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膝枕

關燈
膝枕

夜黑風高,明月高懸。

餘姝幾人自決定了前去探探那西征大將軍祠後也沒有過多逗留,反倒是換了身適合夜行的衣裳後便直接翻出了大娘家的墻門,改道去了後山。

白日裏幾人來過,前半段算是熟門熟路,深更半夜裏村中人都睡得頗早,三人一路行來,並未在路上見到任何村民,這也讓她們方便了許多。

後山的林木與落北原崗後山的不同,種的是柳樹和桃樹,傳言原本這裏並沒有種過樹,是一片坦途,出了那邪乎事後當時的族長聽從了青雲觀前來的道長們的建議,在這裏開辟出一塊樹林,將後山與前頭的村子隔開,為此他們還特意種下了辟邪的柳樹和桃樹,平日裏偶爾有天雷落下也有樹林阻攔,中間還出過不少雷擊木,讓村裏人賣給觀裏後還能小賺一筆。

可這些樹對餘姝幾人來說卻顯得頗為嚇人。

柳樹鎮邪是因為它類人,暗夜中隨風款擺像個人在隨風起舞一般,乍一看頗為嚇人。

念晰很少見柳樹,這麽一瞧,總覺得慎得慌,待到穿過了樹林後她才拍了拍胸口,低聲道:“這個樹林也太嚇人了些,比咱們千礬坊後山還嚇人。”

千礬坊的後山的樹大多是落葉樹,冬季光禿禿一片,夏季寬闊的樹葉遮天蔽日,估摸著是走習慣了,念晰反倒沒什麽害怕的,可是這裏的柳樹和桃樹太像人了,不信鬼神的人也會有些天然的恐懼在。

傅雅儀回首瞧了一眼這片樹林,離祠廟最近的樹上有雷擊的黑印,還有些樹上缺漏了許多口子,口子邊緣泛黑泛焦,顯然是那一塊被雷劈過,後來又被人給掏了出來,用途估計便是去做那所謂的雷擊木牌。

市面上好的雷擊木很難得,雷擊木形成的前提必須是自然形成的天雷擊在桃樹柳樹棗樹之類的樹幹上,且令原樹不死,還能繼續生長。而相傳雷擊木有令鬼魂懼怕的辟邪功效,天雷是雷公電母封了自己的法力在其中,充滿浩然正氣,劈向樹木後雷公電母之威力便儲存在其中,惡鬼不敢近身。

雷擊木牌在江南的富人和世家中很是流行,有時一塊牌能拍出萬金的天價,曾經餘姝便有一塊,還是餘家尚未被摧毀前她母親帶她在會稽的永昌拍行花了重金拍下的,專門給她做護身符用。當然,餘姝不太信,後來隨手一丟丟去妝匣中再也沒戴過,等餘家被抄家後這塊雷擊木估計充盈國庫去了。

但凡在錢上,無論是傅雅儀還是餘姝又或者是念晰都是十分敏感的。

見傅雅儀盯著那缺口看,餘姝和念晰很快也想到了這一點。

她們眸光輕閃。

若這裏是弗宓女眷裝神弄鬼所為,那她們在那時一無所有來到江南,要做到反擊,是不可能僅憑自己的。

這一塊延綿不絕的樹林加上常被天雷眷顧的特性,簡直是是一大筆財寶,足夠動搖大部分人的心神。

而在種下這些樹木之前,又或許該說在那座祠廟被建成之前,嘉應縣一整個縣都是風水寶地,很少受到雷暴襲擊,而在西征大將軍祠被雷劈了之後,整個後山都在雷雨天成了天雷降下的高發地。

這會是偶然嗎?

她們不信這是偶然。

可在查清楚一切之前,她們無論想到什麽都只是猜測罷了。

就如同她們猜測弗宓女眷們來到江南的遭遇一般。

三人也並未在原地待多久便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西征大將軍祠裏樹林並不算遠,可是它的周圍卻沒有任何掩體,除了空曠的平地便是那樣一座枯敗而突兀的祠廟,離祠廟不遠才是後山的山腳。

匾額上寫的是筆走龍蛇的“征西大將軍祠”,可幾百年的風吹日曬和雨淋,字跡早已枯槁破損,鎏金也被染成了黑色。

大門前的石階上布滿了灰塵,門戶大敞著,能瞧見裏頭塑像的一角,隱約是一個人騎著一匹馬。

餘姝捂住口鼻,揮散了面前的灰塵,這才試探著伸了一個頭進去,裏面漆黑一片,可有好幾扇窗戶破了,滲透出來一點光線,能讓人看到那雕塑上的斷腿。

而屋檐上的蜘蛛網則昭示著這裏真的破敗了許多年了。

等餘姝將頭收回來後,幾人又在門前看了許久才一同進了這座荒廢太久的祠廟,越往裏灰塵越嗆得人張不了嘴,透過模模糊糊的光線可以瞧見幾個角上都有燒焦的痕跡。

她們並未在裏頭久留,只打了個眼便退了出去,然後開始繞著祠廟轉圈,打量起四個屋檐來。

那被雷電劈到的地方的痕跡和引電方法簡直和千礬坊後山那座被劈開的山一模一樣,若她們沒有猜錯,那四個角上估計用特殊手法裝了不少鐵針在裏頭,甚至還露出了頭,所以才能這樣頻繁引來雷電,當初弗宓人劈山用的便是這樣的法子,只是他們用的針更多,插.入的位置更巧妙,讓雷電能直接劈到整座山最大的受力點上,瞬間崩塌。

弗宓女眷不需要這座祠廟崩塌,只需要它被劈中就行。

若不是餘姝她們在千礬坊後山見過此類手法,怕是一時還摸不著頭腦,可那樣特殊的手法,但凡見過便也不會忘。

而傅雅儀在發現弗宓人的引雷劈山之法後想要效仿一二,到了現在模仿了所有的肉眼可見的東西,還是做不到那樣完美的引來天雷,哪怕過去了幾百年弗宓人引雷的法子依舊是現存最先進且最難讓人覆刻的,這更讓她們印象深刻至極。

三人並未在這裏久留,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也就原路返回了,畢竟就這麽一趟,天都快亮了,若是被大娘發現她們不在,怕是要惹人懷疑。

重新進入樹林前,餘姝忍不住回頭瞧了一眼依舊矗立在那裏的祠廟,她自流放後見過不少祠、廟、寺,可只有眼前這個,是真的從外表上便令人感受不到一丁點兒的敬畏。

這不是心理作用,也不是因為餘姝對齊征的偏見,而是這座祠能夠從潦草的外形上看出,修它的人不是帶著敬畏和喜愛修建,它被灌輸了虛榮、炫耀之類的情緒,所以令它在一開始應該是富麗堂皇的,可這麽多年的荒廢後,那一開始的富麗堂皇湮滅,便只剩下毫無靈魂的蒼白。

像是在明晃晃告知所有來這裏的後人,這座祠廟在失去供奉後便不值得敬畏了。

傅雅儀發現了她的滯留,回頭叫了一聲,“餘姝,走。”

餘姝遙遙應好,連忙跟上了她的腳步。

幾人從後山出來後又迅速回了自己住下的小院,在此聚集在了傅雅儀的房間裏,準備覆盤順便商量下一步的計劃。

傅雅儀越過窗戶看了眼外頭初升的朝陽,瞇了瞇眼,“等會兒我們先回客棧聽聽人音她們有沒有找到什麽,然後再去一趟青雲觀瞧瞧。”

林人音她們昨日去天府泡了一整日,應該可以將祿景三十六年剩下的內容看完,說不準還已經開始看三十七年的內容。

在看到那座祠廟是如何被劈的之後她們已經確定弗宓女眷必然是來過這裏的。

而初來此處的弗宓女眷若能尋到人幫忙,只能是後來直接給西征大將軍祠定義為邪廟的青雲觀中的道長,若不是他們直接開口齊征心底有鬼上天不眷顧,那這座祠廟的廢棄不會如此輕松,到了現在,那片樹林裏每年出現的雷擊木都依舊有青雲觀中的道長前來收歸,這實在是一樁長久的買賣。

若是想要尋到弗宓女眷們的下落,前往青雲觀說不準能夠有別的收獲。

三人說做便做,等天色徹底亮起來之後便和大娘道別,只說怕家中父母長輩擔憂,今日便離去了。

大娘以為她們是被真相傷了神,倒是也沒有過多挽留,只是送她們到了村門口,沖她們說道:“下次若還要來,就找我吧,我帶你們三個玩兒。”

餘姝應下了,坐在馬車上和大娘揮了揮手,待到大娘的身影成了個小黑點才悠悠躺回馬車內,整整一日一夜沒睡覺,她實在是困倦極了,車裏的念晰幾乎上了馬車便開始睡了起來,餘姝虛虛撐著下巴,也有些昏昏欲睡。

傅雅儀倚靠在車壁上,淡淡睨了一眼餘姝。

餘姝註意到了她的眼神,壓低聲音問:“夫人,怎麽啦?”

“你過來,”傅雅儀反倒沖她招了招手。

餘姝腦子比嘴反應慢,她還沒來得及想傅雅儀要做什麽,嘴裏已經抱怨道:“夫人我好累,在車上被教導會吵醒念晰姐姐。”

傅雅儀:……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的餘姝:……

有那麽一瞬間,她有點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傅雅儀的唇角此刻卻勾了起來,笑得近乎玩味,“在你心裏,我叫你就只有這事?”

餘姝心底咯噔一下,連忙義正嚴辭說道:“沒有沒有!怎麽可能!夫人你如此高風亮節,冰清玉潔,怎麽可能,一定是我的嘴被西征大將軍祠的噩運影響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傅雅儀哼笑一聲,猛地將餘姝一拉,便將她拉到了自己身側坐下。

這輛馬車並不是很小,甚至可以說有些寬敞的,但兩個人並排而坐卻緊緊貼著,夏日衣衫輕薄,餘姝甚至能夠穿透兩人不得不靠在一處到膝蓋感受到傅雅儀的體溫。

她有些發僵和無措,甚至悄悄看了一眼念晰,發現念晰還好好睡著才松了口氣。

可傅雅儀的手此刻卻撫上了她的腰,激出她一陣戰栗,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只纖細柔軟的手便順著她的腰線一路往上,仿若撩撥般一直到了她肩膀。

餘姝咬了咬牙,閉著眼仿若任命般顫聲道:“嗚……”

傅雅儀眸光輕閃,指尖又撫摸過她的脖頸和下巴,最終落在了她的後腦上。

然後帶著她的後腦往下壓,壓到了自己腿上。

餘姝只能側身躺在她腿上,不知她究竟要做什麽。

可最終傅雅儀也沒有再做什麽,只有她清清冷冷的聲音自上而下傳來,“睡吧。”

餘姝:?

她在傅雅儀腿上換了個姿勢,仰面朝上,腰肢便落在了軟墊上,這個角度只能瞧見傅雅儀精致優越的下顎,餘姝眸光濕潤,似是有些不敢置信對方弄這麽一出竟然只是讓她好好躺下睡覺。

似乎是感受到了餘姝的註視,傅雅儀挑了挑眉,垂眸道:“不想睡?那你剛剛說的事我們倒是可以來一下。反正念晰每次睡覺都像只小豬,打雷都打不醒。”

餘姝聞言連忙收回眼,“睡睡睡!誰說我不睡啦!”

回應她的是傅雅儀的一聲哼笑,馬車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餘姝大腦昏昏沈沈,已是疲倦至極,此刻這麽舒服地躺著,竟然也極快地陷入了黑暗中,甚至一向考慮周到的人卻忘記了若念晰醒來後瞧見她躺在夫人腿上該要如何誤會。

馬車夫是傅雅儀常用的老人,趕路時極其平穩,幾乎沒有什麽顛簸,傅雅儀感受到腿上的人已經發出香甜平穩的呼吸後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眼底帶著點漫不經心,可卻也頗為小心。

念晰在馬車上好好睡了一覺,臨到客棧前的幾裏才醒來,在馬車的挪移中她也頗為肆意地躺在她那一側的坐墊上,睡得四仰八叉,醒來時手裏甚至還抱著一個她在沈眠時隨手抓取的抱枕。

待她迷迷糊糊揉著眼睛坐起身來頓時露出詫異的神情,險些以為自己見了鬼,忍不住再揉揉眼睛。

餘姝還沒醒,依舊靠在傅雅儀腿上,只是她總是缺乏安全感,哪怕睡著了也習慣性蜷縮著身子睡,此刻正面對著馬壁縮成一團,一只手揪著傅雅儀垂落的袖擺,整張臉都埋在那塊袖擺中。

傅雅儀發現念晰醒了,淡淡睨了她一眼。

念晰手裏抱著抱枕,遮住半張臉,只餘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裏滿是困惑。

傅雅儀理直氣壯解釋道:“你們倆睡覺都不是很老實,尤其是餘姝,睡著睡著就滾到我這邊了。”

念晰此刻腦子還迷迷糊糊沒有完全清醒,雖然下意識在思考傅雅儀平日裏不是惜字如金,非必要時刻只讓別人看她的臉色和眼神解讀含義嗎?怎麽還會有一天對方只看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在困惑什麽,並且給她解釋呢?

可她剛醒,這樣的想法也只閃過一瞬,傅雅儀這麽一說她便覺得有道理,接受了這個解釋,並且乖乖點頭,吹捧道:“夫人真是體恤下屬。”

傅雅儀彎了彎唇角,不知是因為念晰這句話還是因為念晰這股傻勁兒實在有意思。

可車並沒有過多久就到了客棧外,傅雅儀推了推餘姝將她喚醒。

腿上的姑娘嚶嚀了兩聲,隨即茫然地睜開了眼,環顧了一圈四周之後懶洋洋起身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座位上,顯然也還沒完全清醒。

對面的念晰打了個哈欠,提醒道:“姝寶,你睡覺怎麽和我一樣不老實,滾到夫人腿上睡了一路。”

此言一出令餘姝瞬間身子一僵,整個人清醒過來,她打量了念晰幾眼,見她沒有任何懷疑還真就是這麽一說才松了口氣,也明白了傅雅儀早替她找好了理由,笑著回應道:“我也不知道,估計是那座樹林真有些邪性,我去了一回便有些做噩夢了。”

這話立馬轉移了念晰的註意力,她好奇道:“你夢見什麽啦?”

此時馬車已經停了下來,餘姝擺擺手,“我晚上得空了再和姐姐分享。”

說罷,她偏頭看向傅雅儀,與對方點漆的眼對視後不知怎麽有些心虛,卻還是道謝道:“這一路多謝夫人了。”

“嗯,”傅雅儀應了一聲,倒也沒說什麽,只是站起身從兩人之間率先走了出去,在餘姝瞧不著的地方,眼尾輕揚,顯然心情頗好的樣子。

三人下了馬車後先回了各自房間裏頭沐浴,在嘉應縣裏的一整晚都相當於在塵土裏打滾,那座古舊祠廟中有一股長久無人眷顧的腐敗氣息,這樣的氣息幾乎會沾染到每一個進去待過的人身上,或許這只是一種感覺,不是真的有這樣的味道,頂多只有陳腐的塵土沾在身上罷了,何況大娘屋裏後三人還換下了夜行服,可三人一回客棧還是有志一同地先叫水沐浴,將身上的塵灰洗去。

林人音和魏語璇鸞鸞還沒有回來,昨日本就是她們接替餘姝幾人,今日餘姝幾人還沒有回來她們便猜是有什麽事絆住了腳步,於是便也一早就出門去了天府看文書,至今還未曾回來,估摸著起碼還要兩三個時辰。

餘姝三人也趁此機會多了三個時辰的閑暇可以再到房間裏補個覺。

待到夕陽將至,林人音幾人才踩著破碎的晚霞回來,面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進了公共茶室後便癱坐在長塌上,猛得灌了幾口水,然後閉上眼睛呼出一口百轉千回的氣。

鸞鸞跟著去了天府整整三日,什麽事都幹不了,只能在那兒無聊發呆,此刻見了她們兩人仿佛失去了靈魂的模樣,也幹脆癱坐在長塌上,雙手安詳地交疊在肚子上,哀嚎道:“明日我再也不去了,你們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去了。”

恰逢念晰剛剛睡醒出來,聽見這話,一雙靈動的眼睛好奇打量道:“你真不怕被我們打死嗎?”

鸞鸞默了默,換了哀嚎的話:“明日我再也不去了,你們就是打死你們自己,我也不去了。”

念晰沒忍住笑出聲來。

林人音瞧著她容光煥發的模樣,有些無奈,“你們那頭怎麽樣了?”

念晰回答道:“有了一點點兒的線索。”

鸞鸞聞言“騰”地一下坐起,“什麽?是什麽?”

嘉應縣祠廟中的疑點念晰賣了個關子沒說話,反倒是問起了林人音她們的收獲來,可林人音和魏語璇卻也神神秘秘起來,只搖搖頭道:“夫人和姝寶呢?咱們等她們醒了再一塊兒整合吧。”

念晰回答道:“應該還在睡覺,那咱們再等等,頂多小半個時辰,也該醒了。”

林人音點點頭,鸞鸞卻唉聲嘆氣起來:“你們是不是防著我呢?天府裏發現了什麽林人音和魏語璇也不告訴我,你們去嘉應發現了什麽也賣關子,拿我當外人呢……”

鸞鸞的演技很做作,她這樣一個極度自我的人裝起可憐來極其不協調,帶著點誇張。

林人音拍了拍她的肩膀,誠懇道:“起碼你在日常生活中的演技上就不是外人。”

簡直與傅雅儀手下的姑娘們一脈相傳的爛。

鸞鸞聽出了言外之意,幽幽道:“那我謝謝你啊……”

念晰撲哧一聲笑出來,在歡快的氣氛中倒是真心安慰道:“雖然我和林姐姐魏莊頭平日裏是姐妹朋友,可在這種公事上我們只能是同僚,各自掌控的重要信息必須先稟明夫人之後才能確定能否互相交流,夫人沒有命令,我們哪怕面對面也不能告知,這是規矩。”

鸞鸞嘟囔起來,“你們規矩還挺多。”

魏語璇此刻竟然也勾唇笑了笑,“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越是親近的關系才越要為了對方遵守這個規矩。”

傅雅儀治下其實很松散,可是她制定的規矩整個管理層都會去遵守,哪怕實際上傅雅儀並沒有特別要求她們遵守。

因為她們是深受傅雅儀信任且被相信不會背叛她的人,可正是因此她們才必須給下屬們做出表率,不能輕易使用這樣的特權打破這個規矩,一旦上行下效,不再有嚴格的秩序約束,下面就會亂套,整個傅氏就會變成一盤散沙。

當然,她們損人也是真的損人,見鸞鸞這個鐵血治理的野頭目露出受教的神情,念晰拍拍她的肩,笑道:“不過你今日兩頭哪一個消息都不知道也不全怪我們的規矩使然。”

鸞鸞:“那是因為什麽?”

念晰幽幽道:“因為吃了沒文化的虧啊……”

鸞鸞:……

鸞鸞閉了閉眼,仿佛被打擊到了一般,誇張地跌進了長塌上,哀嚎道:“念晰,你好狠毒的嘴啊!”

林人音樂了,拍了拍她的肩,“那你要不要讀書念字?你要會念字你就不至於無所事事,能夠和我們一起看典籍也能知道我們發現了什麽了。”

實際上在跟隨傅雅儀的隊伍前往會稽時鸞鸞自己便提出過想要讀書念字,傅雅儀當然是支持的,點了念晰魏語璇和林人音輪番教導,結果她學了三天覺得太難了,說什麽都不想再學了。

念晰幾人一致覺得頗為可惜,其實鸞鸞學東西很快的,女子多學點學問多認點字不是一件壞事,如今逮著機會便想重新拉她念書。

鸞鸞很心動,但想想其中的難與苦,依舊拒絕了。

她是只愛享樂的人,任何令她感到不愉快的事都會遭到她的抗拒。

念晰幾人倒是也沒有接著聊這個話題,反而對視一眼,眸光輕閃。

這事可不急,還來日方長呢。

而在公共茶室裏頭這樣歡快的氛圍裏,傅雅儀房內卻又是另一番春光。

餘姝的手扶在門框上,因為抓得太緊而泛起一抹白,她有些失神地用額頭抵著門框,只覺得膝蓋發軟。

她其實醒得比念晰早很多,醒來之後就想起來馬車上的事,仔細盤了一回邏輯後發現明明是傅雅儀讓她躺她腿上的,最後怎麽成了她睡相不行才靠上傅雅儀的腿?這個理由也找得她太吃虧了。

反正也是閑著沒事,她往外頭閑逛時恰好瞧見傅雅儀房裏人也醒了便幹脆進去就這件無趣的事理論了。

兩個人理論著理論著,傅雅儀白玉煙桿往桌面上一丟,不知怎麽的就變為了傅雅儀對她的教導。

念晰她們閑聊時她被壞心眼地壓在了門框上聽她們說話,她們哈哈大笑時她額頭抵著門框簌簌落淚,只能咬唇壓抑。

傅雅儀也同樣聽到了隱約傳來的笑聲,她俯在餘姝面前低聲問:“你是真的想來找我就馬車上的事問個明白嗎?嗯?”

她說這句話時是難得上揚的聲調,最後那個字像是一把小鉤子,讓餘姝險些因為這句問話而投降。

餘姝有些失神,她抿了抿唇,一把抓住傅雅儀的衣袖,仰了仰下巴,等到受不了了才顫聲說:“我是……”

“嗯,好,”傅雅儀應了一聲,有些想笑,眉眼彎彎地替她撥開臉側被汗打濕的頭發,吻了吻她的耳垂,“那我們今天看看能不能半個時辰內弄明白,再晚點兒念晰她們估計要來敲門了。”

姝寶:我不是,我就是專程閑著沒事想去找她的,但是我嘴硬不說,這叫情趣,嘿嘿。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