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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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陸崢嶸梗著脖子，靜靜等著安錦反應。
話沒說出口時，覺得很羞恥，難開口，但說出來後，他只覺得心裏一松。
陸崢嶸設想了安錦的反應，羞惱？生氣質問？
安錦告訴他，都不是。
“哇。”
安錦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哭的好大聲。
陸崢嶸腦袋一懵，他以為是自己的唐突嚇到了安錦，抿緊嘴唇，“如果你覺得惡心，我可以收回我的話。”
“啊。”安錦跺腳，狠狠踩著地。
她雙手抱臂，蹲在地上，將頭埋在臂彎裏，哭的更大聲了。
陸崢嶸慌了，完全沒懂安錦這是怎麽了，急的他繞到安錦面前，面對面蹲下身，擡手想安慰人，卻又怕不好。
陸崢嶸看不見安錦的臉，只能看著她哭的身體一顫一顫。
眉頭皺的死緊，語氣僵硬，“別哭了。”
哭聲一頓，繼續哭的更大聲。
陸崢嶸只覺得頭疼，手指按在額角鼓起的青筋，不知道該拿人怎麽辦。
安錦的痛哭不是無聲的落淚，她嘴裏嗚咽，低聲喊叫，像是在發洩著什麽。
陸崢嶸靜靜地看著安錦傷心難過的樣子，悄然握緊了拳頭。
兩人一個蹲著一個站著，一個看不清臉一個緊緊盯著另一個人瞧，這像靜止的畫面維持了好久。
警衛員遠遠的看著，心裏咂舌，原來鐵血冷面的男人，也有這麽耐心的一面，還是對著一個女同志，他可是看見了，這女同志一哭，陸團長可是心疼壞了，瞅瞅那溫柔的眼神喲，嘖嘖。
哭聲慢慢變小，安錦哭累了，終於停下來，卻依然將臉埋在手心裏，不起身。
陸崢嶸松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方帕，彎腰，伸手遞過去。
“擦擦。”
安錦不接。
“嗯？”陸崢嶸往前又遞了遞。
安錦頭仍埋在左臂彎裏，伸出右手在前面摸索，抓了兩下，都撲了空。
陸崢嶸哭笑不得，又很無奈，只能將方帕放進安錦的手裏。
掌心裏多了重量，安錦立馬把手縮回來，長長的頭發垂下來，擋住了臉，卻還覺得不夠。
“你轉過去！”
聲音軟軟的，還有些啞。
陸崢嶸一頓，乖乖轉過身。
安錦見沒人看著，趕緊拿起帕子擦著臉上和手心裏的眼淚，哭的太厲害，眼淚鼻涕一把，安錦破罐子破摔，都抹在陸崢嶸的手帕上。
“我好了。”
陸崢嶸轉過身，就見安錦眼睛水汪汪的，鼻尖蹭的紅紅的，幾根發絲調皮的貼在臉上，可憐的小模樣，讓人不忍心在說一句重話。
安錦把擦過的手帕裝進了自己包裏，擡頭兇巴巴的瞪向陸崢嶸。
陸崢嶸笑了，給安錦遞了個臺階，“還沒消氣？”
“哪有這麽容易，”安錦微擡下巴，見陸崢嶸理虧，立馬開始得寸進尺。
“除非你答應我一個要求。”
安錦把請求換成了要求，姿態也變得高高在上起來，一點也沒了她最開始想法裏的低聲下氣。
陸崢嶸等著安錦開口。
安錦把紡織廠倉庫起火的事情跟陸崢嶸說了一遍，見陸崢嶸渾身散發的冷氣，安錦攪著手指，“我擔心廠裏在出什麽意外，這段時間裏，能不能麻煩你多看顧一下？”
陸崢嶸挑眉，他以為安錦會直接讓他出面解決任家的事，沒想到她絕口不提任均濤對她的糾纏，陸崢嶸眼神暗了下來。
見人不說話，安錦急了，“你就算看在我爸和陸爺爺的關系上，也不能不幫這個忙啊。”
“那安叔怎麽沒親口跟老爺子說？”陸崢嶸問道。
安錦一噎，答不上來。
她不想說這“意外”是任均濤在搗鬼，即使她知道陸崢嶸心裏是清楚原因的，但讓安錦告訴陸崢嶸，另一個男人對她的死纏爛打，她總覺得別扭，根本開不了口。
只能支支吾吾的，說道：“我爸他沒放心上，是我覺得這意外啊說不好，萬一就有第二回了呢，不得提前防備著。”
事實上，安錦很清楚，任均濤的事情必須要從根上解決掉，不然她能拖第一個三天，第二個三天，沒有第十個三天。
陸崢嶸深深看了安錦一眼，“就這一個要求？”
安錦睫毛顫抖，想了一會，點點頭。
陸崢嶸板著臉，看不出情緒，手上拎著安錦的東西，“行，那走吧。”
安錦一楞，“去哪？”
“你都到家門口了，不進去坐坐？剛剛門衛打電話到家裏，長輩們也知道你來了。”陸崢嶸淡淡的說道，轉身往家走。
“啊？”安錦趕忙拉住陸崢嶸的衣袖，“我，我沒想上你家啊，我只是想找你，不是，給你來送謝禮，別的就算了吧。”安錦打著哈哈。
開玩笑，她這要是上了門，被陸家的長輩們誤會，她是在跟陸崢嶸談對象咋整？
安錦想著，反正現在來這趟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可以溜了。
她剛想擡腿，就被陸崢嶸的話定在了原地。
“如果你不去，安叔接到電話就會知道你到了軍區大院門口，都沒有上門拜訪……”陸崢嶸說話留了半截，把去還是走的選擇，交給了安錦自己。
安錦氣的腮幫子鼓起，“去就去！”
反正兩家關系在這，只是單純去見長輩，有什麽好怕的！
安錦在心裏解釋到，一把推開陸崢嶸，大步向前沖，沒一會就看不見人影。
陸崢嶸跟在後面，嘴角含笑，慢悠悠的走著，他心情不錯的看著路邊的景色。
餘光裏，一團火紅沖進視線，嬌嬌的聲音在耳邊抱怨。
“你怎麽走的這麽慢！”
“我又沒去過你家，哪知道在哪？”
“你都是讓客人走在前面，自己在後面帶路的？”
像一只活潑的黃鶯鳥，嘰嘰喳喳，還會耍無賴。
明明是自己把人甩開，跑到前面，現在卻來倒打一耙，發小脾氣怨人家走的太慢。
陸崢嶸也不爭辯，點頭，“確實是我的不對，沒有招待過女同志，缺乏經驗。”
安錦撇嘴，她才不信，“你沒有招待過女同志？”
一把年紀了還沒娶上媳婦，長輩們還不可勁兒的往家裏安排。
陸崢嶸思考了一下，認真的回道：“部隊裏沒機會接觸，家裏不常待，以前只是逢年過節能回來待半天，也就今年的時間最久。”
長輩們安排他也沒時間招待，部隊裏都是男同志更沒機會，今年在家養傷，就來得及招待了一個女同志。
唯一被招待的女同志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勉強的說道：“行吧，看在你第一次的份上，原諒你了。”
“謝謝。”
“不客氣。”
安錦雙手背在身後，仰著小臉，走路的氣勢，驕傲極了。
陸崢嶸笑著搖了搖頭，走到安錦身邊，好好帶路。
陸奶奶站在院裏伸著頭向外張望，左等右等還是沒見人來，拍了下陸老爺子，“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看你那臭棋盤，大山這是把人帶哪去了？怎麽還不回來。”
陸老爺子手一抖，好好的帥咕嚕咕嚕一路滾到對面地盤，跟對家的將做了伴。
陸老爺子：……
胡子一抖一抖，說道：“你緊張啥啊？又不是倆孩子要談婚論嫁了上門來，小姑娘就一個人來，應該就是來找大山有事，人來不來家都不一定，就你在這瞎忙活。”
陸奶奶氣的一拍桌子，“好啊，這個家裏就我是在瞎忙活，天天做無用功，那我不管了，你們爺倆愛咋過咋過去！”
一聽這話，陸老爺子立馬氣勢弱了下來，輕哼一聲，“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個老婆子計較。”
陸奶奶耳朵靈的很，瞇了瞇眼，“你說啥？”
“沒說啥，”陸老爺子一本正經的把棋子撿回來，“說它呢，我大人有大量，不怪它亂跑。”
陸奶奶嫌棄的看了陸老爺子一眼，自顧自站起身，走到庭院門口，向小路上看。
在期盼中，終於見到小路盡頭，有兩個人肩並肩走了過來。
陸奶奶戴上胸口的眼鏡，仔細的瞧了過去。
白白凈凈的鵝蛋臉，大眼睛水靈靈的，靈動有神像是會說話，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連衣裙，飄逸的長發隨著步伐，輕輕搖曳，襯得整個人就如那花園裏的月季花，嬌艷絕美。
好一個標志的姑娘，人長得美，氣質更好，陸奶奶心裏滿意極了。
剛拐進路口，安錦一擡頭就看見站在院門口的老太太，心裏莫名有些緊張，手裏拎著從陸崢嶸那兒拿回來的點心盒子，挺直脊背，努力每一步都走的得體好看。
安錦目不斜視，臉上微笑，紅唇微動，小聲嘀咕道：“老人家有沒有什麽忌諱？我等會見到人需要說些啥？還有我今天穿的衣服會不會太艷了？”
陸崢嶸也沒有扭頭，在安錦看不見的地方，勾起唇角，眼裏滿是笑意，出聲安撫著，“放心，爺爺奶奶都是和善的性子，很好說話。”
安錦沒時間信還是不信，已經走到了門口。
安錦見陸奶奶看著她，大方走上前，笑容燦爛，“陸奶奶好，我是安錦，第一次來看望您和陸爺爺，我帶了點親手做的點心，做得不好，您不要嫌棄。”
“不嫌棄。”陸奶奶一臉慈愛的看著安錦。
細心的她發現安錦的眼眶微紅，像是剛哭的樣子，想到陸崢嶸去了這麽久，陸奶奶板著臉，瞪向自家孫子。
“大山，你是不是欺負安安了？”
安錦和陸崢嶸都是一楞。
“安安，你跟奶奶說實話，大山要是欺負你，你就告訴奶奶，奶奶幫你收拾他！”
陸崢嶸見自家奶奶見到安錦後，心就直接偏了，語氣無奈，“奶奶。”
安錦反應過來，臉色微紅，趕忙解釋道：“奶奶，陸崢，陸大哥他沒有欺負我，是剛剛刮了陣風，沙子進眼睛裏，被我揉紅的。”
陸崢嶸聽到安錦這傻氣的解釋，更無奈了。
陸奶奶憐愛的拍了拍安錦的手，聲音更柔和，“好孩子，奶奶都知道，大山他從小脾氣就不好，你受委屈了。”
安錦：……？
老人家好像誤會了什麽，安錦想解釋，陸崢嶸開口說道：“奶奶，有話先進去再說吧。”
“對對，看我老婆子這一高興，竟拉著你站在門口說起話，安安累了吧？”
安錦扶著陸奶奶的胳膊，慢慢走著，“不累，早上坐車來的時候，我運氣好，有位置坐呢。”
聽著安錦嬌嬌甜甜的聲音，陸奶奶覺得心情都舒爽了幾分。
三人走到花園，就見陸老爺子神情專註的看著石桌上的棋盤，像是沒發現有人靠近。
陸奶奶看陸老爺子在那裝模作樣，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不是安錦第一次來家裏，想著要給老頭子留點顏面，她非得上去把人敲醒不可。
“咳咳。”陸奶奶咳嗽兩聲。
陸老爺子回過神，像才發現身邊有人，擡頭看過來。
安錦覺得有道視線徑直落在她的身上，擡頭對上一雙飽經滄桑的眼眸，眼裏閃爍著睿智的光芒，眼神犀利，感覺能看穿人心。
安錦乖巧的點頭，微微彎腰，“陸爺爺好，我是安錦。”
“嗯。”陸老爺子點點頭，神情嚴肅，“來家裏好好玩，等會吃了午飯再走吧。”
安錦有些驚訝，下意識看了眼陸崢嶸，見男人點頭，知道老爺子說的不是客套話，答應了下來。
兩小年輕的互動被兩個老的看在眼裏，陸奶奶是高興的很。
大山和安錦這樣子，不像是沒有感情在，有感情好啊，看來她陸家要辦喜事了，陸奶奶心裏喜滋滋。
安錦還不知道自己跟陸崢嶸的一個對視，就讓陸家長輩誤以為好事將近，她正回答老爺子的問題。
“會下棋嗎？”
“只懂點皮毛。”安錦說的很謙虛。
陸老爺子指了指對面的位置，“來，陪我下兩盤。”
安錦應聲，剛準備坐下，就被陸奶奶拉走了。
“小姑娘家的，陪你坐這下什麽棋，”陸奶奶狠狠瞪了眼陸老爺子，她還不知道他的心思，什麽觀棋如觀人，老頭子要是敢把她孫媳婦給下跑了，她就把他趕出家去！
“安安，別搭理他們，跟奶奶來，奶奶有好東西給你看。”說著，就拉著安錦進了屋。
陸老爺子氣的吹胡子瞪眼，指著陸奶奶離開的方向，說道：“你瞅瞅你奶這脾氣，真是年紀越大脾氣越大，都敢跟我嗆聲了。”
陸崢嶸淡淡的看著陸老爺子，“您也就在我面前說說了。”
“那是我讓著她！”陸老爺子嘴硬說道。
陸崢嶸善解人意道：“那我去幫您把奶奶喊回來，您當面說。”
“你給我回來！”陸老爺子把人喝住，“臭小子，往哪跑？給我坐過去，陪我下兩把再走。”
見陸崢嶸乖乖坐下，陸老爺子得意一笑，“翅膀硬了，老子還治不了你了。”
陸崢嶸不置可否，嘴上不說，卻在棋盤上討了回來。
“哎，別動老子的炮。”
“等會，不走這裏，剛剛是走錯了。”
陸老爺子如臨大敵，雙眼死死盯著棋盤，小心的琢磨著下一步該咋走。
陸崢嶸慢條斯理的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靜靜等著也不催。
喝了兩口，陸崢嶸看著杯裏飄著的茶葉，淡淡開口，把任家使手段放火燒倉庫的事情說給陸老爺子聽。
陸老爺子沈了臉，將手裏的棋子隨意放在桌上，“什麽時候的事？”
“三天前的夜裏。”
陸老爺子皺起眉，“我沒聽經國跟我說這事？”
“安叔還不知道是任家放的火。”陸崢嶸解釋道。
陸老爺子挑眉，聯想到安錦的突然拜訪和安經國的不知情，人老成精，見過大風大浪的陸老爺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自家大孫子，“你想怎麽辦？”
陸崢嶸臉上看不出情緒，“先將人看著，別再犯事。”
“就這？”陸老爺子詫異道。
安錦只要求他管這麽多，他又能說什麽。
陸老爺子見陸崢嶸沈默不出聲，心思百轉，了然嘲笑道：“原來是萬裏長征才踏步呢，瞧你那點本事。”
“讓你奶知道，又得念叨了，連個小姑娘都拿不下，出去可別說你是我陸廣勝的孫子，一點都沒有你爺爺我當年的風範。”陸老爺子嫌棄的不行。
陸崢嶸當聽不見，由著他在那顯擺。
嘀咕了幾句，陸老爺子收起玩笑，語氣冰冷，說道：“既然惹了我陸家人，那總得給點教訓，小打小鬧的讓外人知道，還以為我陸家吃素了。”
陸崢嶸淡定應了一句，“我有分寸。”
陸老爺子自然相信陸崢嶸的手段，一件小事罷了，沒在多叮囑，專心下起棋。
安錦不知道花園裏的談話，她被陸奶奶一路拉進了房間。
房間上了鎖，打開門進去，安錦發現裏面空間很大，這一間屋子的面積抵得上安家一套房子的面積。
房間朝南的一面，是一排落地玻璃窗，東面和北面直接是兩面連在一起的黃花梨木櫃子，西面是一架擺滿古玩的架子，旁邊放著一個秀氣的梳妝臺。
安錦眼睛亮了，陸奶奶看安錦感興趣的表情，笑著拉開了兩面櫃門。
整整兩面墻的空間，全部被掛滿，各種樣式，各種花色的衣服。
“陸奶奶？”安錦又激動又驚訝，整個人驚喜到說不出話。
陸奶奶笑著說道：“從見到安安的第一眼，奶奶就知道，安安跟奶奶一樣，都是愛美的姑娘。”
“這裏有些衣服，是我年輕時候穿的，舍不得扔，就留下做個紀念。”陸奶奶從第二排架子上拿下一件旗袍。
安錦小心翼翼的拿在手裏，細細打量著，暗桃紅色，這顏色不顯老氣反而看著很洋氣，高領圈，袖子做成荷葉邊，面上用銀線繡著大朵大朵盛開的迎春花，從大腿一直蔓延到小腿處。
安錦手指輕輕撫過，腦海裏已經能想象出，衣服穿上身走動間，迎春花栩栩如生，遠處看必跟真的一樣。
沒有一點樸素，撲面而來給人的感覺就是精致奢華，讓人不禁想，配穿上這樣華麗衣服的人，必然是哪家的大家小姐，美人膚如凝脂，淡掃蛾眉，一回首間，盡是撩人的撫媚。
“真好看。”安錦癡癡的看著。
陸奶奶見安錦喜歡，心情更好了，語氣裏懷念道：“這件旗袍，是我第一次見你陸爺爺時穿的，一晃眼，幾十年過去了，人老了，衣服卻還新著。”
這話說的有些傷感，安錦連忙說道：“誰見了不說您是大美人，哪裏老了？這衣服咱又不是穿不了，明個就穿上身，不過您要是打扮成這樣出門，陸爺爺要不放心了。”
陸奶奶被逗的哈哈笑，點點安錦的腦袋，“我都一把年紀了，還穿這花裏胡哨的，別人要說我是老妖精了。”
安錦不以為意，“我穿什麽衣服是讓自己高興，那些背後指指點點的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嫉妒您比她們漂亮，能穿到這麽好看的衣服呢。”
“你這性子真是跟我年輕時一模一樣，我就愛穿好看的衣服，那些看不慣的人也只敢在背後使壞。”陸奶奶感慨地說道，經歷過動蕩的歲月，在最難的日子裏，她也習慣把自己收拾的體面，這是她活著的臉面和尊嚴。
陸奶奶看著安錦的紅裙子，像是什麽都不知道，又像是什麽都知道。
“安安啊，老話說咱姑娘家，一輩子裏有兩件大事，一是投胎，二是嫁人，投胎的事是老天決定的，咱管不了，所以這嫁人就要擦亮自己的眼睛，找一個靠得住的男人，這長相和家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找一個能包容你所有脾氣和缺點的人。”
陸奶奶拉著安錦，語氣悠悠的拉著家常。
“但奶奶要告訴你，嫁對人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得要自己能立得住，不管在什麽處境下，遇到什麽困難，都不要認命，更不要放棄了自己。”
“有些人，你現在幹不過，不代表以後幹不過，一輩子都幹不過，只要你自己不放棄，就會有還回去的時候。”
安錦長長的睫毛忽閃，遮住眼裏的情緒，帶著鼻音笑著說道：“奶奶，你是讓我記仇呀。”
陸奶奶慈愛的摸了摸安錦的腦袋，“人這一輩子不長，別委屈了自己。”
安錦心裏塌了一角，伸手抱住陸奶奶，將頭埋在老人溫暖的肩膀上，“嗯。”
陸奶奶輕柔的拍著安錦的背，一下一下。
“奶奶，你真好。”安錦不自覺撒起嬌。
陸奶奶瞇起眼，笑的狡黠，“那奶奶把這件旗袍送給你，好不好啊？到時候，你穿給奶奶看。”
“好……？”安錦下意識的回答脫口而出，突然感覺有些不對。
到時候，是啥時候啊？！
安錦一機靈坐起身，小臉通紅，“奶奶！”
陸奶奶直樂，“奶奶可是聽見你答應了啊。”
安錦眼珠子一轉，大膽的耍起賴皮，“您可沒說讓我什麽時候穿，您要是想看，我現在就可以穿給您看。”
陸奶奶有些遺憾，但也沒逼著安錦一定要收下，“行，那奶奶就先給你保管著，等你要穿了，再來找奶奶拿。”
“奶奶！”安錦羞惱的跺了跺腳，小聲嘀咕道：“您這話說的太肯定了，可不一定是給我保管的呢。”
陸奶奶拍著胸脯，保證道：“安安你放心，奶奶就認準你是我陸家的孫媳婦，別人我都不認！”
“奶奶！”
安錦一張臉紅若晚霞，羞的直接跑走了。
留下陸奶奶一個人穩穩的坐在房間裏，撫摸著手下精致的旗袍。
“大山啊，奶奶可就幫你到這了，啥時候能喝上孫媳婦茶，可就看你咯。”
老太太深藏功與名。
安錦：向奶奶看齊！
陸奶奶：驕傲.jpg
陸老爺子：同情.jpg
陸崢嶸：傻笑.jpg 媳婦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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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崢嶸梗著脖子，靜靜等著安錦反應。
話沒說出口時，覺得很羞恥，難開口，但說出來後，他只覺得心裏一松。
陸崢嶸設想了安錦的反應，羞惱？生氣質問？
安錦告訴他，都不是。
“哇。”
安錦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哭的好大聲。
陸崢嶸腦袋一懵，他以為是自己的唐突嚇到了安錦，抿緊嘴唇，“如果你覺得惡心，我可以收回我的話。”
“啊。”安錦跺腳，狠狠踩著地。
她雙手抱臂，蹲在地上，將頭埋在臂彎裏，哭的更大聲了。
陸崢嶸慌了，完全沒懂安錦這是怎麽了，急的他繞到安錦面前，面對面蹲下身，擡手想安慰人，卻又怕不好。
陸崢嶸看不見安錦的臉，只能看著她哭的身體一顫一顫。
眉頭皺的死緊，語氣僵硬，“別哭了。”
哭聲一頓，繼續哭的更大聲。
陸崢嶸只覺得頭疼，手指按在額角鼓起的青筋，不知道該拿人怎麽辦。
安錦的痛哭不是無聲的落淚，她嘴裏嗚咽，低聲喊叫，像是在發洩著什麽。
陸崢嶸靜靜地看著安錦傷心難過的樣子，悄然握緊了拳頭。
兩人一個蹲著一個站著，一個看不清臉一個緊緊盯著另一個人瞧，這像靜止的畫面維持了好久。
警衛員遠遠的看著，心裏咂舌，原來鐵血冷面的男人，也有這麽耐心的一面，還是對著一個女同志，他可是看見了，這女同志一哭，陸團長可是心疼壞了，瞅瞅那溫柔的眼神喲，嘖嘖。
哭聲慢慢變小，安錦哭累了，終於停下來，卻依然將臉埋在手心裏，不起身。
陸崢嶸松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方帕，彎腰，伸手遞過去。
“擦擦。”
安錦不接。
“嗯？”陸崢嶸往前又遞了遞。
安錦頭仍埋在左臂彎裏，伸出右手在前面摸索，抓了兩下，都撲了空。
陸崢嶸哭笑不得，又很無奈，只能將方帕放進安錦的手裏。
掌心裏多了重量，安錦立馬把手縮回來，長長的頭發垂下來，擋住了臉，卻還覺得不夠。
“你轉過去！”
聲音軟軟的，還有些啞。
陸崢嶸一頓，乖乖轉過身。
安錦見沒人看著，趕緊拿起帕子擦著臉上和手心裏的眼淚，哭的太厲害，眼淚鼻涕一把，安錦破罐子破摔，都抹在陸崢嶸的手帕上。
“我好了。”
陸崢嶸轉過身，就見安錦眼睛水汪汪的，鼻尖蹭的紅紅的，幾根發絲調皮的貼在臉上，可憐的小模樣，讓人不忍心在說一句重話。
安錦把擦過的手帕裝進了自己包裏，擡頭兇巴巴的瞪向陸崢嶸。
陸崢嶸笑了，給安錦遞了個臺階，“還沒消氣？”
“哪有這麽容易，”安錦微擡下巴，見陸崢嶸理虧，立馬開始得寸進尺。
“除非你答應我一個要求。”
安錦把請求換成了要求，姿態也變得高高在上起來，一點也沒了她最開始想法裏的低聲下氣。
陸崢嶸等著安錦開口。
安錦把紡織廠倉庫起火的事情跟陸崢嶸說了一遍，見陸崢嶸渾身散發的冷氣，安錦攪著手指，“我擔心廠裏在出什麽意外，這段時間裏，能不能麻煩你多看顧一下？”
陸崢嶸挑眉，他以為安錦會直接讓他出面解決任家的事，沒想到她絕口不提任均濤對她的糾纏，陸崢嶸眼神暗了下來。
見人不說話，安錦急了，“你就算看在我爸和陸爺爺的關系上，也不能不幫這個忙啊。”
“那安叔怎麽沒親口跟老爺子說？”陸崢嶸問道。
安錦一噎，答不上來。
她不想說這“意外”是任均濤在搗鬼，即使她知道陸崢嶸心裏是清楚原因的，但讓安錦告訴陸崢嶸，另一個男人對她的死纏爛打，她總覺得別扭，根本開不了口。
只能支支吾吾的，說道：“我爸他沒放心上，是我覺得這意外啊說不好，萬一就有第二回了呢，不得提前防備著。”
事實上，安錦很清楚，任均濤的事情必須要從根上解決掉，不然她能拖第一個三天，第二個三天，沒有第十個三天。
陸崢嶸深深看了安錦一眼，“就這一個要求？”
安錦睫毛顫抖，想了一會，點點頭。
陸崢嶸板著臉，看不出情緒，手上拎著安錦的東西，“行，那走吧。”
安錦一楞，“去哪？”
“你都到家門口了，不進去坐坐？剛剛門衛打電話到家裏，長輩們也知道你來了。”陸崢嶸淡淡的說道，轉身往家走。
“啊？”安錦趕忙拉住陸崢嶸的衣袖，“我，我沒想上你家啊，我只是想找你，不是，給你來送謝禮，別的就算了吧。”安錦打著哈哈。
開玩笑，她這要是上了門，被陸家的長輩們誤會，她是在跟陸崢嶸談對象咋整？
安錦想著，反正現在來這趟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可以溜了。
她剛想擡腿，就被陸崢嶸的話定在了原地。
“如果你不去，安叔接到電話就會知道你到了軍區大院門口，都沒有上門拜訪……”陸崢嶸說話留了半截，把去還是走的選擇，交給了安錦自己。
安錦氣的腮幫子鼓起，“去就去！”
反正兩家關系在這，只是單純去見長輩，有什麽好怕的！
安錦在心裏解釋到，一把推開陸崢嶸，大步向前沖，沒一會就看不見人影。
陸崢嶸跟在後面，嘴角含笑，慢悠悠的走著，他心情不錯的看著路邊的景色。
餘光裏，一團火紅沖進視線，嬌嬌的聲音在耳邊抱怨。
“你怎麽走的這麽慢！”
“我又沒去過你家，哪知道在哪？”
“你都是讓客人走在前面，自己在後面帶路的？”
像一只活潑的黃鶯鳥，嘰嘰喳喳，還會耍無賴。
明明是自己把人甩開，跑到前面，現在卻來倒打一耙，發小脾氣怨人家走的太慢。
陸崢嶸也不爭辯，點頭，“確實是我的不對，沒有招待過女同志，缺乏經驗。”
安錦撇嘴，她才不信，“你沒有招待過女同志？”
一把年紀了還沒娶上媳婦，長輩們還不可勁兒的往家裏安排。
陸崢嶸思考了一下，認真的回道：“部隊裏沒機會接觸，家裏不常待，以前只是逢年過節能回來待半天，也就今年的時間最久。”
長輩們安排他也沒時間招待，部隊裏都是男同志更沒機會，今年在家養傷，就來得及招待了一個女同志。
唯一被招待的女同志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勉強的說道：“行吧，看在你第一次的份上，原諒你了。”
“謝謝。”
“不客氣。”
安錦雙手背在身後，仰著小臉，走路的氣勢，驕傲極了。
陸崢嶸笑著搖了搖頭，走到安錦身邊，好好帶路。
陸奶奶站在院裏伸著頭向外張望，左等右等還是沒見人來，拍了下陸老爺子，“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看你那臭棋盤，大山這是把人帶哪去了？怎麽還不回來。”
陸老爺子手一抖，好好的帥咕嚕咕嚕一路滾到對面地盤，跟對家的將做了伴。
陸老爺子：……
胡子一抖一抖，說道：“你緊張啥啊？又不是倆孩子要談婚論嫁了上門來，小姑娘就一個人來，應該就是來找大山有事，人來不來家都不一定，就你在這瞎忙活。”
陸奶奶氣的一拍桌子，“好啊，這個家裏就我是在瞎忙活，天天做無用功，那我不管了，你們爺倆愛咋過咋過去！”
一聽這話，陸老爺子立馬氣勢弱了下來，輕哼一聲，“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個老婆子計較。”
陸奶奶耳朵靈的很，瞇了瞇眼，“你說啥？”
“沒說啥，”陸老爺子一本正經的把棋子撿回來，“說它呢，我大人有大量，不怪它亂跑。”
陸奶奶嫌棄的看了陸老爺子一眼，自顧自站起身，走到庭院門口，向小路上看。
在期盼中，終於見到小路盡頭，有兩個人肩並肩走了過來。
陸奶奶戴上胸口的眼鏡，仔細的瞧了過去。
白白凈凈的鵝蛋臉，大眼睛水靈靈的，靈動有神像是會說話，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連衣裙，飄逸的長發隨著步伐，輕輕搖曳，襯得整個人就如那花園裏的月季花，嬌艷絕美。
好一個標志的姑娘，人長得美，氣質更好，陸奶奶心裏滿意極了。
剛拐進路口，安錦一擡頭就看見站在院門口的老太太，心裏莫名有些緊張，手裏拎著從陸崢嶸那兒拿回來的點心盒子，挺直脊背，努力每一步都走的得體好看。
安錦目不斜視，臉上微笑，紅唇微動，小聲嘀咕道：“老人家有沒有什麽忌諱？我等會見到人需要說些啥？還有我今天穿的衣服會不會太艷了？”
陸崢嶸也沒有扭頭，在安錦看不見的地方，勾起唇角，眼裏滿是笑意，出聲安撫著，“放心，爺爺奶奶都是和善的性子，很好說話。”
安錦沒時間信還是不信，已經走到了門口。
安錦見陸奶奶看著她，大方走上前，笑容燦爛，“陸奶奶好，我是安錦，第一次來看望您和陸爺爺，我帶了點親手做的點心，做得不好，您不要嫌棄。”
“不嫌棄。”陸奶奶一臉慈愛的看著安錦。
細心的她發現安錦的眼眶微紅，像是剛哭的樣子，想到陸崢嶸去了這麽久，陸奶奶板著臉，瞪向自家孫子。
“大山，你是不是欺負安安了？”
安錦和陸崢嶸都是一楞。
“安安，你跟奶奶說實話，大山要是欺負你，你就告訴奶奶，奶奶幫你收拾他！”
陸崢嶸見自家奶奶見到安錦後，心就直接偏了，語氣無奈，“奶奶。”
安錦反應過來，臉色微紅，趕忙解釋道：“奶奶，陸崢，陸大哥他沒有欺負我，是剛剛刮了陣風，沙子進眼睛裏，被我揉紅的。”
陸崢嶸聽到安錦這傻氣的解釋，更無奈了。
陸奶奶憐愛的拍了拍安錦的手，聲音更柔和，“好孩子，奶奶都知道，大山他從小脾氣就不好，你受委屈了。”
安錦：……？
老人家好像誤會了什麽，安錦想解釋，陸崢嶸開口說道：“奶奶，有話先進去再說吧。”
“對對，看我老婆子這一高興，竟拉著你站在門口說起話，安安累了吧？”
安錦扶著陸奶奶的胳膊，慢慢走著，“不累，早上坐車來的時候，我運氣好，有位置坐呢。”
聽著安錦嬌嬌甜甜的聲音，陸奶奶覺得心情都舒爽了幾分。
三人走到花園，就見陸老爺子神情專註的看著石桌上的棋盤，像是沒發現有人靠近。
陸奶奶看陸老爺子在那裝模作樣，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不是安錦第一次來家裏，想著要給老頭子留點顏面，她非得上去把人敲醒不可。
“咳咳。”陸奶奶咳嗽兩聲。
陸老爺子回過神，像才發現身邊有人，擡頭看過來。
安錦覺得有道視線徑直落在她的身上，擡頭對上一雙飽經滄桑的眼眸，眼裏閃爍著睿智的光芒，眼神犀利，感覺能看穿人心。
安錦乖巧的點頭，微微彎腰，“陸爺爺好，我是安錦。”
“嗯。”陸老爺子點點頭，神情嚴肅，“來家裏好好玩，等會吃了午飯再走吧。”
安錦有些驚訝，下意識看了眼陸崢嶸，見男人點頭，知道老爺子說的不是客套話，答應了下來。
兩小年輕的互動被兩個老的看在眼裏，陸奶奶是高興的很。
大山和安錦這樣子，不像是沒有感情在，有感情好啊，看來她陸家要辦喜事了，陸奶奶心裏喜滋滋。
安錦還不知道自己跟陸崢嶸的一個對視，就讓陸家長輩誤以為好事將近，她正回答老爺子的問題。
“會下棋嗎？”
“只懂點皮毛。”安錦說的很謙虛。
陸老爺子指了指對面的位置，“來，陪我下兩盤。”
安錦應聲，剛準備坐下，就被陸奶奶拉走了。
“小姑娘家的，陪你坐這下什麽棋，”陸奶奶狠狠瞪了眼陸老爺子，她還不知道他的心思，什麽觀棋如觀人，老頭子要是敢把她孫媳婦給下跑了，她就把他趕出家去！
“安安，別搭理他們，跟奶奶來，奶奶有好東西給你看。”說著，就拉著安錦進了屋。
陸老爺子氣的吹胡子瞪眼，指著陸奶奶離開的方向，說道：“你瞅瞅你奶這脾氣，真是年紀越大脾氣越大，都敢跟我嗆聲了。”
陸崢嶸淡淡的看著陸老爺子，“您也就在我面前說說了。”
“那是我讓著她！”陸老爺子嘴硬說道。
陸崢嶸善解人意道：“那我去幫您把奶奶喊回來，您當面說。”
“你給我回來！”陸老爺子把人喝住，“臭小子，往哪跑？給我坐過去，陪我下兩把再走。”
見陸崢嶸乖乖坐下，陸老爺子得意一笑，“翅膀硬了，老子還治不了你了。”
陸崢嶸不置可否，嘴上不說，卻在棋盤上討了回來。
“哎，別動老子的炮。”
“等會，不走這裏，剛剛是走錯了。”
陸老爺子如臨大敵，雙眼死死盯著棋盤，小心的琢磨著下一步該咋走。
陸崢嶸慢條斯理的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靜靜等著也不催。
喝了兩口，陸崢嶸看著杯裏飄著的茶葉，淡淡開口，把任家使手段放火燒倉庫的事情說給陸老爺子聽。
陸老爺子沈了臉，將手裏的棋子隨意放在桌上，“什麽時候的事？”
“三天前的夜裏。”
陸老爺子皺起眉，“我沒聽經國跟我說這事？”
“安叔還不知道是任家放的火。”陸崢嶸解釋道。
陸老爺子挑眉，聯想到安錦的突然拜訪和安經國的不知情，人老成精，見過大風大浪的陸老爺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自家大孫子，“你想怎麽辦？”
陸崢嶸臉上看不出情緒，“先將人看著，別再犯事。”
“就這？”陸老爺子詫異道。
安錦只要求他管這麽多，他又能說什麽。
陸老爺子見陸崢嶸沈默不出聲，心思百轉，了然嘲笑道：“原來是萬裏長征才踏步呢，瞧你那點本事。”
“讓你奶知道，又得念叨了，連個小姑娘都拿不下，出去可別說你是我陸廣勝的孫子，一點都沒有你爺爺我當年的風範。”陸老爺子嫌棄的不行。
陸崢嶸當聽不見，由著他在那顯擺。
嘀咕了幾句，陸老爺子收起玩笑，語氣冰冷，說道：“既然惹了我陸家人，那總得給點教訓，小打小鬧的讓外人知道，還以為我陸家吃素了。”
陸崢嶸淡定應了一句，“我有分寸。”
陸老爺子自然相信陸崢嶸的手段，一件小事罷了，沒在多叮囑，專心下起棋。
安錦不知道花園裏的談話，她被陸奶奶一路拉進了房間。
房間上了鎖，打開門進去，安錦發現裏面空間很大，這一間屋子的面積抵得上安家一套房子的面積。
房間朝南的一面，是一排落地玻璃窗，東面和北面直接是兩面連在一起的黃花梨木櫃子，西面是一架擺滿古玩的架子，旁邊放著一個秀氣的梳妝臺。
安錦眼睛亮了，陸奶奶看安錦感興趣的表情，笑著拉開了兩面櫃門。
整整兩面墻的空間，全部被掛滿，各種樣式，各種花色的衣服。
“陸奶奶？”安錦又激動又驚訝，整個人驚喜到說不出話。
陸奶奶笑著說道：“從見到安安的第一眼，奶奶就知道，安安跟奶奶一樣，都是愛美的姑娘。”
“這裏有些衣服，是我年輕時候穿的，舍不得扔，就留下做個紀念。”陸奶奶從第二排架子上拿下一件旗袍。
安錦小心翼翼的拿在手裏，細細打量著，暗桃紅色，這顏色不顯老氣反而看著很洋氣，高領圈，袖子做成荷葉邊，面上用銀線繡著大朵大朵盛開的迎春花，從大腿一直蔓延到小腿處。
安錦手指輕輕撫過，腦海裏已經能想象出，衣服穿上身走動間，迎春花栩栩如生，遠處看必跟真的一樣。
沒有一點樸素，撲面而來給人的感覺就是精致奢華，讓人不禁想，配穿上這樣華麗衣服的人，必然是哪家的大家小姐，美人膚如凝脂，淡掃蛾眉，一回首間，盡是撩人的撫媚。
“真好看。”安錦癡癡的看著。
陸奶奶見安錦喜歡，心情更好了，語氣裏懷念道：“這件旗袍，是我第一次見你陸爺爺時穿的，一晃眼，幾十年過去了，人老了，衣服卻還新著。”
這話說的有些傷感，安錦連忙說道：“誰見了不說您是大美人，哪裏老了？這衣服咱又不是穿不了，明個就穿上身，不過您要是打扮成這樣出門，陸爺爺要不放心了。”
陸奶奶被逗的哈哈笑，點點安錦的腦袋，“我都一把年紀了，還穿這花裏胡哨的，別人要說我是老妖精了。”
安錦不以為意，“我穿什麽衣服是讓自己高興，那些背後指指點點的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嫉妒您比她們漂亮，能穿到這麽好看的衣服呢。”
“你這性子真是跟我年輕時一模一樣，我就愛穿好看的衣服，那些看不慣的人也只敢在背後使壞。”陸奶奶感慨地說道，經歷過動蕩的歲月，在最難的日子裏，她也習慣把自己收拾的體面，這是她活著的臉面和尊嚴。
陸奶奶看著安錦的紅裙子，像是什麽都不知道，又像是什麽都知道。
“安安啊，老話說咱姑娘家，一輩子裏有兩件大事，一是投胎，二是嫁人，投胎的事是老天決定的，咱管不了，所以這嫁人就要擦亮自己的眼睛，找一個靠得住的男人，這長相和家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找一個能包容你所有脾氣和缺點的人。”
陸奶奶拉著安錦，語氣悠悠的拉著家常。
“但奶奶要告訴你，嫁對人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得要自己能立得住，不管在什麽處境下，遇到什麽困難，都不要認命，更不要放棄了自己。”
“有些人，你現在幹不過，不代表以後幹不過，一輩子都幹不過，只要你自己不放棄，就會有還回去的時候。”
安錦長長的睫毛忽閃，遮住眼裏的情緒，帶著鼻音笑著說道：“奶奶，你是讓我記仇呀。”
陸奶奶慈愛的摸了摸安錦的腦袋，“人這一輩子不長，別委屈了自己。”
安錦心裏塌了一角，伸手抱住陸奶奶，將頭埋在老人溫暖的肩膀上，“嗯。”
陸奶奶輕柔的拍著安錦的背，一下一下。
“奶奶，你真好。”安錦不自覺撒起嬌。
陸奶奶瞇起眼，笑的狡黠，“那奶奶把這件旗袍送給你，好不好啊？到時候，你穿給奶奶看。”
“好……？”安錦下意識的回答脫口而出，突然感覺有些不對。
到時候，是啥時候啊？！
安錦一機靈坐起身，小臉通紅，“奶奶！”
陸奶奶直樂，“奶奶可是聽見你答應了啊。”
安錦眼珠子一轉，大膽的耍起賴皮，“您可沒說讓我什麽時候穿，您要是想看，我現在就可以穿給您看。”
陸奶奶有些遺憾，但也沒逼著安錦一定要收下，“行，那奶奶就先給你保管著，等你要穿了，再來找奶奶拿。”
“奶奶！”安錦羞惱的跺了跺腳，小聲嘀咕道：“您這話說的太肯定了，可不一定是給我保管的呢。”
陸奶奶拍著胸脯，保證道：“安安你放心，奶奶就認準你是我陸家的孫媳婦，別人我都不認！”
“奶奶！”
安錦一張臉紅若晚霞，羞的直接跑走了。
留下陸奶奶一個人穩穩的坐在房間裏，撫摸著手下精致的旗袍。
“大山啊，奶奶可就幫你到這了，啥時候能喝上孫媳婦茶，可就看你咯。”
老太太深藏功與名。
安錦：向奶奶看齊！
陸奶奶：驕傲.jpg
陸老爺子：同情.jpg
陸崢嶸：傻笑.jpg 媳婦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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