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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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西芙可以確定伊戈都想起來了。
因為他看向她的眼神,不再是被願望扭曲時的熾熱和壓抑。
蟄伏在海神慣有的高傲姿態面具之下的，是疲倦的清醒，和得知謊言真相後的壓抑。
這些厚重的情感交織在一起,化作數量眾多且鋒刃尖利的匕首，在西芙的軀體上一刀一刀切割。
配合伊戈仿佛沒有事情發生過的語調,讓她由衷地感覺到呼吸困難。
“你愛過我嗎？”
伊戈仍然在問。
他保持著半蹲的姿勢,充耳不聞來自海洋半空的撒希爾和賽戎，叫他放開西芙的強硬要求。
西芙不知該說什麽。
自己的所作所為和目的，早在伊戈醒來那刻，就已經不言而喻。
她不明白為什麽伊戈這麽執著地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哪怕他根本不可能得到這個答案的真實反饋。
“伊戈，我……”
海神冕下手指用力,打斷了西芙的話語。
從下頜骨處傳來的疼痛,叫西芙意識到,對方不想聽見與問題無關的言語。
伊戈又問了一遍：“你愛過我嗎？”
西芙索性不再說話。
這時，等到不耐煩的撒希爾和賽戎，臨時達成了合作,他們決定共同對付眼前的敵人。
懸浮著的神明斂起眉峰，兩雙顏色各異的瞳孔中暴風雨欲來，他們將自己的身體降低了些許，殺傷力極大的光暗元素攻擊在各自的掌心緩慢顯現——不同於威懾西西卡時的小打小鬧,神明之間的戰爭註定了你死我活。
“伊戈,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放開西芙。”
淺金色的輝芒占據了撒希爾的雙眼,他的渾身上下開始被光元素占據,威嚴的聲音自帶無窮的壓迫感。
而假裝聽不到的伊戈,想也不想地消耗起體內殘餘的神力,在自己和西芙的身體周圍構建起防禦的半圓。
他的眼神,在三次一模一樣的詢問中，發生了根本的變化。
蒼白的骨節掐住少女的下巴，相觸的肌膚邊緣泛起印記般的淤紅。
伊戈的聲音低沈喑啞，帶著大病初愈的虛弱，冷感的膚色幾乎要與一頭銀白色的長發融為一體。
“從頭到尾，你連心裏真正的想法，都不願意告訴我。”
話音剛落，轟得一聲，一白一黑兩道攻擊擊打在伊戈背後的屏障上。
盡管伊戈燃燒神力和生命的屏障，防住了來自撒希爾和賽戎的終極殺招。
但蔓延的餘威，也震得西芙喉嚨發腥，咳出一抹血絲。
“你一定要現在說這些嗎？”
西芙試圖讓伊戈看清楚局勢，“憑你目前的身體狀態，今天要是不放我走，遲早會隕落在這裏。”
而回應她的，是海神冕下擡起的另一只手。
他憐惜地抹去了少女唇面上的血液，然後像婚禮現場交換戒指那樣，將其小心翼翼地蓋在自己沒有血色的唇瓣上。
“我只想知道，你愛過我嗎？”
伊戈沒有松懈手上的力氣，過去的時光裏西芙或嗔或喜的表情閃回在眼前。
它們和少女如今冷漠的面孔融雜在一起，令伊戈絕望的心情，又向最深處沈沒了些許。
以人類的姿態半蹲，腳踝處的疼痛源源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
盡管尾鰭血肉模糊的傷口，在西芙的治療下進行了最基本的，但分離骨骼的疼痛和缺失，讓他不得不放棄攻擊力最強也最靈活的人魚體態，轉而變成人類的形態，這樣才能保持外表看起來完美無缺。
伊戈兀自忍耐了片刻，竟然無從區分是身體的痛楚劇烈，還是西芙帶給他的劇烈。
神力的過度損耗，和肉/體的重大傷痛，強迫伊戈的神識進入被水元素包裹的半夢半醒的修覆境界，他困頓在其中，察覺到西芙潛入藏書室，利用自己賦予的神力解除了千年封印，取走了兄長大地之神的尾骨。
接著，還沒等他想明白為什麽。
午夜一過，願望作用消退，他又發現源於心底不知所起的貪婪情意，竟然是西芙渴望自己飽嘗愛而不得滋味的懲罰。
掠奪者成了被掠奪者。
征服者成了被征服者。
如同海浪滔天般的恥辱感和背叛感將伊戈從頭到腳淹沒，他想要殺死自己，想要撕碎西芙。
可最令他感到絕望的卻是，失去了外力的扭曲，第一次直面的坦誠心靈。
它赤/裸又無助，掙紮著跳動。
每一寸肌肉，每一滴血液，都寫滿了對西芙的愛意。
背後的攻擊依然在繼續，甚至到了不管不顧的地步。
它們轟擊著伊戈的防禦屏障，也連帶著把神殿周圍搖曳著珍奇水植的海床化為焦土。
屏障之中，青年神明的視線像釘子一樣契入少女的面孔，無言、執拗、決絕地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那一刻，很少有過觸動的西芙。
在他的眼神裏，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心痛。
西芙顫抖了一下睫毛，她擡頭伊戈，嗓音重新恢覆平靜：“我沒有愛過您。”
“我不喜歡您在四國比賽期間，和我見面時的耀武揚威。”
“我也不喜歡您對待任何事物，都是一副隨心所欲的態度。”
鉗制著下頜的力量漸收，西芙看著近在咫尺的異美面孔一寸一寸蔓延上堪比冰霜的僵冷。
“原來，你是這麽的討厭我。”
伊戈低語著，鈷藍的瞳孔褪盡最後一絲綺麗的光澤。
一瞬間，隨之而生的不忍動搖了西芙的決定。
然而考慮到面臨的後果，她又在心底告訴自己，只有讓伊戈趁早放棄，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蛛網般的裂縫，以青年的脊骨為基點，朝四周無聲蔓延。
這是防禦屏障快要崩潰的前兆，她必須在這之前讓對方主動放手。
“讓一個風流的神明，傾盡所有地愛上我，心甘情願套上枷鎖、獻出真心，想想就很有趣。”
“正好我又在黑暗帝國遇到了大地神，就順便和祂做了筆交易。”
“大地神奪回了尾骨，我擁有了半身神力，而冕下您摔了個大跟頭……”
西芙捂著口鼻，吃吃笑了起來，“我們都得到了應得的東西，難道您認為這樣的結局不夠完美嗎？”
她的目光小幅度半側，計算著屏障破碎的剩餘時間，一邊不動聲色地更改著自己和伊戈的姿勢。
再也無法克制的伊戈猛地擡起雙手，以碾碎一切的力道掐住西芙的肩膀：“你想從我身上得到的就只有神力嗎？！”
少女皺著柔美的眉梢，骨裂的劇痛席卷下她依舊在微笑。
上半張臉痛苦，下半張臉譏諷，一種奇異的光彩自她的表情中煥發。
仿佛環繞荊棘的薔薇，吸引著前仆後繼的生靈，以滿身鮮血來歌頌她的美麗。
“是呀，我想得到的，從來就只有神力。”
西芙歪頭，瑩潤的臉頰靠近伊戈的腕骨蹭了蹭，“您總是不願意給我，我只好換月神冕下試試了。”
聽完這句話後，伊戈垂下了脖頸，淩亂未經打理的長發遮去了他的神情。
在他的沈默之下，註入神力苦苦維持的屏障裂痕越來越大，來到了碎裂的極限。
西芙焦慮起來。
“所以可以放開我了嗎？”
她握著伊戈的手臂試圖掙開，眼神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反正神力給了我您也收不回去了，大家好聚好散吧。”
話都說到這種地步了。
心高氣傲如海神，怎麽也該跟她徹底分手了吧？
西芙在心底渴望著伊戈能夠懂事，以自己的生命至上。
但給予最後一重打擊的話音出口，伊戈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癲狂沙啞的青年音環繞在狹窄的結界內部，讓原本靜止的氣氛更添詭異和沈重。
他在眼角即將墜落淚水前停止了笑聲，反手抱緊西芙，順勢阻斷了神力和屏障之間的連接。
冰冷的唇瓣靠近少女的耳廓，西芙在骨環嵌入的頂端落下輕柔一吻：“……那我們就死在一起吧，我的愛。”
“你瘋了，伊戈！”
失去作用的屏障，從西芙的身後開始崩潰，晶瑩如星子的粉末在兩人的身邊飛舞。
西芙驚叫著，失去桎梏的雙手捶打在伊戈的後背，重覆著讓他放開的語調。
“你這個瘋子，我不愛你，我不要和你死在一起！”
在結界完全破碎的瞬間，西芙下定了決心，她一邊叫罵著伊戈表示勢不兩立，一邊用意念對神示之書下達指令。
一束微小的淺金色光芒自她的指尖鉆出，迅速刺入伊戈受傷的腳踝。
身體的條件反射令他松懈了臂彎，而趁著這個機會，西芙用盡吃奶的勁將翻身他壓倒在自己的軀體下。
來不及取消的兩道終極殺招爭先恐後擊中西芙的脊骨，一聲哢嚓的斷裂聲音，少女花瓣似的雙唇滲出大片鮮血。
好痛。
……每次死遁都是這麽痛。
西芙痛得在腦袋裏罵起了人。
她將自己擁有的真理之冠和海神尾骨通通轉移進神示之書的空間，同時又覆制了一套靈魂紋路進去。
處理完要緊的事情後，她宣告徹底對這具身體放棄治療。
沒有神力的庇護，又被頂級神術傷及致命部位的西芙，感覺到渾身發冷。
疼痛到達極致後，變成了虛無的麻木。
被壓在身下的伊戈像是徹底呆住了，茫然的眼睛盯著少女口中的血液持續不斷地滴落在自己心間。
直到先一步趕來的賽戎，將西芙從其身上抱起，放在腿上開始神力治療，伊戈還是那副楞怔的樣子。
“別治啦，月神冕下，沒有用的……”
簡短的一句話，西芙分成了好幾部分，才斷斷續續地說完。
這個時候，後一步趕來的撒希爾也到了。
他顫抖著想要觸碰西芙，又收回手掌攥成了拳頭：“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縱使擁有神明的力量和壽命，但歸根究底，西芙的本質仍然是人類。
連海神多挨幾下都會隕落的光暗系神術，擊打在她的肉/體上，就像用高階魔法去撲殺一只脆弱的蝴蝶。
意識到西芙這次真的會死的撒希爾，加入了施展神術治療的隊列中去，卻無法阻止對方的瞳孔一點一點暗淡下去。
“撒希爾，一直以來，我都欠你一句對不起。”
西芙主動伸出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當時的我，無法承受神明的愛意……於是選擇了逃避。”
“我、我原諒你了，西芙，別離開我。”
將少女的手掌擡高觸摸自己的臉頰，渴望從逐漸變冷的肌膚中獲取一些支持的撒希爾，失去了太陽神優雅持重的威儀，語無倫次地說道，“你騙我，你肯定又想逃跑，對不對，不會死的，我不要讓你死……”
這一刻，他變回了那個高高在上，卻無能為力的聖子。
再次眼睜睜地看著愛人死在懷裏。
被他說中心事的西芙安靜一秒，又用眼神示意抱著自己的賽戎低下頭來——她的聲音已經小到貼著耳朵才能聽清。
“冕下，您笑起來很好看，希望您多笑一笑。”
一句聽起來跟遺言無關的話，說得賽戎一楞。
他彎著腰，感覺到耳垂的位置一溫，是西芙趁大家都不註意，悄悄吻了下他。
“真好，有了本命神器，我就不需要再為您的病擔心啦。”西芙緩慢地眨了眨眼，又小聲勸解道，“不過，還是希望您以後能夠減少四處征戰的次數，好好花費精力治理黑暗帝國，讓您的子民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
“真希望可以活著、看到這片大陸，回歸安寧平靜、的那一天啊……”
西芙發出最終的感慨，然後失去了呼吸。
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留下一句話給不知何時從海床上坐了起來的伊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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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芙可以確定伊戈都想起來了。
因為他看向她的眼神,不再是被願望扭曲時的熾熱和壓抑。
蟄伏在海神慣有的高傲姿態面具之下的，是疲倦的清醒，和得知謊言真相後的壓抑。
這些厚重的情感交織在一起,化作數量眾多且鋒刃尖利的匕首，在西芙的軀體上一刀一刀切割。
配合伊戈仿佛沒有事情發生過的語調,讓她由衷地感覺到呼吸困難。
“你愛過我嗎？”
伊戈仍然在問。
他保持著半蹲的姿勢,充耳不聞來自海洋半空的撒希爾和賽戎，叫他放開西芙的強硬要求。
西芙不知該說什麽。
自己的所作所為和目的，早在伊戈醒來那刻，就已經不言而喻。
她不明白為什麽伊戈這麽執著地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哪怕他根本不可能得到這個答案的真實反饋。
“伊戈，我……”
海神冕下手指用力,打斷了西芙的話語。
從下頜骨處傳來的疼痛,叫西芙意識到,對方不想聽見與問題無關的言語。
伊戈又問了一遍：“你愛過我嗎？”
西芙索性不再說話。
這時，等到不耐煩的撒希爾和賽戎，臨時達成了合作,他們決定共同對付眼前的敵人。
懸浮著的神明斂起眉峰，兩雙顏色各異的瞳孔中暴風雨欲來，他們將自己的身體降低了些許，殺傷力極大的光暗元素攻擊在各自的掌心緩慢顯現——不同於威懾西西卡時的小打小鬧,神明之間的戰爭註定了你死我活。
“伊戈,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放開西芙。”
淺金色的輝芒占據了撒希爾的雙眼,他的渾身上下開始被光元素占據,威嚴的聲音自帶無窮的壓迫感。
而假裝聽不到的伊戈,想也不想地消耗起體內殘餘的神力,在自己和西芙的身體周圍構建起防禦的半圓。
他的眼神,在三次一模一樣的詢問中，發生了根本的變化。
蒼白的骨節掐住少女的下巴，相觸的肌膚邊緣泛起印記般的淤紅。
伊戈的聲音低沈喑啞，帶著大病初愈的虛弱，冷感的膚色幾乎要與一頭銀白色的長發融為一體。
“從頭到尾，你連心裏真正的想法，都不願意告訴我。”
話音剛落，轟得一聲，一白一黑兩道攻擊擊打在伊戈背後的屏障上。
盡管伊戈燃燒神力和生命的屏障，防住了來自撒希爾和賽戎的終極殺招。
但蔓延的餘威，也震得西芙喉嚨發腥，咳出一抹血絲。
“你一定要現在說這些嗎？”
西芙試圖讓伊戈看清楚局勢，“憑你目前的身體狀態，今天要是不放我走，遲早會隕落在這裏。”
而回應她的，是海神冕下擡起的另一只手。
他憐惜地抹去了少女唇面上的血液，然後像婚禮現場交換戒指那樣，將其小心翼翼地蓋在自己沒有血色的唇瓣上。
“我只想知道，你愛過我嗎？”
伊戈沒有松懈手上的力氣，過去的時光裏西芙或嗔或喜的表情閃回在眼前。
它們和少女如今冷漠的面孔融雜在一起，令伊戈絕望的心情，又向最深處沈沒了些許。
以人類的姿態半蹲，腳踝處的疼痛源源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
盡管尾鰭血肉模糊的傷口，在西芙的治療下進行了最基本的，但分離骨骼的疼痛和缺失，讓他不得不放棄攻擊力最強也最靈活的人魚體態，轉而變成人類的形態，這樣才能保持外表看起來完美無缺。
伊戈兀自忍耐了片刻，竟然無從區分是身體的痛楚劇烈，還是西芙帶給他的劇烈。
神力的過度損耗，和肉/體的重大傷痛，強迫伊戈的神識進入被水元素包裹的半夢半醒的修覆境界，他困頓在其中，察覺到西芙潛入藏書室，利用自己賦予的神力解除了千年封印，取走了兄長大地之神的尾骨。
接著，還沒等他想明白為什麽。
午夜一過，願望作用消退，他又發現源於心底不知所起的貪婪情意，竟然是西芙渴望自己飽嘗愛而不得滋味的懲罰。
掠奪者成了被掠奪者。
征服者成了被征服者。
如同海浪滔天般的恥辱感和背叛感將伊戈從頭到腳淹沒，他想要殺死自己，想要撕碎西芙。
可最令他感到絕望的卻是，失去了外力的扭曲，第一次直面的坦誠心靈。
它赤/裸又無助，掙紮著跳動。
每一寸肌肉，每一滴血液，都寫滿了對西芙的愛意。
背後的攻擊依然在繼續，甚至到了不管不顧的地步。
它們轟擊著伊戈的防禦屏障，也連帶著把神殿周圍搖曳著珍奇水植的海床化為焦土。
屏障之中，青年神明的視線像釘子一樣契入少女的面孔，無言、執拗、決絕地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那一刻，很少有過觸動的西芙。
在他的眼神裏，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心痛。
西芙顫抖了一下睫毛，她擡頭伊戈，嗓音重新恢覆平靜：“我沒有愛過您。”
“我不喜歡您在四國比賽期間，和我見面時的耀武揚威。”
“我也不喜歡您對待任何事物，都是一副隨心所欲的態度。”
鉗制著下頜的力量漸收，西芙看著近在咫尺的異美面孔一寸一寸蔓延上堪比冰霜的僵冷。
“原來，你是這麽的討厭我。”
伊戈低語著，鈷藍的瞳孔褪盡最後一絲綺麗的光澤。
一瞬間，隨之而生的不忍動搖了西芙的決定。
然而考慮到面臨的後果，她又在心底告訴自己，只有讓伊戈趁早放棄，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蛛網般的裂縫，以青年的脊骨為基點，朝四周無聲蔓延。
這是防禦屏障快要崩潰的前兆，她必須在這之前讓對方主動放手。
“讓一個風流的神明，傾盡所有地愛上我，心甘情願套上枷鎖、獻出真心，想想就很有趣。”
“正好我又在黑暗帝國遇到了大地神，就順便和祂做了筆交易。”
“大地神奪回了尾骨，我擁有了半身神力，而冕下您摔了個大跟頭……”
西芙捂著口鼻，吃吃笑了起來，“我們都得到了應得的東西，難道您認為這樣的結局不夠完美嗎？”
她的目光小幅度半側，計算著屏障破碎的剩餘時間，一邊不動聲色地更改著自己和伊戈的姿勢。
再也無法克制的伊戈猛地擡起雙手，以碾碎一切的力道掐住西芙的肩膀：“你想從我身上得到的就只有神力嗎？！”
少女皺著柔美的眉梢，骨裂的劇痛席卷下她依舊在微笑。
上半張臉痛苦，下半張臉譏諷，一種奇異的光彩自她的表情中煥發。
仿佛環繞荊棘的薔薇，吸引著前仆後繼的生靈，以滿身鮮血來歌頌她的美麗。
“是呀，我想得到的，從來就只有神力。”
西芙歪頭，瑩潤的臉頰靠近伊戈的腕骨蹭了蹭，“您總是不願意給我，我只好換月神冕下試試了。”
聽完這句話後，伊戈垂下了脖頸，淩亂未經打理的長發遮去了他的神情。
在他的沈默之下，註入神力苦苦維持的屏障裂痕越來越大，來到了碎裂的極限。
西芙焦慮起來。
“所以可以放開我了嗎？”
她握著伊戈的手臂試圖掙開，眼神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反正神力給了我您也收不回去了，大家好聚好散吧。”
話都說到這種地步了。
心高氣傲如海神，怎麽也該跟她徹底分手了吧？
西芙在心底渴望著伊戈能夠懂事，以自己的生命至上。
但給予最後一重打擊的話音出口，伊戈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癲狂沙啞的青年音環繞在狹窄的結界內部，讓原本靜止的氣氛更添詭異和沈重。
他在眼角即將墜落淚水前停止了笑聲，反手抱緊西芙，順勢阻斷了神力和屏障之間的連接。
冰冷的唇瓣靠近少女的耳廓，西芙在骨環嵌入的頂端落下輕柔一吻：“……那我們就死在一起吧，我的愛。”
“你瘋了，伊戈！”
失去作用的屏障，從西芙的身後開始崩潰，晶瑩如星子的粉末在兩人的身邊飛舞。
西芙驚叫著，失去桎梏的雙手捶打在伊戈的後背，重覆著讓他放開的語調。
“你這個瘋子，我不愛你，我不要和你死在一起！”
在結界完全破碎的瞬間，西芙下定了決心，她一邊叫罵著伊戈表示勢不兩立，一邊用意念對神示之書下達指令。
一束微小的淺金色光芒自她的指尖鉆出，迅速刺入伊戈受傷的腳踝。
身體的條件反射令他松懈了臂彎，而趁著這個機會，西芙用盡吃奶的勁將翻身他壓倒在自己的軀體下。
來不及取消的兩道終極殺招爭先恐後擊中西芙的脊骨，一聲哢嚓的斷裂聲音，少女花瓣似的雙唇滲出大片鮮血。
好痛。
……每次死遁都是這麽痛。
西芙痛得在腦袋裏罵起了人。
她將自己擁有的真理之冠和海神尾骨通通轉移進神示之書的空間，同時又覆制了一套靈魂紋路進去。
處理完要緊的事情後，她宣告徹底對這具身體放棄治療。
沒有神力的庇護，又被頂級神術傷及致命部位的西芙，感覺到渾身發冷。
疼痛到達極致後，變成了虛無的麻木。
被壓在身下的伊戈像是徹底呆住了，茫然的眼睛盯著少女口中的血液持續不斷地滴落在自己心間。
直到先一步趕來的賽戎，將西芙從其身上抱起，放在腿上開始神力治療，伊戈還是那副楞怔的樣子。
“別治啦，月神冕下，沒有用的……”
簡短的一句話，西芙分成了好幾部分，才斷斷續續地說完。
這個時候，後一步趕來的撒希爾也到了。
他顫抖著想要觸碰西芙，又收回手掌攥成了拳頭：“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縱使擁有神明的力量和壽命，但歸根究底，西芙的本質仍然是人類。
連海神多挨幾下都會隕落的光暗系神術，擊打在她的肉/體上，就像用高階魔法去撲殺一只脆弱的蝴蝶。
意識到西芙這次真的會死的撒希爾，加入了施展神術治療的隊列中去，卻無法阻止對方的瞳孔一點一點暗淡下去。
“撒希爾，一直以來，我都欠你一句對不起。”
西芙主動伸出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當時的我，無法承受神明的愛意……於是選擇了逃避。”
“我、我原諒你了，西芙，別離開我。”
將少女的手掌擡高觸摸自己的臉頰，渴望從逐漸變冷的肌膚中獲取一些支持的撒希爾，失去了太陽神優雅持重的威儀，語無倫次地說道，“你騙我，你肯定又想逃跑，對不對，不會死的，我不要讓你死……”
這一刻，他變回了那個高高在上，卻無能為力的聖子。
再次眼睜睜地看著愛人死在懷裏。
被他說中心事的西芙安靜一秒，又用眼神示意抱著自己的賽戎低下頭來——她的聲音已經小到貼著耳朵才能聽清。
“冕下，您笑起來很好看，希望您多笑一笑。”
一句聽起來跟遺言無關的話，說得賽戎一楞。
他彎著腰，感覺到耳垂的位置一溫，是西芙趁大家都不註意，悄悄吻了下他。
“真好，有了本命神器，我就不需要再為您的病擔心啦。”西芙緩慢地眨了眨眼，又小聲勸解道，“不過，還是希望您以後能夠減少四處征戰的次數，好好花費精力治理黑暗帝國，讓您的子民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
“真希望可以活著、看到這片大陸，回歸安寧平靜、的那一天啊……”
西芙發出最終的感慨，然後失去了呼吸。
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留下一句話給不知何時從海床上坐了起來的伊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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