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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都(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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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都(10)

國師真名雲霽,挺光明正大的一名字,誰知背後是個不折手段的瘋子。

路雲霽在思過堂裏關了一年,便被逐出了白鹿門。

“說來,他被逐出師門那年,你好像剛好去你外祖家拜過年。”江照然回憶著道。

“誒?”江在水掰著手指開始算這是幾年前的事:“我好像沒什麽印象?”

江照然說累了,拿起茶喝了兩口,道:“你當然沒印象,當時你應該剛出生沒多久吧。”

那叫什麽拜年啊……是帶小孩回娘家給老人逗著玩吧。

“其實當年你回去還出了點事,你六歲前身體一直不太好,後來我哥他們把祖傳的玉佩請出來給你帶著,你才慢慢生龍活虎起來,這你總記得吧。”

祖傳的玉佩,便是躍玄觀那塊作為封印陣陣眼的龍紋玉佩。

“這些事居然是連著的?”江在水有些驚訝。

她小時候確實“身體”不太好,倒不是體弱多病,就是成日提不起精神,雖然身體健康,但厭食厭動,少有表情,整日就托著下巴發呆,因此父兄總是愛想法子逗她笑。

江在水一直覺得,她後來長成個一天不上房揭瓦就閑不住的性子,和小時候憋久了脫不了幹系。

“當年帶你回白鹿門,我跟著去了,但具體出了什麽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好像是禁地出了岔子,驚動了挺多人,大概是動靜太大嚇到你了,你就開始嚎啕大哭,怎麽也止不住。”江照然邊說邊笑了起來,“我當時覺得你可煩了,嗓子都哭啞了還沒個停,吵得我恨不得直接離家出走。”

多沒良心啊。

江在水實在想不出為什麽有人回憶這種事能笑出來,嬰兒時期的記憶她半點印象沒有,只能為當時的小可憐自己暗嘆一聲心疼。

江照然這個時候倒是能看透她的想法了,隔空點了點她:“你委屈個屁,你是不知道,你那一哭一天一夜的戰績把整個白鹿門折騰成什麽樣,我嫂子跟著你不吃不喝不睡覺,急得跟著你一起哭,你外祖母直接請出來了個太上長老,就為了看你出了什麽事。”

……連太上長老都驚動了?

江在水隱約覺出不對。

太上長老是什麽?那可不是平常人家的太祖父太祖母。

到了“太上”這一輩,多半是了了塵緣的,和門派中的弟子不僅隔著輩分,更隔著整個紅塵,若非遇到門派存亡的大事,絕不會輕易出山。

哪怕是白鹿門本家就剩一根獨苗苗的嫡親少爺小姐出事,太上長老也不一定出關,沒準就是一句傳音打發了事。

她一個嫁出去的女兒生的外孫女,哪裏來的那麽大面子請動老人家出山?

江照然看似無知無覺不著調,瞥了她一眼,又喝了口茶。

江在水虛心請教:“那我到底是有什麽毛病,最後怎麽解決的?”

“不知道。”江照然一攤手,“當時參與過這事的人都跟鋸嘴葫蘆似的,一問三不知,守口如瓶。你看我哥和我嫂子瞞你那麽多年就知道了。”

江在水就好像聽故事聽一半看見作者棄坑跑了,還理所當然留言“後面不會編了”,氣得一梗。

“那你信誓旦旦給我在這兒講故事?!”

“那我不也好奇嗎。”江照然為這事糾結了十七年,終於能霍霍這始作俑者了,不吐不快,覺得自己簡直如沐春風,身心都舒暢不少。

他笑眼彎彎地放下茶杯,循循善誘:“你可是當事人,真想知道,自己去查查不就明白了。”

江在水不上他當,硬生生把話題扯回來:“你既然不知道,就說回國師家的事。路雲舒被追捕是十八年前,路雲霽同年被關押思過。他被逐出師門是一年後,到雍都卻是兩年後——中間這一年他去哪了?”

真是敏銳。

江照然笑道:“講故事嘛,難免不太精準,也許中間就差了兩個月,卻因為跨了年被我一並約了唄。”

騙人。

江在水壓細了眼眸:“十八年前是大雪封城,十七年前是外嫁女拜年,十六年前是白雪茫茫——師父,這都這麽巧合了,再記錯日子就不禮貌了吧。”

“哎呀。”江照然故作驚訝,“為師竟都未曾註意,還是小徒兒明察秋毫。”

不等江在水捋袖子破口大罵,他便又笑道:“但為師確實也不知曉那路雲霽這一年去了哪裏,只知道——他一到京城,便扶搖直上,從一介平民直接成了國師,還把他那妹夫一路扶成了丞相。”

江照然似模似樣地思考了下,不確定道:“耗時大概也是……一年?”

師父這兒是問不出來了。

過了剛見面時的生疏勁,江照然是越說越不像個百來歲的長輩,扯南扯北談天說地,活像個老頑童。

——“老頑童”若是直到自己被徒弟腹誹老,大概會一紙鴻雁訣告到躍玄觀,順便給自家觀主大哥上個眼藥。

江在水於是看準時機果斷告辭,溜回自己屋琢磨去了。

她離開後,江照然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他起身,從一旁架子上掛著的乾坤袋裏拿出隔音符貼好,又掏出一枚上品靈石,和一塊兒手掌大的深棕色木牌。

——那赫然是被江在水罵過奢侈的傳音法器,神扶木牌。

江照然邊安靈石邊嘀咕:“十七年了,可算是能把這破事抖落出去了,真是憋死我了,每年見那丫頭都不敢多說話——餵,哥。”

那邊“嗯”了一聲,道:“你交代完了?”

“交代完了。”江照然懶懶道,“我說哥,你們到底藏著什麽秘密啊,到現在江在水都成了十七歲大姑娘能出家門四處撒歡了,都一點不給我透露。”

江淵清的聲音淡淡道:“告訴你了你不是又要憋著難受嗎,知道太多了反而不安全,我是為了你好。”

江照然嗤了一聲:“得了吧,為我好為我好……反正我也懶得知道,你愛說不說吧,沒事別找我,拜拜。”

說罷他便卸了靈石,沈默片刻,將那木牌往床上一丟,自己也跟著癱上了床。

他用手臂遮著眼睛,許久後,喃喃出聲:“真沒勁。”

——

江在水回屋沒一會兒,就聽到走廊傳來一聲響。

她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來,沖出去站到人家門前,咣咣咣開始敲門。

游與明幾乎是下一瞬就開了門,站在門裏疑惑地看著她。

“阿弋!真是你回來了啊。”江在水沖她一笑,就要往人家屋裏鉆,“快快快,讓我進去,我打聽到了好多事!”

“你真是……”游與明今早起來去了趟附近的青風醫館,跟夥計說好了每隔五日出診一次,又坐診了一上午,剛剛回客棧。

打聽消息是一回事,醫術也不能荒廢。

她本是想回客棧洗個澡睡一覺,飯都懶得吃,被江在水這麽一打岔,只好去叫了店小二幫忙送些吃的,做好長談的準備。

江在水一看就知道她原本打的什麽主意,搖頭教訓道:“阿弋,你這樣不行啊,不會這兩天我沒看著你,你就天天不好好吃飯吧?”

“哪有。”游與明打了個哈欠,眨掉淚花,“我吃飯挺規律的。”

“一日一頓也規律。”江在水“呵”了一聲。

她作息不健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江在水知道勸說沒用,也沒接著勸,只從儲物戒裏掏了幾包點心出來:“你收好,餓了自己記得吃。”

那些點心包裝完好,還貼著標簽,顯然是早就備好的。

出躍玄觀時,江夫人拉著游與明的手淚眼蒙蒙,請她幫忙看著些自家女兒。

結果過了兩個月,反倒是江在水替游與明操著心。

游與明原本頗為無地自容,後來想開了——反正做朋友嘛,無非就是互相幫助——於是也就坦然接受了。

她道過謝,收好點心,問道:“你說你打探到了什麽?”

江在水提起這個便兩眼放光。

她這兩天實在是收獲頗豐——太豐富了,豐富的她腦子都有點轉不過來,感覺自己好像一夜間打劫了個什麽信息販子。

小劫匪將皇帝、龍塔、四皇子、丞相府、國師、謝府、白鹿門,自己所知的東西全都簡略倒了一遍。

她說著,小二也將飯菜送上了門,兩人便邊吃午飯邊聊。

午飯吃完,江在水也講完了。

游與明今天起了個早,坐了半日診,腦子裏本來就沈的像是塞了桶水。

又聽她滔滔不絕講了一頓飯,水和剛塞進去的面粉一起晃蕩晃蕩,成了漿糊。

“好覆雜。”游與明覺得有些頭疼,揉了揉額角。

這是個凡人間挺常見的舉動,江在水卻皺了皺眉。

修仙之人寒暑不侵病痛不襲,更何況兩人都是融合期的修士,頭疼腦熱的毛病,她已經許多年沒有過了。

“你怎麽了?”她有些擔憂道。

游與明搖了搖頭:“沒事,可能是這兩天沒睡好,識海裏有點亂。”

游小神醫自己下了診斷,江在水便放心的信了,她道:“你剛剛回來是打算直接睡覺嗎?要不然你先睡吧,睡飽了我再來找你。”

“不用。”游與明掐了個清心訣,識海清明許多,“晚上再睡吧,我也有些事想跟你討論。”

“什麽?”江在水收拾了下桌面,將食盒放回走廊上,給自己倒了杯果茶,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游與明靜靜看她兩眼,輕聲道:“關於……神獸白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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