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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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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6)

魏麟很想說,自己人微力輕,實在是沒什麽能幫上忙的。

江在水卻沒給他這個機會,眼見著游與明成功把糕點送出去了,附和了一句,“對對對,以後就麻煩小魏郎了,今日還有事,我們就先告辭了。”

然後拉著游與明跑了。

魏麟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拎著一包糕點,被宮恒拍了拍肩膀,“拿著吧,江在水說是現在還沒辦法幫到你們,心裏愧疚,一定要先送你點東西才行。”

“幫我?”魏麟喃喃,猛地一擡頭:“幫我什麽?!”

“啊?哦,你之前不是和我家少爺說過你和你姐姐的事情嗎?”

宮恒按照江在水交代的說法幫忙解釋:“我家少爺和江在水認識,你應該看出來了,他把魏夫子的事告訴了江在水,江在水就想幫你們查一查錢府,拿回你姐姐的遺物,也給錢府應有的教訓。”

魏麟聽著,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

他昨日才得知錢府出了“惡鬼”,回魏家時又被攔,騙過了先生,安撫好哥哥和見止,已經下定決心自己扛起這件事。

結果不過一個晚上,已經放棄尋找的貴人出現在眼前,塞給他一袋糕點,並托人告訴他:你的委屈我知道了,我會幫你的。

不止是尋回姐姐遺物,更是懲處一切災禍的源頭。

這世上什麽時候有這麽好的事了?

宮恒見他先是一臉恍惚,又想到什麽似的皺起眉,拍了拍他的肩:“雖然這麽說不太好……但江在水和我家少爺不一樣,她說會幫你,就是真的不求回報的想要幫你,你安心好了。”

“耽擱這一陣,時候也不早了,雖然少爺不著急,但我們也不能太遲。”宮恒看了看日頭,對魏麟道:“走吧。”

……

再說另一邊。

江在水拉著游與明跑出一段,回過頭見不著人了,才停下腳步。

游與明好笑道:“你至於嗎?”

“魏桃那枚珠子叫海宮珠,聽名字就像是和海宮神有關,八成是難拿回來。”

江在水無奈道,“我總覺得像騙小孩一樣。”

“你答應過人家?”游與明掀起眼皮,問她。

雖然倒也沒明確誇下海口,但好像,確實,剛剛說了些不該說的。

江在水自知理虧,小聲道:“我讓宮恒編了個話,說我會盡量幫忙。”

江大小姐生在躍玄觀,長在躍玄觀,除開霄漢會的“大挪移”,直到八日前,到過最遠的地方還是漓雲城。

漓雲城乃北陸第二大城,離躍玄觀不過半個時辰路程,若是融合期修士,運上輕功一刻便到。

因此此地不光繁華,治安也堪稱北陸之最——至少在大小姐眼裏,得是幹幹凈凈的。

當然,舉辦霄漢會的大城,也必然要繁華安穩。

江在水只在哥哥的策論課上聽過“民生疾苦”,真正親眼看到錢權壓迫、生死相離還是第一次。

眼見著十來歲的小孩少年老成,一身舊衣裳,卻連個黃米糕都不敢接,心中惻隱之心大動,正義之火按都按不住,恨不得當時就燒了那華美氣派的錢府。

現在回過神來一想,沖動之下做決定果然是不對的。

給了人希望,又告知希望破滅,簡直是比袖手旁觀更可恨。

“那孩子比你聰明,不會隨便信了宮恒三言兩語的。”游與明點出真相。

江在水首先聽出來她又在損人,剛要跳腳,腦子轉了個彎,又覺得游與明說得不無道理。

祝江臨那尊大神就在魏麟面前擺著,龍子大人又慣是個會裝相的,要真是個單純孩子,早早就該和“大哥哥”許願了,哪裏輪得到她江在水來大放厥詞。

“你既然答應了,盡力便好,總歸這錢府根系不明,是要查一查的。”游與明安慰過說話不經腦子的小夥伴,又道:“所以我們可以回客棧了嗎?”

“不。”江在水情緒來得快去得快,轉眼又是鬥志昂揚一條好漢,拉著游與明就往錢府走:“反正今日無事,趕早不趕晚,我們現在就去錢府!”

游與明被她拉著轉向,面無表情地想:我就多餘提那一嘴。

……

最後當然是不能就這麽去錢府的。

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憑她們二人想要青天白日進錢府,還是自不量力了些。

江在水被迫打道回府,心有不甘,冥思苦想,真讓她想出個能幹的事來。

“——游與明,我才想起來,你是不是還沒給我好好講過你游歷一年發生的事呢!”

游與明暗嘆一口氣,心說這小丫頭片子怎麽還想著這事兒呢。

鳳凰一出,她也確實沒什麽可瞞的,遂擺出一副知無不言的姿態:“四處行醫治病罷了,我又不是不給你講,是你自己不愛聽。”

“病案我本來就聽不懂。”江在水不上當,“我問你一年怎麽就走了這麽些地方、病案怎麽這麽少時,你哪次不是打太極糊弄過去。”

游與明平素隨師父四處行醫,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太虛北陸躍玄觀。

因此她兩年前開始游歷時,便選了從太虛南陸開始。

——為此,江在水沒少丟紙鴿兒對她抱怨。

游與明妥協道:“你想知道什麽,問就是了。”

整片大陸上,雖說不是四大宗門一手遮天,但真要算起轄地範圍,四大宗門加起來占三分,天子的“王土”占七分。

如今皇朝國號為“慶”,國姓“容”,綿延已有千年,以雍都為皇城。

慶王朝與四大宗門的關系很微妙,天子與各大宗門的掌門人平起平坐,誰也不高誰一頭。

而其餘的小門派,無一例外,均是依附於四大宗門或皇城而立,散落於各地,沒有“轄地”一說。

四大宗門識相的待在太虛的邊邊角角,守著一畝三分地,皇城鎮在太虛正中央,就這麽過了千年。

整個太虛大陸以皇帝年號紀年,皇帝年號則隨皇位更疊而更改——如非在位期間出現大事,一位皇帝便只有一個年號。

這樣紀年對凡人來說很正常,但對於“長命百歲”的修行之人來說,就略顯麻煩。

因此凡在靈寂期以上的修士,多喜歡以塵禍後第一個皇帝紀年“元初”為歷。

元初元年同塵禍一百九十七年,而如今,是元初一千零一十七年。

千年對凡人來說很漫長,對仙家來說也不算短,歷了塵禍大劫的太虛卻是難得沒經什麽大災大難,就這麽不可思議地安穩了漫長時光。

太虛南陸,是雲緋樓的地盤。

離青風堂地界最近的城池,叫桐州城。

四大宗門所轄地界並不接壤,但凡到了雲緋樓地盤,那就是十分靠南了。

游與明沒想著到人家首城丹陽去招搖,一路安安穩穩地到了桐州城,便打算在此地歇腳,待上幾個月再向西北的白鹿門去。

誰想著落腳沒兩日,出城采個藥的功夫,就撞上個半死不活的玩意。

“病人隱私我不便多說,總之,我被他拖在桐州城大半年。”游與明三言兩語帶過這段經歷。

江在水奇道:“往日怎麽不聽你說病人隱私不便透露呢?”

“其一是我與你說起時不帶名姓,你不知是誰,便只是討論病案。”游與明解釋道:“其二,這位病人特意囑咐了不願透露,我不好違背。”

游與明做大夫雖偶爾顯得“心狠手辣”,但自有一套與世不悖的行醫原則,很是遵循。

患者若有特殊請求,不妨事的她都不會輕易拒絕,答應了的更是不會違背。

江在水知她性子,不再多問。

游與明繼續道:“聽他走時說要去白鹿門,為了避他,我就直接北上了。”

誰想到天意弄人,她幾乎穿過整個太虛大陸,從南走到北,在漓雲城安生了不過一年,就又和這位冤家病人對上了。

兩個小姑娘從小相識,就江在水所知,此人平日裏最是懶散,左眼裏寫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右眼裏寫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除了研究醫術毒物,尋常人於她不過過眼雲煙,治好一個忘一個,恩仇在她眼裏都看得很淡。

自小到大,拋開江泱這個纏了人家十四年甩不掉的“麻煩”,少見有人讓她這麽“惦記”的。

江在水果真不算什麽好東西,並不在意游小神醫發愁的醫患關系,只挑自己感興趣的接著問:“他幹什麽了,讓你這麽避之不及?”

說話間,兩人已回了竹間客棧,游與明懶得理睬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江在水,把人趕雞崽兒一樣往客棧裏推:“你小時候不愛喝藥時幹了什麽,他比你有過之無不及。”

江在水可不信這敷衍,游大夫活了十七年什麽患者沒見過,以她為了不喝藥耍的那些小手段,能讓游與明這麽頭疼?

但畢竟是從小長大的發小,她敏銳地意識到這怕不是也屬於“病人隱私”的範疇,總歸不是什麽要緊事情,江在水就也閉嘴不再問了。

她另辟蹊徑,問道:“他去白鹿門做什麽?”

白鹿門是江在水外祖家,也屬於時不時通封信的範疇,她這一年卻未曾聽聞過“鳳凰”的信息。

——說起來,躍玄觀觀主夫人為白鹿門出身,家裏大小姐與青風堂堂主大弟子私交甚篤,實在可以道一句長袖善舞。

偏偏和雲緋樓不但隔著大半個太虛大陸,人員上也沒什麽交集,霄漢會見面不過略一點頭。

江湖上便有個傳言:這是龍鳳相爭,互相瞧不上呢!

江在水對此一向嗤之以鼻:她江泱出生至今不過十七年,在她之前,四大宗門之間也都是這種井水不犯河水的相處關系,她明明還帶動了躍玄觀與青風堂建交,怎麽這群閑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成龍鳳相爭了?

現在看來,結論確實下的太早了。

誰知就讓那群茶餘飯後胡說八道的人說中了,這傳說中才得見的神獸之首……關系好像真是不太和緩。

兩人過了大堂,走在庭院,周圍不見人。

游與明一句話把她不知飄去哪的神思拽了回來:“他說要去找個老朋友,問些事情。”

鳳凰的老朋友?

江在水開玩笑道:“總不會是神獸白澤吧,哈哈哈……”

游與明一臉淡然地和她對視。

江在水沈寂須臾,人一癱,撈住游與明扒著人家哀嚎:“這日子我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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