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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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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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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半微的眼神很覆雜,“不給自己留退路,你不怕嗎?”

他認真告訴她:“半微,我不是沒有經過深思熟慮。”

只是,無論怎樣權衡,最不理智的卻始終是他最為心想的。

“除你棄我,不然無懼無悔。”思及此,他補言,“你曾扔下我三次。”

有資格追究她了,低悶聲音的討訴,聽起來委屈巴巴的。

宿半微:“……”有嗎?

她有這麽過分嗎?

“迷障陣外,湮修陣,芥子秘境外,連我攥你衣角,求你留下,你也棄我不顧。”

半垂的漆睫細微顫動,膚瓷發烏的仙君真像個被愛人欺負的凡間男子,委屈又暗戳戳渴求心上人的關註。

“……你想抓我,我當然要跑了。”宿半微訕訕解釋。

他擡眼,“沒有下次,你可答應?”

說話之人執拗看她,等她答覆。

不能,她不能。

小臂邊的絕情尺在時刻提醒著她,提醒著她的初衷。

不過一息未答,鶴淩序就宛若被兜頭灌冰,冷意嗖躥,似是要僵住四肢百骸。

“半微,是誰讓你來乾澤的?”他斂神相問,音低而虛渺。

反常的跡象絲絲縷縷纏繞成團,被欣喜愛意沖昏的頭腦一下被激得清醒過來。

淩序仙君終歸是淩序仙君,從來就不好糊弄。

除非他有意放縱,其實無人能玩弄他。

“不要說一些無用之語。”

垂睫掩飾不安,他不再看她冷情雙眼,低聲提醒她,也算是在祈求她。

若她也來勸言回歸正途,才讓他當真難堪。

“若有幹脆之法,其實我向來不願多費口舌。”

宿半微不願再拖下去了,無論揮尺那一瞬是怎樣的腥風血雨,她也避無可避。

“但鶴淩序,我總忍不住對你說點好話。”

……聊以慰藉。

聽起來毫無關聯的話,像是告別前的亂雜絮叨,又像是撕開假象前的一角坦誠。

“誇你的話是走心的。”她說。

從一開始,誇他的話,是名副其實,也是發自內心。只不過混合著搬弄重點的話術,才顯得輕浮而虛假。

薄藍袖上繪有纏枝花紋,籠在全部淩序劍意填充的月白鐲下,看似交織難解,實則涇渭分明。

宿半微搖頭,“我不是來勸你的,淩序。”

她又喚他“淩序”了,一聲名而已,但相比之前姓與名一起的生疏,足以溫柔到讓他心化。

睫落一瞬,她抹掉了眼底的多餘情緒,換上的是不見晦澀的純然笑意。

“可以一抱嗎?”

棕黑目被故意操縱而彎,宿半微顯得客氣般與他請求。

不過溫聲,他卻難抵,“你又何須征求,俗謂清白還不是從始到終都在任你擺布。”

所有的第一次,都給了她,還與他客氣作甚,事到如今,他難道還會拒絕她嗎?

巴不得……他巴不得她多親近他點,哪都行。

氣息比人纏綿,涼意從心躥起。

懷裏安靜,鶴淩序掩眸,撫她背脊,半晌無聲嘆氣。

他怎能不知她反常,長老突散,而她突現,恐是在師尊那受了不少委屈。若是他再施加質問,又有何人來體貼她。

本是他守不住心,與她……到底又有何幹。

“半微,你不必……”

眸霎失焦睜大,剛出口的的話被硬生生截斷。

在他剛出聲的當口,覆在他背後的手上,就握現了一把銹色尺。

“壹覓。”

應悄然女聲,尺身飛快變幻,從咒騰上流出的赤金光絲,瞬息之間縛住了發潑墨的白袍仙君。

第一式,定身尋情根,任是仙神,也無可掙脫。

赤金光絲動得很快,眨眼間就流入了細膩肌膚裏,在血液脈絡中雜而有序地穿梭。

這個過程,無異於是殘忍的。它要所縛之人不得掙紮,只能清醒地感受情絲被一點點清除的空蕩而恐慌的感覺。

斷情光絲全部鉆入體內,沒了縛住身形的外在力量,鶴淩序很快就要往下墜。

接住他,輕放於地面,宿半微撐著他的肩,將人扶住坐於地面上。

“宿半微,你好大的膽子!”

鶴淩序的眼尾瞬間就騰上了怒懟的紅意,睜著一雙清墨銳眼,看著她的樣子是十足的受傷與怨恨。

她怎能這樣對他?!

失控的身體很糟糕,讓他甚至都提不起一點點的修為去對抗斷情尺。

是的,斷情尺。他萬萬料不到,她會對他用絕情尺!

竟是她親自……對他用絕情尺!!

荒誕至極!!!

“鶴淩序,恨我嗎?”

她垂眼的樣子,比他更像個雲端觀塵的無欲仙君。

而真正的仙君,此刻真跟在塵世間打了個狼藉的滾一樣,青發淩亂,朱唇凝血。

任他發白指骨緊抓薄藍衣袖,宿半微的視線在他手背上似要戳破肌膚的青筋上停留一瞬,隨即移眼,擡手欲拂去對她來說頗有分量的力道。

角色徹底顛倒,原先她求他救命,之後他也求她救命。

清臒的腕骨,即便光看,便知其瘦而有力。宿半微拽下他的腕。

沒拽動。

雖然她沒使多少力,但經過絕情尺第一式“縛身”後,無力才是常態。

像他這般,力道頗緊的,有些超乎想象了。

對他的掙紮感到訝異,宿半微有些心痛,也有些生氣,“你做回你高高在上的淩序仙君,不好嗎?”

“如果我是你,絕對不會為了所謂感情而自毀道行。”

幫鶴淩序斷情竟比她想得要難得多。狼狽,無助,卑微,所有沒法與之掛鉤的詞偏偏就跟他掛上了鉤。

她討厭這種落魄,也討厭此刻猶豫的自己。

閉眼再睜,她用力扯開了彼此。

或者,準確的說,是扯開了他的手。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她深知的道理,是鶴淩序參敗的因,也就成了現在的苦果。

已然參敗的仙君因她撤開,被迫以手撐地,他咬牙仰頸,青筋明顯,艱難吐出句話——

“可你不是我。”

折起的眼褶像是被刀深劃而過,血色洇入瞳眸,染至眼瞼,逐漸翻紅。

他從未有放棄她的念頭。

……一點點都未曾有過。

又重覆了一遍,“宿半微,你不是我。”

下顎咬緊,他在勉力抵抗,漆黑的發因身形難抑顫動而四處散開。

宿半微初初察覺到不對,已是他有血絲自唇邊流下之時。

“你在抵抗它?”這回不可置信的是她,“你瘋了?”

光絲像被燙到了,一縷一縷飛快縮出來。

音量不自覺提高,“你怎麽還能用修為?內隱修為?”

血溢唇畔,睫若翩蝶的男子扯了點笑,“半微,我不想的事,誰都別想逼我。”

邊說話嘴角邊淌血,嘀嗒濺落在乾澤道袍上,赤紅色澤在銀白衣袍上格外明顯。

“內隱修為是什麽概念,你清醒嗎鶴淩序?”宿半微感覺自己要被氣瘋了。

這又是怎麽回事?!鶴淩序是想拿死威脅她嗎?

“清醒,我一直很清醒。”

五臟六腑翻滾的是他,話語間冷靜下來的也是他。

一字一句隨銹鐵味血吐出,“在秘境裏,我就願耗盡內隱修為護你,你,咳,以為換作任何人……咳,我都心甘情願嗎?”

荒謬至極,宿半微混亂思緒中起了個糊塗的想法——瘋魔的,到底是他……還是她?

沒有愛情,人不會死。而他倆強湊在一起,反倒易亡。

趨利避害不應該是人的本性嗎?飛蛾撲火當真很有意思嗎。

斷情光絲還在往外溢,跟他嘴邊的血跡一樣,艷目至極。

“不妨告訴你,自始至終,我都不喜歡你。”

宿半微是個固執的人,在某方面,也認死理。

她還是認為情迷了眼,什麽荒唐事都做得出來,待人清醒後,未必考量也是如此。

確實,沒人比任務者更忌諱感情的危險性與不穩定性了。

殘存的良心告訴她,幫鶴淩序撥亂反正才是她目前最該做的事。對此,她即便百般動容,也深信不移。

誰也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所謂的推己及人。

聽聞這聲,一大口血嘩然吐出,像是憋不住後一下傾瀉。

腥銹又苦澀。

宿半微在加火,“接近你,從來就是有所圖。”

“貳斬。”

斷情尺的第二式,被念了出來。

“撥亂反正罷了。”她喃喃。

高絕出塵的淩序仙君,不該成為他人口中惋惜的話柄。

無力撐腕,他支肘於光滑地面,指骨攥她的纏枝蓮衣擺,甚至顫抖中還夾了縷他自己的發絲。

薄藍衣擺與漆黑發絲,一起被一只蒼白近雪的手死死揪住。

“不要這樣,半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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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還沒斷完……

只能說,最虐的應該就是斷情這部分了(應該吧……)

大家還好吧?(我覺得還行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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