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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法(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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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法(8)

“你做什麽。”祝江臨眼見她說風就是雨,一撩裙擺就要開始今天的第四次公物破壞,連忙哭笑不得地攔住她。

“你不知道!”江在水急得扯著他胳膊就往外掙,“阿弋說我師父可能和容尋雙有關系,他肯定知道內幕,不能讓他溜了……”

“我知道。”祝江臨打斷她,幹脆把人舉起來往身後一放,擋在自己與墻面之間。

江在水進退不得,和他大眼瞪小眼。

半晌,她結結巴巴道:“你、你、你知道就知道!放開!”

“哦。”祝江臨往後退了一步。

江在水瞪了他一眼。

氣氛十分怪異,祝江臨決定快速進入下個話題:“你師父確實去找過容尋雙,但和這些事無關——容尋雙的母妃同他是舊交,他純粹是照顧故人血脈而已。”

江在水咬著唇擡眼覷他,扭頭撇嘴:“你又知道了。”

“啊。”祝江臨不知怎的,有些想笑。

啊什麽啊。江在水從奇怪又覆雜的情緒中抽出一縷不滿:你不該一五一十解釋解釋嗎!

祝江臨順從道:“我從摘星樓買的消息。”

江在水早就把摘星樓和奸商畫上了等號,聞言條件反射的肉疼了一下。

祝江臨:“三百兩銀子。”

江在水:“……誒?”

雖然還是很貴吧……但比八百兩便宜多了?

祝江臨不知道游與明還買過八百兩一條的風襲玉情報,沒明白這小姑娘心裏又琢磨什麽鬼點子呢,只繼續道:“還附贈了一條:容尋雙的母妃和白鹿門稍微有些關系,她原本是青崖山莊的人。”

太虛大陸西部為綿延不絕的霧霭山脈,白鹿門建在群山之中,其主城青崖山莊半入山間,就好比漓雲城之於躍玄觀一般。

“那關系也不大?”江在水疑惑。

祝江臨應了一聲。

江在水想了想,把話題往回回溯了下:“容尋雙和白澤又是什麽關系?”

“這不好說。”祝江臨又端起了謎語人的架勢,老神在在道:“有可能是載著另一半【靈知】,也有可能是嵌著白澤殘魂……”

他話未說完,身後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風襲玉走了出來。

江在水瞬間沒心情管他了,才放下點的心又揪起來:“阿弋呢?”

祝江臨看了她一眼,息聲靜靜地站在一旁。

“她沒事了。”風襲玉臉色不太好,但語氣還算平穩:“宮裏有人借容五身上的東西在布陣,【靈知】和那東西同源,所以連帶著動了小大夫的魂。”

江在水嚇得聲音都抖:“嚴重嗎?”

“沒事。布陣的人手腳輕,我封了【靈知】後幫小大夫安了魂,她再睡一會兒就該醒了。”風襲玉說著,不免有點動氣:“但她肯定早知道自己身上有問題,拖拖拉拉諱疾忌醫!醒來之後你記得教訓一頓!”

江在水連連點頭,被他這麽一說才想起來他那一桌子行李:“我教訓她?那你去哪?”

風襲玉頓了下,轉頭看向祝江臨。

祝江臨挑眉:“作甚?”

“呃……”風襲玉又轉回來,“雲緋樓出了點問題,我急著回去一趟。”

江在水不太信。

她隱隱覺著這些事都是連在一起的,卻找不著穿線的繩,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那鳳凰回屋拎了行李,逃也似的溜了。

臨走前還不忘把手裏的東西給她。

“這個你拿著。”風襲玉將一塊墨色玉牌遞過去。

江在水接過來,正面結結實實寫著“摘星令”三個大字。

她吃了一驚:“摘星樓的一等令牌?”

風襲玉匆匆點頭,看起來的確很著急:“既然你認識,就不用我多解釋了。有事可以去找他們幫忙。”

他說完翻窗就要跳出去,一條腿都邁過去了,想起什麽,又回頭叮囑:“我去個幾天就回,你們千萬小心行事。”

江在水看著他欲言又止都覺得累,嘆了口氣,“知道了知道了,一切等你回來在進行。”

祝江臨嗤笑一聲。

風襲玉看上去還是不太放心——那能放心就怪了!全場可就他一個記憶完整的啊!

但另一邊的事態實在緊急,他只好勉強信任留守的那條大號泥鰍,一步三回頭的跳出窗外,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了。

“謔。”江在水頭回見著鳳凰瞬移,有些好奇地看向祝江臨:“你也是這麽趕路的嗎?”

祝江臨:“……”

“……人間不便顯出本體。”他道:“上至雲層間,方可現出真身。”

江在水其實不是很在意這個,但反正話都問到這兒了,她就順著道:“你真身到底什麽樣?”

“真身啊,”祝江臨矜貴道:“人類記載,有‘視為晝,瞑為夜,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身長千裏’。”[1]

“哦。”大小姐油鹽不進:“所以實際上是什麽樣?”

“……除了‘視為晝,瞑為夜’,其它都可以做到。”

“挺厲害的。”江在水真心實意地誇獎。

祝江臨有些氣悶,很想現場就露個真身讓這沒見過世面的死孩子見識一下,就聽她又問:“《世間錄》中載燭龍‘人面蛇身而赤’,所以你的鱗片真的是紅色的嗎?”[2]

還真讓當年的宮恒蒙對了?

祝江臨沈默了片刻。

在江在水覺察到不對前,他開口道:“不是。”

然後又沒聲了。

江在水還惦記著樓下的管事公公,沒註意到他的不對勁,邊應聲邊擡腳往樓下去:“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去幫阿弋看看那宮中來人所為何事,龍神大人若無事的話,麻煩幫我等一等阿弋,轉告一二。”

龍神大人心說這活跟看門小廝無甚區別,他從出世起沒被人這麽指使過,屬實憋屈。

奈何他剛給人當完鏡子架,此時再抱怨這個未免為時太晚。

江大小姐倒是一溜煙跑得快,祝江臨思考片刻,決定不搭理她的無理要求。

走廊空曠無人,他彈了彈衣服袖子,轉身欲自行回房。

沒走兩步,就聽那門又是“吱呀”一聲,游與明揉著腦袋走了出來。

游小神醫今日時運不濟,被皇宮內的五公主殿下坑帶了一波,魂魄剛定下來,腦子還不清醒。

她一擡眼,沒見著被她嚇得嗷嗷亂叫的江在水、也沒見著應當是來過了的風襲玉,眼前就立著祝江臨一條活龍,下意識張口問:“在水呢?”

“……樓下。”祝江臨答她。

堂堂龍神成了個傳話筒,話音剛落,一人一龍都覺出不對味來。

自從遇上了江在水,祝江臨覺得自己這身價是越落越低。

他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反思:怕不是上輩子欠了這小黃鳥的,睡一覺失個憶來給她當牛做馬了。

游與明和這位龍神關系一直不怎麽樣——準確來說,祝江臨平等的不滿所有人類,游與明單方面怕他誘拐小孩——此時相顧無言,唯有“哦”一聲,扔下一句“謝謝”,轉身下樓。

祝江臨盯那樓梯口盯了半晌,沒琢磨出個對錯,自我安慰:答應了那鳳凰要照顧他家妹妹的,不好食言——渾然不記得自己那聲嘲諷十足的嗤笑。

他捏了個除塵訣,將一身雪青長袍恢覆幹凈平整,擡腳施施然下了樓。

甫一到大堂,就見著那顯眼張揚的嫩黃色正帶著一臉假笑和人打太極。

江在水同那深緋色官服的管事太監道:“公公且慢,不知五公主是何病狀,先透露些許,我們也好有所準備。”

太監一甩拂塵,嗓音尖細,面上也帶著笑:“江大小姐莫要為難咱家,公主殿下的病情,哪裏是咱家這等奴才議論得的。不如請游神醫快快上路,莫耽誤了才是。”

讓誰上路呢你!會不會說話!

江在水在腦海裏把這太監暴打了一頓,笑容紋絲不動:“宮中聚了全天下最好的太醫,若是他們都治不了公主的病,阿弋去了也不會有什麽奇效。”

“哎喲,這是哪的話。”管事太監也看出來江在水不好說服,轉過頭對游與明道:“游神醫之名舉世皆知,您師承青風堂宋聖人,懸壺濟世菩薩心腸,還請您移步,救救公主殿下吧。”

這話綿裏藏針,皇朝不好得罪四大門派,管事公公更是得罪不起青風堂大弟子,只能暗暗擡出門派與宋堂主的名聲,試圖壓一壓游與明。

游與明匆匆忙忙地下來,不知前因後果,站在江在水身後聽了一會兒才算聽明白。

兩人剛把“神醫是外出了還是躲在客棧裏”一事給圓過去,如今聽這太監出聲威脅,面色都冷了冷。

游與明直接道:“不清楚公主病情,我無法決定帶什麽藥,一來一去耽擱了病情,你擔得起嗎?”

“這……”管事公公急忙道:“宮內什麽藥材都有,神醫需要什麽盡管……”

“若是我需要自己煉好的丹藥呢?”游與明打斷他。

管事公公語塞。

真要說來,兩人其實沒有拒絕進宮的理由。

江在水之所以要拖延,只是因為游與明昏迷一事涉及神格【靈知】,絕不可讓外人察覺——尤其是皇宮、國師、丞相府這一坨幺蛾子們。

既然游與明醒了,他們借此機會近距離探探虛實,當然最好。

只是前後態度轉變須得拿捏住,不可太過突兀,反叫背後之人覺出不對。

——皇宮那麽多太醫,偏要出來找游與明,本身就是一種試探。

架子擺的差不多了,江在水松了口:“算了,想你也不知內情。只是四大門派不好涉及塵世,公主金枝玉葉之身,若是出了差錯……”

這是肯入宮的意思了,管事太監一喜,順水推舟:“游神醫不過給太醫提點一二,便是有太醫操作不當,咱們也自然不能把臟水潑到恩人身上。”

江在水得了這句話,滿意道:“既如此,我們便走這一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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