,一方素帕存了多年,多次為你抗拒父母之言,不肯成婚,你倒有本事得很,使朕的朝廷命官心醉神迷,便是一年不曾見,仍舊念念不忘。”

齊東珠聽罷他這番陰陽怪氣之言,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心中大罵他有病。莫說齊東珠這樣自認浪漫絕緣體的人聽到別人用形容狐貍精的言辭來形容自己有多難受,就這話兒出自康熙之口有多古怪,齊東珠已經不敢深想了。

她輕輕擡了擡眼,飛速掃視了一下四周,見康熙這回只帶了眼觀鼻鼻觀心的梁九功和寥寥幾個侍從,沒有那前呼後擁的皇帝儀仗一起觀摩齊東珠的社死,這多少讓齊東珠好受了些,再度垂下了眼。

對,曹寅一年未曾見她,怎今日突然如此開口,實在太過古怪了。之前二人因種痘之事經常在西四所相見,後來出宮或是休沐,齊東珠也能收到曹寅邀約,半月一月,總能見上幾面,可這回兒確實實打實的一年餘未見了。

她不知道康熙在其中起到的阻隔作用,更不知曹寅也曾企圖壓抑過自己不會被回應的心思,今日在尚書房伴駕時的偶然一瞥,卻是讓之前種種前功盡棄了。

“皇上可莫要敗壞曹大人的名聲了,他還年幼奴婢幾歲,一時情急,算不得數。”

齊東珠嘴硬得很,心想越到這樣社死的時刻,越不能讓康熙猖狂。

“一時情急,算不得數?你倒真是妙語連珠,只是不知這地上帕子,頭上簪子,是否也見證你二人的君子相交?”

齊東珠一句“幹你屁事”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可是到底人在屋檐下,勉勉強強將暴躁的臟話咽了回去,梗著脖子說道:

“難為皇上還記得奴婢的簪子,那都是一年前的舊事了,皇上貴人多勞,此等細節還如此清楚。”

“呵,那自然是難以忘懷,更何況曹家反覆請旨賜婚,曹寅百般推拒,說要與心上人做個了斷,否則你當朕今日來尚書房考校功課,為何帶他一外臣?”

齊東珠嘴角抽搐,額角的青筋都冒了出來,好半晌才咬著牙說道:

“皇上您人還怪好的,對臣子真是體貼入微。”

康熙被她的陰陽怪氣刺得也青筋直跳,面兒上卻露出一點兒冷笑:

“如今離了延禧宮,朕看你倒是猖狂依舊。看來倒不是延禧宮有歪風邪氣,而是另有其人。”

聽到延禧宮,怕連累親近之人,齊東珠的氣焰低迷了些,滿懷不情願地低聲迅速說道:

“皇上恕罪。”

這四個字兒燙嘴似的,飛快地從齊東珠嘴裏溜了出來。康熙見她總算說了句奴婢該說的話兒,可是心中卻突然覺得不愉起來,反倒開始回味納蘭東珠片刻前的生龍活虎和張牙舞爪。

真是奇怪了。

他心想,本來今日便是看在曹寅百般相求和齊東珠遲鈍蠢笨的份兒上,允了曹寅與齊東珠相見,結果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曹寅的一廂情願被齊東珠這等蠢人棄如敝屣,莫說是曹寅,便是一墻之隔後的康熙都聽得眉頭緊皺,覺得這女人所思所言真是冷心冷情,無比荒謬。

他當然只是為了謹防穢亂宮廷之事發生,才恰巧路過罷了。

若她不是奴婢,怕是氣焰會更囂張些。

康熙心中莫名冒出這種想法兒,一年前那些莫名的騷動再度席卷而來。他突然開口,舊事重提道:

“一年前,朕曾金口玉言給你賞賜,至今仍未兌現,若是你心有所求,哪怕是入宮為妃,朕也不是不能允。”

齊東珠低垂的臉都扭曲了,心想他是不是有病,入宮為妃?她大腸和大腦反著裝也不會做出這種決定,這算什麽賞賜?怕不是恩將仇報吧!

心中雖然如此想,但面兒上卻不能這麽說,齊東珠壓下臉上的扭曲,囁嚅道:

“奴婢早嫁之身,擔不起皇上信重,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康熙料到會是如此,他盯著齊東珠纖長的眼睫,突然覺得自己如今的沈默和曹寅的狼狽離去倒也沒什麽兩樣。

思及此處,康熙冷嗤一聲,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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