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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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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3)

“我總要拿到足夠的籌碼,才能決定要不要樂於助人吧。”祝江臨搖著扇子,眼角一彎。

江在水問:“那你現在怎麽又決定說出來了?”

可說呢,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孩一言不合就給他紅眼眶。

祝江臨有些手癢,很想把她一腦袋丁零當啷的珠釵卸下來揉揉她的腦袋,視線往上飄了下,又被拽下來。

“你說得也有道理,都到現在了,有些事也沒必要瞞著你了。”祝江臨手一翻一轉,手心中憑空多出一塊玉石,他把那石頭往桌上一放,淡道:“不過信任是相互的,小友,從我們認識以來,都是我們單方面的與你共享信息,你還從來沒和我們交過底吧。”

江在水楞了一下:“我又有什麽瞞著你們的?”

祝江臨答她:“你來雍都城的真正目的。”

江在水想起來了。

這兩日事情一波接一波,她都差點忘了自己手裏還有這麽一塊兒不算籌碼的“籌碼”了。

索性都攤牌了,她這點目的也沒必要瞞著,江在水道:“我是為了找一個東西,但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只知道那東西和我有關。”

這話繞口令似的,風襲玉原本在一邊裝死裝的正安詳,聽到這兒突然怔了怔,插嘴問道:“誰告訴你的?”

“沒人告訴我,我就是知道。”江在水想了想,打了個比方,“就比如你們神獸之間能互相感覺到彼此存在,我也能感受到有個屬於我的東西落在了雍都。”

這聽起來可不是什麽好事。

遠隔千裏也能冥冥感受到的,除了主體自己的魂魄,他想不出其它。

風襲玉面色嚴肅起來,按耐著性子問:“你從小到大,有過神志異常的情況嗎?”

江在水猶豫了下,“算是有?”

風襲玉沒再說話,直接化指為刃劃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血在空中畫了一個法陣。

那法陣一環套著一環,線條繁亂極為覆雜,風襲玉的手在空中快出了殘影,和那些漂浮的紅色線條相互交錯,直看的人眼花繚亂,他邊畫邊快速道:“泱泱,我懷疑你魂魄有損,現在,閉眼。”

江大小姐本就不擅長陣法,又被這架勢唬了一跳,下意識要轉頭找游與明,就聽風襲玉一聲叱:“顯!”

法陣在空中紅光一閃,被風襲玉兩指按著,“嗖”一下沒入了她還沒來得及轉的眉心內。

“別動。”風襲玉低聲道。

江在水僵在原地一動不動,游與明謔地起身,袖裏的暗器滑到了指尖。

祝江臨坐在原地未動——他認得那個法陣,架勢擺的大,實際只有一個作用,就是探查一個人的魂魄是否完整。

神獸之間能夠相互感應,靠的是“氣息”,要距離近到一定程度才有效,本質上和凡人察覺到身後有人是一個道理。只是神獸對彼此的氣息都十分熟悉,感覺更靈敏些而已。

沒聽說過哪個神獸遠隔千裏就鎖定另一只神獸的氣息不放的。

探查神魂說到底不是什麽好事,風襲玉心裏另有一層隱憂,沒把握能被允許,不管其它先下手為強探了魂,臉色卻反而更差了。

他收回手,迎著游與明抵上他脖頸的刀老老實實地舉起了雙手。

“事急從權,抱歉冒犯。”

“你探我神魂做什麽?”江在水拖著椅子退開三尺,從儲物指環裏摸出了塵囂劍。

“大小姐明鑒,這隔著半個大陸就能相互感應的奇事我聞所未聞,一時心急,這才先上手探看了一番。”風襲玉這事幹得不地道,自覺的一動不動任刀架著,嘴卻不停:“你所說的‘有過神志異常’,是不是無所念無所欲,一心只想到雍都找回‘自己的東西’?”

江在水抿著唇不說話。

“那是幽精丟了的表現。”風襲玉一錘定音。

“不可能。”江在水脫口而出,“若是幽精丟了,我現在又怎麽可能行如常人?”

人有三魂七魄,其中,三魂分別為胎光、爽靈、幽精。胎光屬天,為生命之本;爽靈歸於五行,存於身而統七魄,掌精神稟賦;幽精屬地,決定一個人的七情六欲。[1]

魂魄不是零件,是相互溝通連接著的“人”本身,丟了哪個都活不長,尤其不可能失了三魂之一還健健康康的再活十幾年。

“那要問你了。”風襲玉說著,低了低眸,斜向後掃了一眼祝江臨——刀架脖子上他動不了腦袋,啥也沒看見,“撿回念想的前後,你做了什麽?”

六歲前後做了什麽……

江在水想起了她拿到那枚玉佩時,突然湧現的好奇心與執著。

“我拿到了龍紋玉佩。”她喃喃道。

而龍紋玉佩和龍塔……江在水擡頭,目光繞過僵持著的好友與鳳凰,看向最後面低著頭把玩著那枚玉石的祝江臨。

他似有所覺地挑起眼皮,與她正正對視。

半晌,還是風襲玉打破了寂靜,“龍紋玉佩是什麽?”

江在水給他解釋了一番自家“傳家寶”的由來,順便提了一句龍門島下的封印。

說完她想起來不對勁:“對哦,祝江臨,既然龍門島下的封印不是‘龍王’封的,那是誰把你封印在了島下?”

“不記得。”祝江臨瞟了一眼風襲玉,見他沒有心虛模樣,又轉過頭來,“可能是我自己封的吧。”

那封印陣上的靈力熟悉得很,他只是一直沒想通,自己千年前又是拆記憶,又是下封印的,究竟是在藏什麽。

風襲玉趁著他們又開始拌嘴,琢磨了片刻。

胎光屬天,說得不是屬性,而是胎光這魂就不在人身上常呆,是住在天上的;同理,幽精則是居於地;三魂中只有爽靈是一直居於人身、也必須一直居於人身的。

龍鳳司掌天地陰陽,鳳歸於天,龍歸於地。[2]

從某種意義上說……幽精在龍那裏保管著,也算是居於地,若是還能和本體保持聯系,應當也能不影響人的日常行為。

但現在問題是——

風襲玉客氣地喊了一聲:“小大夫。”

游與明把目光從江在水身上移向他,便見這大麻煩沖她一笑,右手握住她拿刀的手腕一個用力,把人拽過了桌子,穩穩放在自己身邊,松了手。

一人一鳳並肩維持著“挾持”與“被挾持”的姿勢站著,只是“被挾持”的鳳凰臉上滿是歉意,“我有點事要問咱們龍神大人,煩請小大夫跟我一塊換個方向。”

小大夫面無表情地把刀往後一壓,直接在他脖子上壓出了一道血痕。

“嘶。”風襲玉輕輕吸氣,盡量保持著靜止小聲道:“我錯了。”

游與明深吸一口氣,反手收了刀,走回江在水身邊,任由她的手摸上來拉住自己。

江在水拉住她的手,心下安定許多,光明正大地給她傳音:「阿弋別理他!我算是發現了,這倆神獸一個賽一個的腦子有坑!」

游與明把手輕輕晃了晃,意思是認同。

這邊兩個小姑娘開始說悄悄話,那邊風襲玉打量了祝江臨幾眼,也傳音道:「龍紋玉佩和你有什麽關系,你能感覺到嗎?」

江在水她們修為不夠,傳音入密就是“給面子不當面罵但是讓被罵的能聽見”,龍鳳之間的傳音就是確確實實為了保密了。

祝江臨手裏耍著扇子,回他:「裏面應當是留了我的一滴心頭血。」

風襲玉拉過自己的椅子坐下,「龍塔呢?那裏面的東西你能感應到嗎?」

祝江臨扇子一合,沈默地看向他,又垂下眸,點了點那塊玉石。

那是一塊很普通的玉石,通體晶瑩,泛著淡粉色的光。

珚玉,唯一能容神魂的一類玉石。[3]

「我不知道這東西為什麽會在我的空間裏,還被妥善保存在特制的雨欒木盒中。先前還當是誤放……」他在指尖凝了些微靈力,碰了下那塊珚玉,看著淡粉色的光漣漪般漾了出去,「但現在我有種直覺,龍塔裏面的東西,就是它。」

風襲玉的記憶向久遠的從前翻湧,直到追溯到千年前的某一天。

然後他恍然大悟,從自己的空間裏扯出一本卷軸激發,隨即拉出了他那根許久未現世的赤金色長鞭。

沖著祝江臨那張沒反應過來的臉就抽了過去。

江在水從自己的椅子上一躍而起:“風老板?!你怎麽突然就打起來了?!”

祝江臨反應很快,腳一蹬地連龍帶椅堪堪避過長鞭,扇子“唰”地一展,“鏘鏘鏘”連著接下三鞭,而後一矮身又躲過一鞭子,順勢從身下抽出木椅子,頭也沒擡地朝著風襲玉扔了過去。

他雖然有劍,但心裏總不喜用它,不到危急關頭,從來是手頭有什麽用什麽——扇子用的最多,因此做扇子的材料都是上等的練器材料。

饒是如此,勉強承受了靈力又與鳳凰骨短兵相接的扇子還是光榮散了架,祝江臨順手把它也當暗器丟了出去。

那邊風襲玉卷了木椅子扔到一邊,又擋下幾枚“暗器”,祝江臨目光一掃,發現椅子竟還完好無損,於是不退反進,作勢要往江在水身邊躲。

風襲玉被他這招要挾過,下意識身形一動護在了兩人身前,鞭子又是一甩——哪知這滿肚子算計的龍神大人不過虛晃一槍,腳尖一踢,把客房中央那張八仙桌掀了起來,正擋在鞭子和他之間。

風襲玉撤了勁一收鞭就覺出不對,反手就要往身後抽,想起後面站的是誰硬生生卡住。

“唰啦”。

展開的扇子抵在了他脖頸上。

“咣當”一聲,八仙桌在空中轉了一圈落地。

風襲玉身後,江在水手忙腳亂地接住了飛出來的一套茶具,手腕一轉都暫時收回了自己的儲物指環。

“你發什麽瘋。”祝江臨的聲音還是平淡的,只是尾音淬了些不爽。

兩邊都沒下死手,那卷軸就是隔離空間用的,這一番打鬧下來,連個桌角都沒碰壞。

風襲玉短短一日內第二次被架脖子,偏偏第二次架他脖子這位什麽也不知道,他連吵架都沒處吵去,只能磨著牙壓著火道:“放開。”

祝江臨空間裏就扇子多,但扇骨再高級,扇面也都是絹紙,不註入靈力都沒什麽殺傷力,只是表示“這局我贏了”的意味。

他收了扇子,皺眉問:“和珚玉有關?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風襲玉沒法說,天道在上,他既是參與者也是見證者,祝江臨為了瞞天過海直接拆了記憶封印了自己,他自己也在世間躲躲藏藏那麽多年,不能砸在最後一步。

他嘆了口氣,讓那股突如其來的疲憊壓滅了怒火。

“是,和珚玉有關。抱歉,今天是我沖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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