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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法(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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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法(6)

江在水笑得很開心。

“所以呢?你最後怎麽就相信他了?”

魏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當時只是太緊張了,我一心想著拼死給阿姐報仇,師父突然出現,我就以為是和祝大人一樣來騙我的。後來被師父帶離了錢府,冷靜下來把事情講開,又有躍玄觀的仙人作證,我自然便信了。”

江在水這才想起來,魏麟和祝江臨之間還有這恩怨沒解開呢。

她“啊”了一聲,有些心虛地問道:“師父是怎麽跟你解釋祝江臨和你姐姐的事的?”

魏麟頓了頓。

游與明不知在想什麽,在一旁沈默了半晌,此時終於開了腔:“照長老也不一定清楚事情全貌,他可同你說過魏桃在錢府的所作所為?”

江在水心裏跳了一下,幾乎在同時聽見了她的傳音:「你這問法,倒像是“另有隱情,不可告知”。」

「一時心虛,沒斟酌好言語。」江在水快速調整好心態與表情,回道。

魏麟不知她二人傳音交流,只答道:“師父的確所知不多,但他帶我見了阿姐,阿姐說,是有大人物救了她。”

他想了想,又道:“阿姐說祝大人只是按規矩辦事,塵埃已定,叫我不得再有怨懟。另外,還叫我多謝師姐與游神醫。”

江在水“啊”了一聲,扯了個笑模樣,別別扭扭地應下了這聲謝。

“別叫我神醫。”

游與明太陽穴突突直跳,她看著眼前兩人慢悠悠地你來我往,不動聲色地咬了下舌尖保持清醒,果斷接過話頭。

“你說你是謝府流落在外的少爺,那謝府滅門是怎麽回事,你清楚嗎?”

就這麽直白的問?

江在水糾結了半天沒敢出聲,訝異地看向游與明。

魏麟顯然也被問的有些無措,支支吾吾片刻,低頭道:“我……我不知道。”

“照長老說,滅了謝府的人是現任國師,你知道嗎?”

魏麟猛地擡起了頭。

游與明只覺得眼前事物開始模糊晃動,她定下神,盯著他,下了結論:“你不知道。”

魏麟張了張口,有些艱澀地問:“師父……是怎麽知道的?”

“你可以自己問他。”游與明換了個人一樣,冷靜而漠然,“堂堂太傅,一朝滅門,放在什麽時代都是大事,偏偏本朝五年了都查不出真兇……”

“阿弋。”江在水拉住她。

游與明看了她一眼,沒再說。

江在水明白了,這人是給她唱紅臉推進度來了。

但……有必要這麽著急嗎?

紅臉都唱了,再糾結也無意義,她幹脆接下了話題。

“沒事,小師弟,想不起來就算了。”江在水搜腸刮肚地想找些安慰人的話,“畢竟已經過了那麽久……”

“龍塔。”魏麟低聲說。

江在水沒聽清,“什麽?”

“和龍塔有關。”魏麟好像有些恍惚,“我聽爹說過,龍塔裏面有東西。”

江在水和游與明對視一眼。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經問過師父的問題。

……為了寵妾滅妻便屠盡妻家滿門,路雲霽真的有那麽瘋嗎?

現在她知道了。

江在水輕聲問:“龍塔裏面有什麽?”

魏麟沈默了片刻。

“我不知道。”

他看了看一臉緊張的江在水,又看了看面無波動的游與明,掃過整個房間,才道:“我當年年紀小,只記得爹和娘提到了他在龍塔下看到了什麽,見我進屋,他便給了我一塊木牌。”

“就是無息令?”

“就是無息令。”

魏麟點頭道:“第二天……爹沒回府。”

謝大公子沒回府,看魏麟的表情,後面發生什麽,江在水已經不需再問了。

“我……在地道裏,逃過一劫。”魏麟低著眉眼,聲音有些幹,“被奶娘抱出來,向她的老家逃。”

“路上很艱難,總是吃不飽。奶娘撐到了渡城,我便被阿姐撿走了。”

魏麟寥寥幾句講完,屋中陷入了沈寂。

小孩垂著頭,好像是哭了,又好像只是在出神。

江在水下意識要回頭找游與明。

游與明道:“抱歉。”

魏麟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擡頭道:“游神……游小姐,您說得對,謝府是太傅府,滿門被滅,皇帝再昏庸,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在位期間出了這麽大的懸案,是要遺臭萬年的。

游與明安靜地看著他。

“請您幫幫我。”魏麟握緊了拳頭,心中卻只剩下無力,“師姐……請你們幫幫我。”

皇帝置之不理,五年了,真相仍被埋藏在謝府的斷壁殘垣下。

這只能說明,皇帝無能為力,也不打算用兇手換回自己的名聲。

只能說明,他和丞相府、和國師,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我們會去查。”江在水抿了抿唇,道。

此事與龍塔相關,她本就不得不查個幹凈。

但能不能還一個公道……

“但四大門派不得過度插手塵間事……小師弟,你做好心理準備。”

魏麟輕輕點了下頭,“多謝師姐……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江在水闔上客房的門,轉頭看向游與明。

“阿弋……”

游與明知道她想問什麽,她張了張口,想說回屋再解釋。

她心裏有種緊迫感,陰謀在暗處滋生,腦中隱隱作痛。

視野暗下去前,她聽見江在水的驚呼聲。

……算岔了,早知道,該早點去找風襲玉幫忙的。

.

——“砰”!

房門被一腳踹開時,風襲玉正在收拾東西。

他依舊是一身張揚的紅衣,墨發半束,骨節修長的手上拿著一塊墨色的小玉牌,看了又看,似乎在糾結什麽。

江在水跟陣明黃的風一樣闖進來,他一驚,下意識地把東西往手心裏一收,而後轉頭:“喲,來得正好,我有東西要給……”

“風老板,阿弋突然昏過去了!”

風襲玉一怔,各種念頭在腦海過了一遍,最終匯成一句話:“怎麽可能?!”

怎麽會這麽巧?

他轉身就要往外跑,又硬生生定住,問江在水:“她在哪個房間?”

同游與明相交久了,江在水也略懂些醫學,更何況她和游與明同為融合期修士,對靈氣的感應要遠強於普通醫者。

游與明昏迷,她下意識就按了脈,幾乎是立刻覺出不對勁。

——靈氣虛浮而紊亂,脈結代又細弱,根本不是普通的虛勞病象。

她把人放到床上,沖出去打算先踹兩個門看看神獸在不在,再轉頭去醫館拎大夫。

好在剛剛百敲不應的門裏並非空無鳳凰,她邊往外出邊道:“我的房間。”

風襲玉點頭道:“祝江臨應該就在他房內,你去找他,我去看看怎麽回事。”

說罷扭頭就跑。

江在水依言去踹祝江臨的門,被聞聲開門的龍神大人接個正著。

“嘶。”他把小姑娘扶正,抖了抖雪青長袍,試圖在不彎腰的情況下抖掉腳印,剛要擡頭問她怎麽了,便被人扯過衣袖拽著就跑。

“阿弋突然昏過去了。”江在水邊跑邊給他解釋。

走廊一共沒兩步,祝江臨還沒回話,就被她拽進了屋。

繞過屏風,那位小神醫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風襲玉手扣住她命門處,神情凝重。

不用風襲玉開口,祝江臨也感受到了。

“……白澤的氣息。”

“什麽?”江在水一臉愕然地擡頭看他。

祝江臨看她一眼,忽然有些無奈地笑了:“我說,你這位小夥伴身上有白澤的氣息。”

這下輪到江在水無法理解了:“怎麽可能?!”

祝江臨揉了揉她跑亂的頭發,不再看她,轉而問風襲玉:“看出來怎麽回事了嗎?”

風襲玉沒收回手,“【靈知】的一半在她身上。”

祝江臨問:“你先前為何沒察覺?”

“你不也沒察覺嗎。”風襲玉看都沒看他,“殘魂不在,只有一半神格,她身上又或多或少有遮掩氣息的東西,錯察也是難免。”

祝江臨沒反駁。

江在水聽的一頭霧水,拉著祝江臨問:“所以阿弋到底是怎麽了?她有沒有危險?你們能不能治?”

什麽神格殘魂的,這倆神獸天天打啞謎,她現在只想知道游與明能不能完好無損的醒過來。

要是他們沒辦法,她還急著去找宋堂主呢。

“沒事。”風襲玉回答她。

他聲音放緩了一些,安撫道:“這事說來話長,我先給她加個封印,封住【靈知】就無事了,你別擔心。”

江在水提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她見風襲玉已經開始結印,怕打擾了他,便拉著祝江臨輕輕走出了屋。

關上門,確認裏外聲音被隔絕,這才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們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祝江臨貌似有什麽心事,難得顯得心不在焉。

江在水恨不得把他腦袋揪過來倒幹凈,自己扒拉著翻找這群神獸到底在琢磨什麽。

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她只好壓著因游與明狀態產生的焦躁耐心問:“殘魂是指什麽?【靈知】又是什麽?這東西對阿弋有什麽影響嗎?可不可以直接去除?”

祝江臨好像終於理清思緒收了心,聞言,用一種奇妙的目光看向她。

那目光好像在看一個拿著金子打水漂的敗家子,看得江在水一陣惡寒,剛要開口,就聽他避重就輕道:“那可是神格,沒那麽容易去除。”

江在水沒得到想要的答案,被他堵的一陣氣悶。

卻見祝江臨沈吟片刻,下了什麽決心一般,又道:“殘魂是指白澤殘魂,【靈知】是白澤的神格。神格,是常人求也求不來的好東西,按理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江在水下意識就要反駁:“可是阿弋……”

“你怎麽滿腦袋阿弋阿弋的。”祝江臨有些無奈。

他費了好大勁才決定給小姑娘說些秘密,結果人家重點壓根不在這上面,只在意那個凡人的安危,甚至不打算追問同樣是神獸的白澤怎麽只剩了個殘魂。

江在水抿了抿唇。

放在平時,這些離她所追尋的“真相”如此近的信息,她肯定是要刨根問底的。

但如今游與明突然昏迷,她腦子裏簡直一團亂麻,根本分不出心思管別的。

祝江臨嘆了口氣。

眼前的小姑娘一身明快清揚的梔子色,臉上卻是遮不住的擔憂,滿腦袋墜著的珠釵都難得亂了幾根。

反正亂都亂了。

他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頂。

“都跟你說了,她不會有事的。”

祝江臨微微俯下身,盯著江在水的眼睛,語氣輕柔而堅定:“信我一回,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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