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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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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判

傅雅儀確實不曾出過海。

可是她在漣水與度汕待過。

本朝不曾有太大的海禁力度,尤其蕃南王對倭寇威懾過後,出海的限制更是少了許多。

這也導致了漣水港口有時甚至能瞧見金發碧眼的洋人。

他們在漣水的街頭偶爾出現,大多隨魏國商船而來,帶著他們的教義在漣水隱蔽的街頭駐紮,與之同時帶來的還有一些來自他們自己的國家的知識。

只是這些知識並不為人所知,少有人前去翻譯。

沿海百姓對這些洋人並不十分瞧不起,大多只是看到他們奇異的容貌後的新鮮,新鮮頭過去之後也就不再關註了。

傅雅儀原本也並沒有註意到這些,直到她們拿下了漣水的小半月後,她將戰船改造得差不多接受了傅止淮前去收整卡在碼頭之外的商船任務時。

在一艘最遠去過了天竺的船上她查搜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洋人。

洋人躲在船下,哪怕是一同在船上的商人也並不知曉還有這麽個人。

因為漣水情況覆雜,商人怕惹上是非,十分爽快的將洋人交給了傅雅儀,而傅雅儀在他身上發現了許多奇怪的東西。

由於語言不通,傅雅儀並不能與他交流,於是在鸞鸞的打聽之下,她尋到了漣水窄巷內的一位來到魏國已然二十餘年的傳教士。

這位傳教士並非是遠渡重洋而來,恰恰相反,他是自西域一帶橫穿而來,跨越了整個魏國大陸,到達的漣水,到了今年他已經七十二歲了,甚至一開口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言。

大概是好不容易在這異國他鄉見到了長相相似的人,一直愁眉苦臉的洋人忍不住痛哭出聲,在傳教士的小教堂裏狠狠吃了一頓飽飯之後才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經歷。

他來自尼德蘭國,那是個與魏國跨越了崇山峻嶺的地方,在那裏,他們將遙遠的東方當成寶藏地,在國王的鼓勵下紛紛建船出海,意圖尋找寶藏。

他只是龐大的船隊中一名小小的船長,但是他跟隨著隊伍一路向東而行,去過了許多地方,直到他們發現那塊從未有人踏足過的陸地,他們船隊的兩位首領發生了爭執,一人覺得那就是他們苦苦追尋的東方,一人覺得這並非盡頭,他們還應該繼續向東遠行,去看看世界的盡頭在哪裏。

於是船隊也分割成了兩派,洋人跟著還要繼續遠行的領袖繼續向東方駛去,然後他們在海上漂了將近五個月之後終於看到了陸地,到了一座島國上,那座島國上的人告知他們書上真正的東方還在海之後,那是個異常富饒且強大的地方。

洋人的領袖在島國之上滯留了許久,並且尋訪了這座島國的數個地方,描繪出了詳細的地圖,然後在去年五月份重新揚帆,準備前往島國的某位君主所說的真正的東方。

可是在遼闊的海面上都平穩度過的船只,離開了島國之後先是遇到了詭異的風浪,險些全軍覆沒,好不容易逃開了風浪之後又遇到了海盜,對方用著比他們更為先進的火藥武器,立時便將剩下的幾艘船只擊沈,關鍵時刻領袖將最寶貴的資料分交給了幾名親信,讓他們駕著小船先逃走,尋到合適的時候再將這些資料帶回尼德蘭。

洋人盡心盡力的帶著那一船珍貴的資料逃跑,在一個無人的孤島上獨自生活了將近兩個月,然後遇到了這艘來自東方的商船,趁著他們在岸邊補給的時候偷偷溜上了船,準備跟著走到能讓他回國的地方。

而他帶走的資料,記錄的是他們走過的數個地方的風土地貌,以及依照他們的能力查探到的各類資源分布。

傅雅儀看不懂上面所說的有頭戴羽毛,黃皮膚,面上塗了彩料敲鑼打鼓歡迎他們的人是什麽人,更不知曉他上面記載的那片肥沃且富饒的土地在何方,但不妨礙在她要求漣水窄巷內的傳教士翻譯了這剩下的資料之後,她按照風土地貌尋到了自己關註的地方——東瀛。

也就是他們最後一程所到達的島國。

東瀛哪怕到了現在也並不安穩,內亂頗多,群雄割據,光是給魏國朝貢的就有七八個國主,這也方便了洋人們四處探尋,起碼只要給足了好處,就不會受到太大的限制,這也讓他們挖到了不少好東西。

比如島上豐富的銀礦和金礦,以及儲量稍微次一些的銅礦,根據他們船只上的煉金術士們查探,這些資源全部運回尼德蘭足夠他們用數百年。

洋人記載的數座金礦銀礦惹人心動,也給傅雅儀找到了更好的拖延魏清弭的方法。

而用來吸引文史蕓的千裏眼,同樣出自洋人之手,那是他手中僅存的一樣好東西。

當然,除此之外,他手中的資料裏還記載了在遙遠的西方,那裏分散而狹小的國家們正在經歷怎樣與這邊完全不同的變化。

在海的那一頭,他們在不斷探索這個世界,甚至已經有人來到了魏國。

這位洋人,是尼德蘭國派遣出發的那一批人裏,在恐怖的海洋中唯一存活下來的那一位。

他即將帶著這些寶貴的資料回到自己的國家,鼓動他們的君主派遣更多人前去將沿途所發現的珍貴的資源掠奪再據為己有。

傅雅儀扣下了他,也扣住了這些資料,並且將在漣水待得最久,漢文最厲害的那批傳教士叫來翻譯洋人手中的全部書籍,同時也將他們全體軟禁,一個都走不了。

陪伴他們的還有漣水的數位常常和傳教士打交道的士人,以免他們故意錯誤翻譯。

傅雅儀問魏清弭饞不饞東瀛的資源,可實際上在她拿到這些東西的那一刻,她更想看到的是那片被描述得無比富饒的陸地,甚至她能看得更遠,洋人的隊伍分成了兩隊,一隊前往大魏,另一隊留在了那片新大陸上,若是前往大魏的遲遲未歸,另一隊便會回到自己的國家,帶人前往新大陸。

可是她也很想要上面的東西。

資料翻譯成漢文後上面描述的所有東西都令人心癢難耐。

這也是魏清弭拿到這一份資料中關於東瀛的部分後產生的心情。

她瞇著眼看了眼遠方不著邊際的海面,指尖輕輕叩著船檐,是一個思考的狀態,她的身後站著的是傅雅儀。

在傅雅儀將帶出來的資料交給魏清弭後,魏清弭便遣人先將餘姝和文史蕓帶去了廂房中,只留下了傅雅儀一人。

“你能確定這是真的?”魏清弭緩聲問道:“僅僅是一個外來的洋人,帶來的幾本書籍,萬一是假的呢?”

心動是一回事,謹慎這種刻在骨子裏的東西便是另一回事了。

礦脈自然惹人心癢難耐,可前提是一切都是真實的。

“東瀛不是就近在眼前嗎?”傅雅儀回答道:“是真是假,按照書上的記錄,一探便知。”

“若是假的呢?”

傅雅儀:“若是假的又如何?”

“我在西北做了這麽多年生意,西域從渡什做到妲坍,可妲坍之外沒有別的國家了嗎?顯然是有的,只是我們不曾前去罷了。”

“那洋人所乘坐的船隊同樣有火藥,那並非他們自己所制作,而是從東方傳入的。他們能為了一本寫東方遍地是黃金的書籍而不為艱辛造船遠行,我們又為什麽不能為了一本寫那遙遠的新大陸的書籍,做出同樣的選擇呢?”

“人無法編造出自己沒有見過的東西,且不說書中內容的真假,在魏國之外,再去探尋別的國度也是一件好事,萬一有呢?萬一這些都是真的呢?”

“你在賭,”魏清弭敏銳的點出了她的想法,“你想用無數人力物力賭這件事。”

“那你能為之付出什麽?”

傅雅儀笑了,“你知道我一開始的想法是什麽嗎?”

魏清弭,“什麽?”

“我準備橫跨西域,派遣商隊一路往西,跨越帕米爾高原,穿過西域商人曾向我提起過的陸中大海,去瞧瞧那一頭是什麽模樣,”她解釋道:“一個在西域走過無數次的人,不會不想知曉在山的另一頭會是什麽模樣,我能在零星的書籍中搜尋到前人對那一邊的描述,卻不夠具體,在那洋人向我描述他的故土時,在那位傳教士向我偶爾提起他的故土時,我卻覺得山的那一頭或許是他們,而他們的海的另一頭卻不是我們。”

“文史蕓按照他的話分析了他們的路線,懷疑他們出發時並非朝東行進而是在往西走,可按照他們的描述,在穿過那一片富饒的大陸後,繼續向西,便是我們的魏國,我們若想到達那處,該一路向東。”

“我不曾到過海邊,所以目光局限在陸地之上,現在我到了海邊,目光卻可以放眼海外,但是在派遣船只出行之前,我需要平穩可靠的故土和君王的支持信任。”

她眸光幽深的望向魏清弭,誰也看不清她眼底究竟在想什麽,“這便是我能為之付出的東西。”

話音落下是一陣沈默,魏清弭審視的看向傅雅儀,似是在思慮她話中真偽,過了良久才哼笑一聲:“巧舌如簧的謀士,在混亂時說不定你能發一筆大財。”

“是巧舌如簧的商人。”傅雅儀糾正她,笑了笑,“傅某稱不上謀士。”

她的野心勃勃在此刻完全展露,且展露的恰到好處,令魏清弭這個手握一方權柄的雄主反倒頗為欣賞。

比起唯唯諾諾且聽話點廢物,她更喜歡聰明又有野心的女人,這也是她格外青睞餘羨的原因。

魏清弭的眸光頗為精明,甲胄上閃著冰冷的光,最終只說了一句話,“傅氏最新的火器,降八成,東瀛的金山銀礦若真實存在,十之九八歸屬於我,我可以造船,船上我的人要占據一半。”

火器降八成便相當於白拿傅雅儀手下的武器,但是用來彌補的是東瀛百之一二的金銀礦,實際上傅雅儀也不算虧。

更何況還有魏清弭提供的船,要說整個魏國,哪裏造船最厲害,絕對不是中央而是常常與倭寇打交道的蕃南。

若蕃南造出的戰船加上傅雅儀的火器,依照洋人所描述的他們的國度的航船水平,基本等於沒有敵人,哪怕到了那新大陸,晚上一步也不怕被襲擊。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東瀛確實有大量金銀銅,否則虧損的是傅雅儀,其中承擔風險的實際上是傅雅儀。

但傅雅儀並沒有太多猶豫,她頷首道:“可以。”

魏清弭看她的目光中欣賞更多幾分,喚了副手前來,下令道:“把我們的船開回去,休整兩日,後日登陸東瀛。”

蕪湖,終於可以登島了。

我要郡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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